交换吧,运气! 1,吃了陆星成的肉是不是能鸿运当头?
PART1
弱者才需要PlanB,虽然我觉得他们应该用考虑PlanB的时间,想想他们为什么不去死。
——《孤独星人》专栏
《娱乐播报》节目录制棚内。
“接下来揭晓的是本周娱乐节目收视率排行榜,穆扬,你紧张吗?”女主持笑盈盈地看向她身边男嘉宾,显然对这块“小鲜肉”兴致盎然。不过“小鲜肉”很不识趣,冷冷反问:“紧张会影响排名吗?”
“哈……”女主持笑得有些不自然,“当、当然不会。”
“小鲜肉”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女主持尴尬地掠了一下鬓发:“那么我们就揭晓答案了。本周收视率排名第一的仍然是时尚真人秀节目——《下一站,runway》!哇哦!而站在我身边的正是这档节目的策划和主持人——穆扬!我本人也是这档节目的忠实粉丝,所以今天我想代表广大粉丝问一个问题:我可以参加你的节目吗?”
“不能。”
“……”
“参加我们节目的设计师必须有专业资质,模特则必须参加过至少一届超模大赛,这是为了确保节目拥有一流的专业水准。”“小鲜肉”昂着下巴说完,转头对女主持人说,“抱歉,你不能参加。”
女主持的嘴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还好这只是一档20分钟的播报节目,还有几分钟就可以结束了。她轻咳一声转开了话题:“那,我们也知道很多时尚杂志和时尚品牌都派出设计师参加你们的节目,但是唯独时尚第一刊《CHIC》杂志却一直没参加,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CHIC》?”穆扬勾起一抹邪笑,“换作之前可能还有机会,但他们上个月刚刚换帅,能保住时尚第一刊的名头多久还不好说呢,哪里还敢分神参加真刀真枪的比赛呢?”
女主持调戏“小鲜肉”反被冻僵的同时,C市中心的私人会所里正闪光灯如海。巨大的香槟塔堆在泳池边,“1000000”的数字冰雕在灯光下斑斓璀璨,一个身着米色针织衫的英俊男人正举锤砸向冰雕。
那串数字是《CHIC》杂志本月销量,突破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而如花孔雀一般闪闪发光的男人正是《CHIC》亚洲区新换的少帅:陆星成。
万众瞩目中,耀眼灯光下,陆星成痛快地砸碎了冰雕,举杯与众狂欢。
拥挤的媒体疯狂地向他提问:“陆先生,您上任后第一本新刊除了销量突破新高,广告页面也同比增长了10.4%,今后各大品牌会不会都加大在《CHIC》的广告投放,而降低对其他刊物的广告投放?”
“陆先生,本月服装版的第一篇是《天鹅绒,低奢的风潮》,您认为天鹅绒将成为今年新一季的热点吗?”
“陆先生,上周的夏装发布会您的女友温惜穿了一双小众品牌的高跟鞋,而不是她向来最爱的红底鞋,是否表示您对该品牌的设计也有兴趣?”
陆星成彬彬有礼接过话筒:“在我来《CHIC》前,不少人质疑我能否胜任,我想今天这场庆功宴就是最好的回答。不过庆功不代表结束,而是新的起点,我相信聪明人都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去年秋冬Chanel推出的天鹅绒系列,受到了出乎意料的欢迎,许多品牌争相效仿,视之为新一季的热点。其实这种源自中国福建的面料早在明代就已经大量生产并销往海外,所以我认为天鹅绒作为传统织物从来都是华贵的象征,正如Coco Chanel的话:时尚易逝,风格永存。
“看来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男友,竟然没注意到我女友换了新鞋,现在可不是我对这个品牌是否有兴趣的问题,是我一会儿该如何面对她的问题。”
他说话幽默亲切,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夜色已深,媒体的热情却丝毫未减,被堵在台上的陆星成为难地皱眉:“今天这么开心,你们问点我感兴趣的问题好吗?”
下方游泳池的粼粼波光反射在他脸上,俊逸的面孔更显魅力。记者群里一阵骚乱,有女记者颤颤地尖声问:“您对什么样的问题比较感兴趣呀?”
陆星成伸出手指隔空朝那位女记者的方向点了点,顿时尖叫声频起。他哈哈大笑,扬声说:“你们可以问:陆先生,你的人生信仰是什么?陆先生,你最崇拜的人是谁?”
记者们都起哄:“是什么?谁?”
纸醉金迷的夜晚,迎面吹来的风都是魅惑的,年轻英俊的男人举起食指竖在唇边,然后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期待中,毫无征兆地从凌空的高台上跳下了泳池!
“嘭”的一声,巨大的水花,四面的惊叫,然后年轻的少帅仿佛分开红海一般从水中站起身,气势惊人!
“Who am I?”水池中央的人张开双臂拥抱这浮夸的夜,仰天长啸。
全场都被点燃了:“陆星成!陆星成!”
欢呼声仿佛千千万万的鼓舞,爽透了的人从水池里爬上来,助理Daly早就准备好了干毛巾守在一旁。
陆星成披上毛巾意气风发地穿过兴奋的人群,舞台上偌大的屏幕恰到好处地亮起,银幕上《娱乐播报》的女主持正在尴尬圆场:“……唯独时尚第一刊《CHIC》杂志却一直没参加,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而下一镜头中穆扬嘲讽的笑脸在此刻更是诡异地应景:“换作之前可能还有机会,但他们上个月刚刚换帅,能保住时尚第一刊的名头多久还不好说呢,哪里还敢分神参加真刀真枪的比赛呢?”
刚刚被洗了脑的人群顿时又一次惊呆了,万籁俱静里,正要完美功成身退的人缓缓转过身,一双勾人心魄的眼此刻寒星万千……
“Daly。”他说,“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主编……”Daly哑口无言,他按照流程打开舞台屏幕,本该播出的是米兰时装周上《CHIC》独家专访的TV show。
温惜一袭曳地长裙从容走来,打开精致的手包,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大概是接了卫星转播,这个时间正好是《娱乐播报》的播出时间。”
接不接受这个解释显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陆星成甩下半湿毛巾的同时甩下一句命令:“去设计部给我找个最不出名的去参加这个什么鬼节目。”
“主编,这……”
未等他多言,陆星成已经走进了更衣间,“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知道好几家杂志都是派了首席设计师参加,我们弄一个最不出名的……”Daly小声嘀咕。
温惜远望着大屏幕扬起嘴角,饱满莹润的双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那你更应该知道陆星成做的决定从不落空。”
Daly耸肩:“是啊,你说吃了唐三藏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吃了陆星成的肉是不是能鸿运当头、无往不利?”
温惜颇为赞同:“记得把锁骨留给我,那里比较性感。”
“这都要看颜值?”Daly咂舌。
“职业病。”
如果说世界上存在一种人,他们的Plan A从不落空,比如陆星成;那么就必然存在另一种人,他们的Plan A从未成功过,比如:
“童小悠!你买的咖啡怎么只有半杯了?”
“啊,不好意思,我在路上被一辆自行车给撞了。不过我又给你买了一杯,所以一共是一杯半!”
“童小悠!去拧块抹布来。呀,你的手怎么缠了纱布?”
“哦,开水间的水龙头坏了,我刚才去接水时炸开了……”
“算了,算了,你去休息吧。”
“童小悠!帮我把这件腰身收两针进去。”
“好……哎哟!”
“怎么了?”
“针扎到指甲里了。”
“童小悠!”
“在!部长,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主编让你去参加《下一站,runway》。”
“……”
“童小悠?”
“啊——!部长,我负责后勤吗?”童小悠掏出随身的记事本,认真聆听工作任务。
放眼整个杂志社,不光设计部,其他部门里也不乏优秀的设计师,每年更是有大量名校毕业生提交简历,想要跻身这本殿堂级时尚刊物工作。在这样庞大的人群里,童小悠连个Plan B都排不上。唯一能说服她的理由是,一定是杂志社组团参加了活动,需要她做后勤。
“不,是你代表我们杂志参加比赛,从今天开始你就休假准备比赛。”部长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怎、怎么可能?”
“哦,是这样的。《下一站,runway》对参赛设计师的资格要求是专业设计学院毕业且有三年以上时尚圈工作经验。而主编觉得我们杂志任何设计师都能赢,所以要我们设计部最不出名的设计师去参加。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可是《CHIC》!在我们杂志工作三年以上的设计师不是名扬海外就是已经开了自己的品牌店,没人知道的就只有你一个。”
“……”
“童小悠,加油!全杂志的脸面都押在你身上了。”
“这……加、加油!”
交换吧,运气! 2,当然是主编的好运战胜我的衰咯!
智慧是人类进步的资源,还好,你没有浪费这宝贵的资源。
——《孤独星人》专栏
一周后。
“童小悠,我给你算了一卦!”宋儒儒的声音传来时童小悠吓得手一抖,电吹风嗖的一下把她的一撮头发绞了进去,拽出来时一股焦糊味儿。
清晨七点是童小悠这个老实的上班族才会遵守的起床时间,而宋儒儒的生活里向来是没有上午的。
“你被尿憋醒了吗?”童小悠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在清早看到了活的宋儒儒,比见到鬼还吓人。
“算是也不是。”宋儒儒蹿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神叨叨地说,“作为你的好闺蜜,在你命运转折的关键时期必须给你来一卦!”
童小悠撇嘴:“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凶星乍现啊!”宋儒儒认真地说。
“宋儒儒。”童小悠搁下电吹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几乎有三百天都说我凶星乍现!”
“那是因为你确实每天都很衰啊!今天也不例外!”宋儒儒悲悯地说,“你不能否认我算得很准!”
童小悠白了她一眼:“哼,今朝不同往日!我们的主编是谁?他是传说中的lucky star哎!他做的选择从没有失误过!”
“那么……”宋儒儒举手提问,“陆星成是做什么都不会失败,而你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偏偏陆星成选择了你,那究竟是你的衰压过他的好运,还是他的好运战胜你的衰呢?”
这可是事关自己能否出人头地的比赛,童小悠既谄媚又狗腿地说:“那当然是主编的好运战胜我的衰咯!”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美好又充满了力量,童小悠被一种暖暖的幸福感包围着。
在《下一站,runway》这样大火的娱乐节目上和各路大神同台,哪怕赢不了也是荣耀之战啊!何况她不仅有主编的加持,还有温惜做她的模特!温惜哎!超模中的超模,她穿礼服是女王,穿制服是诱惑,就是把旧报纸穿在身上也知性。主编把这样的模特派给她,她还有什么赢不了的?!
童小悠确信以及肯定,今天定是她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的大日子,从小衰到大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新的开始,新的人生!在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下,童小悠自登场开始嘴角就没能合上。
于是,节目组向参赛选手介绍流程的时候她在傻笑,宣布本期主题“绽放”的时候她也在傻笑,温惜穿上她的设计走上T台时她笑得就更开心了!
到最后打分阶段,童小悠的傻笑已经升级了,一个简单的傻笑包含了丰富的联想:就此一夜成名,要做点什么好呢?开品牌店?哦,不不,还是先开专栏吧,她记得同期的设计师们都是先在专栏大火然后再去开品牌店的……
“好的,各位评委时间到!《CHIC》杂志的设计师童小悠以及她的模特温惜——第一位评委:0分!0分?我们节目还是第一次有0分出现呢。那么第二位评委给的分数是……也是0分!那么第三位评委呢?第三个——0分!第四、第五也都是一样吗?”
全场哗然!
主持人穆扬带着他的招牌邪恶笑容啧啧称奇:“各位!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下一站,runway》开播以来第一次!这位来自《CHIC》杂志的设计师童小悠小姐,获得了我们节目第一个0分!同时!全部五位评委都给出0分!”
穆扬的即兴口才真好,温惜表情扭曲的时候也不怎么美嘛——这是童小悠脑海里首先浮现的两个念头,以及“究竟是你的衰压过他的好运,还是他的好运战胜你的衰呢?”
所以最后竟然是她赢了,二十六年来,童小悠第一次赢了……完全不知道镜头已经全部对准她的童小悠小姐,因此露出了她今天最后一个梦幻般的傻笑。
“啪”。陆星成按下遥控器的暂停键,屏幕画面停留在童小悠最后那张超大特写上,独立放映室里寂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与童小悠那张动感十足的笑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空气一点点凝滞,陆星成沉默不语。
设计部部长一身冷汗,偷偷向身旁的主编助理Daly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Daly回了他一记无奈的白眼。
部长不死心继续再抛一次,他可是第一次见到新主编阴沉寡言,完全不知所措。
这次Daly目光游走,连眼神都不和部长交流了。
“我说……”陆星成终于开口了,部长激动不已。
他抬手,轻轻指了指屏幕上的脸:“这是哪来的?”
“恩?”部长一怔。
“我说你从哪找来的奇葩?”陆星成终于斜看了他一眼,目光清朗,语调柔和,部长瞬间腿软。
“不、不是主编您要找最不出名的设计师吗?”虽然腿软,部长还是坚强地把话说完。
陆星成微微挑眉,人前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眼已经骤然冷至零下:“怪我咯?怪我不知道这种货色也能进《CHIC》?”
预感到不妙,Daly悄悄地往后挪了几步,部长显然还没能把握关键,依旧冒死解释:“这个、这个是这样的,设计部所有跑腿打杂的活都是她干!主编,您别看她个子小,她能扛两桶饮用水一口气上五楼不喘气!”
陆星成笑了:“所以,你就给我找了个扛水的参加比赛?”
一周之内,《CHIC》杂志两度问鼎微博热门话题榜,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童小悠一夜没睡,拉着宋儒儒求她算自己的结局如何。宋儒儒语重心长地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六——不作死。你输成这熊样你还笑,你笑了还被拍下来,这有什么可算的?作死是没有出路的。”
“那你说世界上存不存在一种病,是因为极度悲伤而导致面部肌肉抽搐,展现为傻笑的样子?”童小悠急需给主编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她很难想象自己的后果。为了能留在设计部,几年来她包揽了所有打杂的活儿,虽然能够经手的衣服很少,可是能离它们很近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宋儒儒叹息了一声:“童小悠,你也不想想你倒霉了二十六年!二十六年!走在人行道上都能被车撞,新手机从来用不到一周,钱包被偷一定是在发工资后,你怎么敢得意忘形!”
“……”童小悠承认自己是被突如其来的幸运冲昏了头脑,因为陆星成是时尚圈光芒万丈的传奇,他对风尚有着神乎其神的预感,凡是他看中的设计一定是当季大热,他推荐的设计师必然大红大紫。如果说设计师是裁剪衣服的人,那么陆星成就是裁剪整个时尚圈的人,可是他选了自己,却被自己狠狠打了脸。
“儒儒,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一行……”这座城市的流光溢彩胜过满天的星辉,明亮的地方夜晚也胜过白天,而童小悠的世界里却始终没有璀璨的霓虹。
“可我还是不想放弃。”
入职多年,这还是童小悠第一次有机会走进主编办公室。
Daly为她开门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不要反驳,这样你还有机会交辞职信。”童小悠鼻头一阵酸楚竟说不出话来。
“童小悠,四年前进入杂志社,至今还是垫底的设计师助理,哦不,扛水工。按工龄也算得上是元老了,可除了老以外一无是处。早期搭配过一套衣服登上内页,但在随后的读者问卷调查中,这套搭配被选为‘年度最难看搭配’,此后就再没有出头过。”陆星成轻描淡写地概括童小悠的履历,“倒是昨天一夜成名了,你拿到五个0分傻笑的视频已经浏览过千万了。恭喜你啊。”
童小悠自知罪孽深重,从进门起就一直低着头听候发落。陆星成瞄了一眼,女孩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
“主编,我错了……”
“呵呵。”陆星成冷笑,“你知道全世界每天有多少设计师说自己错了吗?选材时选错了布料,搭配时选错了颜色,剪裁时又选错了设计……而你,是大学时选错了专业,还是投胎时选错了时辰?”
“主、主编,虽然我可能一直没有出头,但、但是我都有很认真地做设计,您可以看一眼……”没有听从Daly的话,童小悠忍不住为自己申辩了一句,她是真的不想就这样离开《CHIC》,可是显然Daly说的是对的。
“大可不必!”陆星成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我没兴趣也没空欣赏不受欢迎的设计,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残酷,你没本事出头,没有人会伸手去拔萝卜,你只会烂在地里。”
童小悠被机关枪扫射了一通,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
交换吧,运气! 3,没有天赋就去搬砖啊,做什么设计师?
PART3
谁说奴隶制已经结束了,它只是改成了一周七天,每天十五小时。
——《独孤星》专栏
“肉筛子”离开的时候和温惜擦肩而过,童小悠闻到她身上的东方调浓香,檀香与茉莉香的混合很配她身上的复古印花大摆裙。
童小悠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离时尚热门人物最近的时刻了,再无以后。
陆星成怒气未消,即使来者是他的官方女友也不能幸免于难。
“昨晚她让你那么穿你就那么穿?作为杂志的首席模特,你应该有基本的审美吧?”
“尊重设计师的选择是我的职业操守。”温惜眨了一下妩媚的丹凤眼,“况且我觉得阔脚裤配红色腰带相当出彩。”
陆星成不置可否:“可是她得了五个0分。”
温惜双手托腮:“你不怀疑是穆扬故意针对?他先故意挑衅,让我们参加节目,不论我们派了谁,他都会让我们输,我看无非是童小悠人微言轻,所以干脆给她五个0分!”
见他有在听,温惜继续说:“既然《下一站,runway》说她是0分设计师,那如果她大红大紫岂不是说明他们节目没眼光?”
捧红一个设计师对陆星成来说不是难事,且不说他现在手握一流的时尚平台,单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设计师的命运。只是他没兴趣做这种赔本买卖,连一句话都不想浪费。
“捧红她就为了打穆扬的脸?”陆星成不屑,“他还没那么重要。”
温惜似乎有某种执念:“那你如果辞退她,岂不是承认《CHIC》输不起?倒不如给她升职好了。”
温惜说完嘟起粉嫩的双唇向他撒娇:“只要你答应,我就去拍那组比基尼的广告。”
陆星成眼中眸光一转,挑眉看向她:“你不是觉得尺度太大不愿意拍吗?”
温惜学他的样子挑眉:“你不是说如果我肯拍,下个月广告投放量会增大吗?况且……”她说着凑近陆星成几分,“我男友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什么呢?”
陆星成警惕地向后退开。
温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毫无感情翻着白眼的样子令陆星成放心,轻松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午让Daly去谈价格。话说,你为什么要帮她说好话?”
“不。”温惜吐气如兰,“我只是讨厌穆扬。”
这个答案倒是合情合理,陆星成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温暖、阳光,充满了柔情:“好,成交。”
设计部众人并没有因为童小悠给全杂志丢脸而同仇敌忾,相反的,大家对她即将被开除表现出极大的悲伤与不舍。
“童小悠走了,是不是我们以后都要自己拿外卖了?”
“谁换饮用水啊!设计部的男人十个基佬就九个受!”
“还有我昨天刚领回来的布料,怎么搬去仓库啊!”
童小悠一直以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原来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也不枉她在这里工作一场。
Daly就在这样的悲情时刻来到了设计部,他纤细如葱的手指捏着一个白色信封,童小悠知道这里面正是自己的开除通知书。
“从今天起,童小悠离开设计部。”Daly语调平稳,一字一顿地宣布,“去主编办公室工作。”
“啊?!”
“还是凶!”宋儒儒一边看卦一边咂舌,“这次不是乍现,是凶星高悬!还有血光之灾!”
“主编没开除我,我还升职了呢!我再也不相信迷信了。”童小悠开心地吃着打气拉面,热腾腾的面条里放满了她喜欢吃的牛肉丸、火腿肠、鹌鹑蛋和皮肚,“而且离主编那么近,就算他什么都不教我,我也可以吸收到他的时尚精气……”
宋儒儒点点头:“那倒也是,一个一五八的矮子,想做一六八的模特,每天仰头也能拉伸个一两厘米的。”
“对嘛,人要积极,要乐观!我妈妈和我说,人生就是一杯茶,会苦一阵子,但绝对不会苦一辈子!”
宋儒儒撇嘴:“那你泡了一壶苦丁茶怎么办?”
童小悠一口面条直接吸进了鼻腔里,疼得满沙发打滚,好不容易才从鼻孔里扯出了半根面条,早已是眼泪鼻涕糊一脸了。
说真话,童小悠的运气确实很背,而且一直很背,不过从物种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一个物种只要存在就必然有其能够维持生存的能力。虽然比衰没人比得过她,可比乐观也没人比得过她啊。
虽然被车撞但也没残废,虽然钱包被偷但没被劫色,虽然一直寂寂无名但总是在坚持自己的梦想呀。
这样想想,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嘛!
所以就职报到的那天,童小悠在陆星成的办公室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誓死要为《CHIC》抛头颅,洒热血!
当时陆星成正在审阅温惜拍的广告图,等童小悠慷慨激昂地演说完,他正好选完了刊用的五张图,勾勾手指,召唤跑腿工:“哎,五个零,把这个送去编辑部。”
童小悠茫然四顾,五个零是什么?内线电话吗?
陆星成不耐地抬头:“叫你呢,五个零!”
呃,五个零是叫她吗?原来主编虽然看起来无所不能,其实记性不怎么好呀!于是童小悠小声提醒:“主编,我的名字是童小悠,您不是看过我的履历吗?童话的童,大小的小……”
陆星成抬手打住:“我的脑子里从来不存放没有用的资料,而且难道你没有拿五个零吗?”
他说得既霸气又有道理,童小悠一时竟无法反驳,只能怯怯地嗫嚅:“主编,虽然您不想记我的名字,可五个零也太难听了,我现在是您的助理啊……”
时尚杂志主编的助理叫五个零,多土!一点都不fashion!
很难得,陆星成对童小悠有了那么一点罕见的认同感:“嗯,那叫你奥林匹克好了。”
“啊?”
“五环啊!”
下午的时候Daly就极其有效率地给童小悠送来了她的新名牌——“Olympic”。
“这是设计部给你专门做的圆形名牌,白色珍珠贝母掐金丝边,珐琅嵌字。这样看起来很像奥运奖牌吧。”
闪闪发光的名牌里承载了设计部同事们对自己的爱,而且看起来还很值钱的样子!童小悠瞬间开解自己,奥林匹克就奥林匹克吧,听起来也挺有体育精神的不是吗!
说到体育精神,里约奥运会的口号是:一个新世界。
而到了主编办公室的童小悠,也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工作十五小时不间断的世界。这个世界里,陆星成是把握命脉的大boss,Daly是安排工作的CEO,而童小悠是唯一的下等职员。
“奥林匹克,去库房拿这一季所有玫红色的单品来。”
“把这份设计图复印一百份,发到设计部每一个设计师手上,然后告诉他们,他们都是垃圾!”
“排版出错了,立刻通知印刷厂暂停。已经开机印刷了?那你就去工厂躺在机器上让它停止运作。”
……
本职工作少不了,额外工作是任务,加班熬夜是福利。这些资本家的盘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资本家本人干得比你还多。童小悠看着陆星成犹如一台机器一样运作,而且不出一丁点差错,内心早已超越了敬佩,而是震惊。将第五杯美式咖啡送进办公室的时候,童小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陆星成头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困了……”
童小悠有些感动地回看陆星成。
他说:“抽自己两耳光,就好了。”
虽然他不关心自己,但作为下属童小悠还是关心地问了他一句:“主编,你不累吗?”
陆星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平静,但越是平静,才越发有不屑的味道——不屑为此流露情绪:“工作八小时就会累的人,应该是没有进化好。”
童小悠认为自己还是比较勤奋的人,对于这样的指控心有不服,但这个不服又不得不屈服于陆星成连续工作十五小时的事实:“可是主编,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天赋异禀啊!”
他头也不抬,一边改排版一边冷笑:“没有天赋就去搬砖啊,做什么设计师?”
做设计师,是童小悠从十六岁以来就有的梦想,这个梦想历经了十年,别说开花结果,连芽都没发。她知道这很可笑,但它是神圣的,是庄严的,是每一个偶像剧女主角都会不顾一切去捍卫的!可童小悠没有,因为她没能力去捍卫,她最浅薄的念想不过是能够留在时尚圈,留在这个能够看见梦想的地方。
童小悠记得,陆星成在一次采访中说:知道会实现的,叫目标;知道实现不了的才叫梦想,谈梦想没什么可自豪的。这就是陆星成,一个心想事成的人才能说出的话。而童小悠只能走艰苦朴素的革命路线。
比如:“主编,如果我和你一样工作十五小时,会成为正式设计师吗?”
“不会。”
“那……”
“你会过劳死。”
其实在陆星成身边,体力上的碾压不算碾压,人格上的侮辱也不算侮辱,精神上的挫败感才是最可怕的!
有天加班童小悠去给陆星成买夜宵,回来拿着发票找Daly报销。当时Daly正忙着给陆星成整理文件,顾不上理她:“发票你拿去刮奖,就当报销的钱了。”
“刮奖?”童小悠无语了,按说她升职到了主编办公室,请陆星成吃顿夜宵也是应该的,但是拿这种几乎没有中奖率的发票做借口,会不会太low了点?
见她一脸不信,Daly忍着耐心又说了一句:“你以为主编和你一样?”
Luckystar了不起啊,封建迷信要不得!童小悠暗暗腹诽,伸出食指很不屑地抠了几下银色刮奖区,然后僵化了。
那小小的方框里赫然印着三个字——伍佰元。
童小悠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稍稍地晃动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她觉得整个人生都要被颠覆了。
交换吧,运气! 4,崇拜我的人很多,每一个我都要回应吗?
PART4
这个世界能量绝不是守恒的,有人就是百吃不胖,有人喝水都浮肿,有人饿一顿少三斤,有人累成狗重五斤,有人问我如何能在最快时间里减重20斤,我的建议是:截肢。
——《孤独星人》专栏
这周是高定周,各大高级手工作坊杀得不可开交,大师们为了体现高定优于成衣的一面拼尽绝招,要的就是一个猎奇抢镜。
加班工作,还一连陪陆星成看了三四天的秀,童小悠早已眼花缭乱。
陆星成倒是精神极好,童小悠趁间歇时从后排走到头排贵宾席,替他端茶倒水收名片,他全程都神采奕奕,不仅能一直微笑着与人交谈,就连被媒体拍照都无一失误。倒是摄影师拍会场全景时几次带到童小悠,她不是斜眼就是歪嘴,还有一张她正好和Daly说话,不知怎么摆了个造型,很像吃香蕉的大猩猩。
“这个系列不错,雨伞材质的百褶裙和条纹很搭,上面印了兰花,让摄影师拍个特写。”陆星成偶尔会发表意见,童小悠则记下备注,作为杂志报道的重点。
童小悠睁大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透明质地的裙摆上印着兰花的图案:“啊,我刚才都没看到……”
“独特见于微小,要是不仔细就白瞎了别人的用心。”陆星成说。
虽然在公开场合陆星成都相当有风度,少见他毒舌刻薄,可有时候也不尽然:“呵,这个头饰倒是蛮拼的,简直是把龙虾扎在头上。”
这就让童小悠模糊了:“主编,你这是褒还是贬?”
“奥林匹克……”
“恩?”
“你说我叫你奥林匹克,是褒还是贬?”
“……”
全场突然一片喧闹沸腾,原来压轴的温惜出场了。闪光灯如暴雨般密集,T台上她一身剪裁利落的米驼色连体裤配金属色亮西装,攻气十足,帅到不行。童小悠看得心潮澎湃,瞬间成了温惜的迷妹,不过目光从上溜到下,又从下溜到上,停在了腰带上。
童小悠暗暗皱了眉头,但还是拿着本子等陆星成做出评价。
陆星成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点了两下:“这是最后一个系列吗?”
“是的。”童小悠翻看了一下场次表,点点头,“这是本季主打的通勤装。”
“腰带太难看了。”陆星成表情厌恶至极,丝毫没有因为这件衣服穿在自己女友身上有任何的温柔,“应该换成……”他说着似乎在思考,停顿了下来。
童小悠心中一惊,像是两列不同轨的火车相撞一般惊心动魄:“换成亮银色!”
陆星成指尖一僵,缓缓扭头看向童小悠。
童小悠激动地回看陆星成,眼神里的期待像一只渴望吃骨头的狗。陆星成被这种眼神恶心得更厉害了,他别过脸去,冷冷地说:“黑色。”
“哦。”童小悠低头,默默记录。
陆星成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秀。
散场时,人潮涌动,童小悠奋力张开双臂,替陆星成挡开人流。陆星成颇为满意,设计部部长说她力气大确实不假,看样子等《下一站,runway》的风波过去,就可以打发她去管仓库了。
正想着,不知从后面第几排狂奔而来一个年轻女孩,一把撞开童小悠,冲到了陆星成面前:“陆主编,我是一名设计学院的学生,我一直很崇拜你……”
陆星成神色骤然变冷,看来连管仓库都不配了……
年轻女孩心情激动,并未在意他神色的冰冷,兴冲冲地掏出一本笔记本递到陆星成面前:“这次我好不容易能参加时装周,还能遇到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星成纹丝不动,目视前方。虽然被撞飞,但童小悠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小心地凑上前,帮女孩叫了陆星成一声:“主编……”
女孩不死心:“陆主编,我是《CHIC》的忠实粉丝,我真的很喜欢……”
陆星成终于开口了:“这个世界崇拜我的人很多,每一个我都要回应吗?”
空气凝滞了三秒,女孩捂脸跑开。
陆星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外走去。童小悠站在原地没动,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是看不起她吗?你明明都有和周围人说说笑笑。”
陆星成停下脚步,用看笑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径直走开。
Daly上前拽走了童小悠,顺便给她科普:“以后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说说笑笑是因为和那些人有合作,至于看不起嘛,陆星成看不起所有人,这和他们的身份地位一点关系也没有。”
陆星成的目中无人,早不是什么新闻,而恶毒狠辣,她更是深有体会。只是讽刺的是,这样一个人偏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他所有的缺点在光环下都可以消失不见。而作为一个失败者,童小悠那一点点正义的不平似乎都是一种多管闲事。
这狠狠戳伤了童小悠。
最先发现变化的是宋儒儒,因为最近童小悠整日整日地熬夜,尤其是在半夜三更煮泡面,还往里面加一整罐午餐肉外加一勺豆瓣酱,那个味儿啊,熏得宋半仙都没法和天地神交了。
童小悠对此的解释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更没有运气,但她不想连努力都输给陆星成那样的人。陆星成是怎样的人?童小悠甚至没有评价他的资格,她只能埋头发泄,设计稿画了一摞又一摞,黑眼圈熬了一圈又一圈。
和陆星成那种变态工作狂死磕体力,还是一场单方面的比赛,宋儒儒觉得这条路完全是个死胡同!
宋儒儒翻看了几张设计稿,设计的是一个缎带系列,简洁素雅的通勤装搭配不同材质和色彩的缎带装饰,既优雅又活泼。童小悠小心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宋儒儒耸了耸肩:“我当然觉得好,可是全世界都不认可你,对你来说那才是重要的吧。”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你与其和陆星成死磕,不如把设计稿给他看啊,他那么厉害,如果他认可你,那你不就等于得到了全世界?”
“啊?”童小悠一愣,咬了咬嘴唇,“他看过,你忘了吗?”
宋儒儒想起来了,《下一站,runway》何止是陆星成看过,全世界都看过了。如果说之前童小悠还是籍籍无名尚有未来,那么现在简直是黑历史一把翻身无门。作为闺蜜,不能不鼓励她,但也不能看她一条路走到黑啊。宋儒儒建议:“要不你来我们杂志吧,我可以把我毕身功力传给你一半!”
宋儒儒和童小悠同级毕业,她的专业是古代哲学,进了总公司旗下的另一本命理杂志,现在已经是八卦版块的负责人了,江湖绰号宋半仙、神婆儒。
“我觉得我给人算命也不会准吧。”童小悠虽然没什么天赋,但很有自知之明,“你忘了我抽签……”
宋儒儒想了一下,把设计稿塞回童小悠手里:“你说得对,设计师是最适合你的职业了,祸害自己,放过苍生。”
有了宋儒儒的鼓励,童小悠的斗志更激昂了,就连中午午休的时候都不忘在助理办公室里画设计稿。Daly风风火火地进来抛下一句指令就走:“奥林匹克,快去仓库把上午刚送来的水晶烛台拿过来。”
童小悠立刻放下笔,小跑出了办公室。
“咖啡。”主编办公室里传来陆星成的声音,可惜无人回应。
“咖啡!”
“奥林匹克!”
“嘭”的一声,助理办公室的门替童小悠挨了一脚。办公室空无一人,陆星成颇为不爽地站在门口,目光一瞥,看到了童小悠桌上的设计图。
陆星成轻嗤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设计图上画着那天温惜穿的米驼色连体裤,配着一条亮银色腰带,色彩明亮又夺目。陆星成忍不住往下翻看了几页,目光由冰冷变得专注,甚至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主编。”门口的童小悠捧着晶晶亮亮的水晶烛台,惊讶地看着门里的陆星成。
陆星成回神,傲慢的脸上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你在看我的设计稿吗?”童小悠认真地问,捧着烛台的手微微颤抖。虽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能被他看设计稿,依旧让童小悠心潮澎湃。
然而在她开口的同时,陆星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情地把童小悠整本设计稿往后一丢。设计稿砸向背后的墙面,“啪”的一声,纸张瞬间散落。
童小悠甚至没能看清那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冷漠,因为她下意识伸手去接自己的设计稿。然后哗啦一声巨响,水晶烛台应声落地。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散落的斑斓色彩和一地的晶莹透亮,两样美好的东西同时破碎,让童小悠心惊肉跳,而更可怕的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陆星成。
“怎么了?”冲进来的Daly用他的惊叫打破了死寂,“天哪,这款鸢尾烛台上午刚刚从巴黎空运来!”
“对不起,对不起……”童小悠慌乱地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陆星成终于开口了:“打碎的垃圾,拾起来又有什么用?”
童小悠的动作僵住了,目光看向不远处散落的设计稿,陆星成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照价赔偿吧。”Daly轻描淡写地把此事翻篇,语调轻快地对着陆星成报喜,“这个月杂志的销量又破了新纪录,总公司给您安排了庆功宴,今晚……”
“不去。”陆星成走出去,“送杯咖啡到我办公室。”
交换吧,运气! 5,你要让杂志社原地爆炸吗?
PART5
当你运气不好时,我希望你可以离我远点,毕竟我那么重要,你做人可不能太自私。
——《孤独星人》专栏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望被陆星成翻牌,就有多少人恨不得陆星成死,恨他恨得牙痒而又不得不屈居其下。如今这个队伍里,又增加了宋儒儒这个新成员。
“你说说,那个水晶烛台是镶了钻还是镀了金啊,要那么贵!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把你都践踏成啥样了!他除了长得好看,运气好,少年成名,呼风唤雨,捧谁谁红,卖啥啥火,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还不够吗?”童小悠沮丧地说,“我一条都没有呢……”
宋儒儒拎起没出息的童小悠狠狠数落:“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你去告诉他,那破玩意我分分钟淘宝一个同款,咱、不、赔!”
“你就借我救个急嘛,等我年底就可以全部还给你了。”童小悠可怜地哀求道,她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有的是“只要能做设计师让我怎样都可以癌”晚期。
宋儒儒脸色通红,像是气得,又像是其他。
童小悠试探地问:“儒儒,你不会没钱了吧?”
“怎么可能!”宋儒儒愤然拍胸,“我的钱都在股票里呢!”
“……”
清晨四点,童小悠起床了,因为陆星成将于五点亲自跟着摄影组去北山拍外景。下个月的新刊上市在即,而他对封面很不满意决定重拍。陆星成的要求是拍出雨后山景的空灵和日光的通透,整个摄影组和模特都暗自叫苦,当然仅限暗自。
今天轮早班的是Daly,童小悠本不必早起,可她一夜辗转,还是决定去求陆星成,商量一个分期赔款。
等她到的时候已经拍好了一组,模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陆星成在一旁审阅样片,童小悠悄悄地凑了过去。陆星成并未在意她,倒是温惜披着长大衣走过来,对她笑了笑:“新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童小悠说这话既真心又心虚。
温惜有些调皮地笑了一下:“我听说你运气不太好?”
听说?童小悠想了一下,她运气背人人皆知,温惜真是太温柔了,竟然用了个问句,她都会给自己加个惊叹号。她沮丧地说:“是很不好。”
看完样片的陆星成侧身看向温惜下达指令:“你一会儿还要重拍。”
温惜大概是唯一一个敢当面对陆星成翻白眼然后甩脸走人的人,童小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个是叱咤风云的时尚领袖,一个是风姿绰约的超级模特,童小悠想给自己加一排的惊叹号,有些事真的是七分靠打拼,九十三分天注定。
陆星成仿佛洞悉了童小悠的内心,语调冰冷:“别把失误怪给运气。懒就是懒,不是拖延症;蠢就是蠢,不是志不在此。”
童小悠硬着头皮解释,她没想推卸什么,只是想为自己争取到一丁点的公平:“主编,烛台的钱我可不可以用工资分期扣?我现在的助理工资是……”
“你从今天就去仓库工作了。”陆星成打断她的话,“库管的工资是现在的一半。”
童小悠愣住了,身体里最后一丁点力量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就因为我打碎了烛台?”
陆星成给了童小悠今天第一个正眼:“因为你把错误推给运气,我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还好库房的衣服没长手也没长腿,你运气再差它们也不会打群架把自己撕碎。”他从不同情失败者,因为这些人最拿手的就是抱怨,抱怨天时地利,抱怨上司同事,抱怨出身抱怨社会,抱怨宇宙里有七颗星星太亮影响睡眠!
二十六年的背运几乎把童小悠的底线磨平,无数次的失望已经让她对自己不再有任何自信。没有底气去反驳,也没有勇气去抗争,但总有一件事她永远有200%的把握。
“主编,如果我能证明我就是运气不好呢?”
陆星成眸光一转:“哦?”
半山腰有座道观,童小悠径直走到大殿前,拿过求签的签筒走到陆星成面前,认真地说:“主编,我可以摇出所有的下下签。”
陆星成不说话,表示观望,心里却默算了一下概率。
童小悠深吸一口气,上下左右开始摇签。“啪!”第一根掉出来——下下签!
她如获至宝地奉上,然后继续摇。“啪!”第二根掉落,依旧是下下签,童小悠的自信心前所未有的膨胀!看到没,如果举办一个摇下下签比赛,她就不会拿五个零了!
如有神助,童小悠速战速决,逢摇必中。
陆星成抓了一手的下下签,真是满满的凶煞。所以他才不同情失败者,这些人各个都身怀绝技,要不就是怨气冲天,要不就和童小悠这样——衰神附体!当初要不是和温惜做交易,他怎么会留下这么个奇葩!太、可、怕、了!
童小悠很骄傲地说:“主编,我说了我不是抱怨,现在我证明给你看啦!”
陆星成点头赞同:“对,你不用赔偿了,也不用去仓库了,明天也不用上班了。”
“为什么?”童小悠脸色大变。
陆星成一脸“这还用问”的表情:“你衰成这样,我还留你在杂志社?万一你下次衰出新花样,你要让杂志社原地爆炸吗?”他虽然不信运气之说,可明晃晃的一个衰神站在他眼前,他不能不避啊!
“主编!不要啊!”眼见主编要遗弃自己,童小悠放下签筒就跑出来追他。雨后的石阶满是青苔,她脚下一滑,咕噜咕噜滚下山去……
青石台阶真是硬,童小悠觉得全身都摔散架了。在更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前,她模糊地看见越来越远的陆星成。他的预测力真是神准啊——她果真衰出新花样了!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童小悠想:这应该是她从小到大证明自己最成功的一次了,不仅一次到位,还超常发挥了!只是疼得让她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眼泪一流出来,右脸颊就一阵刺痛。童小悠伤心地问站在不远处的Daly:“我是不是破相了?”
童小悠的额角磕破了一块,半边脸都是血。Daly思忖了一下,摇摇头:“我认为没动骨头都不算整容,鼻子没歪都不算破相。”
“那我会残废吗?”童小悠疼得直抽气。
“你卡在台阶转弯那里没掉下去,残不了。”
“哦。”童小悠应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我明天是真的不用上班了。”
站得更远些的陆星成冷面冷心地开口:“手又没断,有什么资格不工作?”
童小悠突然两眼睁大,似乎明白了什么,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陆星成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Daly解释:“工伤期间辞退你违反《劳动合同法》。”
不幸的事已然发生,那只能去想一些幸运的事。
比如,因为山上气温低,童小悠穿了长袖长裤厚外套,所以只有右脚脚踝摔肿了,外加额头和左手腕有两处皮外伤,以童小悠狼狗一样的复原力,留院观察48小时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再比如,因为工伤,不但暂时保住了工作,还有一笔可观的营养费。而陆星成呢,当真是言出必行,午后就让Daly送来一摞厚厚的请柬外加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单。
“周末是总公司的周年晚会,这是《CHIC》邀请的宾客名单,你负责手写请柬。”Daly说着指了指她受伤的右脚,“写字用不着脚,对吧?”
其实Daly低估了童小悠对干活的忍耐力,对她来说只要能留下,让她用脚写字,也不是不可能。
“周年晚会一定很热闹吧?”童小悠有些羡慕地看向Daly,虽然她在杂志社工作了四年,可一次周年庆还没参加过呢。
“这次你也要去。”Daly对着童小悠比划了一个拉上嘴的动作,“你最近最好少吃点,否则以你现在的体重是穿不了2码的衣服的。”
她也能去参加周年晚会?!童小悠瞬间满血复活,抄写请柬时指如疾飞,势如闪电。
哇,风尚杯设计大赛的冠军也要来!必须去要签名!
不得了,还有大明星!影帝影后加舞王,一定要去合照!
我的天呐,连退隐多年的时尚教父都要参加,看一眼都会多活三年!
抄到最后一张时,童小悠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写在备注里的颁奖司仪那一栏。她?颁奖司仪?为什么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Daly,晚会的主持人请了谁啊?”
Daly坐在床边精心打磨他完美无瑕的指甲,心不在焉地说:“穆扬啊。”
童小悠有如醍醐灌顶,主编这是要送她这个衰神去克穆扬这个死敌啊!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她仿佛可以看见陆星成那抹淡漠里带着不屑、不屑里带着自负的笑容。
以后谁再和她说陆星成是靠运气的,她就和谁急!陆星成能有今天,靠的绝对是慧眼识人、物尽其用!
交换吧,运气! 6,讨厌我的人那么多,你号都排不上。
PART6
时尚只有两种,一种是我认同的,另一种是垃圾。
——《孤独星人》专栏
宋儒儒来送晚饭时,Daly刚走。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累累伤痕的童小悠,既心疼又骄傲:“我之前没算错吧,都说你凶星高悬,还有血光之灾!”
“是是是,你是宋半仙。”童小悠哼了一声,夺过她送来的猪蹄汤,盛了满满一大碗,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碗推开,“不行,我太胖了,不能吃了。”
宋儒儒撇撇嘴:“以你的体重,差这一顿猪蹄吗?”
童小悠沉默了。
宋儒儒把碗推给她,继续说:“我听说《CHIC》销量又破记录了,周年庆上陆星成肯定是众星捧月的焦点。啧啧,你去打听一下你们主编的八字吧,我还从没算过这么好命的八字呢!”
童小悠愤愤地啃着猪蹄说:“这有何难?你顺着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一个个查,那些人的八字一定个个都很旺。”
宋儒儒感慨:“你们主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咱们家小悠衰成这样,竟然也没有一张红颜薄命的脸……”
童小悠想起自己肩负的重担,一时间胃口全无。
可就是胃口全无,童小悠也一斤都没瘦,反而因为行动不便胖了两斤。听说温惜为了穿进那套高定周T台款的礼服,把鱼肉都从食谱上抹去了。
Daly欣羡地说:“主编和温惜一定是全场最靓的一对,可惜人家男票不能参加,我只能孤家寡人了。”
童小悠很庆幸她不会形单影只,毕竟她要面对的可是穆扬呢!娱乐圈最红最嫩的“小鲜肉”,影帝穆斐的独子,收视率第一的节目主持人,每一个标签都闪闪发光,而人嘛,也是尖利得闪闪发光。如果说陆星成是王者的傲慢,那穆扬就是小屁孩的蔫坏。到了会场,两人尴尬照面,穆扬就开始了他的幼稚连环攻击炮。
“你颁奖?颁0分吗?”
“天哪,你怎么能那么胖?你穿的裙子和我奶奶穿的一样!”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比不笑丑一百倍。算了,你最好背对观众。”
……
如果童小悠真的有把霉运带给别人的能力,她一定会引爆自己的洪荒之力和穆扬同归于尽,可惜她没有。因为一进这样群星闪耀、熠熠生辉的场合,童小悠的存在感瞬间降为负数,倒是陆星成在这样众星捧月的环境里更加神采飞扬。就连对他心生怨怼的童小悠,在后台远远看见他的夺目耀眼,都忍不住敬佩又羡慕。
开幕致辞已经结束了,距离最后的颁奖还有一段时间,穆扬为了躲避人群,就坐在童小悠身边打着手机游戏。看她一脸欣羡,他冷冷地说:“陆星成那么哗众取宠,怎么会带出你这么寡淡的设计师?一会儿颁奖时你要是敢出错,我就让一千万粉丝把你的微博踏平!”
穆扬和陆星成的过节毫无征兆和理由,两个人就是不对盘。据说圈内还有不少关于他俩的同人腐段子,明明是两个男人的斗争,童小悠偏偏成了牺牲品。不过,寡淡有时候也是一种长处。
“我微博被人盗号了,上面发的全是广告。”
“那就公布你的微信!”
“可是你都没有我的电话号码哎……”
“……”穆扬起身,把手机狠狠往桌上重重一拍,愤然离开,留下茫然四顾的童小悠。
《CHIC》销量再创新高,时尚第一刊的影响力在陆星成的手中霸气扩张,一张内页的效果堪比花费千万的广告,而封面效应更是如狂风暴雨般势不可当。
上者生,下者死。
而主掌这一切生死大权的,只是陆星成的一句yes or no。周年晚会无疑给了这些品牌大佬们围攻陆星成的机会,可陆星成却不是会被别人左右的人,平时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他还愿意与他们客套两句,但原则上的事,绝不动摇。
C&G是总公司最大的广告赞助商,可自从陆星成上任,他们别说封面,连内页都没上过。老总的面子挂不住,设计师的面子更是挂不住,急吼吼地就冲到陆星成面前要“曝光”。
“这一季的设计主打的是中国风,我们采用了传统的团花图案,找了江南百年绣坊手工制作……”
陆星成竖起食指不耐地摇了摇:“不要没上封面就觉得自己是沧海遗珠,我每天工作十五小时,在场每一位的设计,送没送来杂志社的我都看过。恕我直言,C&G这一季的设计放到80年代的大花被褥上我都找不到。传统是好的,但是为了追求中国风而强加传统元素往往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别说封面,C&G送来的宣传片我觉得内页都不能上。”
人群一阵哄笑,C&G的设计师气恼不已撂下狠话:“你敢下C&G的内页?!”
陆星成则笑得很冷:“我是主编,当然我说了算。”
他说着看向围在他身侧的人群:“我知道在场的诸位都是总公司和《CHIC》多年的合作伙伴,可我接手了《CHIC》就意味着只有好的设计才是通行证。除非我卸任,否则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这一原则。今天想用赞助来要挟封面的,一律摘内页。”
C&G的设计师不甘心地咬牙:“那下一期封面是哪家的?”
陆星成平静地回答:“Onepiece。”
年轻气盛的设计师瞬间脸色惨白,拂袖而去。众人知晓陆星成决绝的态度,也只能讪讪而去。
陆星成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想喝咖啡了。
“奥林匹……”话刚出口,陆星成就想起自己把她打发去祸害穆扬了,他只能揉了揉眉心。Daly走到他身边汇报情况:“C&G的设计师很生气,一路说要弄死您呢!他和Onepiece的设计师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决定用Onepiece做封面的?”
“刚刚。”
Daly暗暗咂舌,汇报下一条:“穆扬和童小悠很不对盘,不管她衰不衰,穆扬都已经很不爽了。”
陆星成笑了一下,这抹笑容里有一种少见的期待,让Daly十分惊讶。
童小悠在后台蹲了很久,也观察了很久,席间的人交流的方式很简单,不是“久仰大名”就是“好久不见”。她想出去要签名,又想去认识人,可是……
她转头看向手边穆扬落下的手机,现在后台只有她一个人,拿走吧不太好,丢这里也不太好,最后只能生生被一个手机拴住了手脚。
“奥林匹克。”
熟悉的声音传来,被派遣来的绝密武器立刻站起身来:“主编!”
陆星成目光在后台一扫,神色不悦。这个衰神功力也不怎样嘛,后台看起来平安无恙。
“你一直坐在这里干吗?”Daly询问童小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要去签名合照吗?”
童小悠可怜地指了指穆扬的手机:“我在看手机呢。”
Daly心细眼尖:“这不是穆扬的手机吗?”
“是啊。”她点头,“他出去了,所以我一直坐着等呢!”
陆星成皱眉:“奥林匹克,我送你来不是让你给他看手机的。”
童小悠当然知道自己是来发射倒霉光波的,可穆扬走了就她一个人,她就是立体环绕发射也没用啊。她撇撇嘴:“主编,你和穆扬究竟有什么过节,他那么讨厌你,你也那么讨厌他?”
陆星成挑了下眉梢:“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你说为什么呢?”
童小悠惊呆了,她为了保住工作,将自己对陆星成的反感隐藏得那么深,却还是被他发现了。没错,如果说之前她把陆星成当一个传奇来仰望,那么现在的她对陆星成仰望与反感并存。但这种反感又很特别,因为陆星成的恶总是那么坦荡荡,哪怕他坏得人神共愤,竟也有一种光明磊落的味道。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此不屑一顾:“你们这样的芸芸众生,既不能把我怎么样,又不得不看我的脸色。讨厌我的人那么多,你号都排不上。”
讨厌一个弱者很容易,也很轻松。但讨厌一个强者就很难过了,这份发自内心的强烈情感无法与人争辩,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无论有多少的不满情绪,最后都只能反射到自己身上。
穆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童小悠一把抓过手机,趁机逃离:“我、我去给他送下手机。”
童小悠落荒而逃,陆星成兴味索然地离开后台,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晚会上的人群突然涌成一片,而他竟然不是中心。
Daly看了一眼,神色激动:“是路言之来了!他还是那么帅。”
陆星成瞳孔微微收缩,英俊的脸庞变得有些骇人:“哦,是吗?那你过去看看吧。”
Daly到底有经验,感觉到这话里语调的异常:“去了还能回来吗?”
“当然。”陆星成笑,“回清洁部去。”
Daly沉默,主编大人仇人这么多,做助理的也很为难啊!
交换吧,运气! 7,派这种设计师参加那种的节目,绰绰有余
PART7
尊重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我已经用了三十年时间接受你们和我同为人类,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孤独星人》专栏
童小悠拿着穆扬的手机,满场乱转。其实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离开陆星成,被人发现爱意是羞涩,被人发现恨意是尴尬,尤其是她的地位如此卑微,以至于连恨意都变得可笑。
手机的铃声停止,童小悠才从急促而紧张的心情中稍稍缓过劲来,接着叮咚一声微信响,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一行文字让她瞬间脸色大变,脑子里“嗡”的一声,噼里啪啦炸开了花。生怕被人看到,童小悠胡乱把手机往口袋里塞,却忘了今天自己穿的是裙装,根本没有可以塞手机的地方,越急越乱,脚步踉跄着突然和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硬硬的,很厚实。
那人很绅士地用手腕扶了她一把,并未用手触碰她。
“当心。”他的声音很好听,既沉稳又轻松。
“不好意思,谢谢!”童小悠连连点头,一面把穆扬的手机往身后藏。
那人穿着剪裁独特的拼布长裤,灰色的上衣亦是极简的设计和干净的线条,气质与他儒雅的脸庞浑然一体。
不同于陆星成张扬的英俊,也不像穆扬痞痞的邪魅,他的长相平和多了,单眼皮、高鼻梁,五官不浓,但整张面孔恬淡温润,反而有一种让人沉迷的俊逸。
她竟然撞到了路言之!
童小悠的心脏今晚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几乎要停止跳动!
路言之是多少设计师心中的偶像,少年成名,被誉为天才设计师,多次获得时装界的大奖,20岁就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言格”,而且在全球都有不俗的影响和销量。多少次童小悠熬夜看巴黎、纽约时装周,就是为了等“言格”的秀场。
那句学习了很久的交际语,终于可以说出口了:“久仰大名!”
路言之微笑:“我也久仰你的大名。”
童小悠惊呆了,她的偶像对她说“久仰大名”?
不知道是谁喊了他一声,路言之并拢两指帅气地在眉间对她挥了一下,转身离开。
童小悠只觉得两腿发软,掌心已经全是汗水。直到路言之走远不见,她才回过神来追悔莫及,刚才竟然忘了要签名!
“别太激动,久仰大名是因为路言之在你后一期参加了《下一站,runway》。”相比路言之,穆扬的声音简直又坏又贱,而且让她心惊肉跳,全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童小悠莫名心虚,转身低着头僵硬地把手机递给穆扬,说话也不由自主地结巴了:“你、你的手机刚才响了,我、我是出来找你的。”
穆扬几次放出的攻击炮都沉入海底,甚为不爽,接过手机看也不看,没好气地催促她:“颁奖要开始了,别瞎转悠了。”
童小悠紧跟上穆扬的脚步,路言之的小插曲已经结束,她的大脑再度回归混乱,走上台也没缓过劲来。好在她只是一个颁奖司仪,只需要把奖杯送上台递给颁奖嘉宾就完成工作了。前几个奖项都顺利进行着,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奖项,也是每年周年庆上最重头的大奖。
“年度时尚领袖。”穆扬念出重量级的奖项名,台下一片欢呼,他故意拿着信封卖关子,把场内的气氛调动到最高。
“有请颁奖嘉宾,今晚获得最美面孔的女王——温惜!”
听到穆扬念出“温惜”两个字,童小悠肩头一耸,咽了下口水,默念:冷静冷静。
温惜今天一身细鳞纹的银色鱼尾礼服,头上戴着刚刚获奖得的宝石皇冠,一众女星也不过是她的陪衬。她优雅地走上台,神色淡然地从穆扬手里拿过信封,走到童小悠的身边。
她身上的香水味浓烈而迷人,童小悠闻着越发晕乎了。
她打开信封,拿出红色的卡纸,对着话筒念出两个自带光环的名字:“候选人:陆星成,路言之。”
这样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同台竞争,台下的群众更是激动不已。记者的闪光灯更是紧跟着这两个人的步伐移向主席台,晃得童小悠有点想吐。
陆星成和路言之一前一后走上台,分别站在童小悠的两侧。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陆星成,视线所及里还有温惜和穆扬。她清晰地看见穆扬和温惜对视一眼,脑海里无法控制地不断闪回她无意中看到的那条微信。
为什么她要看屏幕?
为什么信息会直接显示在屏幕?
以后别人就是逼着她看手机,她抠了双眼也不会看的!
相比几乎要抓狂的童小悠,台上的其他人都轻松自若。温惜调皮地冲路言之和陆星成摇了摇手里决定命运的卡纸:“紧张吗?”
路言之笑着摇头,陆星成则笑着对她说:“答案在我女友手里,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这话一说,最紧张的人成了童小悠,握奖杯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了。
温惜温柔地一笑,将卡纸翻了过来,微微欠身,对着话筒郑重宣布:“获奖者是时尚圈真真正正的领袖,他引领时尚创造了无数的奇迹,他就是——陆星成。”
欢呼声中,陆星成走上前拉住温惜的手,两人亲密拥抱祝贺。这一幕羡煞旁人的秀恩爱场景刺疼了童小悠的双眼,她无法直视,只能僵硬地抬起自己的脚机械般地向陆星成走去。
陆星成和温惜微笑着分开,路言之大方地上前向陆星成道贺:“恭喜!”
“谢谢。”陆星成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恭喜,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谦虚的,“还是设计大奖比较适合你。”
“我父亲也这么说。”路言之笑了笑。
陆星成瞳孔一紧,眸色沉如深渊。
路言之礼貌地收手转身,一直无法直视前方的童小悠今晚第二次和他撞了个满怀,区别是第一次她没摔倒,而第二次不仅摔倒了,还把奖杯扔飞了出去。
五官着地的时候,她想今晚她总算没有辜负陆星成的希望。当然如果这个奖杯不是他的,那么或许奖杯砸到穆扬脑袋的时候,陆星成会为她鼓掌给她升职加薪。可偏偏她用陆星成的奖杯,砸伤了穆扬。
场面一片混乱。
至于有多混乱,脸朝下的童小悠是不得而知的,她只能听到一声刺耳的惊叫,那声音像是温惜,接着是台下有人开始拨打救护车,记者们疯狂按快门。
她这次死得透透的了,童小悠这么想,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过穆扬到底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小鲜肉”,被那么敦实的奖杯砸到还能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找童小悠算账。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气得像个被打的孩子找老师告状一样,白净帅气的脸庞此刻面红耳赤。
“不……是……”童小悠艰难地吐字,她要是能故意,她宁可砸伤自己也不会砸着台上任何一尊大神好吗?
“你们《CHIC》真是人才辈出,竟然让这种拿五个0分的人来做司仪,她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支配大脑去做吃喝拉撒以外的工作好吗!”穆扬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向陆星成,幼稚地在台上跳脚。
陆星成蹙眉,他是希望这个衰神惹出点乱子,但前提是不能波及自己。温惜看出他眉间的不悦,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耳语:“记者们都看着呢。”
陆星成一贯的做事风格是: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没门。在公开场合和穆扬过不去这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他向来不会做,不过今天却莫名有了兴致。
“那个比赛是《下一站,runway》吧?不好意思,这种非专业组织的比赛我只看过一期,就是她拿0分的那期。第一位设计师设计了一条褶皱裙,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拧巴的裙子。我理解他想通过褶皱表现出花苞待放来贴合主题,不过那一团裙子更像是撸过鼻涕的纸。
“第二套就更厉害了,直接穿了一身花出来。还好你们的主题是绽放,要是海洋,那不得扛着鲨鱼来啊?况且那套设计的剪裁严重借鉴Raf Simons在去年高定周的设计,你们请来的所谓专业评委竟然没看出来?
“恕我脑子里存不了那么多俗气的东西,我已经不记得第三套是什么了,只记得那个模特手里拿着个俄罗斯手鼓,我当时耳边就响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恨不能给模特扎上传统头巾,再在她身边放几只小鸡。”
众目睽睽下,陆星成语气从容,仿佛只是随意谈谈自己的观点:“不过是一档娱乐大众的节目,就以为自己进了时尚圈可以指点江山了?你在节目里说到Yves Saint Laurent的蒙德里安裙,可你却不知道给予这位天才设计师灵感的艺术家蒙德里安是风格派而不是抽象派。倘若不是你有一位影帝父亲,我真不知道谁会让你主持时尚节目。
“娱乐可以把低劣的东西弄得很讨人喜欢,让人分不清好坏,但最终被留下的只有艺术。”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趴在地上的童小悠以标准姿态五体投地,真希望自己可以在陆星成吸引全场关注的时候原地消失。
一双极好看的麂皮男鞋出现在她仅有五厘米高的视线内,这是“言格”今春的新款,接着是一声带着关切的问候:“你还能站起来吗?”
童小悠鼻头一酸,像是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无法自控地流了出来,她努力抬头看向俯身的路言之。路言之漆黑的眼眸亮闪闪的,极好看的平眉也挑高了,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东西:“你流鼻血了!”
童小悠伸手一摸,一片鲜红,她真是衰得惊天动地。
“童小悠。”陆星成突然叫她。童小悠顾不得其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捂住鼻子,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即便她人生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更丢人,陆星成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他冷冷地看向穆扬又看了一眼路言之,勾起嘴角做出最后一击:“派她这种设计师参加那样的节目,绰绰有余。”
不愧是陆星成,用他讨厌的人去攻击其他讨厌的人,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他完成得如此漂亮。
童小悠站在璀璨闪耀的聚灯光下,温热一点点滴落,有血也有眼泪。
交换吧,运气! 8,传输完毕!哈哈哈……
PART8
我不相信运气,那是普通人安慰自己无能的镇痛剂,而我对于做普通人完全没兴趣。
——《孤独星人》专栏
从没有过那么多的恨,满满的,几乎要把心都塞裂开,而撕裂的地方是血肉模糊的疼。
不是没有经历过挫折,也不是没有习惯卑微,只是尊严被践踏的时候依旧会疼,会受伤,会难过,会恨。
恨什么呢?恨陆星成让她去参赛被全世界笑话,还是恨陆星成对她的设计稿不屑一顾?抑或是在她最难堪的时刻也没有手下留情,将她一个人抛在万难的中心,如同丢弃一团毫无价值的废纸?好像都不是,恨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卑微活该,恨自己摔倒都会留鼻血,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都恨。
陆星成离开的背影模糊了,周围的嘈杂也消散了,一切的人和事仿佛都与她不再有关系。依稀记得穆扬捂着头去了医院,温惜安慰她没关系,路言之递给她一张名片,至于鼻血是怎么止住的,她是怎么走出会场的,又怎么会坐在江边喝酒,统统不记得了。
不记得又怎样,那很重要吗?呵呵,都滚犊子吧!
“啊!干杯!”童小悠摇晃着双腿坐在江边,举杯邀月。江边的风可真舒服,吹得她神清气爽。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那么斑斓那么明亮,就像她心头曾经不灭的那团火花。青春、梦想、未来,每一束都不知疲倦地燃烧着,仿佛火光在就能无惧前路的黑暗。可人生的路那么长,走着走着火花就渐渐熄灭了,摸黑前进的勇气也会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就连那个举着火把狂奔的自己也会变得陌生,最后自嘲成了唯一怀念的方式。
“放弃吧,你看你现在活成这样,追求设计还有什么意义呢?”她自言自语地干掉最后一瓶酒,心中竟豁然开朗。是啊,这世界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是要如何过,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
她还记得十六岁那年的惊鸿一瞥,那件流线型的鱼尾礼服,齐胸的大胆设计,立体刺绣的重工细作,后背蓬松网纱的设计宛如轻盈欲飞的双翼。那天与它相遇的童小悠痴痴地看着,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服装设计的真谛不过是“欲望”二字,设计师将美好变为现实,创造出让人想要拥有的欲望。时尚更不是什么高深的奥义,人们想穿什么,什么就是时尚。只是这十年,她的设计从未成为过任何人的欲望,她追求的一切也都没有意义。
童小悠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平静又深邃的江面映着点点星光。如果说有什么比放弃更让人痛苦的,那就是平静。在她最难过最痛不欲生的此刻,这个世界还是如此冷漠又安静,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夜空的星星都不会为她多眨一下,她像一个无所谓的存在,不,她为什么要用像?她就是啊!
举起酒瓶,童小悠对着江对岸林立的高楼怒吼:“童小悠,你就是个大傻瓜!”
“噗——”一声冷笑,吓得童小悠差点没喘上来气。她睁大了醉醺醺的双眼到处搜索,不远处的堤坝上坐着另一个一边喝酒一边吹风的人。晚风带着浮世的烦琐,吹动他额前的刘海,轮廓分明的侧脸有几分孤寂。
“你笑什么!”童小悠愤愤地把酒瓶一丢,昂首阔步走过去,难不成今天连个流浪汉都敢嘲笑她?!
那人转过脸来,走到一半的童小悠腿一软,差点膝盖落地:“主、主编?”
陆星成看到她,竟然举起酒瓶对着她又笑了,他的双眼亮得过分,笑得温柔又邪魅,和几小时前判若两人。童小悠觉得有点不对劲:“主编,你喝多了?”
“是啊。”陆星成冲她招招手,开心得不像话。
酒精上头,冤家路窄,童小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飞快地四下打量,漆黑的江滩上只有他们两人,要是她趁机把陆星成推下江,那真叫一个神不知鬼不觉!想到这里,她双眼亮了起来,窃喜的心情按捺不住,屁颠颠地就跑了过去,倒把陆星成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喝酒这些逻辑问题都抛诸脑后。
此刻的童小悠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报仇雪恨!
反正自己要告别设计圈了,受了那么多气,不如一次算清!说时迟那时快,童小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攒足了力气那么一扑。
正在喝酒的陆星成只觉得耳后生风,杀气逼人。
扑通一声,平静的江面终于被打破了。童小悠很满意,这个世界总算对她的痛苦有了些许的回响,只是……
“奥林匹克。”
“嗯?”
“你为什么要跳江?”
“啊——”
陆星成是喝醉了,但童小悠比他更醉,别说推他下去,她压根连陆星成的位置都看花了眼,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江里。还好江滩水浅,她全身湿透喝了一肚子水也就狗刨上了岸。
“阿嚏——”童小悠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陆星成低头俯视打着哆嗦的童小悠,疑惑地问:“因为丢人一时想不开?”
沉默,她要怎么说自己是害人未遂呢?
“下次自杀去跳海,这里死了还要漂上岸。你默默地死,别吓着别人。”
继续沉默,因为无言以对,谁叫她运气背,一辈子做一次坏事都会煞到自己。
她起身抖抖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陆星成却又叫住了她:“哎,你今天还喝酒吗?”
童小悠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恶狠狠地说:“喝完我就去把《CHIC》砸了!”
喝醉酒的陆星成脸颊通红,像个小孩子一样笑:“那你和我一起喝呗。”
童小悠觉得自己一定是跳江跳得脑震荡,出现幻觉了。这是陆星成?他被下降头了吗?
俄罗斯原产波尔金卡,童小悠手里握了整整一瓶,这种战斗民族的酒,她喝完还能起得来?没给她犹豫的时间,陆星成直接和她碰瓶:“喝!”
酒是最好的吐真剂,如果没有效果,那一定是喝得不够多不够烈,比如这瓶酒下肚,童小悠基本已经飘了。
“陆星成,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就是运气好吗!你这么厉害,那我怎么还拿五个零,那都是骗鬼的!你的运气到我这,没、有、用!”她声情并茂地说着,“我就是你的克星!”
“我是靠运气的?”陆星成臭屁地说,“那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才华出众、闪闪发光所应得的。”
还好两人都喝醉了,他贱成这样童小悠也忍了:“那你这么厉害,知道什么红,知道什么火,为什么不自己做设计师?”
“设计师?”陆星成仰头大笑,漂亮的下巴扬得高高的,“我干吗要做设计师!我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所有设计师都得跟在我身后,我的话是圣旨,我说谁好,谁就红!哈哈哈哈……设计师算个屁啊!”
童小悠完全不知道今天陆星成为什么会喝成这样,可以肯定的是,他喝高了,也喝颠了。而她自己其实也喝high了:“那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分我点运气嘛!”
陆星成一愣,扭头看向童小悠,伸手捏住她的肉脸,揉了揉,半晌叹了一口气:“好吧,分你一点好运。”
童小悠咧嘴嘿嘿笑,眼前却忽然光线骤暗,目及之处主编英俊的脸被放大到清晰细腻的程度,连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的风都能感觉到。唇上轻轻的摩擦辗转,令人心痒难耐的力道,童小悠的心此刻全然白屏,任人描画。
轻柔而不容拒绝的一个吻,结束时陆星成恋恋不舍地在她下唇上轻咬了一口,然后很幼稚很开心地说:“传输完毕!哈哈哈……”
交换吧,运气! 9,等她有了这本事,我再后悔也不迟。
PART9
我从不挽留要离开的人,因为我讨厌沉湎过去的美好回忆,那是人生的终极失败。
——《孤独星人》专栏
小时候起,童妈妈就常和童小悠说,人生是一杯茶,会苦一阵子,但不会苦一辈子。有时候童小悠想,那这一阵子也太长了,长得都快赶上一辈子了!童妈妈说,那你不是还没过完一辈子吗?人啊,是永远无法预知明天的。
明天啊……
童小悠揉了揉眼,她记得按照日程安排,周年庆后的第二天要把晚会的录像和摄影剪辑好,还有月初第一天新刊上市……不能睡懒觉啊,要早起!
不对啊,她已经决定不干了,干吗要管这些事,让它们和陆星成那个变态一起去死吧,她要睡到中午然后起来去吃火锅!吃腰花,吃毛肚,吃丸子,吃豆腐!
不过现在阳光这么明媚,是不是已经中午了啊?她睁开眼歪头一看,阳光早已照亮整间屋子,这明亮的大飘窗、漂亮的落地灯、精致的墙纸……这是哪里啊!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还穿着一件男士衬衫,而这衬衫还有点眼熟!宿醉的脑袋此刻像被大卡车撞过又被雷劈了一样,又疼又焦。
她强行从脑子里抠出一帧帧的画面:她拿奖杯砸了穆扬,主编吊打了穆扬,啊,穆扬好惨……不,别偏了,继续继续!她去江边喝酒,想推陆星成结果自己掉了进去,然后就来主编家换了身衣服继续喝酒,然后——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嘶——”瞬间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昨天烈酒喝多了,嘴唇被酒精烧伤,碰了都疼,何况还……
童小悠狠狠鄙视自己一万次,酒后kiss?!就算她不是主动的,可主编也有女友啊,说到温惜……她的大脑飞快地运转,她好像还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是主编在哪?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横躺在酒瓶中间的地板上,枕着坐垫,盖着一条浴巾。
咔嗒一声门响,陆星成从浴室走了出来,一身的酒气散去,只留下淡淡的清香。美男出浴很是养眼,童小悠厌恶他却也不能否认他的颜值。
陆星成定定地看着童小悠,他深邃的眼眸这样直勾勾地看过来,童小悠忍不住抿紧了双唇,嗓子一阵发干。
“醒了?”他问。
童小悠连连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搓起了身上的浴巾:“那个……”
陆星成浅笑了一下:“醒了就离开我家,记得带走那条脏浴巾。”他说完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往房里走,留下僵硬的童小悠。
这是人话?!
不过这倒是正常的陆星成,他喝多的时候说鬼话,清醒的时候干浑事!
童小悠只恨自己没把他昨天喝多的样子拍下来放上网,愤愤地向外走,她一定要告别这个人渣!
手刚握到门把,还没拧下去,两个截然不同的手机铃声同时响起,童小悠和陆星成同时接通了手机。
“喂?”
“喂?”
“童小悠,‘YOU’系列是不是你设计的?今天上了《时尚周报》的头条!”
“主编,今天新刊上市,路任抨击我们的封面配色混乱,造型不知所谓,整本杂志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什么——?”
“什么——!”
杂志社内一片混乱,路任是什么样的人物?WAY品牌的创始人,亚洲的时尚教父。虽然退出时尚圈多年,但影响力分毫未减。如果说《CHIC》杂志的一篇文章可以影响一个设计师的未来,那么路任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CHIC》的销量。
果不其然,新刊第一天,销售数据跌破历史最低。
大批记者拥在《CHIC》门口,一半是为了采访陆星成,一半是为了采访童小悠。
在此之前,童小悠还是知名的0分设计师,而如今她的设计被《时尚周报》头版头条评价为“大胆的创意,独特的比例,极简的美学理念,轮廓线条干净利落”。
“YOU”是童小悠在大学时设计的一系列成衣,在学校里连导师都没夸奖过一句,更没有公开发表过,如何曝光?如何获得这样的好评?童小悠比记者还好奇!
两位焦点人物都拒绝见客,Daly的手机几乎被打爆。
“陆先生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
“不好意思,童小姐暂时没有要出售‘YOU’系列成衣的意向……”
“对不起,我们不发表关于路先生的任何意见。”
“这是童小姐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
……
童小悠问Daly要了《时尚周报》编辑部的电话,打过去想一问究竟,却只得到一个更模糊的答案:“我们也是半夜收到了推荐信和稿件,觉得非常好才刊登的。”
谁大半夜不睡觉给报社投稿?简直是田螺姑娘转世。不过根据她以往的惨痛经历,这种好事往往都会带来强烈的反效果,所以对此童小悠心如止水。更何况眼下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她得先辞职,坚决地、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洋洋洒洒的辞职信已经写好,童小悠昂首阔步地走进主编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陆星成一脸的不屑,Daly却神色慌张,似乎正在讨论路任的事。
童小悠深吸一口气,上前放下辞职信。
陆星成用余光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Daly不愧是职业助理,立刻上前回答:“主编,这是辞职信。”
“我不认识字?”陆星成回问。
Daly立刻沉默,童小悠上前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的辞职信,我想要离开《CHIC》。”
陆星成并未去看辞职信,而是看向了童小悠,语气平静:“理由。”
这一次,童小悠鼓足了勇气:“因为你。”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非要炖一碗鸡汤,那是陆星成给了她清醒认知的机会。可事实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他不过是不能辞退她才用她去打击仇敌,他的所作所为里并没有丝毫为她考虑的部分,自然也不存在好与坏,这碗鸡汤怎么炖都有毒。
陆星成伸手抽过辞职信,往Daly手里一丢:“我批准。”
Daly不敢相信地看看童小悠又看看陆星成。童小悠鼻头微微酸楚,仍对着陆星成礼貌地鞠了一躬。
Daly忍不住问童小悠:“你今天刚上头条,现在这么高的关注,你辞职是不是……”
“是杂志的损失?”陆星成打断了Daly的话,“等她有了这本事,我再后悔也不迟。”
童小悠咬了咬下唇:“主编你运筹帷幄,这个世界哪有你后悔的事。”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有些事即便你不知道,想必鸿运当头也能逢凶化吉。”
她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Daly茫然又好奇:“不知道什么事啊?呀,为什么她身上的酒味和主编你一样啊?”
“什么时候一个小助理辞职都要被提上讨论的程序?”陆星成狠狠切断了这个话题的延续,“路任究竟哪根筋搭错了来惹我?”
Daly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然后慢吞吞地说:“应该是昨晚路言之对您颇有微词,路任才……”
“呵呵。”他看似无谓地讥笑,目光犀利又森冷,“那他可真是护子心切啊。”
“要不要去联系路言之?”Daly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砰”的一声响,陆星成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翻了。
空气凝滞了三秒。
陆星成的左眉抽动了一下,继而眉头紧皱。Daly低头一看,脸色大变:“主编您拍到裁纸刀了!”
陆星成不愧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掌拍下去血流成河。
交换吧,运气! 10,恭喜!小姐,您抽中了头奖!
PART10
钱当然不是万能的,但钱可以解决90%的小问题,并且让10%的大问题变成小问题。运气同理。
——《孤独星人》专栏
“干杯!”宋儒儒听说闺蜜从炼狱中逃离,连忙翘班出来和她庆祝,“人哪,千万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你运气衰,但是你身体壮啊!不做设计多的是出路,对吧!”
可能是离开了陆星成,连空气都是香的,何况是一桌美食。童小悠吃得满嘴流油,听什么都眉开眼笑:“谢谢夸奖!”她搁下筷子大方地挥手买单,服务员送来发票。童小悠给陆星成刮多了发票,竟然有了习惯动作,看到发票就想刮。刮了两下她回过神来,目光却突然定住了,方框里的第一个字,竟然不是“谢”。她重重咽了下口水,继续抠了几下,三个字全部出来了——伍佰元。
童小悠僵住了。
宋儒儒正在拣酸辣粉里的花生米,咬得嘎嘣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儒儒啊,你说我会不会突然转运了?”
“你?”宋儒儒咂舌,“你八字又没变,该衰还是衰。”
听她这么一说,童小悠瞬间安心了,把发票塞进钱包里。
服务员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今天是新店开业抽奖活动的最后一天,您要不要去抽个奖?”
一听抽奖宋儒儒立刻放下筷子:“好呀好啊!”
童小悠向来和这种事无缘,所以老实地站在一旁。宋儒儒搓着手跃跃欲试,可偌大的转盘上礼物所占比例不多,尤其是头奖的电瓶车,大概只占了1°。宋儒儒向来手气不错,也只抽到一包面巾纸。童小悠觉得挺好的,正好她想上个厕所。
两人拿了纸巾就要走,服务员客气地邀请童小悠:“小姐,您也转一次吧。”
童小悠急着去厕所,随手就是那么一转,看也不看就打算直接走。
转盘一圈圈转动,最后渐渐停下,服务员鼓掌贺喜:“恭喜!小姐,您抽中了头奖——电瓶车一辆!”
童小悠呆了。
而这一切吓坏了宋儒儒,“神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家也不回就赶去找山上的师父。她觉得自己道行太浅,需要再修行三年。
拥堵的晚高峰时段,主干道的车辆缓慢前行。天气闷热,堵在路上谁都会心烦气躁,喇叭声此起彼伏。
非机动车道上飞快地掠过一道亮蓝色,像是对拥堵交通最大的嘲讽。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油门加到最大,晚风吹在脸上爽到心窝里,不放声歌唱简直无法宣泄她内心的激动。没错,二十六年了!她,童小悠,终于,翻身了!
而此时的陆星成一手缠着纱布一手在键盘上敲打,手掌缝了五针,这是陆星成三十年来第一次受伤。虽然不太习惯,但他还在连夜撰稿回击路任的抨击。Daly顶着一张哭脸走进来,陆星成自信地问:“秀场那边反响如何?”
今天是《CHIC》一季一次的换季秀,关系着下一季度各大品牌在杂志的广告投放。无论关于陆星成的神话有多少,可归根结底支撑他的还是杂志的销量和广告投放量。神话之所以是神话,是因为它可以化一切为利益。
Daly声音低沉:“T台出现问题,温惜从台上摔下扭伤了脚,现在走秀已经中止了。”
陆星成神色没有任何的异样,反倒勾起嘴角笑了:“你把这个稿子写完发出去,我去看看。”有趣,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鲜事。
Daly得令坐下,看到陆星成拿起车钥匙向外走,他急忙说:“温惜住在省二院。”
陆星成人已走出办公室,只有声音传来:“我是去秀场。”
Daly怜惜地叹了口气:“直男真无情。”
周末的C市,十字路口的交通拥堵得吓人,陆星成的蓝色跑车在长长的车流中格外扎眼。几轮红灯结束,陆星成的车都没能过这个路口,仪表盘上的油表红灯亮起提示油量低,再这么耗下去估计连秀场都开不到。
陆星成从直行道转向了右转道,打算绕开这条路。右转绿灯亮起,前车移动,他一脚踩下油门。忽然非机动车道上一辆蓝色的电瓶车冲了出来,陆星成急转方向避让,缠着纱布的手一时失了力度,砰的一声,车身猛烈震动然后停下。
他和正在直行的一辆跑车撞上了。
两辆跑车对撞,即便不严重,全碳纤维的外壳还是惨不忍睹,尤其是对方的车身,几乎被陆星成的法拉利擦得面目全非。
两辆车主同时下车,连带着电瓶车的车主,三人相视一眼。
“主、主编,啊?穆、穆扬?”惊慌失措的正是电瓶车的主人,也是这次交通事故的罪魁祸首——童小悠。
交警赶到,陆星成和穆扬难得一致地同时指向童小悠:“就是她!”
童小悠承认自己有错,因为她第一次骑电瓶车太开心,忘了怎么拧刹车才会这样。她啊,果然不适合好事,你看,刚得了一辆电瓶车,这下两辆豪车对撞,赔的钱她得割肾才够吧。
她小心地凑上前询问:“你们的车很贵吧?”
穆扬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个数字,童小悠吓得魂都没了,鼓起勇气再看向陆星成。
陆星成看了一眼和自己法拉利同样颜色的蓝色电瓶车,给她一个白眼:“你以为颜色一样,你的车就和我的一样了?”
“那当然不是。”童小悠赔笑,“您的蓝是宝石蓝,我的蓝是蓝精灵的蓝。”
即便如此,陆星成依旧沉着脸不耐烦地催促交警:“能不能快点,我还有急事。”
穆扬有了嘲笑的机会哪里会放过:“陆主编应该是急着去秀场吧,换季秀出这么大的事,啧啧……”
“那穆主持是要去电视台吗?听说今天电台有活动,又要带着爸爸的光环去刷存在感了吧。”陆星成笑眯眯地淡定回击。
穆扬吃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陆星成,你最好别跌下来。”
“那么高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谁让你们都上不来呢?”陆星成无奈地耸了耸肩,王的蔑视秒杀众人。
童小悠默默地站在一旁盘算着这笔昂贵的赔偿费。哪知交警查看现场,对着童小悠说:“你是非机动车,不用负责。”说罢看向陆星成:“你是全责。”
“什么?”原本双手环胸神色淡定的陆星成瞪大了双眼,这还是童小悠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为什么我是全责!”
交警并不在乎陆星成的震惊:“你的保险公司呢?反正是他们赔,你们这种豪车车主还在乎钱吗?”
陆星成不在乎钱,但这事是钱的事吗?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命令他结束这场混乱,他保持镇定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童小悠绝地逢生如梦似幻,未免再被波及,她决定先走为妙:“那我可以先走了吗?”
交警温柔地说:“当然可以!”
天哪,童小悠觉得自己简直穿了一件金钟罩铁布衫啊!
然而——
“什么?我的保险三天前到期了?”陆星成的声音比刚才的表情更加不淡定,“我的助理没去处理吗?”
他愤愤地打电话给Daly,电话那头Daly的惊叫声破屏而出:“啊,我让奥林匹克去办的,但那天您批准她辞职了!主编您不是从来不会出事故的吗?”
陆星成瞥了一眼正看过来的童小悠,冷漠地挂上电话,神态自若。
交警无情地看向他:“那你还有无险上路的处罚。”
如果不是在马路上,童小悠怀疑穆扬可能会笑得在地上打滚。因为别说穆扬了,连她都想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