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涅槃重生 月朗星稀。 襄芸被人桎梏住,睁大了眼珠子瞪着眼前得意忘形的女人,这个女人与记忆中柔弱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号了。 “可惜明日姐姐不能来参加妹妹的封后大典了,妹妹可是把姐姐当作最亲的人啊。”襄秋清一脸惋惜,缓缓走到襄芸的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啧啧叹息几声。 襄芸狠狠的盯着她,眸中似燃起熊熊烈火。 “怎么?姐姐不愿意祝福妹妹吗?”襄秋清手指用力,见她吃痛的模样,心中快意无比。 “好啊,祝你们不得好死。”那声音嘶哑阴森的恐怖,配合着她脸上可怖的面孔,周围的宫人都忍不住一抖。 襄秋清冷笑,道:“姐姐果然还是如以往一样,妹妹只要这辈子过的比姐姐好,就满足了。来人,掌嘴。”受到了这样的诅咒,依旧能够淡定的说话,这个女人,从来都是不简单的! 平时格外安静的冷宫,此时掌嘴的声音十分的清晰,直到打的襄芸两边脸都肿了,襄秋清才下令停止。 “如何,你服不服?若是你服了,我还能求陛下留你一命,好死不如赖活,你说呢?”襄秋清把玩自己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发丝凌乱,脸部红肿的襄芸。 “龙允啸的性子我最清楚,他要人三更死,必不会留到五更。凭你几句话,便能留着我的命?你以为你是谁啊,襄秋清!”襄芸一脸嘲意的望着襄秋清冷笑,她当初瞎了眼,以为面前之人是只小白兔,没想到却是要了她命的毒蛇!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襄芸,本宫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襄秋清脸上闪现出恼怒,见她狂妄的样子,眼底一片阴霾。 襄芸见她怒了,道:“被我说到了痛处,便怒了?襄秋清,你生来就比我低一等,没想到连个皇后都是捡我不要的。”她恨,恨龙允啸狼心狗肺,恨襄秋清假惺惺的伪装了这么多年,恨自己识人不清,落得这般下场! 襄秋清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让人惊悚的诡异笑容,缓缓道:“是吗?看来姐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低贱啊……” 襄芸身边瞬间扑上了几个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其目的不言而喻。 “襄秋清,你敢!”襄芸眼底带着慌乱,身子拼命的挣扎,喉咙发出尖叫,“放肆!放开我!” “本宫不过是在教姐姐认清自己有多低贱罢了,姐姐可要好好学。”襄秋清用手帕捂住嘴娇笑,瞧着襄芸因恐惧害怕痛,那有疤痕的脸越发的狰狞丑陋,只觉得没趣,“本宫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可有的累呢。” “襄秋清,我诅咒你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襄芸尖利的声音响起,襄秋清身子一顿,冷笑出了冷宫。 “给老子闭嘴,就你这么个丑八怪,能够被老子宠幸,是你的福气!”男人打了襄芸一巴掌,唯恐皇后娘娘不满意。 这一巴掌极重,襄芸只觉得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了,四肢被人残暴的撕扯着,仿佛都不是她的了,她抬眼,看到的天是红色的了…… “着火了,冷宫着火了!” 那些男人忽然从她的身子上离开了,想要跑,可是她怎么能够,怎么能够放走这些恶魔! 她死命的扯住这些人,光着身子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推进火堆,直到她自己也成为了一个火人,终于,解脱了…… “咳咳,咳咳,好呛!”感受到呼吸难受,襄芸下意识睁开眼睛,捂住了嘴巴。 熊熊大火,襄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是死了吗? “砰——”房梁被火烧断摔落下来,襄芸清醒过来,拼了命的往外跑,不管为什么,只要活着,她就要抓住机会!她要活着,活着报仇! 四处躲闪,冲出火场,襄芸只觉得周身的皮肤都烫烫的,再一次见到光亮,不自觉的眯起眼睛,这里不是皇宫! 猛见大火中冲出一人,外面的人蜂拥而至,问东问西。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走开的,小姐,您还好吗?”一个丫鬟挤了进来,焦急的拉住襄芸的手,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 襄芸只觉得这丫鬟有些面熟,等到她想到是谁,脸刷的就白了,颤声问:“你是……喜鹊?” 那丫鬟挂着泪,说:“是啊,小姐。都是喜鹊的错,喜鹊应该时刻陪着小姐的!”喜鹊瞧小姐黑乎乎的一脸,又见那大火凶险,心中万般愧疚,悔恨。 “小姐,都是喜鹊的错,您罚奴婢吧……小姐?”喜鹊见襄芸不出声,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了一句。 喜鹊,竟然是喜鹊! 襄芸眨了下眼睛,竟然真的是喜鹊,这地方…… 兰若寺! 襄芸喜极而泣,转身看还在燃烧的火场,火焰直冲上天。 天意,此乃天意! 她竟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回到了她错误的开始。 襄秋清,你给我的一切,我都会一一报回来! 恨意,滔天的恨意涌至全身,闭上眼,她便能想起受到的所有背叛、屈辱,此仇不报,便是浪费了上天给的机会! “小姐?”喜鹊终日贴身伺候着襄芸,自是感受到了她如今的不同。 襄芸抹了眼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喜鹊,我没事。” 喜鹊听了,心中更加伤心,瞧着小姐的样子,哪里是好的,定是安慰自己。 此次来兰若寺,襄芸是为去世的娘祈福的,未想到遇到此等祸事,丞相府得了消息,便立马派人来接。路途不算近,却也要次日才能来了。 幸好,兰若寺着火的地方是香客的南边,北边还是有地方住的,喜鹊请襄芸委屈一夜,安慰她明日就能回去了。 委屈? 襄芸冷笑,这点算什么委屈。 “小姐,你身上有许多的擦伤,都是奴婢的错,让小姐受苦了。”为襄芸清洗的时候,喜鹊又忍不住落泪了。 “无妨,皮外伤总会好的。”襄芸见喜鹊哭的伤心,安慰了几句,心中也柔软了许多,她知道喜鹊是真的担心自己。 擦伤算什么,她的脸都毁了…… 襄芸想到此处,忽愣了一下,颤抖着双手轻触了下脸颊,然后有些欣喜的把脸摸了一遍,“喜鹊,把镜子拿过来!” 镜中的女子,面容姣好,虽未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清秀女子。 襄芸有些痴傻的抚摸着脸,随后仰头大笑,再次笑出了眼泪。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原来十五岁的时候,也遇到了这场大火,虽捡回了性命,但却彻底毁容了。 丞相府的嫡女又如何,毁了容,她饱受人世间冷暖。 在最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不嫌弃自己的龙允啸,再次感受到了温暖,冰封的心,再次被融化。 未想到,龙允啸不知什么时候与襄秋清勾搭在一起了,这对狗男女! “小姐,您别哭了,奴婢也会想哭了。”喜鹊给襄芸擦了下眼泪,生怕小姐有一丝的想不开。 襄芸轻笑,道:“喜鹊,你不知道,我是心里高兴。” 卷一 第二章 虚情假意 兰若寺靠近京中,香火鼎盛,乃是朝中贵妇喜去之处。此次突发大火,大理寺立马派了人来彻查此事。 “小姐,到了。”喜鹊低声提醒襄芸,做好准备。 襄芸缓缓睁开眸子,端坐在车中,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她前世能够扶持龙允啸那个小人登上宝位,今生也定可以让这些人永世不得翻身! 襄芸再一次回到了属于她的地方——蔺芸阁,此时却是另一番心境了。 “若是有人问你我的事情,你就说面上瞧着不出,但内里却难以表述。”襄芸靠在床上,给喜鹊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她知,母亲定会派人来打探的。 喜鹊微怔,抬头想多问几句,恰好对上襄芸波澜不惊,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心中那点疑问忽就不重要了,小姐既然有了这样的吩咐,她下去办就是了。 “是。” 襄芸眼底滑过一丝柔意,喜鹊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她一定会好好对喜鹊的,绝不会再像前世那般让喜鹊惨死! 不出所料,未过多久,喜鹊就来禀,有人来向她打探小姐的状况了。 “甚好。”襄芸眼底尽是嘲讽,她前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觉得林熳如时常派人来问她的情况,是关心她。活该前世被林熳如、襄秋清这对母女耍的团团转! “小姐!依着奴婢看,您与夫人、二小姐毕竟……”喜鹊欲言又止,到底狠下心来,闭上眼睛,“毕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眼看着您也大了,要多多留些心眼,为自己打算。”不管小姐会如何生气处置她不懂规矩,她还是要说。 表面上夫人与二小姐对待小姐是母慈女孝,姐妹情深。可实际上呢,下人对小姐的态度是越发的不恭敬了! “小姐,奴婢不是挑拨您与夫人、二小姐的感情。奴婢……”喜鹊睁开眼,瞧见襄芸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打了个寒颤,连忙跪在地上。 襄芸纤细的食指点在唇瓣上,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珠帘碰撞的声音,喜鹊慌忙站起来,垂下脸。 “你这丫头,不早点告诉我母亲与妹妹来了,我在床上不方便给母亲行礼,是个什么样子!”襄芸横眉冷对,语气加重,喜鹊不着痕迹的抖动了一下,这一切都被进来的林熳如、襄秋清看在了眼里。 林熳如哪里能当没听见,忙上前,顺势坐在床边,握住襄芸的手,说:“芸儿莫生气,我知道你是个孝顺规矩的,你受了伤,该是在床上好好休息的,那些虚礼就不用了。咱们母女,何必拘泥那些礼数?” 后又扭头宽慰喜鹊:“我也知道你是个关心主子的好丫鬟,你们主子定不会怪你的。” 襄芸热泪盈眶,握住林熳如的手,心有余悸的说:“我知母亲心疼我,可父亲是丞相,外头有许多人盯着呢。那兰若寺的大火太恐怖了,幸亏我所在之处有水源……我向母亲请罪。”说着说着,泪就落了下来,襄芸一脸悲伤欲绝的模样,恨不得马上死了去。 襄秋清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喜意,那张美艳的脸也忍耐了一下才没笑出来,她盼着这一天可许久了。 “芸儿莫怕,宫中的御医一定会治好你的。娘那儿有几瓶治疗烧伤的好药,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你此番是受罪了,还向我请什么罪?”林熳如红着眼把襄芸搂在怀里,心疼的不得了。 “姐姐别哭,妹妹那里也有几瓶去疤的好药,都给姐姐。”襄秋清掏出手帕给襄芸擦眼泪,一脸同情。 襄芸把襄秋清的手帕拿过来,抹了几下脸,哀痛道:“母亲见笑了,芸儿不能向母亲请安行礼,乃是一罪,固然是要请的。”那手帕就又顺势塞到了襄秋清的手里,见她好不容易忍住没丢出去的模样,心中冷笑几声。 这就觉得恶心了? 她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前世受到襄秋清所赐的侮辱,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却还是要忍着。 林熳如到底掌管中馈多年了,马上反应过来,道:“你受了伤,不能起身行礼乃是常理。清儿,你可要好好学学你姐姐,在家还好,到了外头可别丢了人,到时候哭着回来。” 襄秋清不好意思的扭捏一下,似是被母亲打趣的害羞了。 “还有,方才母亲与妹妹误会了,我身上没有被烧伤……”襄芸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林熳如怀里起来,“我见母亲来了,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想要撒撒娇。我就是有些擦伤,火辣辣的疼。”说着露出了手臂,果然破皮了,可比起烧坏的那种,实在不算什么。 “刚才全哭去了,让母亲与妹妹看了笑话,不过……”襄芸红肿着眼睛,欲言又止的瞧了襄秋清一眼,顿了一下,“屋里的人都先下去吧。” 襄秋清睁大了眼睛看着襄芸露出手臂,又挥退了下人,有些埋怨的说:“姐姐也不说清楚些,现把下人派出去做什么?”该死的,怎么会只有这点破皮?又见那白皙的皮肤水嫩嫩的,心中更加的生气。 难不成,身上还是有问题的?只是因有下人在,不好说出来,故而屏退下人?襄秋清有些期待的盯着襄芸的身子,希望看到她烧伤的地方。 “妹妹这是很不开心我只是轻微的擦伤?”襄芸惊讶的瞧了襄秋清一眼,声音不由放高,林熳如警告的盯了襄秋清一眼。 襄秋清微怔,有些气恼的扭了下手里的帕子,干笑:“都是太担心姐姐了,听了一半便以为……虽是擦伤,姐姐也要照顾好才行,姐姐是丞相府嫡长女,身上有了疤痕可不美。那好药等会儿还是送过来,总是有用的。” 听到她没有受伤,只是小小擦伤的时候,都快气急败坏的发火了,可被林熳如阻止熄火了。她前世真是瞎了眼,怎会认为一个从姨娘爬到平妻的女人没一点手段,认这母女俩为亲人,生生在身边养了两条毒蛇! 卷一 第三章 人心险恶 襄芸认真的点头,叹道:“自然。还是妹妹想得周到,姐姐多谢妹妹了。” “妹妹可是因为担心我,一进门忘了行礼了?”襄芸清冷的眸子瞧着襄秋清,那语气中的质问让襄秋清气的浑身都要发抖了。 “我知妹妹是担心我,可这礼数是万万不可乱了的啊!母亲,您说呢?”襄芸一脸叹息,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林熳如,指望着她能拿个主意。 林熳如哑口无言,总不能打了自己的脸,只好说:“清儿,往后可不能这样慌了神了。”这说话厉害,可不就是担心姐姐慌了神了? 襄芸浅笑,道:“清儿,你当着母亲的面给我行个礼,就当你补一个刚才的,以后可别忘了。” 凭什么!襄秋清眼中冒着火盯着笑吟吟的襄芸,被林熳如又是一瞪,连忙低垂着眼帘,转眼那火就灭了,抬头时已然是笑,装的挺好,但那姿势就有些不情愿了,到底有些僵硬。 “母亲,妹妹的姿势似乎有些问题,可要早点揪过来才行!”襄芸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白了,摇着林熳如的手臂,“母亲,你可记得前朝的陈宝君?” 那陈宝君就是因为面圣时未规矩,恰好圣上心情不顺,被一脚踢死了,让人警惕! 襄秋清暗恨,她与那低贱的宫人陈宝君怎可相提并论! “清儿的规矩是要练,我回去就安排。”林熳如听陈宝君都出来了,只能应下襄秋清规矩没练好这句话。 襄秋清心中各种不痛快,回去又要练规矩,找到机会,就缠着林熳如走了,半眼都不想分给襄芸。 喜鹊送走了夫人与二小姐,心中忐忑踌躇不安的回到了襄芸身边。 “喜鹊,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襄芸淡淡出口,让喜鹊的心更乱了,“你放心,我也不是让人欺负的。” 语气坚定,震慑人心! 她虽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名头是好听,但实际上,生母早逝,不受父亲喜爱,在府中不如襄秋清说话有分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林熳如的慈母形象、襄秋清的淑女形象瓦解,露出她们真正的丑恶面目! 林熳如母女才离去不久,便有下人把药送来了,瓶瓶罐罐,丰富的很。 “母亲与妹妹,还真是挂念我。”襄芸感慨一句,让喜鹊给那下人打赏,自己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拿出来,放在鼻翼下仔细闻着,“真好闻。” 那下人瞧了,舔着脸说了几句夫人、二小姐的好话才走。 襄芸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瞧也不瞧那些东西,说:“把这些都锁到柜子里,没我的允许,不许拿出来。” 她能够辅佐龙允啸登上宝位,付出了许多心血,那麝香味不知闻了多少次,林熳如母女还真是不避讳,每瓶药中都放了不少麝香。 她前世不知,错把歹人当亲人,害人害已。 襄芸不自觉握紧了拳,咬住了唇瓣,面部狰狞的可怕。 “小姐,别伤了自己!”喜鹊连忙上前松开了襄芸的拳,身子颤抖,带着哭声,“从火里出来,奴婢就觉得您心里不痛快。可是,您千万别伤害自己啊,都是奴婢的错,您不舒服就罚奴婢吧。” 襄芸清醒过来,只见喜鹊扑在自己身前,一脸凄凉之色。 她这是怎么了? 襄芸紧促的呼吸了许久,心中才平静下来,她竟然差点控制不住心神,亏是喜鹊把她给换回来,稳住了心神。 “莫慌。” 缓了片刻,襄芸让喜鹊给自己换了件素色的衣裳,未施粉黛,前往祖母那里。 百善孝为先,她也不能落下这样的把柄。 且喜鹊说的也是实话,她的确也大了,眼前的是婚姻大事,她需要得到祖母的关注,起码不会让林熳如一手遮天! 前世丞相府嫡长女毁容,门可罗雀,冒出来一个不介意她容貌的龙允啸,旁边又有襄秋清的相劝,便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全然不顾旁人的话。 哪想到是个捂不热的白眼狼,利用完后便要赶尽杀绝的歹人! “大小姐来了。” 老祖宗的眼神不大好,听了人说,才眯起眼去看,等襄芸走近了,拉着她到身边坐好,才忍不住落了泪。 “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压压惊再来嘛。何苦才回来,就来我这儿。”老祖宗有些不高兴的瞪旁边的下人,那些下人自然叫冤。 襄芸依偎在老祖宗怀里,说:“是我想祖母了,休息了一会儿就马上来了。难道祖母不想看到我吗?”眼里含泪,素面朝天,苍白的唇瓣小脸,可怜兮兮。 老祖宗瞧了,心里一疼,手上也一紧。 “哎哟!”襄芸痛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 襄芸摇摇头,颤声回:“没事,祖母不用担心。” 老祖宗这还哪里有不明白的,更加心疼了,问喜鹊:“芸儿哪里受了伤?”等喜鹊答了,又问林熳如是否去瞧了她了,丞相是否知道小姐回来了。 听见丞相未派人去瞧,也未派人接,老祖宗低头就见孙女的脸又似白了几分,心疼道:“你父亲忙于朝政,定是忘记吩咐下人了。你也别难过,祖母疼你,给你些好东西压压惊。” 当下便吩咐人取了一整套玛瑙的头面并一整套珍珠头面给襄芸。 “芸儿多谢祖母疼爱,只是这套玛瑙的头面太过贵重,孙女恐有些撑不住。”襄芸的感激感动,让老祖宗十分受用。 “我瞧你这伤也无妨,恰好过几日平乐公主那儿办赏花宴,你便用这玛瑙的。你这头面是祖母赏的,你又是丞相家的嫡长女,有何撑不住的?许多人都知你那日去了兰若寺祈福,你打扮慎重些去赏花宴,也是应该的。”老祖宗忍不住多指点了几句,这个孙女生母早逝,身边无人尽心教导,也是让人心疼。 “祖母说的是。祖母瞧,我戴着可好?”襄芸一副受教的模样,当下就去拿那套玛瑙头面中的簪子,插在头上。 不施粉黛,忽头上有一抹红,人面桃花。 老祖宗恍然想起,这个孙女如今却是十五了,长大了。 林熳如母女俩去了襄芸那里,又去处理了半日府里的琐事,现今刚好来了。 “姐姐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到祖母这里来请安了?”襄秋清一进来,便盯着襄芸头上的簪子瞧,心中又恨她先前那般斤斤计较规矩的嘴脸,“孙女给祖母请安。” “你姐姐觉得好了便来了,芸儿这是孝顺呢。”老祖宗正是开心的时候,瞪了襄秋清一眼,这丫头平日是好的,今日这般的口无遮拦! “妾身见过母亲。”林熳如恭敬请安,含笑拉了下襄秋清,“我本打算让芸儿先休息一日,明日再告诉她赏花宴之事的,怕她伤神呢。” 三言两语,便侧面告诉了襄芸为何不告诉她赏花宴之事,还是一番好意。 卷一 第四章 好一个毁容 “我这点伤也不算什么,到时候还需妹妹帮忙一二呢。我是不大喜欢热闹的地方,但到底还是丞相府的脸面重要,我还是需要去外头走一圈的。母亲,妹妹,你看,玛瑙头面可能让丞相府有脸面?”襄芸淡笑,指着喜鹊托着的头面,盯着襄秋清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无比。 “当然了,玛瑙珍贵谁人不知,姐姐戴出去一定会艳压群芳的。”襄秋清艳羡不已,心中暗恨祖母把这套自己垂涎许久的头面给了襄芸,语气不免酸了些。 谁人都知道,襄芸各方面不过中等偏上,还是因她气质清冷,引人夺目,便是首饰加了分,也是艳压不了群芳的。 因为,宴会上,一定也会有襄秋清! 襄秋清长的极美,即便现在未及笄,还是待嫁之女,一举一动却早已能触动人心了,倾国倾城也是能用的。故而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 “若是如此,那我就算是借了祖母的光了,多亏祖母疼我。”襄芸的话,让老祖宗又受用了一次,撒娇的孩子招人疼。 襄秋清只觉得见鬼了,以往襄芸不都是冷下脸不说话的嘛,这明显让老祖宗高兴了,这可不行! “这次姐姐平安回来,真是大幸。兰若寺的火那么大,姐姐又在禅房祈福,能够毫发无伤的逃出来,真是佛祖保佑!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如姐姐一般顺利的逃了出来?那火可大了吧,听说大理寺都派人去彻查了!”襄秋清强行转移话题,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带上了一丝庆幸、心有余悸的后怕,还有对佛祖真诚的谢意,都让人感慨,二小姐真是长的又美,又心地善良。 字里行间中,都带着对襄芸能够在熊熊大火中只擦破了皮逃出来这件事情,抱有怀疑。 那么大的火,让大理寺都派人去彻查原因了,那么多的人,在深处的禅房里,怎么偏偏你就如此幸运,没有烧伤的逃了出来! 不得不让人怀疑,襄芸到底有没有在禅房里祈福呢! 话不说透,但在场的人心里都嘀咕了起来,特别是老祖宗,那双时常看不清的眼睛,都明亮了几分,盯着襄芸。 “怕是我娘保佑我,让我只受了点轻伤,避开了这一劫。那房梁掉下来,恰好擦过了我的背上,我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使劲的往外跑,真是阿弥陀佛啊!”襄芸念了句佛,“祖母,我想着这件事情算是走了大运,还是要给兰若寺添些香油钱。”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襄秋清,怪道能哄着龙允啸杀了她,立其为后。 可是,襄秋清如何知道那时候,她就一定在禅房祈福? 襄芸恍然想起,前世她去兰若寺为母祈福,是襄秋清侧面驱使的,那场害她毁容,改变了整个人生的大火,竟然是襄秋清设计的吗? 真是好啊,她一生悲剧的开始,竟然也是襄秋清所为! 襄芸眼神变冷,面无表情的把玩着玛瑙头面中的耳环。 老祖宗大手一挥,道:“自然。你年纪小,身上没几分体己,祖母帮你添了,让他们明日就去添一百两。” 转眼就是一百两,襄秋清目瞪口呆,什么佛祖保佑,谁会信这种傻话,可偏偏老太太就是信了。 林熳如脸色一变,见襄秋清还要说什么,手藏在袖子里,就是一拧她的肉。 襄秋清吃痛,皱着脸说:“姐姐没事就好。” 老祖宗瞧不见襄秋清的表情,有些奇怪的问:“清儿的声音怎么变了,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清儿随妾身处理了半日的俗务,恐是有些累了。”林熳如连忙打着圆场,“母亲,芸儿的伤也没好利索,不如妾身陪您,让孩子们先回去?” 心疼女儿,还要拉上继女,林熳如从来都不会让襄秋清一人成为众矢之的。 老祖宗自然是许了。 “姐姐,我们一道走吧。”襄秋清看着襄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心中气急,“姐姐,你小心些,这可是祖母赏赐的玛瑙耳环呢。” 襄芸点头,给了喜鹊,让她收好。 襄秋清眼巴巴瞧着喜鹊收到盒中,心生一计:“姐姐,你说,我戴这个也会跟姐姐一样好看吗?”说着,就伸出手去喜鹊那里,想把盒子拿过来。 若是她说好看,便耍赖要来,襄芸素来有些清高,不愿与人纠缠的。 若是她说不好看,就是睁眼说瞎话,嫉妒妹妹的美貌。 喜鹊慌忙朝旁边一躲,襄秋清一怒:“还不给我!”今日各种不顺,大火竟然没奈何襄芸半分就很是恼火了,不过一个奴婢也敢躲开她了! “妹妹不要生气。妹妹戴起来定是好看的,毕竟祖母赏赐的可是玛瑙的头面呢。不过妹妹也是知道的,姐姐比不的妹妹的容貌,妹妹还是不要戴了,来让姐姐难堪了。到时候,姐姐就要被嘲笑东施效颦了。”襄芸拉住了襄秋清的手,话是委婉的,但那语气实在是冷冰冰的,让人慎得慌。 襄秋清只觉得今日真的是见鬼了! “姐姐勿要妄自菲薄。”襄秋清慌忙补救,到了岔路口,匆匆离去。 襄秋清走的十分急,后头的婢女都快跟不上了,一直回到她的清秋苑里,关上门,才好好发了一通脾气泄愤。 蔺芸阁。 襄芸似未看到喜鹊眼底里的兴奋,只嘱咐她把这两套头面都收好。 而后用了晚膳,吩咐人抬水来,让喜鹊帮她小心擦了身子,上了药,一天终是结束了。 次日,襄芸从梦中惊醒,脑子里尽是男人的喘气声,捏紧了拳头,过了许久,眼底里才恢复了清明。 “喜鹊。”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喜鹊连忙进去伺候。 “小姐,夫人派人送了几套衣裳来,说是让小姐挑一件在赏花会的时候穿。”喜鹊边给襄芸挽发,便低声禀告。 襄芸手指微曲,轻叩在梳妆台上,一下又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梳妆完毕,用了早膳,也不用去请安,昨日便把后头几日的给免了。 “小姐,这就是夫人派人送来的五套衣裳。” 襄芸扫了一眼,都是现流行的样式,价格不菲,林熳如下了本钱的。但都是在成衣铺中可以买到的,比不上订制,花个一年半载才能拿到的精品。 她上前每件都细细翻了一遍,有些乏味的模样,坐在了凳子上,兀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喜鹊,你去试给我瞧瞧。” 卷一 第五章 雕虫小技 “啊?小姐,这可使不得,奴婢怎么能——”喜鹊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惊恐的看着襄芸。奴婢怎能穿主子的衣服,这是大不敬! 这丫头是好的,但她实在没时间每件事情都解释清楚,她需要的是一个执行效率高的帮手。 “我说你能就能。”襄芸已有些不耐烦,喜鹊慌的连忙拿了一件就去屏风那儿换,“我觉得,这些衣裳恐怕有不妥当的地方。” 她见喜鹊那样,终究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些衣服她检查了一遍,不是下毒藏针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段数,这才让喜鹊试一试的。 不过想来林熳如也不敢在这衣裳上下毒藏针,现今,这些人还没这个胆子。 襄芸眼底带着嘲意,只见喜鹊已出来。 “过来给我看看。”襄芸招招手,伸手扯了扯几处的连接处,裙子瞬间就掉落下来。 喜鹊脑袋空白了一会儿,抖着身子把衣裳捡起来,满脸凄凉之色,道:“小姐,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啊!”她本只觉得夫人对小姐不是真的疼爱,未想到,未想到是这般的狠心。 名门贵女的名声最重,名声中当以清白为重。 平乐公主的赏花宴是男女同赏的,若是小姐当众失了清誉,不仅难以嫁人,只怕丞相府都难以容下她了。心疼女儿的人家会让她伴着青灯古佛恕罪,可若是重视名声的人家,只能以死谢罪了。 “雕虫小技,你去试试其他几件。”襄芸未有生气,把喜鹊手里的衣裳拿过,把其余塞到她手里。 喜鹊愤怒不已,这次没有推脱了。 随后几件,无一不例外的都有松散的地方,只要稍微用力,就算是毁了。 襄芸若有所思的瞧着已经七零八碎的衣裳,瞥见喜鹊愤怒的眼神,道:“你把这些收起来,取了钱偷偷去外头成衣铺买一件与这一样的,诺,我瞧那件浅粉搭配红玛瑙应该不错,就那件吧。” “小姐,那要用去大半盒子的银子呢。依奴婢看,不如去问夫人,为何这些衣裳会成这样。” “住口!金银乃身外之物,你照办就是。我自有主意,喜鹊,你该明白我的性子。”襄芸眼神微冷,语气强硬,她虽然欣赏喜鹊的忠心,但也不想身边多个这么小家子气的婢女。 她要做的是复仇,有舍有得,不过金银,她还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喜鹊舍不得银子,出现纰漏,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喜鹊忙跪下认错,手心冒了许多冷汗,也是因为上次大胆进言,小姐听了进去,与夫人、二小姐有了些防备,竟有些忘了小姐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情,是怎么都不会被说动的。 “若是还有下次,也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襄芸淡淡抛下一句话,带了婢女去襄秋清那里。 “是。”喜鹊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直到小姐走了,才缓过气来。 踉跄几下爬起来,就去办事了,她一定要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襄秋清昨日被林熳如私下训了许久,现才舒坦了一些,就听到有人来禀,大小姐来了。 “姐姐怎么来了,不在蔺芸阁好好休息。”襄秋清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把襄芸迎了进来。 “我本无大碍的,来人,把东西给二小姐。妹妹送了药,姐姐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把父亲年前赐给我的送予妹妹了。”襄芸坐定,抬了下下巴,自有人把茶叶接过。 襄秋清瞧了一眼,就知是雀舌,面上带着笑意说:“姐姐是疼我的,知道我喜欢喝茶,这雀舌更是心头好。来人,给姐姐上一道西湖龙井。姐姐可要好好尝一尝了,我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还是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磨来尝尝的,不过只怕父亲那里也没了,每年也就够宫里头的贵人用了。” 字里行间,浓浓的炫耀。 雀舌与西湖龙井相比,不受宠的女儿与受宠的女儿相比。 “托妹妹的福,让姐姐能一品西湖龙井。”襄芸还真就沉下来,等着上茶,随后安静的品茶,时不时露出惊叹之意。 这本让襄秋清十分享受的,但不知莫名喝着喝着就有些烦躁了,特别是瞧着襄芸不骄不躁的坐在那儿,享用着她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西湖龙井! “姐姐可看到母亲送过去的五套衣裳了?妹妹也得了四件,件件都是极好的,姐姐可喜欢?”襄秋清又挑起话头,眼底带着试探以及掩饰不住的兴奋。 兰若寺那般的大火,竟然没让襄芸毁容,襄秋清只好又想一计。 平乐公主的赏花会的确是个好机会,一个让襄芸身败名裂的好机会! 只要襄芸身败名裂,她就是丞相府出身最尊贵的小姐,世家宫闱,她都可以选择。 “母亲送来的都是极好的,我是件件都喜欢。不过,哎,母亲就是太重规矩了,每每我都会比你多一件,姐姐心里就觉得对妹妹有些不公平。妹妹,你说呢?”那些被做了手脚的衣裳,看来就是襄秋清做的手脚了,襄芸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无奈。 襄秋清只觉得心脏痛了一下,她最在意的就是这该死的规矩,每每她都会被襄芸少上一分。 襄芸生母还在世的时候,她是个卑微的庶女,好不容易,母亲成为了嫡妻,她依旧比襄芸矮上一分。 嫡庶女!这难听的区别,她自认为比襄芸好上太多,能为丞相府带来的荣耀更多,比那个表情寡淡、不善交际的女人更有嫡女气派。 可现实却还是压她一头! “姐姐不用介怀,规矩就是如此。”襄秋清那张伪装极好的脸,差点龟裂,却还是咬牙应对。 “哦?规矩?”襄芸反问,“那妹妹可告诉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该是什么规矩,该是什么不一样?” 襄秋清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笑,答:“那民间有句俗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长兄为父,长姐如母。咱们虽不一样,但那理还是一样的。妹妹是小的,自然是比不得姐姐的。” 卷一 第六章 鹿死谁手 “且母亲也疼惜姐姐幼时可怜,多照顾些,多疼爱些,妹妹也是赞同的。”回答的十分精彩,半分都未提出生,只说那长幼有序,该是不一样的。 就是这么一套话,虚情假意的说出来,她前世就信了。 今生,她可不会再信这一套说辞了。 什么疼惜,什么尊重,都是骗人的,都是因为规矩在那儿,嫡长女与嫡庶女的份例一样就是乱了规矩! 林熳如都是做给世间众人看的,博了个好名声,还能让襄秋清的份例随着多了。 “妹妹说的让姐姐都有些惭愧了,我时常感念母亲的好。我今日来,却是为了赏花会的事。想来昨日妹妹也听了些,该是明白那赏花宴对姐姐来说,是何其重要的……”襄芸起身,坐到了襄秋清的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热切的看着她。 襄秋清躲开不及,只好任由襄芸紧紧握着,听到她说赏花宴,心中乐开了花。 赏花宴的确重要,是她们俩的重要日子呢。 “姐姐到底是顶了嫡长女的名头,代表的是丞相府的脸面。可姐姐少出去交际,还需妹妹陪伴在旁边指点一二。此时定是会多与其他世家贵女接触的,姐姐虽……”襄芸满脸难以启齿的模样,最后还是豁出去的接着说,“虽是觉得与妹妹没什么不同的,但那些贵女却是在意妹妹原是庶女出生的。妹妹参加赏花宴时,穿戴的勿要超出了规矩。” 该死的!她心里最痛恨的事情,就被这么撕破了,可还不能大发脾气。 “姐姐放心,妹妹知道分寸的,不会让姐姐为难的。”襄秋清尴尬的笑了一声,还要温柔的安抚情绪波动的襄芸。 那些世家贵女都是认死规矩的傻子,她明明已经是嫡女了,可硬是挤不进嫡女的圈子! 可她又不能自降身份与那些庶女一起,她真是受够了!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我现就在此谢过妹妹了。”襄芸连忙起身,朝襄秋清行了个礼。 襄秋清半推半就的受了这礼,她现下是一点也不想与襄芸姐妹情深了,只想关上门,多扔几个摆件泄愤。 襄芸见襄秋清那般热切主动的说衣裳的事情,便掌握清楚了此事是她的手段。 在那儿又喝了几杯襄秋清的西湖龙井,见她心痛的模样,满意的回了蔺芸阁。 “小姐,奴婢事情办妥当了。”喜鹊的办事让襄芸十分满意,接下来,就是等那日的赏花宴了。 她倒要看看,与襄秋清,到底会鹿死谁手! 平乐公主的赏花宴,众人都以收到帖子为荣幸,这一天,自然也就花团锦簇,遍地都是贵人了。 “两位小姐请,众位小姐都聚集在那边了。公主说,等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她就请男客也过来。”公主府的下人恭敬有礼,又不显的谄媚,把人送到湖边,就告退了。 公主府中最美的便是这湖景,湖边设了几处亭子,还可泛舟作乐。 “姐姐,咱们也赶紧过去吧。”襄秋清挽着襄芸的手,兴奋的邀着她去湖边。 湖边? 那倒是个好地方,襄芸浅笑,与襄秋清一道往贵女那边走。 贵女三三两两坐一堆说着话,见襄芸两人过来了,人群中出来一婢女,请她们过去。 那婢女领着两人到了湖边最好的一处亭子,那亭子正处在中央,两岸景色一览无余。 “秋清,就知道你也会来。” “臣女见过公主。”两人一起福身行礼。 龙熙儿无所谓的挥挥手,免了两人的礼,然后就上前要拉襄秋清去坐。 襄芸淡淡瞧了襄秋清一眼,道:“臣女去那边坐会儿,公主玩的开心。” 龙熙儿应了一声,正眼看了一眼襄芸,却挪不开目光了,她身上那套红玛瑙的头面与粉色的轻纱裙配套,实在是好看。明明是张冷清的脸,此时也让人心里觉得有些暖意,就如今日暖洋洋的阳光。 “你这套头面倒是挺好。”龙熙儿皱着眉,她都没有一套这么好的。 “公主,我姐姐身子有些不适,我今日倒是要一直陪着她的。”襄秋清与龙熙儿乃是好友,自然知道她的脾性,看上了什么,就想要来的霸道性子,可现在实在是不能起冲突的时候。 襄芸的衣裳可能会被人扯一下,从而身败名裂,却还是比不得她在旁边,一次就中! 龙熙儿长相甜美,嘟着嘴,煞是可爱,听了后注意力被转移,道:“病秧子在家待着就好了,出来干什么。”还适当的翻了个白眼,有些贵女看在了眼中,都在心中笑她粗俗。 襄秋清若是平日听到这话还好,可今日她与嫡姐一起出现,便是一体的,也只好开口辩驳了:“家姐身子无碍,就是近日受了些惊吓,需要我陪着好安心罢了。”见龙熙儿还欲开口,襄秋清只好使劲眨眼,希望她看点眼色,不说话了。 龙熙儿乃是当今皇后所出亲女,天之骄女,即便她行为让许多贵女不耻,却无人敢惹她。顶多不与她一处,这便让襄秋清抓住了机会,近些年只要有宴会,两人都参加的,必然是在一处的。 “哼。清秋你就是善良。”龙熙儿撇了撇嘴,接收到了襄秋清的信号,只好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就扭过头,不理她们了。 襄秋清见龙熙儿不高兴的扭过头不理她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见那些贵女小声嘀咕的模样,又暗骂龙熙儿是个蠢货!害的她又被人议论了,那可没什么好话。 “走吧,去那边坐会儿。”襄芸淡然瞧了眼龙熙儿,抬脚就走,襄秋清连忙有些窘迫的与公主小声说了句话,就跟上。 世家嫡女的风范就该是这样,不畏强权,遇事淡然处之!特别是那套红玛瑙头面,在襄芸的身上,低调内涵,她撑得起那首饰的贵气!这些落在众位贵女的眼里,都是好评! 人渐渐多了起来,平乐公主也到了,襄芸估计着那些男客也该过来了,提议去湖边走走,散散热。 卷一 第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襄秋清喜不自胜,若是在湖边衣裳尽数掉落,会被亭中的无数贵女看见不说,还会被来往的男客也看到,其严重性更重。 如此这般,她看襄芸的眼神就十分微妙了,明明心中欢喜的要命却又故作担心的问:“湖边风大,姐姐可受得住?” “妹妹多虑了,姐姐都受得住的。”襄芸富有深意的回此一句,慢慢渡步到湖边。 姐姐什么都受过了,现今什么都是受得住的! 呵,就怕,妹妹你受不住了。 湖边风平浪静,少有涟漪。 平乐公主赏花宴选的日子也极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襄芸平静的站在湖边,专注的看着湖中开的极好的莲花,在他人眼中,是一副极讲究的水墨画。 “姐姐,我瞧你腰间有处的娟花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吧。”也不等襄芸是否同意,襄秋清就已经伸出手了。 襄芸站在那儿,瞧着她的动作,后退半步,道:“妹妹不用亲自动手,等会儿让喜鹊给我整理下就好了。” 襄秋清失了手,有些懊恼,收回了手,浅笑道:“姐姐说的也是,想来也看不出什么的。” “姐姐,那我们回亭子去吧。”襄秋清上前,拉住襄芸的手,似是不经意间拽住了她的裙子。 怎么回事?扯不动? 襄秋清有些急了,手脚明明做好了的,怎么会掉不下来? “妹妹!” 只听见襄芸尖叫一声,一声“砰”,就倒入了湖中。 襄秋清有些呆愣的看着从手中飞出去的粉纱,只听见又是几声尖叫,又是一声“砰”。 湖里的水很冷,襄芸的身子已经冻的发抖,可她的脑子却十分的清醒,她睁大了眼睛,能够看清莲花的根茎。 她是不会水的,可是她相信平乐公主既然召开了赏花宴,定然是准备充分了的,且被妹妹推入水的她,有何错之有? 她在赌,她要用一件件搏命的事情,让襄秋清身败名裂,再也无法蹦跶! 隐约听到了一声“砰”,她赌对了! “芸儿,芸儿。” 耳边似想起熟悉的声音,她有些迷糊了,声音越来越近,看清楚了来人,她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猛地喝了数口水,面部有些狰狞,太难受了。 来人也吓到了,倾身过来,朝襄芸的嘴里渡气,本以为会受到阻碍,却是顺顺利利的。 感受到那人冰冷的唇,襄芸突然感受不到心跳了,直到他离开,她的心又跳的很快了。 那人搂住襄芸,冲出了湖面,她总算呼吸没有那么难受了,激动的偏过头,再三确认,是他! “司徒哥哥……”襄芸低声念了一句,眼睛通红,那是后怕,是后悔,是愧疚。 她没有想到,明明在边关的司徒赫会出现在这里,还救了她! 前世司徒赫也是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今生也是,她再也不能伤了司徒哥哥的心了。 司徒哥哥为了她,帮助龙允啸登上宝位,为了救她,万箭穿心! 她今生再也不会让司徒哥哥伤心,她会好好补偿司徒哥哥。当初的她明明也是爱司徒哥哥的,却因她毁容觉得配不上他,最后让龙允啸与襄秋清两个贱人活的逍遥自在! 此生,她必好好珍惜司徒哥哥,也必要报仇血恨! 司徒赫正搂着襄芸往岸边游,自然不会看见她的神情,却耳尖的听到了她的声音。想起她方才见到自己时惊讶的表情,还有那唇瓣的柔软,嘴角就不免勾起了一起的笑意。 “芸儿,是我,我回来了。”司徒赫不由搂的更紧了,“你在家等我,我会去看你的。” 等会儿上了岸,就没机会说话了。 襄芸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定不负司徒赫! “司徒哥哥,上岸后你勿多语。”襄芸不想让司徒赫堂堂少将军卷入这种事情,他该是人们敬畏的英雄。 司徒赫得到回应,心中大喜,只要芸儿不生气便好,他自然应下。 有贵女落水,此等大事,平乐公主也无法视而不见,早就在一旁等着司徒赫把让救过来。 一上岸,就有奴婢取了衣裳给襄芸披上,遮住了湿透的衣裳。 “姐姐,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湖边围绕了许多人,襄秋清来不及想那衣裳为何扯不掉,就扑了过去,只想着顺利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司徒赫擦干了脸上的水,不经意的瞧了眼虚弱的躺在婢女怀中的襄芸,心中抽痛,却仍然客观的分析:“公主,您这湖不浅,若臣的水性再差些,只怕……” 只怕此女性命休矣! 平乐公主脸色并不大好,点头赞同。 “快去催,府医怎么还不来!”平乐公主沉着脸吩咐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人看见?” 贵女们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平乐公主的脸色更加不好了,龙熙儿扶着姑姑的手,怒斥道:“你们单凭借是她们两人在这里,就污蔑是秋清推了襄芸下去!真是荒谬的可笑!” 众贵女嘲讽似的看着龙熙儿,这听她说的话,便可判出亲疏,谁会信她的辩驳。 “熙儿的话虽直白了些,但也是有缘由的。两位小姐乃是姐妹,这等杀人灭口之事,还是不要妄自下定论的好。侄儿给姑母请安。”龙允啸听闻这里出事了,特意从男客那里赶来。 平乐公主颔首,虽是在她府中发生的事情,但这关系到丞相府中两位小姐的名声,她也是不好妄自下定论的。 贵女们议论纷纷,面色各异,有人道:“我看的真切的狠,襄秋清手里拽着襄芸的裙子!等襄芸倒下,她连忙松了手,分明就是她推下去的!” “这,毕竟人命关天,听闻她们姐妹二人感情很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一时间,湖边热闹极了。 襄秋清大哭,哀道:“姐姐,我那时只是想帮你整理下乱了的绢花,绝对不是推你啊,姐姐你要相信清儿啊!” “我自然是相信清儿的,只是……”襄芸咳嗽了几口水出来,惹的人见了心疼不已,“只是我说了不让妹妹整理,让喜鹊整理就好。妹妹何故又去扯我的衣裳……咳咳。” 卷一 第八章 好一对狗男女 襄芸惨白着脸,全身因湿漉漉的衣裳贴着皮肤,而瑟瑟发抖,无力的靠在婢女的怀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襄秋清。 “襄芸,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清好心给你整理衣裳,你还要污蔑她推你掉到湖里吗?依本宫看,你分明就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龙熙儿娇俏的小脸上带着戾气,看襄芸的眼神格外不善。 “我与清儿是亲姐妹,我自然是信她的,她也绝不会想要推我到湖里,置我于死地。但这湖边宽广,且无青苔,我失足掉下去,公主不觉,牵强了些?”襄芸垂下眼帘,手轻捂住胸口,似是被气到了。 龙熙儿气急,冲上去就想赏一巴掌给她,却被龙允啸拽住了。 “大胆,放开本宫!”龙熙儿横眉怒骂,不过是贱婢所生的王爷,也敢管嫡公主的事情了。 “你出宫多时,也是时候回宫了。来人,请公主回宫!”平乐公主眼瞧着龙熙儿要出言不逊,干脆利落的下令请她离开。她这个侄儿虽是宫女所生,也不受皇兄宠爱,但毕竟挂在贵妃名下,她为了皇室脸面,还是要护着一二的。 龙熙儿见姑母面色不愉,强压着怒气,道:“是熙儿太过冲动了,姑母莫要生气。”见平乐公主没有再赶人,龙熙儿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偷瞟站在一旁的司徒赫。 她常在宫中听到这位有名的少年将军,今日的见真人,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镇国将军的儿子,英俊非凡! “姐姐,你可有哪里难受的地方,你从兰若寺回来还未恢复过来,今日日头也不算小,未想到掉落湖中了,都是妹妹没照顾好姐姐……”襄秋清哀伤自责的低声抽泣,完全没有反驳是否是她推的。 在场众人自然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这分明就是侧面解释,襄芸本就身子还虚弱,很可能是被日头晒晕了,身子一歪,意外掉落水中。 但也有明白人对此解释嗤之以鼻,不管真实原因是什么,在外说嫡姐身子虚弱,就不是什么好的,心中对襄秋清的好感度下降。 “姑母,此事不论其他,本王瞧着丞相家的二小姐应不是会陷害姐姐的人,素听闻丞相家中和睦,姑母,您说呢?” 襄秋清听了,仰头去瞧这位王爷,逆着光,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揉了下眼睛,才看清了龙允啸的样子。 那是一个身材偏瘦,头发墨黑,神色宁静而安详,让人不自觉会放松身子,嘴角微微挽起,一只手放在腰间,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俏公子。 龙允啸感受到了襄秋清投过来的目光,和熙一笑,用眼神安抚了她,让她不要害怕。 “襄芸,可是襄秋清推的你?”平乐公主直截了当的开了口,目光幽暗的看着襄芸,似是什么答案都会相信。 她若说是,襄秋清名声自然是毁了,可她与丞相府的名声也会相继受损,她在家中也会受到责难。 “襄芸是信妹妹不会害我的,咳咳……但,妹妹的手劲实在有些大了。我是信妹妹的,此事就此罢了。襄芸惶恐,让公主、王爷都为此小事争论。实在是襄芸的不是,都是襄芸的错,妹妹别害怕,姐姐不怪你。”襄芸咳嗽了几下,脸色更加苍白,楚楚可怜。可她也不愿说不是,一个宽宏大量原谅冒失妹妹的姐姐,也是她能够演下去的角色。 被人推下湖怎能算是小事一桩?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众人看襄芸与襄秋清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心里头各自有着考量,谁说的话都不能全信的。 司徒赫一直都在偷偷关注襄芸的动静,现听到她咳了,忍不住往那里看数眼,又听了这番话,看襄秋清的眼神立马变了。 龙熙儿脸色一沉,顺着司徒赫的目光望过去,竟然是襄芸那个陷害秋清的贱人! 这个贱人,除了陷害秋清还不算,还敢勾引司徒赫,她一定会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襄芸,什么叫做守规矩! “姐姐……你千万不要有事,都是妹妹的错。”襄秋清哭的梨花带雨,只好被迫承认了,她扯了襄芸的衣服是有目共睹的。她根本说不出扯衣裳是为了让衣裳掉下来的这个理由。 竟然敢害的嫡姐掉落湖中,众贵女议论纷纷,看襄秋清的眼神更加奇怪了,也对襄芸的处境十分的同情。 生母早逝的嫡女,有这么一个嫡庶女的妹妹,其实在家中过的也不尽都是舒心的吧,怪道交际能力不强,且为人有些清冷,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特别是有些嫡女对襄芸的事情,已经代入了她们幻想的可能,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 “妹妹别哭,姐姐没事。”襄芸抖着手,轻抚了下襄秋清的眼角,想给她擦干净眼泪。 襄秋清哭的更加大声,就好像襄芸此时没气了一样。 平乐公主见事情已有了断论,便带走了那些贵女男客,吩咐下人尽心伺候着,同时也派人通知了丞相府。为了表示歉意,还送上了许多珍贵药材等等作为赔罪。 龙允啸见众人都走了,又宽慰了襄秋清几句,也离去了。 襄秋清念念不舍的看着龙允啸的背影,双手不安的扭着手帕,方才还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 一切都被襄芸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嘲笑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而拢在袖中的手指也不由紧紧捏紧,他们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狗男女! 在公主府没多久,两位小姐就被丞相府的人接了回府,回府后襄芸直接回了蔺芸阁养病,襄秋清则被人请去了老祖宗那里。 平乐公主的人未多添加一丝一毫,把所见所闻一字一句都说了个清楚,老祖宗也未传襄芸去问话,直接罚了襄秋清三个月禁闭。 襄芸回到蔺芸阁的这夜,突然高烧不退,府中的大夫一直降不下去,直到老祖宗派人去请了宫中的御医,才慢慢退了烧。 卷一 第九章 新仇旧恨一起算 “喜鹊?”襄芸哑着声音,轻颤着睫毛,用手撑着起来靠在了床头,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她回到蔺芸阁了。 喜鹊守了一夜,迷迷糊糊的,听到小姐唤自己,清醒过来,忙上前伺候。 襄芸就着喜鹊的手喝了口水,缓了一缓,问了昨日的那件事情,便神色倦怠的又躺下睡着了。 秋清苑。 “小姐,您不能出去,老祖宗吩咐了的。夫人说您闷了,就去抄抄佛经。”婢女一脸紧张的拦着襄秋清,怎么都不肯让她出去一步。 襄秋清绝美的容颜稍微有些扭曲,怒视着那个婢女,到底忍住了,扭头就把门关上了。 那婢女见襄秋清进去了,松了口气,继续站在外边守着。 “都给我出去!”襄秋清冷着脸,把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把桌上摆的茶具全部摔在了地上,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贱人!没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没让襄芸身败名裂,还惹了一身骚。 襄秋清满脸戾气的瞧着地上的碎片,喃喃道:“这次运气好,被你逃过了。下一次,新仇旧恨一起算,看你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呸,真是个病秧子,不过轻轻用了点力,竟然就倒在湖里了。” 二小姐三个月不能出清秋苑的消息,府里上下都知晓了。 传到襄芸这里的时候,喜鹊怒道:“还真是偏心,小姐你受的苦哪里能被三个月禁足就抵去了。” “收敛些,不要喜怒都展现在脸上。”襄芸只提醒了一句,便让喜鹊收了声。 三个月过的很快,襄芸此间每日都去祖母的院中请安,时不时会拿着书寻丞相解惑。 府中下人都看在眼里,也知大小姐去老祖宗院里的时候,老祖宗的饭都会多用小半碗。 而公主府落水一事,经过三个月的发酵,外头对于丞相府中大小姐、二小姐的风评也稍微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正是二小姐解禁得到日子,林熳如一早就过去陪女儿,准备带她去老祖宗那里好生说说话,这三个月,眼瞧着老祖宗要被襄芸给迷惑了。 “要不是祖母罚我,谁会罚我?父亲都不会罚我,顶多罚我抄书几遍。”襄秋清是一点也不愿意得到自由的第一天就又要去祖母那里受罪,满脸的嫌弃以及不情愿。 林熳如好说歹说了几句,见她还是冥顽不灵,有些火了,道:“你祖母已经偏心你了,你若不给我省点心,以后你祖母就偏心襄芸了。” “母亲,我不过抱怨几句。到了外头,我哪一次不守规矩了。”襄秋清满脸委屈,伸出手帕假意擦了下没泪水的眼眶,“我知道自己家嫡庶女的身份,是比不上襄芸的,所以到了外头我处处谦让着的。可这一次她陷害我,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林熳如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瞧着女儿伤心的样子,眼中的墨色愈来愈深。 她能在丞相府其他的女人中脱颖而出,坐上夫人的位子,心机手段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拟的。 且她也料理了丞相府大小事务多年,其也是名正言顺的丞相夫人了。 为了不在外头有刻薄前夫人所出之女的名声,她只能一碗水端平不说,还要委屈清儿几分。 她心里头也知道清儿的不甘心,但都视而不见,因为这都是规矩,没人能够逾越的。 前夫人死了,她便能成为夫人,即便百年之后不是主棺的位置,但那又怎样,富贵是活人才能享的! 那么,襄芸也可以从嫡小姐的位置离开,给清儿让位,使之成为丞相府地位最尊贵的小姐。 “我的清儿也不是生来就受气的,万事都有我。”林熳如温柔的摸了下襄秋清的头,这是在给襄秋清一个保证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视而不见的,反之,还会帮襄秋清的! 襄秋清听了,双眼立马笑着的弯弯,扑到林熳如的怀里:“还是母亲最疼我了。” 她就是想要母亲的一句话,得一个保证,这样,她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新仇旧恨一起报,这三个月里,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仍然可以让襄芸身败名裂,还不会惹火上身! 襄秋清趴在林熳如怀里,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等再起身梳妆的时候,又恢复了清纯如莲,善良温和的模样。 两母女收拾妥当,就母女融洽的挽着一起去老祖宗那里请安。 还未走到屋子里,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祖母,这您可不能贪嘴多吃,不易消化。” “你这个促狭鬼,还管起我来了。”老祖宗哪里被管的不高兴了,明明就乐意之极,笑的十分大声。 襄秋清挽着林熳如的手一顿,面上笑意盈盈的问婢女:“里面可是大姐姐在?” “是呢。夫人、二小姐,请——” 林熳如安抚性的拍了下襄秋清的手,道:“进去吧。” 襄芸坐在老祖宗身边,静静的看着两人进来,报以淡笑,起身问好:“母亲好,二妹妹。” “芸儿倒是来的早。”林熳如笑着赞赏一句,暗示性的瞧了襄秋清一眼,让她赶紧表现表现。今日本想着带着她早点过来请安,博老祖宗一笑,未想到被襄芸抢了先。 “母亲倒是夸错了,我昨日是在祖母这里睡下的。母亲与妹妹才是来的早,我是比不得的。”襄芸看了一眼老祖宗,身子不由的倾斜了一些,窘迫一笑。 老祖宗心中微微一怔,叹了口气,握住襄芸的手,道:“你一早就带着清儿过来,你有心了。”老祖宗这是在心疼大孙女生母早逝,二孙女却有母亲疼爱呢。 林熳如动作一顿,随后自然流畅的放下茶杯,笑着说:“哪里啊,是清儿说,许久未见祖母了,想您了呢。可她又怕您还怪她,这不就求了妾身一早陪着她来嘛。”没想到,襄芸这三个月在老祖宗这里刷足了好感,从未有过的这种心疼都出现了,林熳如狐疑的打量了襄芸好几眼。 卷一 第十章 下血本 要知道,原来,老祖宗可不会因为林熳如为襄秋清打算几分,就对失去生母没有生母打算的孙女有一丁点心疼的! 襄秋清早已做好准备,瞧好时机就从位置上起身,趴在了老祖宗的面前,口中所说,让人潸然泪下。 “三个月的禁足,清儿多谢祖母,让清儿有时间知道如何处事。正好姐姐也在这里,清儿也向姐姐正式赔个不是,望姐姐原谅清儿鲁莽行事。闭门思过期间,清儿抄写了许多佛经,为祖母祈福。”襄秋清话音刚落,便有婢女呈上她抄写的佛经。 老祖宗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道:“写的好,清儿懂事了就好,也不枉费你姐姐,你母亲,你父亲对你的维护。” 襄秋清低声应下,一副认错极好的样子,还时不时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眼睛红彤彤的。 “妹妹以后万万要记住,万事都要谨慎行事。”襄芸一脸真诚的劝诫,可千万别得罪了别人,让她不能亲手报仇雪恨! 襄秋清暗恨,却脸上带着感动,起身一福:“妹妹记下了。” 似这些都只是小插曲,过不了多久,几人其乐融融说着京中最近发生的趣事。 到了时辰,老祖宗就把林熳如留下了,让小姐们回去。 两姐妹走在路上,一气质脱俗,步步生莲;一眉目如画,貌美如花。 在丞相府花园里的小径上,就已惊艳了无数。 “妹妹,方在祖母那里,我还有一句未叮嘱你的。”走到分叉口,襄芸突然开口。 襄秋清眼里含笑,轻声问:“姐姐请说。” 襄芸抬脚,与襄秋清面对面站立,莞尔一笑:“妹妹不用紧张,姐姐只是多一句嘴罢了。妹妹以后行事不仅要谨慎,还需记得,不可随着自己的性子,任性妄为的胡来。” “那日,我就说了,妹妹不用帮我整理绢花,可妹妹就因为想着我,就去做了。我不让妹妹去做,是因为这是奴婢做的事情,那随后的事情,不说也罢。即便是好意,妹妹以后也要在心里掂量三分再去做,可记住了?”襄芸一脸正色的看着襄秋清,一副若是她不答应,就不放她走的样子。 襄秋清有苦说不出,恼恨她说自己做了奴婢的事情,又恼恨她竟然说自己是个任性妄为,只会胡来的人! “姐姐说的,妹妹都记住了。”襄秋清尽量保持语气平淡,见襄芸走了,才甩袖快步回清秋苑了。 襄秋清回了清秋苑,就直接冲到了闺房,让人把一个盒子开了锁,她细细数了一遍里头的银票,眼中是熊熊怒火。 她等不及了,她现在就要让襄芸,永世不得翻身! “去给我找一套小厮的衣服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襄秋清温婉的笑着,笑里藏刀的恐吓了下贴身婢女。 不过片刻,襄秋清就换了一身男装,她把一叠银票贴身藏好,从丞相府后门处出了府。 蔺芸阁。 “小姐,二小姐穿着小厮的衣服出府了。”喜鹊低声在襄芸耳边禀告。 这三个月,襄芸在下人心中的地位呈直线上升状态,不仅祖母与父亲的更加宠爱,还因为府外对她的好评。 如此一来,襄芸释放出友好的气息,自然有人会上门,而后门的门房恰好就有个叫王二狗的人,也是这其中的一个。 王二狗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偏他认了个干娘,是蔺芸阁的,自然也就想在襄芸面前卖个好了。 “你去查查,近日可有人来打探什么。你让王二狗盯着襄秋清回来的时候,可带了什么,有什么异样与否。”襄芸沉着冷静的下令,喜鹊就下去办事了。 襄秋清才被里外刺激了一番,现下出府了,会是去做什么呢? 她可不认为襄秋清是心里难受去散心了,穿上了小厮的衣服掩人耳目,一定是去办什么不可为人知的事情。 襄芸拧着眉细细的想,也没有丝毫头绪,她在这府中才刚刚布局,那清秋苑都是林熳如为襄秋清布的人,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那里的消息能够拿到手。 喜鹊出去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时,才愁着脸回来。 “小姐,是有人来打探咱们蔺芸阁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都有,奴婢根本分辨不出……”喜鹊苦着脸禀告,这件差事,好像没办好。 “莫慌了阵脚!”襄芸清喝一声,沉下心来,淡淡的模样让喜鹊也冷静了几分,“你细细的把听到的全部都说一遍。” 喜鹊理清了思路,开始把今日所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消息,一大半都是想摸清楚她脾性的试探,她如今也跟突变成嫡庶女的襄秋清一样,因着祖母的宠爱,水涨船高,要被讨好,小心对待了。 真是可笑,原先占嫡、占长的小姐还比不上一个襄秋清! 襄芸细细听了一遍后,只觉得有三条是可疑的。 一是有人来打探她的首饰有些什么,二是有人来打探她的作息时间,三是有人打探她落水那日的事情。 “把我的首饰全部清点一遍,写个册子给我,里屋除了你不准任何人进。近日,也敲打下下面的人都给我紧闭嘴巴,行事小心些。”襄芸拧着眉,不管襄秋清想从哪一处入手,她都不能让之有机可趁! 至于她的作息时间,明面上不能变,但暗地里却是要变一变的。 不管襄秋清使出何种手段,她都是不惧的! 却说那司徒赫,那日与襄芸一别,就一直在朝中与文官相对立,丞相属于文官之首,他若是去了丞相府,那这其立场就微妙了。 文官主和,武官主战。 如今边牧游民聚集形成部落,试图突破边关防线,此事,便是司徒赫从边关回来的原因。 镇国将军镇守边关,派了独子回京请命,为国一战! “少将军,丞相府的二小姐乔装打扮出府了。”虽说不能入府一见襄芸,但司徒赫在府外是安排了人手,密切关注丞相府的动静的。 襄秋清出府一事,立马就被人禀告给了司徒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