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纠葛 第一章 结下梁子 一 七月底，锦城 凌晨三点 城郊一处由平房组成的颇具规模的厂房里一片狼藉，大型机器设备被几台大货车急急运走，仓库里的货还来不及装袋，就被粗暴的塞进夜色里等待的小面的里分批拉走。 剩下来不及带走的皮革物料配件被胡乱丢弃在地上，厂里的工人在梦中被人粗暴推醒，拿了遣散费就被送上小巴带离这里。 贺老二趁着夜色混乱，从小巴上溜下来，偷偷又跑回黑灯瞎火的厂房，想捡点漏网之鱼。 他之前在厂里做皮料处理的，熟悉物料的气味和位置，摸黑扎了两捆还没被运走的小牛皮背在身上，赶紧溜了出去。 走到厂子后山的一个土坡上，一阵冷风让贺老二有了尿意，他丢下皮子，刚解开裤带，忽然看到两辆小轿车自西向东朝他这边飞奔过来。 贺老二以为偷东西被人发现了，吓得裤带都顾不上系，赶紧躲到小土坡后面，隐在了半米高的野蒿草里。 车子在离土坡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借着车灯的光亮，贺老二看到车上下来两位身形高大的男人，看不清样貌。只见穿短T恤运动装打扮的男人听从旁边穿西裤黑衬衣男人的吩咐，迅速转到后备箱拿出两把铁锨，朝着贺老二一步步走过来。 贺老二吓得两腿打颤，想跑，但发现脚是软的。无奈之下，只能屏住呼吸，哆嗦着摸了一块地上的泥石，紧紧攥在手里。 T恤男来到离贺老二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上的铁锨一下铲在地上。 贺老二不知对方要干什么，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蹲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两个男人在黑暗中一声不响的卖力挖坑。 大半小时后，衬衣男停下动作，T恤男把铁锨一丢，擦了把汗，朝车子走去。 几分钟后，T恤男把车子开到了土坑边，车灯下，贺老二看清了男人从后座上拽出来的东西竟是浑身是血的一男一女。 或许是太过吃力，T恤男在拖拽的时候袖子往上缩卷，露出三角肌位置的一片花臂刺青。 草丛后的贺老二看得真切，吓得不轻。他战战兢兢的仔细再看，这没了声息被人拖出来的男人好像是经常来厂里看货的客户。这女的他倒没见过，也不知这两人怎么就被弄死在了这里。 贺老二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生怕呼吸过重引来杀身之祸。他呆呆看着两个男人合力把这对男女丢进坑里埋好，然后听衬衣男人转回头跟T恤男说：“你回厂里再看看，别留下什么东西。“ 听他们这意思，这两人应该跟这厂子里有关系，可贺老二在这干了这么久，怎么就没见过他们？ 借着开门的车灯，贺老二看清了衬衣男人的脸，直到两辆车子朝不同的方向开走，他才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裤裆处一片湿凉，也顾不得拿上藏在草丛里那两捆皮料了，在夜色中仓惶的逃离这个藏尸之地。 太阳冉冉升起，雾霭散去，城市在金色的霞光下露出轮廓，山海相依，碧海蓝天。 从锦城海关大楼看出去，远处是世界著名的锦城港口，地处东西运输通道与海上南北运输通道的交汇点，是国内沿海的主要枢纽港。锦城外贸物资中百分之九十九经由锦城港进出，每年完成的外贸吞吐量占全国沿海主要港口的百分之三十。 早上八点刚过，海关大楼的二楼里，容纳六百人的环形会议大厅里已经全部坐满，众多媒体记者在前排架起长枪短炮，直播本次锦城海关预备役关员宣誓入职仪式，暨海关打假缉私外聘鉴定师发布会。 台上五十位身姿挺拔，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年轻人在领誓人的带领下，郑重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锦城海关关员，我保证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为崇高的海关事业奋斗终身！” 宏亮的声音在海关大楼里回响，整个会场的人无不被这一张张年轻激扬，却又坚定无比的脸庞感动，全场闪光灯此起彼伏。 坐在台下第一排C位的傅歌眼里闪着跟台上宣誓人同样的坚毅光芒，他身穿跟海关制服颜色相近的精良西服，短碎黑发，五官立体深邃，笔直的身形在一众样貌普通的海关人员里，格外引人注目。 宣誓完毕，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傅歌神情肃穆的望向国徽，热血澎拜。 海关郑关长站在台上，语气洪亮：“各位同志，战友上午好！今天是我们锦城海关建关110周年。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生力量，同时，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我们的海关人员于昨晚缴获了一起大宗假包走私货物，物品价值超过四个亿。“ 底下一片沸腾，掌声响起来，郑关长顿了顿，继续说：“这个走私案之所以这么快破获，多亏了这位一直给予我们鉴定帮助的奢侈品鉴定师——傅歌。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傅歌正式成为我们锦城海关打假外聘的鉴定师，由请傅歌上台。“ 傅歌从位置上站起来，外套颜色显得他侧脸和脖颈线条白皙修韧，整个人看起来肩宽腰窄，体态挺拔。所有人的目光和摄像机的镜头全都对准了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 郑关长从准备好的盒子里拿出海关胸章递给傅歌。 傅歌知道这枚徽章所代表的重任和意义，他接过来，朝台下所有人深鞠一躬，然后接过关长的话筒：“感谢锦城海关和大家的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托，打击造假走私，为海关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 他的嗓音低沉，缓缓而出，十分动听。 这是锦城海关成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聘请奢侈品行业的鉴定师来协助打假，这刚合作就打掉了这么大的一宗造假案，这份荣誉和轰动不言而喻。 台下闪光灯频闪，各大新闻台全在直播这场声势浩大的宣誓活动，一时间，傅歌成为所有媒体竞相报道的红人，荣誉太盛外加颜值加持，网上对傅歌的盛赞瞬时铺天盖地。 锦城，城东。 一个入住率极低的别墅区里，西区最里的一栋三层小楼的背阴面爬满了绿藤。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拉上了窗帘，整间房子显得沉闷压抑。 二楼客厅里烟味混合着酒气，一个男人坐在黑影里，身子靠在椅背上，手上烟雾缭绕的小红点明明灭灭。 男人喝了一小口杯里的酒，电视忽明忽暗的光照出他身上的黑色衬衫领口敞开，皱乱的边角上沾了不少泥灰和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阴沉。 电视正直播记者对刚走出海关大楼的傅歌的采访画面。 一位女记者把话筒递到傅歌面前：“傅先生，听说这次锦城海关是因为有了您的协助，才能顺利的破获这起近年来最大的一宗造假走私案。请问您成了海关的特聘打假鉴定师之后，以后是不是专职在海关部门打假呢？“ 傅歌表情平淡，声音波澜不惊：“我跟锦城海关是合作关系，不是专职。只要需要我，我都会出现。“ “您作为奢侈品鉴定师，是不是反对别人用假货？”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鉴定真伪，是不想让无良商家以次充好，欺骗消费者。” “那请问是什么让您义无反顾的成为打假卫士的？ 傅歌看向镜头，语气沉稳：“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卖正品的正规商家能够活下去，让消费者能够少上当受骗。” “那作为奢侈品鉴定师，您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能不能给我们广大消费者一点建议？” 傅歌顿了顿：“这批假货里，应该有不少是买家期盼的七夕礼物，无论你们购买时是什么心态，现在这份礼物是送不到你们手上了。希望你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购买名牌商品时尽量到正规专柜或商场购买，不要为了省钱而购买来路不明的商品，因为一旦商品出现质量问题，缺乏凭证，无法维权。” “好的，谢谢我们的打假鉴定师傅歌，相信有了您这样的正义使者在海关坐镇，我们锦城的假冒伪劣会越来越少……” 电视机前的男人一脸阴沉，忽然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一扬手，杯子砸到了墙角，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看着满地碎片，兀自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正义到什么时候。这笔帐，我慢慢跟你算。” 卷一 纠葛 第二章 结下梁子 二 海关大楼前的采访结束，傅歌在关员的引领下，上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贴着黑膜的轿车。刚坐进去，傅歌就看到坐在后座的郑关长。 他朝这位五十多岁依旧一脸英气的男人点点头：“郑关长，我们这样做，真能引出逃走的嫌疑人吗？” 郑关长示意司机开车，这才转头跟傅歌说：“我就赌他们的贪念。我们没收的货物估价有六亿，特意少说两亿，让嫌疑人以为那些分批货物还有漏网之鱼。如果他们不死心，应该会在这段时间再来取货，我们就等他们上钩。“ “如果他们真不来呢？“傅歌有些担忧。 关长爽朗一笑：“那我们就放长线，钓大鱼。这次被没收的东西够他们恢复一阵子了。现在有了你的加入，以后过关的假货估计就不敢这么猖獗了，但只要有利可图，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用更隐秘的方式来通关，以后还要借助你的专业技能，来协助我们的打击走私造假活动啊。“ 傅歌点点头：“能为国家效力是我的荣幸。“顿了顿，他接着说：“其实每个造假厂都有自己的特点，从这个批次的假货质量来看，应该不是小窝点能生产的。我现在既然跟海关合作了，以后我在鉴定过程中如果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会第一时间跟您这边汇报。“ 郑关长面露赞赏：“像你们鉴定师这个职业，用在打假上，就是我们手中的利剑，如果用在造假上，那就是刺向我们的匕首。希望更多的从业者能像你一样，有原则有底线，更重要的，是有一颗正义心。“ 傅歌看向胸前的徽章，深知肩上责任重大。 锦城一共十三个区，其中最大的区是上城区。 在上城区的CBD有一栋三十六层的商业大楼，傅歌所在的公司“鉴奢”就在这栋大楼里的第十六层。此时大楼外面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滚动播放完着最新的海关新闻。 车子在大楼门前停下，傅歌下车走进来。 一楼是整栋大楼的大堂和咨询处。傅歌进来的时候，前台大堂的两位美女正在低头照镜子化妆。 发现有人经过，两位姑娘赶紧放下小镜子，抬眼看到来人竟是新闻名人傅歌，激动得赶紧站起来跟他问好。 傅歌扫了眼她们的胸牌，客气的点了点头，往电梯口走去。 他边走边拿出电话打到大厦的服务投诉部门：“你好，我要投诉工号为016和027的两位大厦前台工作人员，她们上班时间化妆，违反了大厦管理原则，这样会让不知情的客户误认为楼上的公司跟你们的员工一样不专业。” 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马上答应一定严肃处理，傅歌这才挂掉电话，气定神闲的走进电梯里。 十六层的按键亮了又灭，傅歌刚出电梯，就看到“鉴奢“的两位穿黑色套装的漂亮销售员把几位前来购买二手奢侈品的客人送出来。 他走进公司，看了眼左边专做二手奢侈品买卖的部门，一间间玻璃隔断围起来的会客室里都是客户，一派忙碌景象。 他转身朝右边走去，那里是财务和一个大的公共办公室。再往里面，是三间独立办公室，最尽头也最大的一间是老板J哥的，对着的两间，一间是他的，一间是张铭豪的。 一路上同事纷纷对傅歌表示祝贺，他只是神色极淡的点头，态度客气疏离。明明帅气醒目，却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穿过走廊，傅歌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黑漆漆的屋里“波“的一声，随后一阵带着酒气的风朝他脸上喷去。 感觉到气流带起来的凉意，傅歌一个闪身，躲过了扑面而来的酒水和各种彩色碎片的袭击。 没等他反应过来，办公室的窗帘被瞬间拉开，光线射进来，他半眯着眼挡住强光，慢慢看清屋里的的状况。 老板J哥一脸兴奋的过来揽住他的肩膀：“欢迎打假英雄凯旋归来！” 傅歌看了眼满地发亮的彩带，又看向带着金框眼镜，身上的紧身衬衣几乎被大胸肌撑爆的J哥，哭笑不得的把身后的门关上，以免他的大嗓门影响其他同事工作。 “大早上就喝威士忌，夸张了吧。“傅歌脱掉外套，挽起衬衣袖子，准备清扫地上那些闪闪亮亮的东西。 “哎呀，别管那些了，一会让其他人来收拾。”J哥喜形于色，拉着傅歌坐下，递给他一个杯子：“今天双喜临门，我跟您说，我之前买的那箱‘山崎50年’今年疯涨了近20倍，整整二十倍啊！” 傅歌笑笑：“是吗，那恭喜啊。” J哥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你那时候要是跟着我买，现在也不用这么苦逼还房贷了。” “我哪像老板你这么有闲钱。”傅歌伸手把茶几上彩带喷出的几条荧光色的软胶带扔进垃圾桶里。 J哥拍拍他的肩膀：“哎，说正事，等周末你的鉴奢直播成功上线后，我就把鉴奢合伙人的合同发给你。” 傅歌一怔，停下动作。 商人重利，海关的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傅歌特聘鉴定师”和 “鉴奢”就上了热搜。他刚才进公司看到接单的同事一直忙个不停，如果不是担心他被别的公司挖走或是自立门户，J哥也不会这么痛快就让他成为鉴奢的合伙人。 傅歌在“鉴奢”这么多年，看着它从一开始的二手店慢慢发展到现在集箱包，首饰，衣帽等奢侈品的收购、销售、鉴定及售后一条龙服务的奢侈品买卖平台。这一路跌跌撞撞走来，也算是元老功臣。 他不是没跟J哥提过合伙人的事，但一直没有下文，加上多了个跟他不相上下的张铭豪加入，更是让他合伙人的路越发遥远。没想到如今他刚成为海关特聘员， J哥就主动做好了合同。 傅歌不动声色的淡笑一声，明知故问说：“合伙人的事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说还不到时候啊。” J哥靠在沙发上，伸长手臂倚在沙发背上，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神情：“前段时间的确不到时候，现在嘛，就差不多了。 “ 傅歌心知肚明，点破不说破：“那就谢谢J哥了。“ “这是你应得的。想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穷学生，这一转身，你也成了鉴奢的老板，准备迎娶SHINING的美女代言人，走上人生巅峰了。“ 卷一 纠葛 第三章 结下梁子 三 J哥笑着说完，就要往傅歌杯里倒酒，傅歌眼疾手快，用手捂住杯口：“我昨天答应客户今天上午十点前给她发检验报告。“ “答应就答应呗，你闭着眼用手摸也能摸出真假，还怕这两口酒？“ J哥说着又要倒酒，傅歌依旧不松手：“你知道我的规矩，干活不喝酒，喝酒不干活。” “活是干不完的，我们公司的承诺是只要48小时内给出报告就可以了，放一放，明天再干也一样。” 傅歌表情幽淡，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答应了的事就要说到做到，再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J哥放下酒瓶：“有你这样的员工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说完他往自己的杯里倒满酒，摇摇头，抿了一口：“这张铭豪一连请了好几天假，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自己喝庆功酒。” 傅歌不说话，打开电脑开始查收邮件。 J哥放下酒杯，拿出烟，走到窗边点了一根。 傅歌对烟有轻微的过敏，无论是炭火烟还是香烟，闻多了都会打喷嚏流鼻涕，J哥靠在窗边抽，让烟味尽量散在室外。 “今晚打算跟钱媛到哪庆祝？“ 傅歌起身打开另一侧的窗让空气对流，然后坐到上风处，慢慢说：“她去了法国总部出差，SHINING最近出了新品，她要去看看。” J哥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白雾：你们这婚期都快到了，你还放她去出差，不怕她被旧情人拐跑了？” 傅歌抬头看他一眼，拿出震动的手机：“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嫂子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你接还是不接？” J哥烦闷的掐灭烟蒂，看了眼傅歌电话上的号码：“不接，你也别接。她要是来公司，你就跟她说我去银行了。” J哥走后，傅歌把客户送来的包包仔细鉴定完毕，然后打开电脑发送鉴定报告到客户邮箱。工作完成，他登上微博，忽然看到自己原本只有一万多粉丝的号竟然新增了几十万的粉丝，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他浏览了一下微博底下的评论，有夸他帅的，有想找他做鉴定的，有慕名来翻看他过往八卦的。他知道新闻播出后自己的知名度会增加，但没想到会这么迅猛。 傅歌点开网页搜索自己的名字，搜索出好几百页的报道，几乎每一条新闻报道都给他冠上“鉴定大神”的名号。 他在奢侈品鉴定这行里干了六七年，虽然在业内也算名人，但行业外认识他的少之又少。如今在铺天盖地的网络世界里他忽然就出了名，被无数陌生人所熟知。他名气大增的同时，隐私也连带着被爆了出来，在哪上的小学，父亲是初中数学老师这样的个人隐私，也被莫名奇妙的人肉出来。 傅歌心里不舒服，但又无法阻止千千万万陌生网民的搜索，此时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锦城银行理财部门柜台前，清一色的都是身穿蓝色套裙制服，脚上套黑色长筒丝袜和平底黑皮鞋的柜员。她们头上统一盘着老气横秋的盘发，头发外还要用老土的蝴蝶结网兜兜住，让人联想到四十多岁更年期的教导主任。 可即便身穿如此灰头土脸毫无生气的制服，也没能挡住贺吱吱的肤白貌美，活色生香。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VIP室秃顶的理财经理忽然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朝贺吱吱招了招手。 她不知所以，站起来小碎步跑了过来。 “涂经理，您找我？” “小贺啊，今晚跟我一起去见个大客户。“ “您要带我去见客户？“贺吱吱满脸疑惑，一般来说，见客户这样的事，经理压根不会带她这样的底层柜员一起去。 老头的眼神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上下打量，压低声音：“我可跟你说，今年是最后一年合同工转正式编制的机会，我们支行的名额只有一个，你是理财部门业务能力最强的员工，我想把这个名额给你。” 贺吱吱有些意外，这位经理是一个苛刻又不苟言笑的老头，当她工作上出了一点点差错时，他会满眼充血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过后又会莫名其妙地跟她讲个如入冰窟的冷笑话，贺吱吱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他的这套操作。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这么看得起自己，张嘴说：“谢谢经理。“ “别谢我，这事成不成还得看你自己，你这次要是能把这个客户拿下来，这个名额一定是你的。“ “哪位客户？“ 经理阴阳怪气，闪烁其辞：“去了就知道了。” 贺吱吱犹豫几秒，眼睛垂下来：“谢谢经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贺吱吱越想越不对，她思忖半响，输入工号，进了内部系统。 下午刚下班，贺吱吱就背着包挤上晚高峰的地铁。 人满为患，她好不容易找了个车厢连结处的位置站着，摩肩接踵的地方，她生怕蹭坏了手上刚买的贵货SHINING包包，小心翼翼的把它环在胸前护着，一举两得。 车子开动，傅歌本想让座给站在一侧抱着包的姑娘，无奈被结实的人群堵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此时一位穿着衬衣西裤，满头大汗的上班族挤在贺吱吱身边，随着列车的晃动，无限贴在她身上，脸上是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贺吱吱恼怒却又没辙，手护着包，包挡着胸，徒劳的想用手撑出空间。 车子到站刹车，男人一下后退，站在傅歌前面，腿跟傅歌的腿贴着摩擦。 傅歌抬头，顺着腿部看到男人没拉上的裤裆拉链，里面还隐约透着颜色的内裤。 说时迟那时快，傅歌忽然伸手捏住男人的裤子拉链，猛地往上一划，哧啦一声，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阻滞，举手之劳堪称完美。 周围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男人跟傅歌对视了几秒，脸上堆满难以描述的表情，用力挤开人群离去，留下悲催背影。 剑不刃血的解决问题，是傅歌惯用的手法。但旁人却未必能了解他的心思。 贺吱吱全程看完这一幕，眼神诧异的看着眼前带着墨镜，依旧泰然自若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明明身高腿长帅气逼人，可这行为却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啊…… 感觉到她的目光，傅歌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看向她说：“要坐吗？“ 卷一 纠葛 第四章 初次遇见 一 贺吱吱看着这个奇葩男人，眉头一皱，摆摆手。 此时恰巧包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知道是经理打来的，伸手进去直接挂掉了。 傅歌眼神依旧停留在她身上，确切的说，是停留在她手上的SHINING包上。或许是职业病，一到公共场合，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看别人的包包辨别真伪。 贺吱吱被盯得浑身难受，警惕的搂紧了肩上的包包，想离这个怪异的墨镜男人远点，但车厢太挤，她反倒被人群慢慢推到了男人跟前。 傅歌看着正前面贺吱吱背的这款SHINING上一季出的高级灰鼠皮大水桶包，包上还挂着一只小巧可爱的灰色毛绒花枝鼠挂件。这款包包是热销款，容量大，款式百搭，要想在专柜上买到这个颜色的，除了有钱，还要有运气。 傅歌慢慢摘下眼镜，仔细看挤在他跟前的贺吱吱挎在肩膀上的包包走线。 针孔整齐细微，上面全是斜纹线，了解SHINING的人都知道，正品的走线都是斜纹线，如果是仿货，针孔较大且边缘不规则，而这个包包在走线上并没有这些问题。 傅歌又转移目光，观察这款包在手柄和包身连接处的两排回针线，这点假货是极难做到的，他对这个包包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接下来他盯着皮质上的标识，这是由一个个字母手工压印的，虽没有严丝合缝，但字体清晰，没有晕染。如果是假包，在这个地方是很难做假的，因为一般的作假手法是整个标识用钢印一次性压出来，不是按照一个个字母压印，这样就会产生横向的条纹。 虽然有个别的仿货也是一个一个字母压印，但是压印的效果边缘很浅 ，字体清晰度不够，而且比正品字体要粗很多。 他看了眼这位穿着工作套裙的姑娘和她手里的这个包，虽然觉得有百分之九十是真品，但只要还有百分之一没能确定，他也不能作出最后的判断。 贺吱吱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瞪了眼一直在打量她包包的怪异男人。在列车的晃动中，艰难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没想到顺手带出了一幅吸在一起的耳机线，经过包包的五金件时，耳机一下吸在了金属件上。 傅歌愣了一下，看清上面的五金件的确和耳机头吸在了一起。他很清楚，正品SHINING包包的五金件是采用特殊的合金制作而成，对磁铁是绝对不会有吸力的。而假货没办法搞到这种特殊合金，只能用一般金属代替，他鉴定这款包的杀手锏就是吸铁石，现在看来，这个包是假货无疑。 他面色有些凝重，不知道她在哪买的假货，除了五金件，其他部位竟然做得这么真。看她对这只包的紧张程度，估计是把假货当真货买了。 贺吱吱不知傅歌内心所想，满脸厌恶的转身挤到车身链接处，这才接通电话。 对方一开口就气急败坏的质问她在那里。 贺吱吱边努力维持身体平衡，边语气平静的回答：“我回家啊。” 那头的经理急了，转头看向包厢里脸色不好看的J哥，压住火气说：“你怎么回家了呢，不是答应要来陪客户吃饭吗？” 贺吱吱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我没答应，我说的是谢谢。” 经理差点没被她气死，本以为她勤勤恳恳一心想转正，他拿转正捏她准没错，没想到竟然被她耍了。 气归气，谁让客户指名要让找贺吱吱呢。秃经理没办法，只能咬牙继续哄：“你既然想要转正，就得有所付出啊。再说了，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 贺吱吱不急不徐，不卑不亢：“吃饭是不会怎么样，但这个客户曾经骚扰过我，这件事你也知道。而且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次的转正式编制名额已经给了别人，你还用这个来给我画大饼，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去吃这顿饭吗？” 经理没想到这个不声不响的贺吱吱竟然还有两下子，咬牙放了狠话：“你要是现在不马上打车过来，过几天月底合约到期，你就直接走人！“ “辞职书我下班时已经放在你桌上了，你最好在我办理完辞职手续后，把六个月的补偿金打到我的账户上。”贺吱吱一口气说完，心里只觉得解气不少。她早知道这只老狐狸会拿续约合同来要挟她，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要最大程度的拿到补偿。 那头的经理怔了一下，阴笑一声：“你是不是脑子被夹了？你这样怠慢工作，导致客户流失，我不让你赔偿单位就不错了，你还想要补偿金？“ 贺吱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着冷静：“我相信涂经理有的是办法办到，就像你有办法说服今晚一起吃饭的客户跟你签订‘秘密协议’一样。我相信你得到客户的密码，用他存在行里的钱去给企业放高利贷这件事，你不会想让更多人知道的。” 电话那边死一般沉寂了几秒，秃头经理咬牙切齿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些你都听谁说的？诽谤也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是不是诽谤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被解约之后没收到补偿金，你也别想再混下去。“ “你想怎么样？“对方气急败坏。 “拿到我应得的。“贺吱吱一字一句说。 对方狠狠挂掉电话，贺吱吱闭上眼睛，让狂跳不止的心口平静了几秒，这才吐出一口气。 她一个没有背景又能力一般的派遣合同工，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金融系统里不站队不参与八卦，想要不殃及鱼池得以自保，就要时刻留心情况变化，好在她运气不错，听到了对她有利的消息。 但这些消息，也仅仅是捕风抓影的八卦而已，她根本没抓到对方一点点实际的把柄，她这么说，完全是绝地反击的诈他而已。 如果对方不给她赔偿，她也没有办法。但既然横竖要走，为什么不博一下？就算出一出这口恶气，也对得起她这两年多里，每天上班都跟打仗一样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尽量不上洗手间连水都不敢多喝。更不用说每天中午轮休息半小时，她坐在过道上那些个装着几十上百万的钱箱上吃饭的情景，简直不要太酸爽。 但即便辛苦，她也自问是勤勤恳恳凭本事吃饭，如果需要出卖色相才能保住这份工作，那她宁可不要，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卷一 纠葛 第五章 初次遇见 二 地铁即将到站，贺吱吱用力把电话放进包里，准备朝车门挤去，余光看到墨镜男竟然也跟在她后面挤出来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跟她同一个站下，郁闷之余，加快了脚步。 出了地铁出口，人群里看不到怪男人了，贺吱吱这才松了口气，把手上的贵货包包挎在胳膊上的瞬间，整个人都昂首挺胸起来，一脸傲娇的快步朝前走去。 没想到一不留神，她一脚踩到了下水道的铁栏杆缝里！右脚的高跟鞋鞋跟儿卡了进去，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陆续出站的人经过她身边，眼神怪异的看着她的鞋子，但没人帮忙。 贺吱吱背着名牌包包，为保持仪态，她深吸一口气，脚上暗暗提劲，想用力直接把鞋拔出来。没想到卡得太死，根本拔不出来。 她穿着套裙，蹲下不方便，出站的人越来越多，她站在人流中尴尬又突兀。 眼看这么杵着不是办法，贺吱吱又不能光着脚离开，犹豫几秒，她一咬牙一运气，猛的使劲儿一拔，只觉得脚下一松，她心头一喜，低头一看差点崩溃，自己竟然把整个下水道的盖子拔起来了。 贺吱吱内心咆哮，想她胳膊上挽着名牌包，鞋上却拖着个铸铁的下水道盖子，这造型真是分分钟要她老命啊。 本着头可断，发行不能乱的原则。她抬起沉重的右脚甩了几下，没想到盖子纹丝不动。她像傻子一样，在那里来来回回的甩着“大摆锤“一样的腿，周围是来来往往看她笑话的路人，就在她绝望得想要拖着这块大铁离开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贺吱吱看清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位奇葩眼镜男，心情复杂。 傅歌看了她一眼：“把鞋脱下。” 贺吱吱只能乖乖听话的把鞋脱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单脚站立。 傅歌一个用力，就把她的鞋从盖子上拔了下来。顺手把井盖放回原来的地方，再把鞋放到她的脚下面。 贺吱吱反应过来刚穿上鞋子，傅歌已经拍掉手上的灰，转身离开。 “怪人。”她嘟囔一句，看了眼时间，转身快速走向旁边的购物广场。 傅歌住的地方离这不远，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今天终于能按时下班，他懒得回去做饭，就在广场随便吃了点东西。 往回走的时候，他看到广场一楼有家FJ的店面，钱媛一直很喜欢这个品牌的太阳镜。他虽然是鉴定奢侈品的，但却极少给钱媛买过什么一线大牌的奢侈品，而钱媛知道他白手起家在这个城市里买房还贷，也体贴的从没开口跟他要东西。 傅歌一直觉得愧对和感激钱媛的懂事，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海关的特聘鉴定师，又即将成为“鉴奢”的合伙人，他觉得有必要在这个重要的时刻给钱媛一个惊喜，他要用行动告诉她，他会努力给她更好的生活。 傅歌走进了装潢考究的店里，环顾一圈，这里从包包到配饰都一应俱全，即便是一副巴掌大的眼镜，也要花去他大半月的工资。 虽然价格不菲，但他打算给她选一副。 正逛着，一位长发披肩，身穿无袖藕粉色连衣裙的女人从后面走到他前面。 他转头看了一眼，女人的小腿白皙纤细，一手提着包，一手挽着一个四十多岁寸头微胖的男人，两人站定在他旁边的樱桃木装饰柜的新品展示货架前。 傅歌注意到女人手上拎着的包竟然也是SHINING的灰鼠皮大水桶包，一个多小时之内两次看到同一款包，傅歌不由自主又多看了包主人的背影一眼。 女人对着柜台上同一个款式，但颜色不同的包包犹豫不决。 男人大气的一挥手，跟导购说两个都拿了。导购乐得屁颠屁颠的把两只包拿去包了起来。 女人心满意足，把自己的包挂到肩膀上，给了男人一个拥抱，因为力道有些大，包带上甩出一只毛茸茸的花枝鼠玩偶挂坠。 傅歌愣了几秒，朝女人的鞋看去，右鞋跟上果然有几条划痕印子。傅歌好奇她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换了行头又化了妆的。 贺吱吱拉着男人转身去前台结账，再次跟傅歌擦肩而过，傅歌这次看清了她的脸，没错，就是她。 傅歌看着两人付了帐离开。又低头继续选眼镜，最终敲定了几款式经典的样式。可以想象，每一副戴在钱媛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都很出彩，但不菲的价格让他没法全都都买下来， 挑来选去，傅歌没法确定钱媛更喜欢哪副，此时是傍晚七点，法国跟国内差了6个小时，那边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左右，他干脆拍了照片，微信发过去征求钱媛的意见。 等待回复的时候，他又趁着这个时候仔细看了FJ的几个新款包包，像奢侈品鉴定师这一行，是一时效性非常强的职业，不是学完考下一个证，就永远是鉴定师了。正品的做工时刻在调整，而假货的工艺也时刻在更新，如果鉴定师不能实时更新自己知识的储备量，与时俱进，那么基本上等同于武功全废。 傅歌还在全神贯注的观察包包，忽然一阵香风飘过来，旁边又站了一男一女，他抬头看去，没想到又看到了那只挂着花枝鼠挂坠的SHINING灰色水桶包，只不过这次拎着它的女人换了件黑色紧身裙，妆容更为浓烈，手边挽着的，是另外一个矮胖些的男人。 傅歌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做到再次换了行头、妆容，和身边男人的。 贺吱吱并不理会旁边人的目光，径直指着新品柜上价位最贵的，刚才她买过两个的那个款式，装作一脸惊喜又犹豫的样子，说不知要哪个颜色。 矮胖男人似乎没有板寸男那么痛快大方，讪笑几声，竟然拿起旁边价位低些的款式让她看看。贺吱吱佯装生气要走，男人这才一咬牙，给她买了其中一个贵包。 贺吱吱趾高气扬的勾着男人的胳膊去结账，傅歌全程看着她，擦肩而过时，她也认出了他，她的眼神迅速移开，跟男人扬长而去。 卷一 纠葛 第六章 初次遇见 三 钱媛的信息让傅歌回过神来，他拿起选中的眼镜，让导购去拿一副新的。没想到钱媛选中的款式这家店没库存了，需要从另一个店调货过来，傅歌只能继续边看新包边等着送货过来。 约摸大半小时后，店门被推开，傅歌以为是送货的来了，刚抬起头，就看到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挎着那只灰色的SHINING包，独自一人急冲冲的走进来，手上拎着三个还没拆开包装的包包，朝收银台走去。 “我要退货。” 接待她的导购有些吃惊：”全都退吗？“ “全退。”贺吱吱把手上的SHINING包包往肩上提了提。 导购小姐皱眉，问说：“小姐，请问您是什么原因需要退货呢？” “不喜欢，不想要了，这包装还没拆，赶紧给我退货。”贺吱吱语气有些急。 导购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同意退货了。 “麻烦给我现金。”贺吱吱催促说。 对方不满道：“我们这里没这么多现金，直接打您卡里不行吗？“ “不行！“贺吱吱斩钉截铁，然后指了指门外电梯旁的一个ATM机说：”我跟你过去取。“ 三个包包检验完毕，其中一个导购黑着脸跟贺吱吱出了门。 店里另一个导购凑到收银员旁，开始窃窃私语：“之前我有个脚踏几条船的客户，店里一上新货就分别带着几个不同的男人来店里买同一款包，然后只留一个，其余的都退掉，这样她每次跟不同男人约会时都背着那只包，那些男的都以为是自己给她买的那只包包，殊不知她退一次货就净赚小十万。“ “这个女的跟你那客户还不一样，她来退货也不止一次了，每次也是带着不同的男人专挑最贵的买，退货的时候一件也不留，买多少退多少，每次都是要现金，估计宰了一次就不联系了，这才是厉害角色。” 傅歌转头看向门外，看到贺吱吱从导购手里拿了钱，认真点了几遍，这才揣进包包里转身离开。 他眉头皱起，对这类没有原则底线，靠从不同男人那里骗取信任和钱财的女人充满厌恶。 贺吱吱一路小跑来到商场外面的公车站，这是最后一趟回住处的公车，许多加班的上班族都会赶这班车，拥挤的程度堪比小高峰。她排在好几米的长队后面，跟这些穿着黑色西装打着哈气，一副疲惫不堪的加班族一起，翘首企盼公车把他们送回到城郊的出租房里。 包里的电话又震了起来，贺吱吱从里面抽出来看了一眼，是老妈打来的，她犹豫几秒，接了起来。 “吱吱啊，你最近手头方便吗？给我转点钱。“ 贺吱吱眉头微皱，心说自己这个老妈挑男人没眼光，对她口袋里的钱倒是敏感得很，钱刚进来，她电话就来了。 “我上两周不是刚给过你一次吗？” 老妈支吾了几声：“你赵叔叔最近要投资个大买卖，手头钱不够，我就先给他了。” “屁的大买卖，他就是骗你钱！”贺吱吱气不打一处来。 “别张口闭口骗钱骗钱，赵叔叔是真心对我，不像以前那些骗子，更不像你爸，他前段时间还给我买了个镯子呢。” “那也是拿你的钱买的！”贺吱吱对自己老妈这种“心盲患者”已经没脾气了，真是怒其不争恨其不为。 看吱吱不说话，电话那头声音软了下来：“吱吱啊，我跟你赵叔叔是真心相爱，你就帮帮他吧。“ “你哪次不说是真爱？又哪次没被你的真爱骗财骗色？”贺吱吱嚷嚷完，发现旁边的人都看着她，她压低声音叹了口气：“行了，跟你说这个就是浪费口水，要多少？“ “十万。“ “什么？您还真敢开口！也不问问你女儿有没有钱吃饭。“贺吱吱愤然。 老妈在那头讪讪笑：“我女儿这么有本事，怎么能吃不上饭呢？那你现在有多少？“ 贺吱吱忍住胸口一股气，闷闷说：“六万。“ “才这么点？“ “嫌少别要。“ “要要要。“老妈赶紧哄道：”你马上打过来吧，回头让赵叔叔请你吃饭。“ 贺吱吱刚要说话，老妈已经挂了电话，她一口气赌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 最终，她还是走出等车的队伍，朝车站附近的ATM机走去，把包里还没捂热的六万块，如数汇进了老妈的卡里。 其实就算老妈不问，她也会每月把这些“不义之财”按时打给她。正因为老妈耳根软，听不得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为了不让她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她才不能一骗到钱就马上打给老妈。 再说她骗一次需要先撒网，再筛选最合适的目标，层层深入，直到到最后的得手。这一整个周期下来，都需要时间和精力。而她平时除了骗男人的钱给老妈用，还要自己工作赚钱给自己花，即便一次轻轻松松骗来的钱是自己一年甚至几年的工资，这些年她也没动过这些“不义之财”的一分一毫。 老妈收到钱后给她发了个笑脸，她不想回复，把手机放进了包里，重新走到人群中排队。 站在贺吱吱旁边的加班族哈欠连天，贺吱吱被感染，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眼里闪出疲倦的泪光。 车子从昏暗的路灯里开了过来，等车的人群开始骚动，刚才还算有秩序的队伍瞬间乱成一锅粥。男人相互推搡，女人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谁也不想打车回去，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朝车门处挤去。 此时的贺吱吱显示出了与她体型和外貌完全不同的强悍，推挤的过程中，她把包放在胸前，双手用力推开前面的人，眼看勾到了车门把手，她咬着牙，死命拉着车门不放手，然后一脚踏上车门台阶，终于被汹涌的人流拥进了车厢里。  找到位置坐下的贺吱吱马上点开手机上的招聘网站，浏览了好久也没找到个对口的工作。最近经济不景气，生存要紧，她干脆广撒网，把看着薪资待遇还行的都投了一遍，连SINNING的店面导购这样的职位她也发了一份简历过去。 在闭眼往后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一堆研究生博士的大城市里，她这个学历一般的本科生，想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到一份轻松的高薪工作，无异于白日做梦。好在她贺吱吱不喜欢做梦，不期望一蹴而就轻松拿大钱，只愿努力付出后能有回报。 卷一 纠葛 第七章 上当受骗 一 贺吱吱推门进屋的时候，同住的叶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边敷面膜边用手提电脑看网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叶眉转过头来，脸上除了眼睛里的眼白，其它部位全抹上了黑色的火山岩面膜膏。 “吃过了，差点没赶上末班车。”吱吱边说边小心翼翼的仔细检查包包上面有没有划痕。刚才挤公车的时候，包包被扯了几次，把她心疼坏了，差点忍不住一脚把拽她包的人踹下去。 看包包没受到任何损坏，她这才放下心来，换下鞋根被井盖划伤的高跟鞋走到叶眉旁边，小心的掀开沙发靠垫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宠物“猫大王“没在下面，这才放心的坐下来，转头朝屋里低声唤道：“大王，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一只巴掌大小，耳朵小而圆，尾巴细长，全身浅灰，只有右前肢是黑色的花枝鼠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看到它，贺吱吱脸上才有了笑意，伸手到它前面。“猫大王”熟练的顺着她的手腕上了她的胳膊，又顺着手腕上了肩膀，一直爬到了她的脖子右边的锁骨下凹处才停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这里让它感觉特别安全，每次它都会在这个位置上舒服的趴着。 “人家都养猫养狗，你倒好，养只老鼠。”虽然跟贺吱吱合住，但每次看到这只老鼠，叶眉都起鸡皮疙瘩，更别说喂它东西，伸手摸它了。 “它不是老鼠，是花枝鼠，可爱聪明，可温顺了。”贺吱吱不停顺着它的毛摸，养只宠物就有这个好处，无论多沮丧，回家撸撸“大王”，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叶眉一脸嫌弃，往旁边移了移：“对了，房东刚才来电话了，说从这个月开始，房租不按季度收了，要一年交一次，每个月再涨两百，让我们准备好钱，这几天打给他。“ 贺吱吱停下动作：“这么霸王的条款你都同意了？“ 叶眉耸肩：“不然还能怎么样？这附近所有的房租都在涨，我们退租立马就有人顶上，房子不愁租，但我们想要再找一处好房子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贺吱吱一个头两个大，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跌入谷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刚炒了单位就碰上涨房租，她算了算，现在账户上除了交房租的钱，也就不剩什么了。 想她好歹从高中就开始做兼职，到现在也有十年“工龄”了，没想到还是在“赤贫”和“月光”上苦苦挣扎。 不是她不努力，也不是她不肯干。从小到大，受够苦日子的她对一切赚钱的机会都极感兴趣，加上她脑子活，人也肯出力，只要不犯法能赚钱的工作，她都尝试过了。 说实话，她钱的确赚了不少，但她一人赚钱，怎么赶得上一对不靠谱父母的花销？要是父母能让她省点心，这些钱都能攒下来，她早就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弄个自己的小房子了，何至于现在还看着连连上涨的租金咬牙兴叹。 而最最可恨的是，她明知父母这么作，依旧无法丢下他们不管，这都是她的命。 “是不是钱不够？ “这么多年的闺蜜，贺吱吱的神态变化，叶眉不用看就能感觉出来。 “是不够，但你也不宽裕啊。”贺吱吱一脸仄仄的表情，把炒上司鱿鱼和投简历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这么高大上的工作你说辞就辞了？“叶眉满脸可惜，埋怨她做事太冲动。 贺吱吱哼笑：“高大上？来，我跟你说个笑话。话说一位银行员工实在是太累了，去少林寺问大师:‘我是银行职员，每天压力很大，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能顾家，还要面对各种指标压力，别人都有时间休假，而我却不行。’禅师听完右手捂左胸，不语。银行员工追问大师：‘您是说不要抱怨，要问心无愧，要对得起心中梦想，对吗？’禅师摇了摇头说：‘你离我远点，我出家以前也是银行的！今天听你又说这些，我心里堵得慌。’“ 贺吱吱边说边笑：“哈哈哈，心里堵得慌哈哈，你明白了吗，这个工作只是看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个金融民工的活，谁干谁知道。” 叶眉笑完，继续说：“那你就更应该去吃那顿饭了，连银行都巴结的客户，那是条多大的金龟啊，要是钓上了，你不就脱离金融民工的苦海了嘛。” “还大金龟呢，人家龟儿子都有了。”贺吱吱把脚平放在沙发上好一个揉，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叶眉边搓脸上的黑泥边说：“有儿子怕什么，舒舒服服当个有钱后妈，出门有司机，回家有保姆，什么心都不用操。“ 贺吱吱叹了一声，把大长腿抬起来：“我没这么好命，也不是给人当后妈的人。” “是啊，你清高，看不上已婚男，连骗都找那些已经离异的来骗。不像我，只要是有钱的，能让我当上富家少奶奶的，统统来者不拒。” 听出她的揶揄，贺吱吱轻笑一声，抬眼看到她脖颈上隐约露出的“草莓”印记，边摸“大王“边提醒她：“以后别玩种草莓 ，这样很容易形成血栓的，不怕猝死啊？” “啊？这么严重？”叶眉愣了一下，摸着自己的脖子，心里本想问印记这么明显吗，没想到一出口就暴露了怕死的本性。 “你没看新闻报道吗？种草莓的时候因为人的脖子被用力吸吮，血液会出现凝固，造成动脉损伤，脖子部位是有大动脉存在的。如果凝固的血凝块流动到了大脑就会很危险，有可能会出现中风的情况。” 叶眉一脸后怕，随后像是发现什么重要信息一样盯着她：“我说你一个对男人没兴趣的人，怎么比我这个‘万男斩’知道的还多，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贺吱吱笑：“我还能有什么情况，这是科学知识，跟经验值没关系。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跟你的 ‘花少’腻歪了？” 叶眉恨恨从鼻腔里哼一声：“一说他我就来气，这死人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以为送几个包包就能让我死心塌地了，老娘没这么好哄！”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叶眉以为是男友终于来电了，激动得一把抓起手机，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铃声。 声音持续不断的从贺吱吱的包里传出来，叶眉赶紧暂停了电脑，催促说：“快接啊，说不定是录取电话，现在的HR都故意挑下班时间给投简历的人打电话，为的是多了解应聘者的私生活。” 贺吱吱不太相信刚投的简历就有回复，但还是侧身赶紧翻出包里的手机，猫大王没了舒服位置，顺着肩膀从胳膊爬下来，跳到了沙发上。 吱吱看了眼陌生的号码，轻咳两声，这才音色清亮的接起来：“喂，您好。“ “你好，请问你是贺吱吱吗？“ “是的。“ “我这里是清泉公安分局的，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卷一 纠葛 第八章 上当受骗 二 听到“公安局“这几个字，贺吱吱表情凝滞，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一颗心悬着。 难道是今晚那两个男人报警了？她迅速回想了一下今晚的步骤，每一步都是演练过千百次的，从谈话内容到改变妆容，再到她最后拿了现金离开，应该没出现什么破绽啊。 不对，电话里的人刚才说的是她的真名，她出去骗男人的时候，从来不用真名，应该不会是这件事。但如果不是这件事，她还有什么事能跟公安局牵扯上呢？ 贺吱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想了解什么情况？” 叶眉看她神色不对，用嘴型问她：“怎么了？” 贺吱吱面无表情，淡定的朝她摆摆手。 其实她很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行骗这样的事，就算她再小心，也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但说实话，她并不后悔骗过的那些男人，毕竟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她去骗那些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再把骗到的钱全转给自己的老妈，这些钱在老妈手里很快又落到其他男骗子的手中，这只不过是一场“从哪来回哪去”的游戏。 她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大循环中的其中一环而已，在她看来，无关对错。 贺吱吱坦然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想到电话里的男警察问出的话竟然是：“温小铃你认识吗？” “温小铃？”贺吱吱懵了两秒，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她给你代购过包包，在微信上应该叫WENDY，我们在她的最近微信联络人里看到了你的收货地址和电话。” 贺吱吱恍然大悟，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那只SHINING包。 “是她啊，认识。“ “怎么认识的？“ 贺吱吱想了想，说：“以前一个经常买奢侈品的同事介绍的，说WENDY在海外读书，代购的东西都是真货，价格还实惠，我就加她了。最近的确让她帮我代购了一个SHINING的包包，钱已经给她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 对方沉默几秒：“她死了，我们初步判断是他杀。因为案件重大，所以我们要把温小铃电话里最近有联系的人都要调查和询问一下遍，希望你能配合。“ “死了？”贺吱吱有些不敢相信，前两天还在微信里“亲，亲“叫着的人，怎么转眼就不在了？ 因为太过震惊，一旁的叶眉也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 “她之前跟你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过什么别的人，比如其他的代购，或者她的其他朋友？”  “没……没有。”贺吱吱有些恍惚。 “你在她那里买过多少次包？“ “就这一次。”她实话实说。代购卖的虽然比专卖店便宜，但总归是奢侈品，她花的都是自己工作赚来的钱，买一个都是咬着牙的。“ “你知道她卖的都是假货吗？“ “假货？“贺吱吱犹如当头棒喝，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只让她昂首挺胸了一天的名牌包包。 “她不是什么海外留学生，她手上卖出去的包，全部来自市郊的造假工厂。” “什么？“贺吱吱傻眼，不相信自己咬牙花了三个月工资奖励自己的第一个奢侈包，竟然是个假货，简直晴天霹雳。 警察又继续了解了一些别的情况，这才挂上电话。 贺吱吱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还处在恍惚状态。她虽然跟这个WENDY没什么交情，但还是觉得胸中堵闷，一是感觉生死无常，二是感觉人和人之间毫无诚信。 卖货给她的时候，WENDY明明还信誓旦旦的给她发了各种代购票据和身份证照片，没想到竟然都是假的。 叶眉刚才从电话声音里也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倒了杯水递给她压压惊，然后拿起贺吱吱的新包包仔细看了半天：“我就说刚开始看的时候有点别扭，怪不得了，原来是个假包。” 贺吱吱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马后炮，刚收到货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看你高兴成那样，怕扫你兴嘛。再说了，我也只是怀疑，又不敢确定，万一要是真的呢？” 贺吱吱长叹一声，懊悔不已：“这下好了，死无对证，三个月省吃俭用啊，打落门牙往里吞吧。“ 叶眉哼一声：“省吃俭用也是你自找的，你要是肯花那些男人的钱，别说一个包，十个你也背上了。你把那些钱全给了阿姨，她也捞不着用，还不是都给了别人了，你说你是不是傻？” 贺吱吱继续唉声叹气：“这跟傻没关系，这是原则问题。” 叶眉倚在沙发背上，把脸上的面膜擦干净：“好好好，你硬气，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吃亏了要长脑。我之前就跟你说不要相信代购，你偏要说你那个同事有钱用惯奢侈品，不会看走眼。别以为有钱人不会用假货，越是有钱的人，越喜欢用假货，因为无论他们用的是真还是假，别人都会认为是真的。” 受了数落，贺吱吱忍不住为自己的愚蠢辩解：“可我这明明还有海外代购的小票，WENDY还说支持专柜验货的。” 叶眉翻了个大白眼：“切~你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我告诉你，那个代购小票太好弄了。讲究点的呢，会先找个在国外接应的人，然后将高仿品和高仿小票等包装整齐寄到海外，再让海外的人按照收货的地址直接发货，你这边收到货就以为从海外代购回来的。” 贺吱吱苦哈哈的不耻下问：“那不讲究呢？” “那就直接高仿一套海外商场消费的小票，连同包装好的高仿货物发给你。像你这样没有海外购物经验的买家来说，这些小票你也看不出真假。至于代购信誓旦旦说可以“专柜验货”，这更是无稽之谈。“ “那她说的专柜验货呢？“ 叶眉哼笑一声：“目前国内的奢侈品专柜基本上都不支持所谓的“专柜验货”。而有验货服务的几个牌子，比如你买的SHINING，专卖店会在确认你有验货需求后，将你需要验货的包寄往总部。但这其中的高额邮费是需要由提出验货的客户负责的，如果SHINING总部发现包是假的，高仿产品会被当场销毁。所以说可以专柜验货的，都是骗子。哎我说你也是经常出入奢侈品店的人，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贺吱吱一脸郁闷：“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我转身就退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花钱买，哪知道坑这么多？” 说也可笑，贺吱吱在“狩猎”男人和“变现”礼物的事情上杀伐决断，从不失手。 她会精心挑选猎物和让他们“放血”的场所，一般都是带着上钩的对象去奢侈包店、名表以及珠宝首饰店。 这些地方中，她最爱的就是包店，可以直接退货。而名表和首饰店要么退货时间长，要么拒绝退货。如果要出手，只能卖给二手店，无法第一时间兑换成钱。 而她进店挑的一般都是新款，一是价格不低，而是退货时因为是热销货店员不会跟她多纠缠，这些经验都是她在“打猎”中摸索出来的，她在男人堆中战无不胜，没想到花自己辛苦钱的时候却栽在了女人手里，难道真是世道轮回？ 卷一 纠葛 第九章 上当受骗 三 叶眉看她一脸懊恼，也不忍再打击她。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买奢侈品长点心吧。如果实在不知道真假，可以找专业人做专业事。现在有个职业专门帮人鉴定奢侈品真假的，叫奢侈品鉴定师。你以后再买奢侈品，就买那些能退货的，货到了先去找这些人鉴定，鉴定是真的再留下，否则你花这么多钱买个假货多憋屈啊。“ 贺吱吱半信半疑：“奢侈品鉴定师？还有这个职业？” “大姐，你都不看新闻的？今天‘奢侈品鉴定师’这个词火一天了。电视和网上都在轮番轰炸，海关都外聘奢侈品鉴定师来打假，这么大的新闻你竟然都不知道？“ 看贺吱吱一脸茫然，叶眉刷开电脑开始给她扫盲。她输入“鉴奢“两个字，网页顿时跳转到一个由黑白灰三色组成的页面上。 “我跟你说，我这一天的时间都花在调查了解这个职业上了。这个‘奢侈品鉴定师’就是我这些新媒体平台未来十天内要写出花来的职业。“ 叶眉涂满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屏幕：“呐，这就是现在最热最权威的鉴定公司，里面有两个巨牛逼的帅哥鉴定师，据说火眼金睛，特别是那个叫傅歌的首席鉴定师，号称一眼定真假，关键是人还长得帅。” 贺吱吱扫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又扫一眼，愣了。 这男人不就是地铁上的奇葩男吗？ 他今天一直盯着她的包看，难不成是看出她背的包包是假的？ 光看就能辨出真假？贺吱吱不信真有这么牛逼的人。 她看了叶眉一眼，抱起“猫大王”，问说：“这些鉴定师真这么厉害？“ 叶眉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这世上的牛人多如牛毛。我跟你说，每个行业都是有精英有菜鸟，像傅歌这样一眼辨真伪的精英，一个月起码能拿这个数。“ 贺吱吱看她举起的一串手指，咽了咽口水：“那菜鸟呢？“ 叶眉又举了几根手指。 贺吱吱一脸的不可置信：“菜鸟也能拿这么多？“ “可不嘛，谁让人家是新型的朝阳行业呢。“说完叶眉拍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贺吱吱：”你不是在找工作吗，要不试试这个奢侈品鉴定师？“ 贺吱吱心下一动，马上就查鉴定师的招聘，没想到还真有招的，但无一例外的都需要有在奢侈品行业里做过销售的经验。 她叹了口气：“想赚钱也没这么容易啊。对了，你去找过这些鉴定师做过鉴定吗？“ 叶眉嘿嘿笑了两声：“那倒没有，我那几个包都是去信得过的二手店买的，保真，虽然不是新款，但至少不会买到假货。你想啊，我要是背假货被懂行的钻石王老五看出来了，我还怎么钓金龟啊。” 事实的真相太过打击，贺吱吱连沙发都躺不下去了，一脸悲切的洗完澡上了床，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气得睡不着。 或许是从小生活不易，花了这么大一笔冤枉钱，她想想都觉得肺疼。想她贺吱吱可是早餐加个鸡蛋都要掂量半天的人啊，为了攒这个包的钱，她在上班路上喝着从公司拿的矿泉水；在报摊上分几次把她所关心的时尚杂志看完也不舍得买一本带回家舒舒服服的读。 她认得公司附近商场一楼所有的化妆品柜台，无论面膜、口红、彩妆，只要有免费试用，她就不会错过。为了不被柜员看出老来蹭东西，她会坐车去更远些的，不同的商场。洗发水、沐浴液用到倒不出来了，灌水进去晃悠一下，还接着用。 这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竟然还买了个假货！贺吱吱恨得仰天长啸，花了几乎真品的价格还买了个假货，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心烦意乱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等稍稍平静下来后告诉自己：“贺吱吱，你咽不下这口气又能怎么样？一直纠结于事无补，不如早点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找工作把钱再赚回来。” 第二天是周末，贺吱吱刚起来就开始查看简历邮箱，没想到还真有一封让她周一去面试的邮件，职位是SHINING的门店导购。 贺吱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看样老天爷是可怜她，让她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来。进了这个圈，估计她就能擦亮双眼，有了这个工作经验，以后说不定她还真能变成高薪高职的奢侈品鉴定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为了拿下这份救急的工作，贺吱吱开始搜索和了解有关SHINING的历史和知识点，死记硬背的东西大家都会，如何才能让面试官眼前一亮留下印象？ 贺吱吱绞尽脑汁，眼睛扫过到桌上自己买的那只假包，忽然眼前一亮，亏不能白吃，何不用买到假货的惨痛经历变成敲门砖？ 她只要去好好看看那些鉴定师是如何鉴别的，就可以在面试时借用，变成自己的经验，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面试时应该会比干瘪无味的背书更让人有印象。 说干就干，贺吱吱回忆了一下昨天叶眉说的网站，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鉴奢”两个字。 八点刚过，“鉴奢”公司上上下下已经严阵以待，从一楼电梯到公司门口全贴满了现场鉴定直播的广告。因为傅歌的社会身份和搜索热度，这次的直播引来了大批媒体竞相报道，加上J哥请来的营销团队造势，整个直播迅速上了热搜。 鉴奢网站页面上赫然挂着两张正装男人的照片，第一张上的人穿着深蓝色外套，内搭白色衬衣。男人黑碎短发，眼眸修长，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照片里的人身高腿长，肩宽腰窄，锐利清透的眼神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冷峻感，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照片下赫然写着鉴奢首席鉴定师：傅歌。 傅歌旁边放着另一张照片，里面的男人身着暗紫色西装配浅粉色衬衣，也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微微有些向上卷，清俊高大。跟傅歌的冷峻不同，这个男人露出淡淡的笑意，斯文中显得平和亲切。 照片下的名字栏上写着鉴奢高级鉴定师：张铭豪。 两人的照片放在页面最醒目的地方，网上的围观者只要点他们的照片，就能进入两位大神各自的“鉴奢直播间”。 “鉴奢”的两位明星鉴定师同时开直播，各凭实力吸引观众。傅歌以鉴定箱包见长，张铭豪则在名表珠宝的鉴别上经验更多，两人不相上下又各有优势。 直播开始前，傅歌已经在自己的直播间前被记者层层包围，身穿浅粉色衬衣的张铭豪站在人群最后面，倚在门口，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弯曲的手肘正好露出手脖子处那块低调奢华，能顶上半套房子的百达翡丽。 傅歌抬头正好看到人群后面的张铭豪，两人隔空点了点头，如高手决战前的致敬。 在这个公司里，能让张铭豪当成对手的只有傅歌。要是在以前，张铭豪还能跟傅歌平分秋色，但今时今日，他跟傅歌的影响力和粉丝量，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谁是主角谁是陪衬，一目了然。 卷一 纠葛 第十章 吃一堑长一智 一 直播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鉴定师的自主讲解鉴定，第二部分是让现场客人带要鉴定的包包上来让鉴定师现场鉴定。 傅歌的直播间里，要讲解鉴定的各大名牌包包已经准备妥当，各家媒体的长枪短炮也已经架好，相比之下，对面张铭豪的直播间显得冷冷清清。 看时间尚早，张铭豪站在楼道通风口处点了根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起来。偶有经过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声音清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张铭豪清俊白皙的脸上常年架着一副粗边的黑框眼镜。眼镜后面，是两只因为长期失眠，而导致的无法消退的黑眼圈。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对面那间人声鼎沸的房间，又漠然的转开。 贺吱吱点进“鉴奢“网页的时候，直播刚好开始。 画面里是一间简约的办公室，桌面上摆着几个要测试的包包，后面的白墙上挂着一个方形的黑色时钟，房间里黑白灰的色调让人感觉清冷寡淡，跟桌上摆着的那几个奢侈品名牌包包形成强烈对比。 傅歌穿了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衬衣袖子随意挽着，双腿微张，上身笔直的坐在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他挺直的脊背和认真专注的神情，让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自律到自虐的冷淡感。 在这个流行“各种瘫”的年代，他这样的“坐法”简直凤毛麟角。都说认真的人最性感，何况是原本就性感的男人？画面里的弹幕瞬间就炸了，围观的姑娘们被这位一本正经的帅哥哥迷得七荤八素。 进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多，傅歌调整好胸前的话筒，缓缓开口：“大家好，我是鉴奢的鉴定师傅歌，谢谢大家来看我直播。” 除了“鉴定师”，他没有往自己身上贴诸如“首席“”海关特聘“，”零失误率“之类吸引眼球的字眼。更没有任何讨好看客的用词，全程清淡随和，神情清冽，跟他冷峻的外形颇为吻合。 贺吱吱对画面里的帅哥无感，却一眼就看到他桌面上那只跟她的假包款式一样的SHINING包，她心说天助我也。 鉴定前，傅歌先给观众介绍他桌上的鉴定工具 。 他拿起一只黑色的手套套在右手上，说：“这是防静电手套。在鉴定之前，为避免手直接接触包体，让包体产生划痕和磨损，所以鉴定师在鉴定物品之前，要先带上一只防静电手套。为什么只带一只？因为我们还要留一只手来触摸包包本身，感受它本身的纹路和皮质，更直观的做出判断。” 贺吱吱看着画面里穿着白色衬衣，只带了一只黑色手套的傅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她的宠物“猫大王”。 她转头看了眼还在客厅地上睡得跟猪头似的花枝鼠，全身灰白毛，只有右前爪是黑色的的花枝鼠。她联想到只戴一只黑手套的鉴定师，生出莫名喜感。 镜头里的傅歌拿起一个小圆筒介绍说：“这是五十倍的高倍放大镜，配有LED灯，这是鉴定师鉴定中必不可少的工具，因为很多的细节不借助放大镜是根本看不到的。” 说完他表情认真的放下，又仔细拿起一根半截铅笔一样的银色管：“这是白光灯，可以观察包内的细节，有些包包的序列号会隐藏在包体内比较隐蔽的地方，需要用到白光灯照射才能看清。“ 他像极了给学生授课的老师，继续孜孜不倦：“这是紫光灯，主要运用在一些特定品牌的防伪上面，某些特定的品牌会有一些隐藏鉴定点，需要借助紫外线手电进行查看。“ “强光手电则是为了辅助放大镜进行使用。鉴定不同的奢侈品需要用到不同的工具，如果要鉴定手表等精密器械，还需要用到手表拆盖设备。因为手表在鉴定时不只是需要看外观，还需要看它的机芯等内在，所以需要拆盖。一般的手动拆盖有可能会损伤到后盖，所以需要借助专用的设备，以及各种螺丝刀等小工具。“ …… 贺吱吱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这个男人正经得让人想打瞌睡，但她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栽的，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直播室里的人呈几何倍数增长，开始有人给傅歌撒花，有人在滚动字幕里打出帅傅歌，我们爱你。还有人在下面给傅歌打广告：傅歌老师——鉴奢首席箱包鉴定评估师，对于奢侈品行业有着极其丰富的实践经验，致力于规范二手奢侈品的行业准则…… 贺吱吱仿佛已经听到狂热粉丝们热情的尖叫了，里面的主角傅歌却像没事人，继续淡定的说着他桌上的东西。 “我们今天首先鉴定的是一款SHINING的高级灰鼠皮大水桶包。这款包包是半年前出的款式，一面世就因为款式经典容量大等特点被大家所喜欢。其中几个热门颜色专卖店还时常没货，所以这款包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仿造者的目标对象。现在我来跟大家说几个鉴别真假的点，让你们在入手之前可以心中有数。” 贺吱吱赶紧拿起自己的假包，跟着一一对比起来。 画面里的傅歌拿起桌上的包包，边用手摸边说：“我们首先看一下包包内部标签上的字母。SHINING，真包的最后两个字母 “N和G”是连笔，其余的都是单独的扁平体，而假包的所有字母都是分开的。” 贺吱吱赶紧低头看，果不其然，上面的字母的确是一个个独立而倔强的分离着，想到吃了这个没知识的亏，心头的火就呼呼烧起来。 “第二个点，我们看它的序列号。SHINING的手袋会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块小配皮，请注意，每个包包的序列号位置其实是不一样的，上面印着代表产地和生产年分的编号，一般由两个英文和四位数字组成。“ “两个字母？“贺吱吱歪着头，像个认真的小学生。 两个英文代表的是产地，数字代表生产日期。比如上面这个序列号是SP3117。SP代表的就是法国，2017年第31周生产的。如果你手里包包的序列号是CA5372，而包包上面写着Made in France，这就是非常明显的造假，因为CA代表加拿大，一个包包是不会出现两个产地的。” 贺吱吱“哦”了一声，赶紧看了眼自己的包，发现上面的序列号是CN5167，包包上面却写着Made in France，顿时一阵凌乱，CN是代表中国，2017年第56周生产的，可一年也就52个周…… 知识果然就是财富，这个包只能交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