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府遭拦 清晨,山间小路烟雨蒙蒙,满山绿树,池中抖擞盛放的莲花,皆被笼罩在一片清凉清新之中。  庙庵地杳无人烟,泥泞路上却有女子妙曼清瘦的身影静静矗立。   油纸绿竹伞轻撑,衬得少女一袭白裙赛雪,恍如一副静止了时间的佳作墨画。   可有谁人知晓,此女却是一个出生当日克死祖母,二月克死姨娘腹子,三月克死一房姨娘,被遗弃在庙庵渡孽身为家人祈福,还闻名于京都被老百姓称之为“灾星”的相府嫡出大小姐呢?   “十六年了……”   陈妙音看着雨幕,任由山风吹打在素颜朝天的绝美脸孔上,她神色平静,白皙纤长的玉手摸到腰间一块色泽明亮的温润玉佩,唇角提起一抹浅笑。   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从泥泞路尽头驾驶而来,停在清冷的庙庵前。   一个梳着双丫鬓的奴婢来到跟前,恭敬地朝着她福身行礼,神色欣喜又激动地对她道:“大小姐,时辰到了,咱们该回相府了。夫人多年未见您,对您甚是想念。”   陈妙音伸手将丫鬟虚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很是想念母亲,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何?”   丫鬟长得精灵,眼珠子一转,皱眉道:“奴婢碧环,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夫人早些年因为生下小姐您坐月子时身体没修养好留下病根每到冬天就发病外,还日日忙着处理府内中馈,加上对您茶饭不思,夜寝不寐,身体积劳成疾……”   丫鬟瞄了车夫一眼,撩起马车帷幔,对着她小声示意:“小姐先上马车,奴婢路上与您细说。”   陈妙音探身坐进了马车。   车夫调转了马车车头,在雨幕中快速地往来时的路驾回。   一路上,碧环同她讲述了许多京都丞相府,以及京都才子才女的故事。   如“江姨娘在府上越来越嚣张了,近几年来夫人身体不好,她还敢明目张胆地叉着腰儿到夫人面前气夫人。”   “江姨娘所出的二小姐陈鲤月虽是庶出,但老爷宠她们母女,您不在的这十几年,老爷扶持府上二小姐在京都的位置,京城四大才女其中二小姐鲤月就是其一。”   “您这次能够顺利的回京都,奴婢都看在眼里,是夫人到娘家李将军府上求了后娘余氏好多次,余氏才施施然答应着让您的外公李大将军进皇宫向皇上请旨……”   临城山内的庙庵她被放养十六年,从偏僻的临城回到繁华热闹的京都,路途遥远之际车夫懒怠驾驶,耗了半月时间她才顺利进了京都。   这赶路的半月来,她从碧环的口中听到“江姨娘”的次数不下百次,听着都生了厌。   随着马车深入京都四大长街之一,丞相府上嫡出大小姐回京都的消息一传开,整个京都炸了锅似的轰动了起来。   马车内空间狭隘,陈妙音掀起珠帘透透气。外头满街谣言四起,老百姓的议论宛如一阵狂风向她无情地席卷而来。   “快看,那辆马车内乘坐的就是相府的灾星嫡小姐。”   “咦?这个灾星不是被相府抛弃了十六年吗,怎的丞相突然会接她回京都?”   “就是就是!刚出生就克死丞相府的老妇人,生长到二个月就害的相府上的江姨娘无缘无故流产,出生三个月时据说相府里当时有一位姨娘死的离奇……都是让这个天生的灾星扫把星给克害的。”   “噗!”   珠帘被碧环忿忿地放下,她沉着脸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别听了。这些愚昧无知的老百姓不明晓是非黑白,就喜欢以胡乱嚼舌根取笑别人为乐,简直过分!”   “无碍。”陈妙音面容平静,丝毫不为京都里四起的谣言动容。那沉着淡定的模样,似是外边儿天塌了都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一样。   碧环叹了口气,眼看着即将要回到相府,陈妙音依旧穿着一身素色白裙,她有点紧张地问道:“小姐,这一次是您这十六年来第一次回家,为何不好好打扮打扮?也好让老爷待会儿见你时对您格外开眼……”   “不必。”   陈妙音看都不看一眼碧环手中那件华丽而繁琐的绫绸果断拒绝,“打扮再好看给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看了有何用?我陈妙音,还不需要某个微不足道也不相熟悉的人来对我开眼。”   她的话针对性极强,碧环面色骤然变得煞白,惶恐地劝道:“小姐,话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咱们不能如此毫不忌讳的明言啊,外头的车夫还是江姨娘暗地里调换过来监督咱们的人,要是被他听了去一旦回府他定会上报的。”   陈妙音阖眼养精蓄锐。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竭力让自己融入这里的生活方式与人们的观念。奈何土生土长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人,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男女平等现代教育观念的灌输,一招被人设计污蔑一身腥臭,说没怨那是假的,她的怨气比任何人都要重。   不但如此,她并不打算背上灾星的乌龟壳,还势必要让那些试图主张操持她的人生,污染她名声的人一点点偿还回来。   “小姐,相府到了。”马车不知何时已停,车夫禀报着。   丞相府的烫金门匾高高挂着,华丽耀眼十分贵气。   陈妙音下了马车,见府门口只有两个门卫在看门,她带着碧环走了进去,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碧环脸色一变,上前就怒叱:“大胆!这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老爷亲自下令接大小姐回府,岂能容你们放肆拦截,还不给滚开!”   两名门卫一愣,目光惊奇毫不掩饰的打量陈妙音一眼,口气毫无敬意道:“大小姐,不是小的们有意为难你,是孙妈妈下了命令,让您在此等候片刻的。”   陈妙音眉头一皱,瞬间不满。孙妈妈又是谁?她身为嫡出,这府上有资格拦她路的人,只有丞相和丞相夫人,也就是她的爹娘,那孙妈妈是什么人物竟敢下令拦她? 正文 立威归府 碧环脸色铁青,冲着门卫怒吼解了陈妙音的惑道:“孙妈妈又算哪根葱?区区一个庶出小姐的奶娘也敢拦大小姐的路,翻了天而不成!”  陈妙音一听便明白,有这个狗胆滔天敢让下人拦她路的奶娘定是江姨娘一派。   此时她该当如何?做个胆小懦弱的废物小姐乖乖听话地站着等下去,还是做个粗俗无礼完全在山内庙庵长大无人教养的野丫头蛮横吵闹起来?   陈妙音冷笑一声,将碧环拦下:“等!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奶娘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颗脑袋,敢拦本小姐的路。”   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个门卫,两人察觉她凉森森的口气,瞬间没来由的犯怵。   陈妙音身板笔挺清瘦,静静恭候孙妈妈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个红唇扎眼,穿金戴银的肥臃妇人来了。   她抬手挥退了两个门卫,走近陈妙音,眼神轻蔑而不屑地瞄了她一眼,见她确实长得绝美,却穿着朴素模样乖巧,不由得嘴角挂起了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你就是陈妙音?”孙妈妈神色倨傲地问。   陈妙音敛着眉眼:“你又是谁?”   孙妈妈冷哼一声笑:“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果然一点儿规矩都不懂。长辈问话竟连答也不答,简直粗俗鄙夷。亏得我们江姨娘聪慧识大体,知晓你这没人教养的野丫头不懂规矩,特命我来这儿教你学规矩再进门,免得冲撞了老爷和夫人!”   “哦?孙妈妈的意思,是江姨娘聪慧体贴,为了老爷和夫人着想,兀自让你前来教我学好规矩再进府了?”陈妙音眼眸清亮地看着老虔婆。   孙妈妈趾高气昂,扬着下巴就高傲道:“正是!”   府内有丫鬟闻声躲着偷看,孙妈妈给足下马威,又冷笑道:“小姐可最好不要为难老奴,乖乖在这里学好规矩再进府。”   府内躲在各处偷看这一出羞辱戏码的丫鬟不禁捂嘴偷笑着,嘲笑陈妙音这嫡出的小姐实在有名无实软弱可欺,竟第一天回家连府门都没进就被区区一个奶娘下绊子羞辱。   笑声迭起,陈妙音抬起目光往府内一扫,眸低冰寒,缓缓收回了目光。   今日,这府邸的大门谁也别想阻止她进。区区一个奶娘就想给她羞辱,还不够格!   陈妙音唇角提起一抹冷笑,挽袖就上前,“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子狠狠刮过老虔婆的厚脸皮。   “你不过是相府养的一条狗,没有大夫人的命令也敢对本小姐说教规矩,谁给你的贱胆僭越身份乱规矩?”   孙妈妈捂着发疼的老脸,从呆滞中回神,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竟敢打我?我可是江姨娘的陪嫁丫鬟,二小姐的奶娘,受了江姨娘的吩咐来前来教你规矩,你就得给我受着!”   说罢,她扬起肥硕的巴掌就要回打。   碧环急急扣住她的手腕,开口就怒骂:“你一个奶妈,连大小姐都敢动手打,要是让大夫人和老爷知道,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你,你们!”   孙妈妈被推开,却极其不甘,立马狡辩道:“我老婆子是江姨娘叫来的,我有命令在身!”   陈妙音轻蔑地看着她:“江姨娘算什么东西?大夫人让她趴着她就得趴着,没有大夫人的命令擅自越俎代庖敢来教本小姐规矩,本小姐倒想会她一面,好生教她规矩。”   孙妈妈老脸上的肉抖了抖,震撼不小地盯着她,气的直哆嗦:“你这个嚣张的野丫头,江姨娘可是老爷最宠宠爱的妾室,你竟然敢挑衅辱骂江姨娘,你且给老婆子我等着!”   老虔婆跳了起来,不顾形象地撂下狠话就溜进了府内。   碧环气极,正要怒追,却被陈妙音给叫住。   陈妙音拍扫着素裙,漠然道:“这老虔婆我日后再收拾,你先带我去见大夫人,免得她心急。”   碧环作罢,立马带路往大夫人李氏的桃花院赶去。   相府面积不小,陈妙音绕路许久才到了桃花院。   院内李氏坐在屋内炕上,脸色哀愁,见入屋挑起遮珠帘向她福身道:“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她腾地站起身子,寻到陈妙音清瘦的身子,无法抑制着激动,狂喜将她紧紧抱住,眼泪刹那间迸出眼眶,沙哑着声哭道:“十六年了,我的孩子,是娘害苦了你……”   陈妙音历经两世却初尝母爱,感受着她的悲喜交加,也紧紧拥着她,心里又酸又甜。   “娘,女儿不怪您,女儿一个人在外面依然过得很好。”陈妙音轻轻拍着李氏的背安慰。   李氏一时哭的更凶猛:“音儿长大了,懂事了就好,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陈妙音扶她坐下,掏出帕子拭去她的泪,便轻声道:“娘,你这十六年来肯定不容易,女儿也听碧环说了,以后不会再让您一个人受苦受累。”   李氏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小手,眼泪籁籁掉着点头:“好。”   院内的丫鬟眼眶都通红,碧环站了出来,美眸含着怒告状道:“夫人,方才小姐进府时被二小姐的奶妈给命门卫拦下,扬言江姨娘让她好教小姐礼仪规矩再进府,分明就是刁难。”   “这个江姨娘着实可恨!”   李氏怒拍桌杌站了起来,气红了眼眶激动地朝陈妙音问:“音儿那人是如何刁难你的尽管给娘说,她江白榕可以不敬我,但若胆敢欺负你,我定跟她拼命。”   说罢,李氏猛地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陈妙音轻拍着她背,却反笑着淡定安抚:“娘您放心,单凭区区一个奶娘是欺负不了我的。”   李氏见她说的傲气,不由有点不敢相信,问道:“此话怎讲?”   陈妙音看了碧环一眼,示意她将方才的经过细细说与李氏听。   “事情是这样的……”   碧环叉腰站了起来,学足孙妈妈气焰乖张的模样,将方才她如何刁难自家小姐与反被掌掴的一幕给演了出来。   李氏看得目瞪口呆,转向陈妙音问道:“你真反将孙妈妈给掌掴了,还将她给吓跑?”   陈妙音轻轻颔首,淡淡道:“娘,这些人我可以应付的来。这几日你且放宽心,看我如何向她们讨要这十六年来损害我名声的利息。” 正文 回家 丞相大人被皇上留在宫里下棋,因而到了用午膳时陈妙音都没有见到她的丞相爹爹。  不过见或不见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了,正好省了听他说些什么恼人的话不是吗。   “这些年那,委屈你了。”李氏给陈妙音夹了几筷子菜,又红了眼眶,“多吃点,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李氏的目光殷勤的含着泪看着自家女儿,她可怜的女儿,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陈妙音看着李氏想笑又想哭,只能温言安慰道:“不委屈的,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和娘相见啊。”   继而有意讨李氏欢心一般笑嗔道:“再说我这才刚回来,娘你就准备把我养成一个丑丑的大胖子啊?”   李氏破涕为笑,佯怒拍了一下陈妙音的手笑骂道:“你这孩子……”   碧环在一旁嬉笑着插嘴道:“那也是个顶美的大胖子,小姐才不会丑呢!”   陈妙音看向碧环,调侃的笑道:“就你生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   碧环捂着嘴笑。   嬉笑一场,娘俩又说了些体己话。为了不让李氏担心她,陈妙音妙语连珠逗得李氏频频发笑,碧环在一旁插科打诨,倒也十分欢乐。   这厢欢喜,那厢可就忍不了了。   舟车劳顿本就有些疲倦,也为李氏身体着想,陈妙音刚安顿了李氏午休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哟!”   一个阴阳怪气声音传进耳朵,陈妙音不禁有点犯恶心地抖了抖肩膀。   看到面前这位坐在红木椅上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身后的孙妈妈,陈妙音了然。   “我来迟了呀,都没赶上你们的午饭呢。”江姨娘又尖又亮的声音听得人耳朵生疼,又意有所指道“大小姐可是吃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好东西吧?”   陈妙音心中冷笑,着分明是拿她以前的身份做事,嘲笑她没见过好东西吗?她陈妙音素来不知道忍气吞声四个字怎么写,当即回敬道。   “妙音年轻得很耳朵还不聋,您不用扯着嗓子跟我喊,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泼妇骂街呢。”   江姨娘听了这话,面上白一阵青一阵,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丫头这么厉害,也是恼了,气势汹汹就要一顿好骂却被陈妙音的话截胡。   “这些寻常菜也没什么稀罕的,姨娘喜欢的话大可让厨子再做一桌,不必盯着别人的残羹冷炙不放。别让下人们听了去嚼舌根子,说您上不得台面。”   江姨娘被打了脸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却也没什么话反驳,更是心里堵得慌,埋怨自己沉不住气被一个野丫头片子教训了。气的脸上厚厚的粉都掉了一层,狠狠地剜了身后的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领会,捂着半张脸一张嘴就要嚎啕大哭,准备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   “有什么好哭的?!”未曾想到陈妙音竟然先声夺人。   一声厉斥让江姨娘和孙妈妈都呆了呆,孙妈妈皱褶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哭下去,一动不动的像脸上开了一朵菊花。   “有话说话,有事说事。话没一句,张口就大声呐喊,这就是姨娘教给下人的规矩?”陈妙音冷着一张脸,周身有一股迫人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的颤栗,不敢反驳。   聪明的人都听得出,这是连带着江姨娘一起骂了,巧的是,房间里哪里有不聪明的人?   江白榕一张脸阴晴不定,还没人这样给过她脸色。   偏偏孙妈妈又挂着一张菊花脸等着她指示,江姨娘心里烦得很。   “让你说你就说!”   孙妈妈被她这么一骂蔫蔫的,哪还有初见时张牙舞爪的样子。   陈妙音冷笑道:“孙妈妈怕是口齿不清说不清个长短了,不如我来说?”   也不待江姨娘发话。   “我十六年没回过家了,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却被孙妈妈拦在门外。唐唐相府嫡亲大小姐竟然被一个奴婢拦着回不了家,此其一。”   孙妈妈臃肿的身体狠狠一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谋划好的事情明明是陈妙音的错,此刻却全然变了味道。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忽然腾升起。   “孙妈妈作为一个下人,胆大妄为假传主子命令。说是奉了江姨娘的命令来教我规矩,呵,江姨娘温柔贤惠人人皆知,怎么会在相爷和大夫人的前面来调教我呢?你这不是在诋毁江姨娘吗?您说是吗,姨娘?”   这话说的实在贴心,表面上看实在字字句句的向着江姨娘,越发让人不好反驳了。   陈妙音不怒不喜,面上沉静如水。可她说的半点挑不出毛病,江姨娘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发作不了。   她沉了脸色道:“妙音说的倒有些道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么说?   而后瞪了一眼孙婆子怒声道:“还不快滚下去,省得站在这丢人现眼!”   孙妈妈闻声行了礼转身就要走。   “这种败坏主子名誉的奴才还留着过年吗?”陈妙音怎么会让她这么轻易的离开?淡淡地望向江姨娘,“虽然我不太懂怎么管教下人,但是杀一儆百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江姨娘阴沉着脸色看着僵在原地的孙妈妈不说话。   “姨娘不忍心?”陈妙音半阖了眼睛勾出一抹清浅的笑,优哉游哉道,“不如我和我娘说,让她……”   “来人,把孙妈妈关到柴房里去。”江姨娘截断她的话,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陈妙音强自憋出一抹虚假的笑意,走上前帮她整了整前襟,眉目间是唯有两个人能看的懂的暗涌,只听她柔声道:   “你舟车劳顿也该歇息歇息了,姨娘就先走了。”   日子还长,咱们且走着瞧,谁笑道最后,可还不一定呢。   碧环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江姨娘一众,抑制不住地开心,道:“小姐你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教训了孙妈妈一顿!你不知道,她平日里狐假虎威欺负的我们可惨啦!”   陈妙音抬眼望了望了江姨娘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 正文 谁给你的胆子陷害我? 芳华院。  听得院子里嘈杂的声音,陈妙音睁开了眼,透过窗纸发现天已擦黑。   外面的吵闹声愈大了,依稀听到碧环在挡着什么人。   “我当是什么人呢,平白扰人清静,原来是江姨娘。”陈妙音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了出来,看着碧环以一当十地挡在芳华院门口,不由的在心里默默的计较了一番。   倒是个中心的丫鬟。   “姨娘可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驱鬼的呀。”江姨娘道,“这也是为了你好不是?”   陈妙音有点想笑。   奉命?呵,怕不过是吹了枕边风找个合适的由头罢了。   “不知爹爹为何让人来驱鬼?”陈妙音将碧环唤到身边来,一干人便进到了院子里。   “姨娘中午看到你印堂发黑很着急就跟老爷说了,带个法师来驱驱邪,保佑你平安呐。”江姨娘说的恳切,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是对中午的事怀恨在心罢了,装什么好人。   “哈哈哈哈!”陈妙音笑出声来,毫不留情面的点破人的心思。“知道的是姨娘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又要找个由头把我遣出去呢。”   “怎……怎么会呢……”江姨娘干笑。   “我看谁敢?!”伴着喘息的声音,李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陈妙音看到李氏的身影,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头,连忙向前迎了两步,抓住李氏的手关切的问道。   “娘你怎么来了?”陈妙音怕李氏又被江姨娘气到不禁有些担心。   “音儿别怕,娘这次不会再让她们欺负到你。”李氏却安抚地拍了拍陈妙音的手,执意的将陈妙音挡在自己的身后。   “夫人,妾身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驱鬼的,耽搁了时辰可不好交代。”江姨娘看到李氏这个病秧子更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她挑衅地看着李氏,目的明显,就是来为难这母女两个?   “次次都是你在老爷面前胡说八道,我这次不会让你如愿的!”李氏气得喘息更强烈了,虽然生气归生气,可是自己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江姨娘有老爷的宠幸,她根本奈何不了她。   江姨娘也不恼,一副无视主母的样子,面上带笑地向身后吩咐道:“开始吧。”   “我看谁敢!咳咳……”李氏话刚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显然身体有些撑不住了。   “她得了爹的准允定然谁都不怕的,您别气坏了身子。也别担心我,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陈妙音给李氏顺了顺气,附耳轻声道,当下只能避其锋芒了,不过她倒要看看,江姨娘能玩出什么花样。   李氏也明白江姨娘嚣张的理由,点点头别过脸去,心中却独自沉痛着,是她这个做娘亲的无能,才会让女儿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   “既然是我爹的命令,那就开始吧。”陈妙音只看江姨娘一挥手,那神婆便摆开了阵势。鸡血,符纸,桃木剑摆在桌上,蜡烛中间燃了三根蜡烛,又命人把芳华院其他所有的蜡烛都灭掉。   那神婆左脚点地,一颠一颠的挥着桃木剑。   挥舞之中不小心挑翻了盛鸡血的碗。   陈妙音真的要大笑出声了,不能找个专业一点的神婆吗?   “啊!”那神婆一声惊诧。   “嘶……”周遭的丫鬟被吓了一跳,江姨娘也被吓得抖了抖。   “大凶!”   陈妙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神婆。   只见那神婆拈了符纸挂在桃木剑上,将剑悬在火苗上烧尽了符纸。   天大黑了,这时月亮露了出来,夜虫也开始叫了。   芳华院安静的很,静的可以听到蜡烛燃烧时“必必剥剥”的声音。   “啊!啊!啊!啊!”   蜡烛倒了,取代橘黄色火焰的是绿色的火焰。   包括江姨娘在内,所有的人都尖叫着逃窜起来。那些火焰也跟着人跑来跑去,几团鲜明的绿色在暗夜中分在骇人。   李氏也被骇得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那绿油油的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鬼火,一众人开始更加激烈地到处乱撞。   只是开始做法的时候神婆就已让江姨娘把门封住了,于是这一众吓坏了的人没一个人逃出去。   陈妙音一点都不慌乱。   旁人看没看见她不晓得,可是她陈妙音看见了。她看见这个神婆烧掉了符纸之后一剑砍灭了三只蜡烛,伸手一扬便出现了一堆鬼火。   呵,走江湖的小把戏。   “都闭嘴!“陈妙音听着这呲哇乱喊的声音很头疼。   恰好这时碧环已经点燃了芳华院所有的蜡烛,一时间灯火通明,尖叫声也停止了。   “有鬼……”一个模样稚嫩的小丫头怯怯地说道。   “那个人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陷害我?”陈妙音冷笑着抽出袖笼里装的手帕。   神婆不躲不闪,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大小姐您被鬼魂附体了,我法力低微,只能化出一点点魂魄。我劝小姐还是去庙庵净化一下魂魄吧,免得再出血光之灾。”   江姨娘在后面眼睛灼亮地望着她,仿佛望着一个待宰的羔羊。   陈妙音突然靠近神婆,眨眼之间手帕里就多了些什么东西。   她伸手一扬,一堆绿色的火焰就出现在陈妙音周围。   “啊!”   一些人惊叫起来,但毕竟灯火通明,早已没了第一次见时的害怕,慢慢地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是?”李氏有些反应不过来。   都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们,哪里知道这些。   “磷粉,常温自燃,会有绿色火焰。”陈妙音接着道,“也就是你们说的鬼火。”   “这神婆的腰间密封着好几包磷粉,估计是招摇撞骗习惯了。”   “不可能!”江姨娘急促地打断了陈妙音的话。   “姨娘也看到了不是吗?难道您宁愿相信我被鬼魂附体也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真相?姨娘你就这么着急要……要把我赶出去吗?”   陈妙音话音堪堪落下眼眶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一堆丫鬟都不忍心。   李氏心疼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厉声道:“来人那,把这个骗子给我送到衙门去!” 正文 训话 戌时一刻,一个丫鬟进了芳华院。  碧环进来通传,声音急促,道:“小姐,老爷让您去闻声堂一趟。”   陈妙音抬头望了她一眼,看她这副急急切切的样子也不说她莽撞,只疑惑道:“闻声堂是?”   “闻声堂是老爷的书房,谈正事的地方。”碧环着急地跺起脚来,“肯定是江姨娘又胡说去了,老爷肯定要跟小姐你发火的。”   “急什么,”陈妙音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告状。”   碧环头上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跟着掌灯侍女穿梭在翠色环绕的小路上。而碧环身后的陈妙音估量着一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沉声不言。   小半刻时间过去了。   刚看到前面亮着灯的院子,便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   “等等。”   挡在闻声堂前面的,是江姨娘。   “不知姨娘有何见教?”陈妙音也不急着进去,谦逊有礼地问道。   “老爷正在谈公务,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江白榕也微笑着,并不显露什么。   “多谢姨娘提醒。不过爹爹既然唤了我来,想必该谈的事也快谈完了。”   陈妙音疏离的微笑和言语把江姨娘的笑卡在脸上。   江姨娘强自笑道:“老爷最不喜办公时被人打扰。”   怕她不信顿了顿又道:“上次我让李妈妈来送吃食,恰好是老爷在忙,便被狠狠责骂了一通。你还是等一等的好。”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做出一副是为陈妙音着想的样子。   陈妙音莞尔,轻声道:“外人始终是外人。姨娘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进去了。”   江姨娘一个人在门口气险些扯烂了手里的帕子。   碧环跟在陈妙音身后道:“小姐为什么不等等呢?”   “怎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陈妙音声音淡淡的。   “不……小姐,老爷的脾气真是不太好的,万一您冲撞了老爷,再加上江姨娘的煽风点火,小姐怕是又要被送到庵里去了。”   “相爷脾气不好,江姨娘就是好人了?”陈妙音冷笑,“我若是听了她的,怕是要等到深夜了。”   碧环一点就通,闭了嘴跟在身后。   青鹰在门口守着。   “天蚕丝,那本就是顶贵的东西。如今不再对我国售卖,这价格根本就压不住。”   “有存货的势必会漫天要价,物以稀为贵,官府能压一时也不能一直压着。”   “半年之后就是新年,皇室的冬衣也该着手置办了。往年这御用的布料都是南桑进贡的幻霓,可如今这普通布料都停售了……”   “南桑如今蠢蠢欲动,北甘又一副中立的模样。大启在中间如何是好……”   陈妙音低头深思。   南桑的养蚕术大启和北甘根本就比不了,因而南桑人做出的布料也十分精致,很多富人便是以此发家的。   “大小姐?”青鹰还没见过她,看到了碧环便试探着轻声问道。   陈妙音看了一眼透出两个剪影的窗纸,道:“爹派人唤我过来的。”   屋里的声音停了,片刻出来了一个官服打扮的人,看了她一眼便由青鹰引了出门去。   相爷坐在闻声堂的正首。   这是陈妙音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爹。   虽是和李氏仿佛年纪,却已显出老态,想必是忙于朝堂身体太过透支了。   “妙音见过爹爹。”   陈晟初看着陈妙音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李氏。   “爹?”   陈晟初突然有些动容,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型颇为惭愧。   “爹对不起你。”   陈妙音心里酸了一下却也不回话,只道:“扰了爹爹商议公事,是妙音不对。”   陈晟初疲倦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妨事。”   看到女儿这么懂事,陈晟初哪有不懂的?想来江姨娘说的“跋扈,骄纵”信不得。   “妙音那,你江姨娘一直都是那个性子,有些话听了只当没听到,尊她个长辈就是了。”   陈妙音应了。   心中给自家爹爹加分不少,心道不愧是做丞相的。   “爹乏了,你回去歇息吧。”他拍拍陈妙音的手。   “爹。”   对这个便宜爹爹的印象不太坏,陈妙音决定做些什么帮他解决一下难题。   “有些事局中人反而看的不分明。”   陈晟初皱了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爹不是因为南桑的问题发愁么,女儿有办法。”   陈妙音发现一个在江姨娘身边呆过的丫鬟站在廊柱边向这边望,心中不屑。   看着陈晟初疑惑的神色,陈妙音继续道:“北甘中立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想加入战争,想要在大启和南桑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利。”   陈晟初点点头。   “而我们怕的是北甘被南桑说服,而后大启腹背受敌。”   “对,布匹价格升高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关键是北甘的态度模棱两可十分恼人。”陈晟初也不知怎么了,很自然的就和陈妙音说了起来。   因为陈妙音看起来太像一个谋士了。   “北甘只是在等。”   “等?”   “他想获得最大的利润,他要等到最能获利的时候。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唇亡齿寒。”   陈晟初愣住了。   不错,南桑在南,靠山靠水。大启在中,地大物博。北甘在北,物产丰饶。   南桑兵器不够,肯定会向北甘买。大启布匹不够,肯定会向北甘买。到头来都是北甘得利。   只是一旦大启被南桑吞了,北甘又何尝能逃过?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如今他们还在等着坐收渔利,真是笑谈。   “是我糊涂了,”陈晟初看着陈妙音欣慰地笑道,“还是我女儿有见地,若不是你这一点拨,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爹爹谬赞了,我不过是说了些皮毛,剩下的都得爹爹自己来了。”陈妙音淡淡的笑着回道,“妙音不打扰爹爹休息了,妙音告退。”   走出闻声堂,看到刚刚那个偷听的丫鬟窸窸窣窣地跑远了。   “那个是谁?”   碧环望了一眼回道:“是江姨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叫巧翠。要我去追她吗?”   “不用。” 正文 退婚 “我娘呢?”一大清早李氏不在房中,陈妙音问春枝。  “小姐有所不知,自从小姐被送走以后,夫人每天早晨都会去宗祠诵经呢。”春枝道。   “为什么?”按说李氏当时还是花季少女,兴趣不该如此枯燥。   “您是从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出生才个把月就被送走了,夫人心里能不难受吗?您又是被送去庙庵的,所以夫人才日日诵经为您祈福呢。”春枝颇为心疼地说道。   这厢陈妙音用了些早膳往宗祠去了,丞相府却来了一位大客人。   安巍庭安王爷,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也是陈鲤月的待嫁夫婿。   不得不说江姨娘可为她女儿挑了一个好夫婿,也不知费了多少钱财走了多少门路。   安巍庭和护卫疾风在正厅候着,陈晟初恭敬前来。   一番寒暄之后,安巍庭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退婚……”陈晟初深吸了口气,一脸的不可置信。   “还望丞相大人多多体谅。”安巍庭说罢鞠了一躬。   陈晟初碍于身份也不能发火,忍着怒气道:“王爷可知道退婚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严重的事么?那意味着我女儿的后半生就毁了!”   “陈鲤月不是嫡亲的小姐,与我结亲本就是我不知情时皇后所指。虽不合礼制,却也没什么好反抗的,因而我接下了。   而如今我的正妃之位可以换得家国平安,我都可以牺牲自己,丞相难道不可以吗?”安巍庭狭长的眸子沉静而深邃,不疾不徐地说完了这段话。   陈晟初不说话。虽然当初确实是江姨娘使了一些手段,但是能和王爷结亲也是很好的一个支撑,所以当初他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的。现如今……   “我知道令千金受委屈了,不过我会尽力补偿她的,聘礼不退,再补上双份。”   陈晟初叹了口气,道:“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   宗祠。   “娘,我都回来了,你不用再这么辛苦地念经啦,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陈妙音将几盘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李氏正好已经诵完了经,拍拍她的手笑道:“多亏了菩萨保佑,把我的乖女儿送回我身边来,我可得谢谢菩萨呢。”   “明明是娘自己争取来的,关菩萨什么事?”陈妙音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   李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碧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多亏菩萨保佑啊。”   陈妙音抬眼望了一下面前的佛像。   “您刚刚念的是‘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是吗?”   李氏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神佛本就无形,信仰全在内心。我倒觉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陈妙音试探地念出这首诗,看到李氏愣住思考的神情,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首诗在这个世界还没出现,不然就糗大了。   陈妙音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正要解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好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安巍庭站在宗祠门外道,“我倒认为姑娘此言差矣。”   “你是谁?”陈妙音刚问出口就被李氏拉了一把,陈妙音不禁心下生疑。   “妙音不得无礼,”丞相爹爹在旁说道,“还不快给安王爷见礼?”   陈妙音刚要福身行礼又被打断了。   “无妨,不必拘礼。只是姑娘所言,我不敢苟同。”   疾风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呀,今天怎么……   安巍庭也有些奇怪自己今日的作为,不过对面这个女子他不讨厌就是了。   “王爷说话倒是有意思。”陈妙音走出宗祠,阳光照在身上闪闪发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看法,妙音又怎敢奢求王爷的‘苟同’呢?”   安巍庭心下一笑,面上含笑道:“姑娘所言差矣,同道中人互相交流思想本就平常。倒不是在下非要与小姐争个高下,实在是觉得小姐错的离谱了。”   离谱?嘁,先贤的智慧还要你来质疑吗?   陈妙音心下不耐,面上有些不悦:“不知我哪里说错了?”   “若是虔诚信仰佛门,便要吃斋念佛日日诵经,如此方可感动上苍求得庇佑。若如你所言,有人日日杀生吃荤还称得上佛门中人被佛祖庇佑的话的话,不就太过不公了吗?”   “不公?”陈妙音微微一笑,“有人吃斋念佛却将别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这种人就该受到庇佑?刽子手他不吃斋念佛,每日不知砍多少人,他就应该被佛祖抛弃?”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里有,我佛慈悲为怀,不会不庇佑好人的。而坏人,一个也不会被庇佑!”   陈妙音说的颇慷慨激昂,安巍庭看着她不说话,深邃的目光让陈妙音有些不自在。   陈晟初最初没拦着陈妙音就是因为他不想让陈鲤月被欺负以后陈妙音又被欺负了,如今局面反转,也该见好就收了。   “妙音,还不退下。”陈晟初佯怒。   陈妙音正要应下。   “陈妙音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宗祠门前吵吵闹闹,真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一个衣着精致面色微微憔悴的女子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在看到丞相爹爹之后一下子有点蔫了,特别看到丞相身后面色不好的安王爷时更是心里一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   “鲤月!”陈晟初恨铁不成钢。   “王爷……鲤月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陈鲤月看着安巍庭泪水涟涟。   陈妙音看着面前的两人。   陈鲤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安王爷又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有意思,不如搅一搅浑水?   陈妙音腹黑一笑,委屈道:“妹妹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让姐姐眼界大开呢。”   “你!”陈鲤月又要骂她,看了看面色不虞的安王爷,硬是忍着没说话。   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陈晟初开口留了安王爷吃午饭。   疾风本以为王爷会拒绝,毕竟王爷几乎不在朝臣家里留午饭。   但是今天破了很多例……王爷他同意了。 正文 嫡女是我 估计没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事情了吧?  宴厅上首的安巍庭怡然地喝着茶,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疾风。   下座的陈鲤月眼眶红红的,身后跟着一个粉色衣衫的小丫鬟,名唤琳心。   陈妙音百无聊赖地坐着,揉了揉有些僵的后背。身后的碧环屏息不动。   安巍庭刚和陈鲤月退了婚,和陈妙音呛了声。陈鲤月又和陈妙音看不对眼。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   丞相本来留饭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王爷还真应了?硬是把陈妙音留在这儿说避免尴尬……这样更尴尬吧?!   “不如去花园逛逛吧,荷香浮动,别有一番景致。”陈妙音忍不住了终于发声,总不能直接等到开饭吧……   “好。”安巍庭点点头放下了茶杯。话说他喝了很多茶啊……   “听王爷的。”陈鲤月闷声道。   于是六个人浩浩荡荡地就往荷池去了。   夏日将过,荷花最后一次绽放了,望过去含苞怒放异常美丽。   三人坐在凉亭里,吃些糕点看看荷花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此情此景,鲤月愿为王爷赋诗一首。”陈鲤月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陈妙音觉得好笑,他退了你的婚给你脸色看你还在这儿演委屈有什么用?   暗自摇头却瞥见安巍庭薄唇一勾看着她笑,陈妙音心里咯噔一声。   “二小姐请。”安巍庭道。   “凉亭荷影御何风,   飒飒入耳闻秋声。   谁将心事赋锦鲤,   漫漫长路注孤身。”   “噗……咳咳……”   注孤生?陈妙音差点被茶水噎住。   陈鲤月哀怨地看着安王爷念出了自己的诗,未料想自己气氛还没营造出来就被陈妙音打破。   陈妙音她就是故意的!   陈鲤月恨恨地想,眼睛狠狠地盯着她。怕是想要瞪出一个窟窿来。   “妙音有何高见?”安巍庭笑着问,也不评诗的长短。   陈妙音无所谓地抖了抖肩,望着安巍庭人畜无害的温润样子,突然就不想接腔。   “我可没什么看法,”说着拿了一块荷花酥,“她是京城才女,我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何必逞能。”   安巍庭越发感兴趣了,问道:“这么美的景色,你就一点感慨也没有?”   “有啊,”陈妙音看着满塘美色,“好看,真是好看。”   扭头看他,挑眉问道:“够感慨吗?”   安巍庭仿佛很开心的样子,笑得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你倒真性情,不会为赋新词强说愁。”   陈妙音呆了呆,不知为何脑中浮现了明眸皓齿四个字。   陈鲤月这厢手里的帕子快要被揉烂了。安王爷叫她二小姐却叫这个灾星妙音,如今一番话又暗讽她强说愁,心里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脱口而出道:“灾星罢了,懂得作词吗?”   陈妙音回了神,一下子沉了脸色。   陈鲤月要拿这个说事的话,可得好好理论一下了。   “灾星?”安巍庭挑眉看陈鲤月。   陈鲤月觉得自己终于夺回了安王爷的注视,以为他很好奇灾星一问,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道:“陈妙音刚出生就克死了祖母,两个月的时候害得我娘小产没了孩子,出生三个月府里的一位姨娘莫名其妙就死了。这还不是灾星是什么。”   陈妙音脸色黑的吓人。灾星之名禁锢了她这么久,如今还被陈鲤月摆在台面上讲给一个外人,心中的火苗噌噌地燃烧起来。   “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他问。   “我?”陈鲤月一愣,“我当时还没出生呢,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   “呵,”安巍庭一声冷笑,“道听途说也能说的如此铿锵有力啊。”   “我……”陈鲤月看他突然变脸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据我所知,丞相府的老夫人一直身体不太好,当时身体已然撑不住了才驾鹤西去的。如此也能怪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安巍庭看得陈鲤月有点发毛。   “那后面两条总是了吧!”   安巍庭不说话,看了陈妙音一眼。   “如果你硬要把罪名扣在我身上的话我也无话可说,”陈妙音沉声道,“毕竟当初发生的事我也不知晓。怕是当时家里的猪莫名死了也要说是我克的?”   陈鲤月闷着一张紫脸不说话。安王爷站在陈妙音那边就够让陈鲤月憎恨她了。   正好有个丫鬟来请,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疾风附耳说了些话,安巍庭道:“我还有公事在身不能久留了。”   在陈鲤月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又道:“宫中的赏花宴马上就要举行了,还望大小姐可以赏脸前去。”   瞥了一眼陈鲤月,陈妙音脸色温柔大方回道:“蒙王爷抬爱,妙音一定赴宴。”   等安巍庭走了以后,两人往宴厅去。   荷池到宴厅的路只有一条,好在丞相府的路足够宽,一个人走在最左一个人走在最右,也跟走了两条路没什么区别了。   “安王爷只是一时兴起,一会儿就会忘了你的。”陈鲤月恨恨地说。   “就像忘了你一样?”陈妙音挑衅一笑。   “你!果然是个野丫头!”陈鲤月满怀的气愤无处发泄,气的发抖。   陈妙音停下了脚步,陈鲤月也停下来瞪着她。   “放肆!”陈妙音一个示意,碧环上去就是一巴掌。   琳心还没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就已经被打了。   “你不过是妾生的女儿,谁给你的胆子诋毁嫡姐?!”陈妙音冷笑,脸上是不屑一顾的神情,“我是野丫头?呵,那你连野丫头都不配当。”   “你!”陈鲤月被人打了一巴掌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你要是不懂规矩,就回去让江姨娘好好地教教你,别再出来给丞相府丢脸。”   “一个姑娘家矜持都不懂,人家抛弃了你你还要巴巴得贴上去?”   “我最后说一遍,你是庶女,我才是嫡女,你给我死死的记住。再有逾矩,见一次打一次!”   陈妙音抛下呆在原地的陈鲤月,径直往前走。   碧环附耳道:“奴婢刚刚打的很有分寸,听着响其实一点不疼,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正文 揭穿 最后陈鲤月还是去了,因为城里所有到成婚年龄的女子都被送了请帖。  陈鲤月带着琳心,而陈妙音带着轻染。轻染是和陈妙音从小一起长大的,回来的前几日扭了脚,休息了一天另外找的马车,因而昨天晚上才回来。   皇宫。   “才女也来了!”轻染轻声说道。   大启真正的让大家都心服口服的才女,是水潋滟。因为她从小就文采出众,写过的诗文都被广为传颂。即便陈妙音居于庙庵也常常听人说起她写的诗。   对面的水潋滟一身淡蓝色的衣裙,一头乌鬓只用一支墨蓝的玉钗挽着,不施铅华的脸上却是光华自生。   “美人美骨。”   轻染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欣赏,偷笑道:“小姐今儿也很美呀!”   陈妙音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贫。”   又道:“你昨晚刚到,今天早上就非要替了碧环来。不累吗?”   “轻染见到你就好开心的,怎么会累啊!”   陈鲤月坐在下面不屑地冷笑。   这厢女眷坐定了,屏风另一侧的男宾也来了。   说是赏花宴,不过是皇上想为自己的弟弟安巍庭选个好妃子罢了。   待皇上皇后说完开场话离席之后,这才真正开始开始赏花宴。于是一群客套了半天的女眷们一个个带着丫鬟款款地走向御花园。   陈妙音不想掺和,准备走在最后。水潋滟也是如此想法。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照不宣,并排走在最后。   “姐姐的诗向来精绝,今日的诗选怕是又要将头筹夺去了。”陈妙音浅笑,眉眼柔和。   “陈小姐谬赞了。”水潋滟也不应,只谦虚回道,一张脸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她不喜交谈,那便不说。   陈妙音安静地走在水潋滟身边。   今日的陈妙音一身浅绿色,头上戴着精致的步摇,抹了些口脂的嘴唇粉嫩嫩的,看着十分娇俏。   安巍庭看到的时候就惊艳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   倒是费烈阳在一旁看呆了。   费烈阳是大启的开国将军,年岁小,可是本领大。与安巍庭是从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   “巍庭,你看那个绿衣服的,是谁家的姑娘?”费烈阳眼神炯炯地盯着陈妙音。   安巍庭不理他,转身赏花去了。   这边陈妙音和水潋滟分开之后,嫌御花园太大,坐在一边的凉亭休息。怕别人看到她偷懒,专找了个前后都被紫藤遮住的亭子坐了。   “拿来了吗?”   陈妙音看了看轻染,轻染也皱着眉,不知道是哪来的声音。   陈妙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马上离开,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   是琳心。   陈妙音望着轻染若有所思。   御花园内的赏景已经结束,到了评诗稿的时候了。   果然水潋滟的诗被摆在了前面。   陈妙音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琳心从那个人那儿拿了什么东西,肯定和宴会有关。只是,关于什么呢?   “此次诗选评比结果公布,魁首是陈二小姐陈鲤月。”   公公宣读了结果退了出去,一干人静默片刻纷纷议论起来,独独没有人给陈鲤月贺喜。   “且慢,我检举有人作弊。”轻染快步过来和陈妙音耳语了几句后,陈妙音大声道。   安巍庭作为在场位置最高权力相对最大的,应了她的话。   “不知陈小姐所言何意?”安巍庭也颇好奇地看着她。   “我妹妹陈鲤月的诗稿,不是自己写的。”陈妙音看着依然没有表情的水潋滟。   分明不一样,她的眼睛都黯淡了。   “你有什么证据?”陈鲤月瞪着她。   “证据?琳心的袖笼里,有一份纸条,上面写的,正是你写的诗。”陈妙音冷眼看她。   “哼,可笑,”陈鲤月笑道,“我将诗稿写了一遍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从来不知,妹妹写字如此男人气。”   陈鲤月冷笑不说话。   “带上来。”   轻染捆着一个婆子走上前来。   “你有什么话说?”陈妙音淡淡问道。   “老奴只是个送东西的,送得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就一张纸。”那婆子瑟瑟发抖。   “你把那张纸给了谁?”陈妙音咄咄发问。   “给了……”那婆子环视一下,一指琳心,“她!”   四下又有了小声议论。   “你看是这张纸吗?”陈妙音拿起那张所谓的陈鲤月的手稿。   “是。”   陈妙音看着陈鲤月呆呆的脸向安巍庭福身道:“还请王爷定夺。”   “她是嫉妒我太优秀了!是她陷害我!都是她一手策划的!”陈鲤月发疯了似的。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这罪名要是承认了,以后怎么立足?   “你是觉得本王不公正吗?”安巍庭半垂了眼睛,很是不耐。   陈鲤月噤了声,眼睛死死地看着陈妙音,像看着仇人一般。   “家妹如此作为,做姐姐的也有责任。望王爷看在家妹尚且年幼的份上,饶她这一次。”陈妙音声音满是内疚。   陈鲤月恨恨的喊:“谁要你装好心!”   这一场事翻过了,陈鲤月谦逊有礼的才女形象可谓是崩了,而陈妙音先大义灭亲后为妹求情,却是狠狠地赚了一波人设。   水潋滟过来找她:“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   “可是有些事情,看到了,就得去做。”   陈妙音看着一片翠绿的荷叶轻声道。   “多谢,”水潋滟眼中有了些感情,“以后若是有事,你可以来找我。虽不能帮着什么,说说话也是好的。”   “好。”   水潋滟走了之后,陈妙音就和轻染一起,围着太液池散步。   “宴会散场还得些时候,你去帮我拿着荷花酥来吧。”   轻染望着陈妙音笑嘻嘻地说:“小姐还是喜欢吃荷花酥呢,等回了府轻染亲自做给你吃!”   说罢笑嘻嘻地走了。   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眼看不到底。果然是皇宫,连个人工湖都这么奢华。   身后响起脚步声。走近了却发现不像是轻染。   还没扭过头,整个人已经被推了下去!   陈妙音一眯眼,迅速地抓起身后人的裙角,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水花四溅的声音和黄衣女子的大喊声引起了注意。   可是陈妙音被呛了好多水,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正文 渊源 “小姐你快醒醒!”轻染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昏迷中的陈妙音隐约挣扎出一些清醒的意识。  “我……咳咳……”陈妙音咳出几口水,整个人无力的瘫在轻染身上。   “小姐!”轻染哭的满脸泪水,“你快吓死我了!”   看到陈妙音醒来轻染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如果小姐真出了什么事,她大概会自责死的。   陈妙音知道她自己现在肯定很狼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安巍庭,询问地看了一眼轻染。   毕竟轻染和她一样,都不会游泳。   轻染会意,小声的对人解释道:“是安王爷救了小姐你。”   陈妙音尝试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行了一礼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安巍庭看了她一眼别过眼去,催她去换衣服。   夏末秋初,衣服还不厚。如今沾了水,里衣的颜色都清晰可见。   陈妙音也不客套,由轻染搀扶着去宴厅的侧殿换衣服。   走到一半时费烈阳红着脸递给她一件披风。陈妙音道了谢披在身上。   进了偏殿,选了一套淡粉色的对襟百褶,在轻染的帮助下刚换好。听到门口有些不正常的动静。   轻染刚要是去开门,迎面门就开了,被一掌劈昏在地。   “轻染!”陈妙音看着轻染倒下的身影,一眼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大汉。   那人一脸猥琐地搓了搓手,就差流口水了。还没等陈妙音反应扑过来就撕衣服。   这种时候大叫的话,想来肯定会被人诟病、毁了清誉,若是不求救,难道还真要被轻薄了去?   陈妙音下意识抬腿就是一脚,那人忍着痛仰倒在地上。   轻染悠悠醒来,定神一看衣服又被弄坏了的陈妙音,上来就给了那大汉一拳。   大汉毕竟劲儿大,疼劲儿过了之后一脚踹翻了轻染,把陈妙音一把扔到了矮榻上。   安巍庭隐隐觉得不对劲,赶到偏殿一看,殿门开着,陈妙音的丫鬟被撂倒在地上,大汉又对陈妙音意图不轨。   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太阳穴上,那大汉当场死了。   “妙音……”   陈妙音本就受了寒,这么一场闹腾更是让她头昏眼花。   刚换的衣服也被扯落,光滑的肩头露在外面。   安巍庭看了一眼陈妙音左肩上红艳的一小片红色胎记,愣了片刻,看着陈妙音的眼神灼热起来。   轻染摔得不轻,好不容易脑袋里不再晃来晃去了,连忙赶上前去挡住陈妙音。   “小姐还要换衣服,还请王爷回避。”轻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安巍庭,警惕的神色就像望着刚刚那个大汉。   陈妙音被轻染扶着去了另一个房间,安巍庭才唤了疾风来,处理了房间里的尸体。   “来人呐!”陈鲤月的声音传进了偏殿,安巍庭心烦地闭了闭眼。   “有人进了偏殿,咱们快去看一看!我姐还在里面呢!”陈鲤月貌似焦急的声音让安巍庭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么拙劣的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想来若不是他警觉,陈妙音怕是就被人……想到这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地深邃起来,周身的气息十分狂枭。   “姐!”陈鲤月带着一堆世家小姐进了偏殿,没看到陈妙音却看到了安巍庭不禁愣了一下。   “我姐她……”陈鲤月看着他脸色正常,疑惑道,“我刚刚看到一个男人进来了。”   “所以呢?”安巍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陈鲤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是冒险说道:“那人闯进来,不知陈妙音有没有被……”   说到一半飞快地扫了众人一眼,一堆小姐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纷纷脑内脑补着。   “平白无故的陈小姐说些引人误会的话,莫不是要构陷妙音?”   水潋滟站在最后,说的话掷地有声。惹得安巍庭多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陈鲤月咬定有人进来,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妹妹就这么盼着姐姐出事?”陈妙音换了一身紫色的襦裙,头发微湿,款款从内室走了出来。   “哼,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陈鲤月挑衅地看着她。   察觉到水潋滟的目光,陈妙音摇了摇头。   这种事旁人怎么帮的上忙?   陈妙音看着四处寻找“奸夫”的陈鲤月,心里五味杂陈。已经仇视到了这种地步?   “若你执意要说有人,那人是我好了。”安巍庭在一旁淡然开口。   “啊?”一众世家小姐包括陈妙音在内都惊诧出声。   他……他在说什么啊!   陈鲤月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   “王爷你……”   “如你所见,”安巍庭睁开了半敛的狭长凤目,“偏殿内只有本王和陈妙音,你坚持说有人进来,不就是在说本王吗?”   “不是!我不是说你!”陈鲤月觉得整件事情已经不受她掌控了,就像刚刚的诗稿事件一样,“你怎么可能和陈妙音有染……”   陈鲤月扫了一眼众人,整个人不可置信仿佛灵魂出窍。   一边的小姐们面面相觑,都决定要远离这个满口谎言的人。   “我真的看到有人进来了!真的有人!”陈鲤月疯了似的拉着小姐们一个一个地说。   水潋滟甩开她的手,道:“陈小姐的话,我可不敢信。”   陈鲤月震惊地连连后退,不甘心地望了一眼一句话不说的陈妙音。   安巍庭接下来的话,让陈鲤月更加的崩溃。   “本王和陈鲤月的婚事已经退了,本王愿意为今天的事情负责,娶陈妙音为妻。”   退婚之事只是双方知晓,京城里还未有消息透露。陈鲤月今日种种都是希望挽回,如今……   “我说今日王爷怎么一分脸面也不给她留,原来早就……”   不知谁一句话,断了陈鲤月脑中最后一根弦。陈鲤月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家妹胡闹,还望王爷海涵。”陈妙音一声抱歉,让水潋滟心中为她加分不少。   “不必,本王本就看不惯那些骄纵蛮横的人。”安巍庭说罢,扬了扬衣袖走出偏殿。   水潋滟上前担忧地看着她。陈妙音微微一笑表示没事,水潋滟这才放下心来。 正文 信任 芳华院  “死了?”陈妙音有些难以置信,好一会儿没说话。   “是,”轻染皱着眉,“说来奇怪,本来已经有人去救了的,说是已经救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说死了。”   救上来了又死了?   “真死了?”陈妙音表示怀疑,不会又是什么栽赃陷害吧?   “真的,尸体在刑部放着。”轻染也很疑惑。   陈妙音坐在圆凳上出神。   “王家虽然不是顶富贵的人家,可是有一个做翰林学士的舅舅。如今他侄女儿死了,非要一个交代。”轻染有些苦恼地拍了拍头。   “消息已经传出来了?”陈妙音沉吟道。   “是,今早已经放了话,说是今天下午让昨日参加赏花宴的人都去宫里一趟。”   “而且……”轻染有些吞吞吐吐的。   “说。”   “……有流言说是您把她溺死了。”   陈妙音眼皮忽的抬起。作弊是她,诬陷也是她,这次……   “去就去,怕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我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陈妙音淡淡的揉着太阳穴,不见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   皇宫。   “落水的是王欣欣和陈妙音,但是只有王欣欣死了。”公公附耳在皇上身边说。   “陈妙音是?”   听到威严的声音,陈妙音出列,福身一跪,道“臣女在。”   “将情况如实说来。”   “是。”陈妙音颔首道,“当时臣女的婢女去取糕点,臣女在太液池旁站着。不一会儿就有了脚步声。臣女以为是臣女的婢女,因此没有回头。谁知突然就被推了一把,直接倒栽着进了太液池。”   “为何王欣欣也在太液池中?”   “禀皇上,臣女当时又惊又怒,下意识抓住了一个东西,然后就摔进了太液池。臣女抓住的,应该就是行凶者的衣服了。”   陈妙音平静地跪在大殿中央。   上首的皇帝沉吟片刻。   “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公公尖声道。   “臣女有话说。”陈鲤月讥讽地看了跪在地上的陈妙音,选了一个挺远的距离跪下,说道:“据家姐所言,当时只有她二人在场,谁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皇帝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姐姐?”   陈鲤月一抖,兀自道:“臣女只相信真相。”   真相?陈妙音很想冷笑一下。她也有立场说真相?   “臣弟也有话说。”   安巍庭突然站了出来,绛紫色的衣袍漫进她的余光。   “说。”皇帝还是冷冷的,但是明显比刚才温柔了好多。   安巍庭低头看了一眼陈妙音:“陈妙音和那位王小姐无亲无故,没有必要痛下杀手,此其一。其二,便是陈妙音真的蓄意谋害王小姐,也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所有人都看到是我下水救了陈妙音,并且她被救出时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更加排除了陈妙音的嫌疑。”   皇帝盯着他这个最宠爱的弟弟良久,道:“有理。”   “可是王欣欣就是死了啊!当场救了陈妙音的王爷为什么不去救她呢?分明是她蓄意谋害!”陈鲤月仰头扬声道。   “放肆!”皇帝身边的公公见主子皱了眉急忙道,“天子在前,谁允你大声喧哗!”   “臣女知错!”陈鲤月跪在地上仍旧不甘心,“臣女只是想知道答案。”   “答案?”上首的皇上也不让安巍庭说话,径直道,“巍庭愿意救谁就救谁,还需要让你知道理由?”   陈鲤月又被噎了,心中忿忿,面上却不能显现,低头道:“臣女逾越了,还请皇上恕罪。”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陈妙音是罪魁祸首,但是也没证据证明她不是杀人凶手。   最后的结果是陈妙音被禁足在丞相府,剩下的人都没事。   宫门口所有人都乘上了轿子马车离开了。   “伤心吗。”   陈妙音诧异地抬头望他,摇了摇头:“不在意,怎么会伤心。”   安巍庭弯了嘴角,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差。   “你笑什么?”陈妙音皱眉不解。   “我只是觉得你胆子很大,头一次见到圣颜也能面不改色。”   “那有什么,”陈妙音瘪瘪嘴,“本来就不是我做的,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把我扭曲成凶手。”   “我帮你。”   安巍庭一双细长的凤目温柔地望着陈妙音,棱角分明的硬朗轮廓也柔和得能够滴水。   陈妙音愣了呆在那儿,突然就心跳加速。   “多谢。”她红着脸道了谢脚步带风地爬上了马车。   摸着咚咚直跳的心脏暗暗唾弃自己。真是不争气!活了两辈子还能被一个毛头小子撩到。   轻染在一旁苦恼道:“今天回去就要禁足了,这件事可怎么查呀。都怪我当时走开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事。”   “傻丫头,”陈妙音挥去了心中的杂念,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能怎么办呢?就算你在也没用,她要陷害我,就不会留下活口。若是你在,说不定和王欣欣一个下场。”   “妙音……”轻染红了眼眶躺在陈妙音腿上感动得一塌糊涂。   “王欣欣被人指使来害我,最后没害成。没害成的话派她来的人怕她说出指使者,会不会杀人灭口呢。”   “!”轻染猛地抬起头。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   “当时我被救上来之后,没人救王小姐吗?”   轻染想了一下,道:“当时费将军已经派人来救人了,一起来的还有二小姐。”   “陈鲤月?”陈妙音呢喃道。   “小姐……”轻染对自己想到的事情很是不敢相信,犹豫地说,“会不会王小姐已经被救了出来,然后没人关注她了。指使人怕她醒来说出指使者,就把她杀了,然后又投进了水里……”   “不,”陈妙音皱眉,深思一番道,“或者说,她醒了,害怕之下准备说出事实,就被指使者杀害了。”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呢?”轻染有些不能相信。   “谁?”陈妙音冷笑,“有的人生在深闺,比政治场上的老狐狸还要心狠手辣。”   “小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