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招不招?” 又一根铁钉攒入凤梧桐的手骨中,她已经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满地血水发乌,囚衣满是鞭痕。 她却还生生仰着头瞧着跟前的赫连楚,“我没有给她下过毒,皇上为什么不相信我?” 赫连楚耐心已然耗尽,陡然起身走到凤梧桐跟前,不顾她手掌还被钉在墙上,攥住衣领上提,厉声道,“皇后,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婉儿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掌心的铁钉生生撕开血肉,将那伤口越扯越大。 凤梧桐疼得全身颤抖,双脚间铁链清脆作响,却还是摇头,“赫连楚,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害过落婉儿。” “不是你是谁?婉儿撞破你和戈萧然的奸情,你便下毒害得她日日心绞,朕的好皇后,演得一出好戏,又造的一手好毒,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萧然师兄! 她周身又是一震,竟然生生从铁钉中抽出手来,抓住赫连楚的衣襟,“赫连楚,你对萧然师兄做什么了?” 她的紧张,映入赫连楚眼中全然是关心,怒火不由更盛,一把将她推开。 “有这时间关心你的情郎,不如早点交出解药,牢狱之中刑具众多,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是,但凡她凤梧桐聪明一点,就知道这时候该交代明白逃过一死。 可她未曾做过,又怎么交代?干裂的嘴唇沁出血来,“赫连楚,从始至终,我只爱你一人,也未害过任何人,一直都是你不相信我!” 她被关在这刑牢之中半个月,日日盼着赫连楚能来见她一面,如今盼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那一晚,她也不知为何会和萧然师兄躺在一间房中,分明衣衫完好,却被落婉儿撞见传出个通奸之名。 她气愤不过,去找落婉儿理论,不过按住了肩膀,就落个下毒的罪名。 她不是没有争辩过,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这狱中受尽苦楚,只为见赫连楚一面。 她以为他会信她,但她错了。 “爱朕?凤梧桐,你与戈萧然的事情传得后宫沸沸扬扬,如今为了苟活,才说了这个爱字?” 他眼中尽是不屑,用脚尖挑起凤梧桐的下巴,嘴角鲜血滴落在精致的鞋上,又滑落,与满地血污融合。 真脏!他厌恶的挪开脚,“继续用刑,直到她说出解药在哪儿为止。” 见他起身要走,凤梧桐赶紧上前去抓住他的脚踝,被铁钉攒穿的手掌仍不断沁血,染了那月色衣角,红与白撕咬,叫人触目惊心。 “赫连楚,萧然师兄是无辜的,你放了他,求你。”一边说,嘴中一边冒出血来。 “放了他?”赫连楚眸色又是一沉,“朕的大将军与皇后私通,不知有何居心,朕怎敢放了他?若是担心,那就随朕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如今为你成了什么模样!” “来人,请皇后娘娘移驾水牢!” 水牢!凤梧桐喉头又是一甜,浑血沿着嘴角流下,顾不得去擦,她已经被边上狱卒架起,朝着水牢拖去…… 第一卷 第二章 :与她有关皆有罪 地牢最深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逼得人捂鼻。 哀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让凤梧桐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最靠里的地方便是水牢,掘地三丈,将整个牢狱的水都灌入这其中,腥臭无比。 戈萧然被锁在这水牢之中,周身伤口被泡得发胀溃烂,水及脖颈,勉强呼吸。 “萧然师兄!”凤梧桐被扔在水牢跟前,顾不上周身的疼,扒在沿上去看戈萧然。 可昔日俊美的少年已经面目全非,双目间横着一道长长的刀痕,眼窝早已深陷。 循着凤梧桐的声音,戈萧然抬头,还如往日那般咧嘴笑了,“师妹你来啦。” 不,不是这样的! 她慌张的摇头,泪与血混在一块往下掉,扭头去质问赫连楚,“赫连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们压根没有私情!” “若没有私情,你的师兄,又怎么会以自瞎双眼来保你周全呢?”赫连楚冷声开口,“凤梧桐,你到这时,还要骗朕吗?” 她咬唇摇头,“是你不信我,是你!” 说着,又瞧见水牢边上的锁链,急急的对着戈萧然喊,“师兄你别怕,我来救你了,我现在就拉你出来。” 手腕一般粗细的铁链,她两只手才能合握住,稍稍一用力,手掌的伤口就不断往外涌血,铁锈被浸润得更显鲜红。 可她每一用力,都会听见戈萧然的闷哼声,不解的低头查看,才发现这铁链的尽头,竟然是锁在他的琵琶骨上! 纵使戈萧然是习武之人,锁了这琵琶骨,也只是个废人。 刻骨之痛,她怎么心忍。 “赫连楚,求求你,放了萧然师兄吧,无论什么,我都愿意答应你,他是无辜的。”凤梧桐扭头去求赫连楚,昔日傲气只剩下卑贱。 赫连楚任凭她在身上留下满身血污,墨眸冷冽,“他是无辜的,那你,是罪有应得吗?” “赫连楚,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放过我师妹,你不要说话不算数。”戈萧然在水牢中大声喊道。 “呵,”赫连楚不过冷笑一声,缓步走到水牢跟前,“我当然会放过她,她是朕的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怎么会死。” 顿了,又沉声,“至少在解药找到之前,她还会活着。” “赫连楚!你这个王八蛋,你清浊不分,枉我师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听信这般谣言!你就是个昏君!”戈萧然大声咒骂起来。 听到最后一句,赫连楚陡然变了脸色,一把抓起边上的锁链,硬生生将戈萧然从水中拉起,悬在半空,那早已泡得失去血色的琵琶骨处又流下血来。 “不要,求你了,不要,赫连楚!”她哀求无路,只能扑通一声跪在赫连楚跟前,磕得额头出血,声声闷响,只为求赫连楚高抬贵手。 她欠师兄太多了,不能让他再这样受苦。 凤梧桐越是替戈萧然求情,就越是让赫连楚看得眼中怒火更旺,冷声道。 “想要他活,那就交出解药,不然不出三日,这水牢的水就会淹没他的头顶,你再求朕,也能得具全尸了!” 第一卷 第三章 :你永远比不过我 她顾不上满脸血污蒙眼,“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急急站起身来,才走两步,却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些日的强撑,终于在见到赫连楚之后消失殆尽,如同一朵凋零的花,跌落在地。 赫连楚下意识上前去扶她,却在听见戈萧然的质问声中又站直了身子,“戈将军,你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赫连楚,若你让梧桐受苦,我戈萧然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凤梧桐再醒来时,躺在铺就凉席的床榻上,破旧窗户送进片片寒雪,冻得她清醒过来。 “皇后娘娘醒了,先喝药吧。”说话的是她进宫时随的贴身丫鬟玉环,这时也一身破衣蔽体,冻得手指红肿。 环视四周,她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冷宫。 好,真好,她笑得肩膀颤抖,眼睛都湿润了。 赫连楚终究还不算赶尽杀绝,将她从地牢中放出来,就算是这破陋的冷宫,也比那里好上万分。 皇恩浩荡,她真该感激流泪! 玉环见她流泪,放了药碗要为她擦泪,“皇后娘娘是不是那里疼,奴婢给您看看,上了药就没事了。” 哪有空上药?她还记得昏死前赫连楚与她的约定,三日之内,若是找不到解药,萧然师兄就会因他而死。 一代叱咤沙场的大将军,才娶了夫人,就要落得私通之罪含冤而死,她怎么对得起萧然师兄,怎么对得起嫂子? 强撑着要起身,手一用力就疼得钻心。 玉环赶忙上前拦住,“娘娘你刚刚从狱中出来,身子骨弱得很,切勿随意走动,伤口又崩开了,奴婢来给你包扎!” 她低头去看,才瞧见手掌已经被包扎起来,却不是白纱而是撕开的衣料,颜色款式像极了那件送给玉环的礼物。 “娘娘,奴婢没本事请不来太医,只能就着墙根的几株野草药给你捣碎敷上,比不上太医的药,但也有些效果。” 半晌,她终于叹气,“苦了你了,玉环。” “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回报,更何况我相信娘娘不是那样的人。” 玉环相信又能怎么样?天子脚下,只要赫连楚不信她,其他人都是枉然。 赫连楚,这三个字在她心头上烙了印,如今只要一想到,就疼得心中苦楚。 凤梧桐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起身,“我没有时间了,我要去找落婉儿。” 中毒之事,她一定要当面对峙。 落尘殿前人满为患,个个都眼巴巴的往落婉儿身前凑,瞧见凤梧桐前来,如避蛇蝎,自动分出一条道来,隔着老远,落婉儿便和凤梧桐对视。 得意,狂妄,怜悯,以及杀意。 她从座上起来,宫女搀扶着朝着凤梧桐那边去,头上的金步摇响个不停,若凤梧桐没有瞧错,这是赫连楚娶她之时送的情物。 “姐姐来了,是给我送解药了吗?” 凤梧桐不吭声,只是盯着身后的人不松眼,也是为了避开去看那金步摇,实在晃得扎眼。 落婉儿了然,遣散众人说要与凤梧桐说会儿知心话,殿上只剩两人,她又问,“解药呢?” “落婉儿,你明知我没有给你下过毒,为什么污蔑我,我念你身世可怜,处处提点你,却落得这般回报,你夜里不会觉得良心作痛吗?” “若是没有姐姐的解药,我的心倒是会日日绞痛。” 说着,又笑了,拆了头上的金钗把玩,“我听说戈将军为了保全姐姐,瞎了双眼,这般有情有义,真是令人艳羡啊!” “你胡说,我和萧然师兄没有半点私情!你为何这样污蔑我!”凤梧桐气急,逼近她跟前去质问。 落婉儿却等得就是此刻,手中金钗猛地戳上她的脸,然后撕裂般地一划,血液入梅花般点点落下。 下一秒,却已经跌坐在地满脸慌张,“姐姐,求你别这样,婉儿,婉儿害怕!” 身后已然响起赫连楚的声音,“皇后,你又在做什么!” 第一卷 第四章 :寒雪冻人心 落婉儿瑟着肩膀钻入赫连楚怀中,梨花带雨十分招怜。可声声却都是致她于死地的话语。 “皇上,姐姐不是有意的,是婉儿不知深浅,非要讨那解药。” “放肆!”赫连楚转向凤梧桐,身形有一瞬的僵硬,瞧见她满脸是血的模样,心中某处轻揪。 凤梧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视线已经被血染红,自己都分辨不清她是什么情绪,想哭,却又觉得好笑。 “皇后,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解释的?”赫连楚声声冷冽,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厌恶。 是厌恶,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怜悯,负了他又心狠手辣,宛若蛇蝎。 “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我。”明明她是这殿上最狼狈的人,却还要生生仰起头来看着跟前的赫连楚,杏眸璨若星河,“臣妾无话可说!” 扑通一声,边上的落婉儿居然跪在了赫连楚跟前,“皇上,姐姐只是手滑而已,既然这金钗没有伤到婉儿半分,不如就这样算了,姐姐知错了。” “我没错!”凤梧桐一口接下,“赫连楚,是你自己辨不清真假!” 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往日只宠她一人的男人,现在怀中是别的女人,对她的最后情感,只剩下了厌恶。 入狱时,落婉儿说赫连楚如今恨她入骨,她还争辩不是这样。 她现在信了,心服口服。 “既然皇后还没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那就跪在落尘殿外,什么时候想清,什么时候再起!”赫连楚满眼的恼怒,终于是抱着落婉儿拂袖而去。 她咬唇,望着赫连楚远去的背影,脸苍白得与殿外的落雪有得一比,扑通一声,跪在了大雪之中! 脸上的伤痕从脸颊到眉角,鲜血滴注,渗入雪中映成朵朵红梅。 赫连楚,是你终究不信我。 跪到天擦黑,凤梧桐连睫毛上都挂了一层冰霜,雪埋了先前跪下去的凹陷处,将她半个身子都淹没了。 鹅毛大雪,片片落在她心间,冻得整个人僵直,由里到外不剩一丝暖意。 玉环在冷宫等得心焦,循着过来,却看见此情此景,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慌张的冲到凤梧桐跟前,扒落她周身的积雪,脱了外套要给凤梧桐披上,边上的侍卫却已经将玉环给扔到一边去。 “皇后娘娘,我现在就去求皇上,我现在就去。”玉环顾不得满身脏,站起来又要往门外去。 “玉环,”凤梧桐缓缓开口,张嘴竟然都呵不出半点白气来,“求他干什么,我问心无愧,是他浑浊不分,好坏不辨!” 下一瞬,她的下巴被钳住,整个人生生从雪中提了起来,跟前赫连楚怒火中烧,“皇后,朕在你心中,就是这般?” 先前被落婉儿划伤的地方已经被冻上,笑都很勉强,“赫连楚,那你觉得在我心中,你是哪般?” 赫连楚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跟前凤梧桐已经如同熄灭的火焰,眼神闪了闪,终于昏了过去。 天寒地冻,她撑得过大雪埋骨,却撑不过满心憔苦。 第一卷 第五章 :她的孩子是药引 指尖的热让她清醒过来,睁开眼,对上金殿案上的古琴,神色收敛几分。 那时候赫连楚拥着她在这金殿之上,抚琴对视,眼里尽是宠溺,“古有金屋藏娇,今日我就用这金殿把你这心上人揽入怀中,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她从狱中九死一生回到这里,景是原来景,人是负心人。什么誓言,都只是骗人的把戏。 “皇后娘娘你醒了,别急着起身,太医说你有了身孕,之前在雪中感染风寒,现在需要静养才行。”玉环凑上前来,替她掖被角。 她怀孕了? 凤梧桐下意识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肚,心中有几分温柔荡漾。 “皇上特意请了温太医来照顾娘娘,一会儿药就端上来了,娘娘要蜜饯解苦吗?奴婢去取些来。” 他有那么好心?还请宫中最好的太医来照看她? 顿了片刻,她下意识的问,“婉贵妃的毒解了吗?” 玉环摇头,“还没有,不过奴婢听说,戈将军已经从水牢放出来了,虽然还在牢里,但是没有之前辛苦。” 说完又眼里含笑看着她的肚子,“娘娘现在不用担心,等到小太子生出来,再求求情,戈将军兴许就出来了。” 是,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才得来的。 她早就应该明白,赫连楚怎么会无端端对她好,都不过是因为这个孩子。 蛇蝎皇后死有余辜,但腹中太子命不该绝,只不过沾了孩子的光,勉强苟活罢了。 一时间,不知该哭该笑。 罢了,只要萧然师兄能够逃过此劫,她也就能放下这颗心了。 她想去看看萧然师兄,刚到殿门口就被拦下,御林军守在跟前,客气却又冰冷的请她回屋养胎,说是皇上的旨意,怕太子出什么意外。 什么意外,只不过是赫连楚软禁她的借口罢了。 金屋藏娇,也只是牢笼一座罢了! 她恼,她闹,赫连楚却不闻不问,玉环尚且自由,出去打听过几次,说皇上日日流连落尘殿,陪着心绞的婉贵妃缠绵。 听了玉环的话,她只是木然的点点头,回了榻前坐下,想笑,但眉眼却被伤疤挡着弯不下。 脸上那道疤痕可怖,无论拿什么遮挡,伤疤还是在那里,纵使不痛了,可伤得太重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这样到分娩之际,但不过怀胎三月,落婉儿就由太监搀扶着过来了,红光满脸,压根不像生病之人。 “姐姐,我来取药引了。”落婉儿简洁了当,说明了来意。 凤梧桐下意识后退,“什么药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落婉儿轻笑,“皇上没有给姐姐说吗?那日落尘殿前姐姐被罚跪之时,温太医说姐姐的肉可以治我的心绞,皇上本来是打算回去取肉的。” 见风梧桐脸色微变,又继续说道,“谁知道姐姐怀孕了,这才又拖了这么久,不过也是误打误撞,温太医说,腹中胎儿可比姐姐的肉还要灵!” 听见落婉儿的话,凤梧桐下意识捂住肚子,“你做梦,要我孩子做药引,落婉儿,你太狠毒了。” “不然姐姐你以为,为什么皇上会让你养胎呢?”她轻声提醒,却字字冷若冰霜,冻得凤梧桐周身打了个寒颤。 是赫连楚的意思,是他要用这孩子给落婉儿做药引! 第一卷 第六章 :除了孩子,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凤梧桐腿蓦然虚了一下,要不是边上玉环扶着,恐怕就跌坐在地上了。 喉头犹如利箭穿过,又疼又辛辣,定定的看着落婉儿,先是无声的笑,然后是无声的哭。 赫连楚,可真是爱他的妃子啊。 见凤梧桐神情有几分默然,边上的玉环忍不住护在她跟前,“婉贵妃,我家娘娘肚子里的,可是以后的太子,你要取肉,就取奴婢身上的好了。” “哪来的看家狗在这里乱吠,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拉开!”落婉儿眼神恶毒扫过玉环身上,满满鄙夷之情毫不掩盖。 玉环被拉倒在地,还巴巴的伸手去拽住落婉儿的衣角,眼泪汪汪的哀求,“求你了婉贵妃,我家娘娘先前大雪冻了一遭,现在身子骨尚未痊愈,经不起这样折腾,更何况,这是皇上的孩子啊!” 一口一个龙子,惹得落婉儿更加不悦,干脆一脚踩在玉环的手上,用力得脸都开始扭曲。 “什么皇上的孩子,姐姐之前和戈将军不清不楚,怕是肚中另有所种,我取这药引,一来是饶了姐姐下毒之事,二来也是替后宫除了祸害!” 尽管手掌钻心疼,但玉环却还是口口声声都念着凤梧桐。 “这么念着你的主子?还真是一条衷心的狗啊,放心,等她死了,一定给你留个位置,让你去陪葬!”落婉儿咬牙切齿,听见脚下有骨头碎裂的声音也不挪开。 “落婉儿!”凤梧桐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缓缓低下头去,“放过玉环。” “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呢?” 凤梧桐的头埋得更低,“我求你,放过玉环。” 后者发出刺耳的笑声来,满满都是畅快。 她凤梧桐是皇后又怎么样,一样跪在她跟前,卑微得像是一只蝼蚁! 落婉儿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凤梧桐的下巴,“其实我对一个小奴婢也没什么兴趣,我今天只为药引而来,取了药我就走。” 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落婉儿又添上一句,“其实温太医也说了,除了腹中胎儿,戈将军这等铁血男儿的心头血,也可以做我的药引。” 心头血,就是要戈萧然的命。 凤梧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落婉儿,见她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把亮晃晃的弯刀,对着她的肚子而来。 “之前在牢里,姐姐也受过皮肉之苦,想必现在清醒着刨开肚子取了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我备了软布,要是太疼,就咬着忍忍。” 明明是一副娇俏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狠毒无比,“毕竟这毒因姐姐而起,受点苦也就当是赔罪了。” 还未等到刀子近身,凤梧桐已经一把抢过,在落婉儿的惊呼声中,一把刺入手臂上,鲜血涌出,瞬间染红白色裙袍,犹如开出千万朵红梅。 凤梧桐疼得全身颤抖,眼前发白,却还死死咬着嘴唇。 “你要我的肉,我给你,多少都给你,除了孩子,都什么都可以给你!” 第一卷 第七章 :何必虚情假意 她当真是发了狠,晃着冷光的刀还横在手臂上,浅处是红的血,深处是白的骨,刀尖染了血,空气中都充斥着腥味。 落婉儿眉角突突的跳,是没想到这女人为了孩子能做出割肉的事情来,当凤梧桐是个疯子,连着后退两步,免得她发疯刺伤自己。 可她退一步,凤梧桐就紧上一步,皮肉外翻的胳膊伸到她跟前,淡淡的笑,“要多少,都给你!”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婉儿……婉儿怕!”落婉儿退到门槛处,一个不留神跌坐在地,慌张抬起头,凤梧桐已经到了她跟前,手里,还拿着割下的那块肉。 “我知道我的肉比不上胎儿做药引,要是一次不够,就来割第二次,第三次,都没关系。”凤梧桐把肉扔在她身上。 大量失血让她有点眩晕,但还是强撑着说道,“我就不打扰你煎药了,不送!” 落婉儿和随从带着那块肉仓皇离去,玉环哭着扑上来,手忙脚乱的要给她包扎,“娘娘,你忍着点,我去叫温太医来,让他给你上药。” 玉环一走,凤梧桐就如同落叶一般,翩翩倒在地上,昏迷前一刻,泪水和满地血水混在一起,越发蔓延,渗入大理石板内,成了褐色一片。 …… 温太医前来诊脉,包扎伤口的时候,都觉得触目惊心。 那手臂硬生生凹陷下去一块,撒药粉上去的时候,凤梧桐疼得颤抖,丝被都被攥得发皱,却始终没听到凤梧桐言语半分。 “娘娘,要是疼,您就跟老身讲,我给你想想法子。”温太医看不下去,轻声相劝。 闻言,凤梧桐这才抬起眸子来看他一眼,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的笑,问他,“温太医,手上的疼可以想法子,那这里呢?” 那只包扎好的手臂缓缓向上,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疼,想什么法子?” 从落婉儿口中听到是赫连楚不要这孩子的时候,她便心痛如绞,却还在落婉儿跟前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 明明是赫连楚绝情,可她还是舍不得,没了这个她和他的孩子。 温太医的手一抖,眼眸缓缓沉下,沉思片刻才说道,“娘娘,请现在还以腹中皇子为重,情绪太伤,对皇子也会有影响的。” “多谢温太医。”凤梧桐那只手悬空不下,满脑子赫连楚三个字,不自觉的用力,被药粉盖住的伤口,此刻又渗出血来。 一想到赫连楚,如何高兴得起来。 送走温太医,凤梧桐便呆坐在屋檐下,大概是落婉儿的药引已经取到了,守不守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弃后罢了。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玉环看得心疼,“娘娘,外面地凉,还是屋里去坐着吧,别受了风寒。” “没关系,再坐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肩上却一沉,带着熟悉的龙麝香味道,不消回头去看,她都知道是谁。 抬手拨落肩上的披风,冷冷的一笑,“皇上这次来,是为了药引吗?” 赫连楚沉眸,“朕听温太医说,你手臂伤得严重,朕拿了些鲛人膏,生肌功效显著。” 下一瞬,那盒鲛人膏已经被凤梧桐打翻在地,异香扑鼻,凤梧桐满眼的讽刺,“用不着你虚情假意,生什么肌,长回肉来,又给她用吗?” 第一卷 第八章 :从一开始就预谋好的吧? 赫连楚眸色瞬间染上戾气,单手提起凤梧桐,逼她和自己对视,“你找死!” 后者毫无惧意,看见赫连楚气急败坏,反倒是笑了,“你不就是盼着我死?” 四目相对,好一阵子,赫连楚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沉声问道,“想死,孩子呢?” 孩子…… 凤梧桐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肚子,被赫连楚一言击中软肋,眼神中带着几分慌张。 当初硬生生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不就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现在寻死,那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被赫连楚放开,凤梧桐便急急蹲在地上,捡了那盒鲛人膏,扯了手上的纱布就往上抹,不管力气轻重,誓有这一次就把这盒全用光的架势。 “你是不是疯了!”赫连楚看得剑眉直跳,上前去抢过那盒即将用尽的鲛人膏,扔进了庭院之中。 虽说这鲛人膏能让人生肌,可毕竟是药三分毒,一次抹这么多,这女人出事怎么办?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什么时候,突然害怕这女人真的出什么事情来。 凤梧桐急切的抬起头来,“我要早点好起来,这样孩子才不会有影响。” “盯着她,别让她这么胡来。”赫连楚吩咐边上的玉环,这才走了出去。 有了鲛人膏,风梧桐胳膊上的伤很快就好了起来,眼看着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风梧桐心情跟着雀跃起来。 看着天气好,玉环就扶着风梧桐去花园里转转,打算摘些月季回去插上,却意外看见了戈萧然的妻子一身孝服朝自己走来,“风梧桐,现在你满意了吧?因为你,我夫君惨死狱中!” “怎么会……戈师兄,他……”说到后半句,风梧桐已经发不出声音,身子猛地晃荡一下。 “怎么不会,风梧桐,我夫君一向待你如亲妹妹,你却害他到这般田地,摊上个这样的罪名,竟然连祖坟都不能进,你夜里,不会觉得良心作痛吗?” 戈师兄…… 手里那柱月季被使劲一握,掌心被刺出血都浑然不知。 风梧桐脸色苍白,不断地摇头,“不可能的,不会这样的,怎么可能死了呢,赫连楚他答应过我的,我要去找他,我要找他问清楚!” 说着,她已经跌跌撞撞的朝着御书房跑去,头上的金钗什么时候落了她也不知道,散着头发,冲进了御书房中。 “赫连楚,你骗我!”她愤然抬起头,看着跟前的男人,满满的都是怨恨,“你说过你不会对我师兄下手的。” “朕从未下手,是他自己挨不过牢狱之灾,死在了狱中,怨得了谁?” “你撒谎,是你杀了师兄对不对,为什么,我已经解了她的毒,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师兄?” 下一瞬,赫连楚已经起身钳住了她的下巴,“朕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可信?那么心疼你的戈师兄,那就去陪他好了!” 赫连楚的声音在冷冰冰的宫殿中回响,“来人,皇后不知廉耻,现打入冷宫,废除称号。” 一入冷宫,不死也难。 第一卷 第九章 :终究是他不要这个孩子 边上曹公公还有点不忍,“皇上,娘娘肚子里还怀着龙种,这去了冷宫……” “她这般在意她的戈师兄,又怎么证明,这孩子是朕的?” 风梧桐听了这话,心口一阵腥甜,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赫连楚,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孩子,怎么会不是你的。” 赫连楚只是冷冷看她一眼,“朕为什么要信你?” 又冷横一眼曹公公,“还不快做,想抗旨不成?” 曹公公尽管对风梧桐的遭遇感到同情,却也不能不做,走到风梧桐跟前去说道,“娘娘,还请你……” “我知道。”风梧桐仰起头来,勉强朝着曹公公笑了一下,又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临到门口,站住脚,头也不回的对着赫连楚说道,“那双眼是非不分,又和瞎了有什么区别,赫连楚,是我信错了你,是我错了。” “带走!” 头上的青丝尽数垂在身后,每一步都十分艰难,脚犹如千斤重,最后在曹公公的注视下,走进了那个空荡荡的宫殿中。 身后立马有人给上了锁,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 “皇后娘娘,请你不要怨咱家,若是你肯服服软,兴许皇上就放你出来了。”曹公公在门外说道。 风梧桐只是笑,笑得眼角湿润,又褪下手上的玉环,这是出嫁之时,戈师兄代替娘家人给的嫁妆,透过门的缝隙递给曹公公,又退后两步,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请起。”曹公公急得不行,又不能直接去扶风梧桐起来。 三个响头,每一个都十分响亮,然后才对着曹公公说道,“曹公公,如今我已经是落魄之人,什么东西都不剩下了,只有这个,还请你让戈师兄的尸体运回祖坟去。” “娘娘放心,我一定去办,只是这玉镯,我不能要。” 风梧桐笑了一下,“收着吧,我现在这样,留着那些身外物干什么?” 沉默了片刻,曹公公留下一句娘娘多保重,这才带人离开。 只剩下风梧桐一个人在这空屋子里发愣,破旧不堪的窗户传进来阵阵凉风,她蜷缩在角落里,又是哭又是笑。 一个皇后当成这样,两回进了冷宫,说出去,多让人嗤笑啊? 正想着呢,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洛婉儿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我来看看姐姐,可曾还好好活着。” 风梧桐重耳未闻,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洛婉儿受了无视,脸色表情一变,瞬间又恢复自然,摆手让边上的宫女送去一碗汤,“姐姐,这冷宫真是太冷了,我给你熬了姜汤,你喝点吧。” “滚开!”风梧桐扬手打翻汤碗。 可偏偏洛婉儿是有备而来,使了一个眼色,又递上去一碗,这一次,还有两个人按住了风梧桐,硬生生把这碗姜汤往肚子里面灌。 即便死咬着牙关,风梧桐还是被灌进去不少的姜汤,片刻之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疼起来。 “洛婉儿,你敢,害我肚子里面的孩子!” 洛婉儿只是笑,说出来的话,让满脸苍白的风梧桐,心更加寒上几分,“我这姜汤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是催发了你体内鲛人膏的药效,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鲛人膏里,可放了麝香!” 第一卷 第十章 :赫连楚,我我祝你永生永世,孤独终老 腹中的绞痛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风梧桐呼吸都困难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跟前的洛婉儿,“赫连楚,一直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啊,”洛婉儿灿烂的笑着,“姐姐你真是糊涂了,之前你和戈将军不清不楚的,这要是孩子生下来,是替别人养,多让人笑话,索性杀了,不管是不是,都断了根啊。” 她的笑容犹如有毒的罂粟,越是甜美,就越是致命。 “姐姐,你总不应该现在还抱有幻想,认为皇上会心疼你,仍然爱着你吧?” 洛婉儿一面说着,一面让边上的宫女开始做事,“想想你在狱里受的苦,想想你为我割的肉,这个孩子,原本就是我的药引,既然我用不上了,那没了也没关系啊。” 风梧桐仰起头,狠狠地瞪她一眼,“我不信,赫连楚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 “姐姐,信不信都没关系了,下辈子,可别再这么傻了!” 风梧桐张嘴,正想再说什么,就已经看见边上的窗纱被点燃,深秋万物干燥,火苗迅速窜高,洛婉儿和几个宫女开始朝着门口走去。 “你想干什么!”风梧桐趴在地上,疼得一阵一阵的冒冷汗,连往门口爬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咬着牙,过去一把拽住洛婉儿的腿,死死拉着不放。 火焰的热度炙烤着她身下的那摊血,血腥味越来越重,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浓烟滚滚,四面都是火光! 洛婉儿被拽得摔倒在地,头上的金步摇滚入火堆中,边上的宫女正想要来救她,却被一根突然掉下的大梁给砸得连连后退。 这冷宫年久失修,经这大火一烧,烧得尤其的旺。 “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去死。”洛婉儿又是踢又是打,却怎么都挣脱不开风梧桐的禁锢。 “是你,洛婉儿,我要你陪葬!”风梧桐每说一个字,嘴里就吐出一口血来,她清晰的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正在慢慢离她而去。 “婉儿!”远处突然闪来一抹黄影,洛婉儿眼前一亮,赶忙喊道,“皇上,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赫连楚果真来了,穿梭在这火场中,要将洛婉儿抱出去,无奈风梧桐拽得太紧,只能点了琵琶骨,让她脱力。 “赫连楚!”风梧桐看着他走到门口,撕心裂肺的喊他的名字,“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刻?” 赫连楚的脚步一滞,却在风梧桐期待的眼神中,说出了绝情的话,“不曾爱过,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 心中那仅存的希望,忽而就灭了,风梧桐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好啊,赫连楚,你狠,你真的好狠!” 火苗渐渐卷上凤梧桐的裙摆,不断蔓延,她望着门外如胶似漆的的两人,笑得狂傲不羁、 轰然,房屋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