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丹阳城城东, 郦府。
郦怀雪吃完午膳,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消食, 正准备小憩一会, 外面却传来两个丫头说话的声音。
“真是气死我了。”
“好了, 你都气了一路了, 歇会。”
“我就是忍不住嘛, 你难道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但这事我们还是要告诉夫人和老爷才有用。”
一听便知外头说话的人是谁,她向旁边伺候的泽兰看了一眼。
泽兰会意, 往院子外走了两步,朝那二人道:“青葙,相思, 你们在那说什么呢?”
“还不是……”, 相思气鼓鼓地快步上前,就要倾诉一番, 却见自家姑娘站在不远处, 顿时又闭了嘴。
她性子虽然莽撞些, 可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在姑娘跟前提起, 免得平白让主子心中不快。
泽兰见她要说不说的样子, 肯定要继续问, “是什么?老远就听见你和青葙大声说话的声音,这会怎么反倒不吭声了。”
青葙先是朝姑娘看了一眼,随后小声对泽兰说:“这事不好在姑娘面前说。”
可是郦怀雪都听见了。
她朝几人道:“都嘀咕什么呢, 上前来回话。”
主子有命, 不能不从。
青葙和相思便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
说着说着,刚才还没压下去的不忿就又上来了,相思又问,“你们说气不气人?!”
青葙觑着郦怀雪的表情,拉了拉相思的袖子,示意她安静。
是她们疏忽了,这种胡说八道的事情,怎能让姑娘听去污了耳朵。
几个丫鬟凝重的表情,却是把郦怀雪逗笑了,她转身往屋里走,“的确挺气人的,不过自己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真是笨丫头。”
众人跟上,相思最忍不住,立刻又接了话,“怎能忍得住不生气!我看就是那个柳夫人故意让她家仆人散播的谣言,心思真歹毒,存心要坏了姑娘的名声。”
泽兰和青葙也点头附和。
世人对女子多严苛,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很多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人说她脑子愚笨,什么都不会,这要是传播开来,婚事必定受到影响,那可是关乎一生的大事。
总不能让姑娘以后到处去表现,澄清自己不是流言所说的那样吧?!
泽兰:“这事还得禀告老爷和夫人。”
青葙也道,她这是这么想的。
郦怀雪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转过头来,“柳夫人?可是城西柳家?”
“正是。”
得到确切答案,郦怀雪现在不想睡觉了,她觉得有更好玩的事情,比睡觉有趣多了。
“走,找阿娘去。”
“是得找夫人说道说道,也好想想办法。”
众人便一道往郦夫人的院子去。
郦家是丹阳城一等一的富户,宅院占地面积宽广,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郦夫人住的正院。
“阿娘可起来了?”
伺候的丫鬟正要回话,就见郦夫人从里间走出来。
衣香鬓影,珠翠环绕,端的富贵雍容。
她笑着走近女儿跟前,拉着女儿的手走至一旁的矮榻落座。
“今日怎么就睡这么一会?”
“生气,所以睡不着。”
“嗯?谁敢惹咱们瑟瑟生气?”
郦府一共就五个主子,除了郦老爷夫妻二人,就只有郦怀雪和郦怀霁姐弟俩,并郦老爷堂兄的女儿郦微。
郦怀雪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深受郦老爷夫妻疼爱,连儿子都要靠后一些,还真没人敢惹她生气。
所以郦夫人闻言,不以为然,只当她是说着玩的。
郦怀雪朝相思和青葙看了一眼,二人便上前一步,把刚才和自家姑娘说的事又说了一遍。
郦夫人眉眼的笑意顿时就消了。
他们夫妻二人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竟然让人这么轻蔑,如何能忍。
“你们确定那是柳家夫人的仆人?”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她生得明艳,又是当家夫人,现下冷下脸来,气势逼人。
除了郦怀雪,其他人见了都不觉又多了几分恭谨。
青葙道:“确定,她自己都说了,而且上回奴婢陪着姑娘和夫人去上香还遇见过柳家夫人,正是当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李婆子。”
相思:“不错,奴婢也记得。”
郦夫人不过是再次确定,其实心中已有答案。
“你们都先下去。”
屋内的丫鬟应声退下,一会后就只剩下母女二人。
“阿娘你知道为什么?”
郦夫人点点头,“想来是因为前几天的事。”
“什么事?”
“前几天我不是去了郑家举办的赏花宴嘛,柳家夫人便暗示想跟我们家结亲家,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还好色,没娶妻就纳了好几房妾室,如何是你的良配,阿娘当时就拒绝了。”
“想来就是因为这事,柳家心生不忿,所以就散播这样的谣言。”
柳家想跟郦家联姻,不过是看中了郦家偌大的家财。
丹阳城中,论富有没人比得上郦家,要是谁娶了郦家姑娘,财源还不滚滚来。
不过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不敢轻易来提亲,郦老爷虽然不是官老爷却也是进士出身,是有功名在身的。
当年如果不是他不想做官,凭借他那精明又八面玲珑的做事手段,现在指不定是几品官了。
即便是现在,也没人敢轻易得罪。
但也挡不住一些自诩高门大户的人自以为是。
柳家便是其中之一。
郦老爷选婿的标准其实很简单,是不是官无所谓,只要一心一意对他家宝贝女儿好,样貌看着顺眼,能护妻儿周全就行,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郦怀雪喜欢。
那位柳家公子的事迹,郦怀雪也有所耳闻,知道自己竟然被这样的人惦记过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
“阿娘,这件事情你别管了,我要自己出这口恶气。”
“你要怎么处理?”
郦怀雪却是卖起了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郦夫人知道她一向鬼主意多,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你,其实就是贪玩,好吧,阿娘就不干涉你了,不过你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就跟阿娘说。”
“我知道啦,定要让他们好看。”
郦怀雪走后,郦夫人却沉思起来,这事她也要想想办法,女儿怎么做是她的事,他们夫妻也不能坐视不理。
“苏叶。”
外面的丫鬟听见叫声,立马走上前来,“夫人有何吩咐?”
“老爷回来了没有?”
“夫人找我何事?”
话落,一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走了进来。
正是郦府的当家人,郦宗沅。
他虽然被称为老爷,却是一点都不老,正值壮年,再加上清新俊逸的外表,更显年轻。
郦夫人起身迎了过去,“夫君回来啦。”
说着伸手替他除了外衣,又命人上了热茶。
“今日早了些。”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夫人刚才找我所为何事?”
郦夫人吩咐一声,“你们都下去吧。”
待下人们都退出去,才细细和丈夫说了刚才之事。
郦宗沅听完,脸也冷了下来,“这柳家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怕吓着自家夫人,他都想拍桌子了,柳家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那种人也拿得出手,敢来求娶他家宝贝女儿!
“这事暂时别让瑟瑟知道,免得她伤心难过。”
在郦爹爹眼里,郦怀雪就应该被千娇万宠,过着她无忧无虑千金小姐的生活。
即便他知道女儿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儿家,也挡不住他一直以来的这种想法。
这就是亲爹的想法。
郦夫人无奈道:“她已经知道了,还说要给自己出口恶气呢,还让我不用管了。”
郦宗沅闻言突然有些同情柳家了,这下他们家怕是要会鸡飞狗跳了吧。
正文 第 2 章
郦怀雪从郦夫人的院子回来, 却悠闲地舞起了剑, 让一旁的丫头们都急到不行。
相思的性子最急, 可看着那刺眼的剑光, 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只得在安全距离外说话。
“姑娘, 你怎么还有这个闲心, 夫人到底怎么说呀?”
她家姑娘总是这样,对自己的事情都这么不上心,真是急死人了。
郦怀雪又舞了一阵才停下来。
她练这个只是觉得好玩, 又能强身健体,真的打架却是不太行的,只能吓唬吓唬丫头们。
小心地把剑入鞘, 然后递给相思, “帮我把剑放回去吧。”又朝一旁的青葙道:“去看看木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有些饿了。”
木槿是她身边专门负责小厨房吃食的婢女, 烧得一手好菜。
相思和青葙只得领命下去了。
泽兰则继续跟在一旁伺候。
她是郦怀雪身边最稳重的丫头, 不像其他人那般急躁, 这会才轻声问, “姑娘有何打算, 不妨说与奴婢知道, 也好先做准备。”
郦怀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还是你最稳重, 那两个丫头, 一刻都静不下来,尤其是相思。”
“奴婢就是比她们年长了些,姑娘身边也需要不同性情的人伺候。”
“说得倒也是。”
泽兰稳重,木槿手巧,青葙细心,而相思则是个探听消息的小能手,各有所长,确实缺了谁都不好。
一会后,三人都回来了。
相思又忍不住问起来,这次郦怀雪也不再吊着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相思。”
“奴婢在。”
“现在就是该你发挥所长的时候了,把柳家能挖到的趣闻八卦都给我弄来,之后再细细想对策。”
相思闻言,立马摩拳擦掌。
“奴婢一定不负姑娘所托。”
“嗯,带着你的小姐妹们去准备吧。”
相思早就和一群兴趣相投的小丫头们打成了一片,别人给她指派人手可能还用不惯呢,郦怀雪便索性不干涉,让她自己全权负责。
“好咧,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相思走后,院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郦怀雪优哉游哉地吃完一小碟点心,又叫木槿多准备一些,之后亲自扛了把小锄头走到院内的一颗大树底下。
下面埋着她去年亲自酿的几坛桃花醉,现在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也算是应景了。
“姑娘是要挖酒么,这种事情吩咐奴婢们就成,免得弄脏了手。”
“这种事情,就是要亲自做才有趣。”
郦怀雪不管她们,自己拿着小锄头就开始挖,没一会就看到了酒坛封口的绳子。
小心地拿了几小坛上来,迫不及待打开其中一坛,周围瞬间溢满酒香,醇香扑鼻,令人陶醉。
“给阿爹阿娘送两坛去,再留一坛,剩下的一坛用食盒和点心一并装好。”
“姑娘这是要给慧明大师送去?”
“正是,疯和尚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那是,姑娘酿的桃花醉,满天下都找不到比这更香更醇的,再配上木槿的手艺,简直是天下第一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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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备好马车,郦怀雪换了身男子装束,和家里的父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泽兰和青葙出发了。
路上,她撩起帘子看了一会,又觉得没趣,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在经过城中一条街道的时候,被一阵吵杂声引去注意力,马车也停了下来。
车夫上前禀告,说是有人在路中间打架,周围围了一圈人,马车被挡了去路。
“泽兰,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泽兰领命下去,却是去了好一阵都没回来,郦怀雪只好自己又带着青葙下车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泽兰正和一个书童拉着郦怀霁,在劝架。
她让跟着自己的护院把人隔开,走近前去,“怎么回事?”
郦怀霁虽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性子也不算稳重,甚至有些跳脱,可绝不是个无端滋生是非的人,更遑论当街和人打架。
书童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大姑娘,上前一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还是柳家人惹出来的事。
郦怀霁带着书童经过,不小心听见有人在议论柳家散播出来的谣言,恰巧一个在书院一起读书和他又不对付的学生也听见了,便取笑了几句。
阿姐被人这么说,郦怀霁当然不高兴了,便也还了几句嘴,这一来二去的就扭打在了一块。
究竟是谁先动的手,也很难说明白。
要说这柳家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抹黑她,这才多大的功夫,传得人尽皆知。
郦怀雪看着弟弟嘴角的淤青,“疼吗?”
郦怀霁摇了摇头。
“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伤算得了什么。”
她话落,对方却中气十足地嚷嚷着,“他当然没事,可我有事!我感觉自己现在胸口隐隐作痛,你们说怎么办?”
郦怀霁闻言又忍不住了,想再上去干一架,被郦怀雪拦住。
那人见状更是得意,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阿……,”郦怀霁见阿姐这样的打扮,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只得把后面的字吞了回去,“他这分明是想讹钱。”
郦家是有钱,可绝不会随便给这种人。
郦怀雪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淡定,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能行呢。
她转头微微笑着打量了一番那人,问:“你也是丹阳书院的学生?”
“是又怎样?”
“你是刚入学的?”
那人莫名其妙,“你是何人,这又关你何事?!”
“我只是好奇,大家进书院都是去读书的,你怎么变成市井妇人一般,喜欢嚼这些舌根,读书就是为了明辨是非,可你却人云亦云,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也有违夫子的教诲。”
“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这句话夫子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那人被说得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指着郦怀霁道:“那你怎么不说郦怀霁,他也动手了呀!”
“凡是讲究因果,那你倒是说说,他因何故与你争执?”
顿了一会,郦怀雪又道:“年轻人发生手脚摩擦,难免有些小伤小痛,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不经事……”她朝泽兰看了一眼,“泽兰,给这位小公子二十文钱,就当是行善了。”
说完,招呼一声就带着人离开。
“阿……兄,为什么要给钱这种人!”
郦怀雪直到上车了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既然已经站在了道理一边,又不缺这点钱,给就给了,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就当是给你买个教训,以后别这么鲁莽。”
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拳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况且,那十文钱对方也不见得能用得舒坦。
“谁叫他这么说你,我怎么忍得住。”
青葙算是深有体会,今天她和相思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就气到不行,“就是,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
“可是你动手,把自己也弄伤了,这样多不值得。”
“没事,就一点点淤青而已。”
“可是被阿娘看见的话,你就要遭殃了。”
郦怀霁闻言,脸果然垮了下来,回家后肯定要被念上一个晚上。
什么时候,阿爹和阿娘可以像对阿姐那样对他,明明自己就只是小了两岁,却永远都把他当小孩子看待,阿姐却不同,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拿主意。
“你看,这就是直接动手的坏处了吧,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要是你细细谋划之后再动作,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苦恼呢。”
好有道理。
“那你说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还能怎么做?”
“很简单啊,他第一次说的时候见你隐忍着,肯定会再说第二次,回到书院之后你让他在厉夫子面前再说一遍,那不就得了。”
“哦~,那我可……。”
“诶~”郦怀雪赶紧把他的话头截住,“有些东西看破不说破。”
郦怀霁连忙点头。
厉夫子人如其姓,严厉严谨严苛,尤其不喜欢学生说是道非。
如果让那人的话被他听见了,必定大怒,再加上郦家每年都会给书院捐赠物资,事关郦家大姑娘声誉之事,书院一定会重视,很有可能会在全书院通告批评并且采取相关处罚。
至于如何让那人的话被夫子听见,这些就不必明讲。
郦怀霁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再忍忍好了。
明明阿爹教过的,有时候示弱不是真的弱,而是以退为进,谋求更大的发展,他怎么就记不住呢。
不过这下他肯定记住了。
“阿姐,我以后都不敢得罪你了。”
“怎么了?”
郦怀雪觉得自己很单纯很善良呀。
正文 第 3 章
“阿姐, 你这是要去哪?”
刚问完马车就停下来了, 车夫朝里喊了声, “姑娘, 到了。”
郦怀霁下车一看, 原来是灵佑寺。
“阿姐, 你又来看那个和尚啊。”转头看见青葙提着一个大食盒出来, “还给他带那么多好吃的。”
走了几步又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和尚会像他那样,又喝酒又吃肉的呢,真的是酒肉和尚。”
郦怀雪回头看了他一眼, “人家自己不都说了么,他就是一个疯和尚。”
“那你问一下他有没有消肿化瘀的药膏,给我敷敷, 好歹回去的时候别让阿娘看出来。”
“行, 我问问。”
一行人在寺里左拐右拐,好一阵才走到后面一个单独的院子, 便是疯和尚的住处了。
郦怀霁只知道自家阿姐和灵佑寺的疯和尚有几分交情, 却是第一次来他的住处, 四处打量了一番后, 又问, “阿姐, 这疯和尚究竟是什么来头,既不剃头又喝酒吃肉,就这样灵佑寺的住持还单独给他安排一个这么好的地方, 要是换了别人, 只怕早就因为破戒被赶出去了。”
这处宅院虽然不算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布置看着也不错,靠着后山旁边还有山涧溪流,满院子的桃树,现下正开得艳,看着就跟仙境一样。
这疯和尚还真会享受。
“他是什么来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个人蛮有趣的,而且一身的本领。”
郦怀雪让跟着的人留在院子门口等着,带着郦怀霁和两个丫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以往一般都躺在树底下喝酒的人不在,静悄悄的。
“疯和尚,你在吗?”
等了一会不见回答,郦怀雪又道:“再不出来我可走啦,连酒一起带走。”
这次却出来一个身材壮硕,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
“何人在门外喧哗?”
“阿姐,这是何人?”
郦怀雪也没见过,以前这里就住了疯和尚一个人,莫非是他的客人?
她上前一步,拱手一礼,朝那人道:“我是慧明大师的朋友,来找他有点事,敢问这位兄台你又是何人,他不在里面?”
“不在,我家主人也在等大师。”
却是直接忽略了前面的身份问题。
郦怀雪悄悄打量了一番来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权贵之家的护卫,气势这么足,那他的主人肯定出身不凡。
既然如此,大概也不会随便向陌生人透露身份。
忽然,里面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
郦怀雪心想,看来对方的主人身体不太好,可能是来找疯和尚看病的。
只是,知道疯和尚医术高明的人应该不多,他也从不轻易给人看病,只要他不高兴,管你是谁,一律不看。
任性得很。
不知疯和尚今天去哪了,莫非又出去瞎逛捉弄人去了?
“阿姐,我们不进去吗?”那人都进去了,他们难道要在外面等。
依他看,疯和尚不在,都没必要等了,活该对方今天没口福。
“要不我们回去吧,他有客人在,说不定还有更好吃的山珍海味等着他呢。”
“你这少年,为何要怂恿你家阿姐把给我的酒菜都带走。”
话落,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穿着一身旧布衣,拄着一根木杖的老和尚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没有剃发,只是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又听他刚才所说的话,便可断定此人便是疯和尚,也就是旁人所尊称的慧明大师。
疯和尚自动自觉地走近提着食盒的青葙身边,转头问一旁的郦怀雪,“丫头,这都是给我的?”
“你再不回来就不是你的了。”
“幸好回来得及时,不然疯和尚我就不能大饱口福咯。”
郦怀雪眼神示意青葙将食盒交给他,疯和尚接过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见里面有酒,当即就打开了封口,鼻子凑上前去用力嗅了几下,嘴边跟着道:“香,真香。”
他举起酒坛子就是大口喝了起来,随即发出一阵陶醉的感叹声。
“好酒,当真是好酒。”说完又喝了一口,转向郦怀雪,“还是丫头你的手艺合我疯和尚的口味,你这桃花酿,我是喝上一辈子都不够。”
他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酒坛子往屋里走,“城里号称百年字号的天香楼,拿出来的酒还说什么是多少年的陈酿,味道都不及你这坛半分,骗钱,就是骗钱。”
到了屋内,他更是连话都顾不上说,直至酒坛空了一半,这才尝起了食盒的糕点,也才真正正眼看向跟在郦怀雪一旁几人。
他见郦怀霁嘴角的淤青,很不客气地对郦怀雪说:“你家小弟这是被人揍了?”
“什么,我只是不小心中了两下而已,对方伤得更重!”
少年心性,郦怀霁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挨打了,仿佛很没有面子。
“和尚,你还有快速消肿化瘀的药膏吧?”
郦怀雪开口疯和尚倒是不吝啬,立马从怀里拿出来一盒小药膏,抛向了郦怀霁,“拿去用。”
郦怀霁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之后就自己到一旁涂抹。
“你好像有客人在,我便不打扰了,改天再来跟你喝酒。”
郦怀雪开口告辞,他们一行人进来后没见到人,刚才那位男子的主子应该就在帘子遮住的另一间屋子里,如果真的是来看病的,她也不好耽误了人家。
疯和尚武艺高强,内功深厚,自然知道屋内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在,如此便也不再挽留。
再次道了别,郦怀雪就带着人走了。
郦怀霁抹完药膏也没还回去,听阿姐说疯和尚的医术了得,那他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疯和尚吃了阿姐那么多好吃的,应该不会这么吝啬。
这么想着,他便心安理得地把药膏揣进了怀里。
上了马车后,他又拿出来闻了闻,“阿姐,疯和尚的药膏涂上去之后感觉凉凉的很舒服,味道比一般的药膏好闻多了,还有股淡淡的香味,不说的话恐怕没人知道我抹的是药膏吧。”
青葙也惊奇地发现,小公子的淤青散了许多。
“这药膏的效用真快。”
“那当然,这可是好东西,也就是你阿姐我,不然疯和尚才不会这么大方呢。”
“阿姐,你和疯和尚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郦怀雪回想了一下,“倒没什么特别的,就一年前,和阿娘上灵佑寺上香,回来的路上遇见的。”
当时大概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她和丫头们正说起前年酿的酒,不知道味道如何了,想着回去就尝尝看,她那时候刚开始学品酒,就说不知道能不能分出个好歹来。
突然疯和尚就出现了。
“丫头,品酒找疯和尚我呀,保证帮你分出好歹,别的不敢说,品酒这种事,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既是寺里的僧人,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话本子里都写了,像他这种嗖的一下出现,又这副模样打扮,还好酒的,铁定是某个世外高人,往往是脾气古怪但却有着一身本领,还知道特别多的奇闻轶事。
怀着这样的想法,郦怀雪便和他攀谈起来,这一说话,二人都感觉特别投缘,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
疯和尚好酒,她又喜欢酿酒,就时常会带两坛给他,或许对方觉得光吃她的不好意思,又有可能是为了她以后能经常给他送酒,疯和尚作为回报,便教慢慢教她一些东西,倒是个很好的老师。
她现在会的那些功夫,就是跟着疯和尚学的,房里放着的那柄名为霜花的剑也是他赠的,最受用的大概就是一些医药方面的知识。
只是她学的时间还短,都是些皮毛,不过疯和尚的好东西是真的不少,她每回过去都很努力地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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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怀雪一行人走后,屋内未曾露面的人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只见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他面如冠玉,霞姿月韵,整个人透着三分清逸,五分贵气,偏又带着两分病色的苍白。
刚走到疯和尚跟前,便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身后跟着的人快步上前,嘴里喊着,“殿下。”
他朝属下摆摆手,“无碍。”
从小,他的身体就比一般人虚弱,天气转变或者休息不好,一不小心都要病上一病,自己早已经习惯了。
如今他长途跋涉来到这里,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能看一看这大好的风光,已然觉得值得。
而今天到这灵佑寺来,是受人所托,帮忙带一封信给寄居在这里慧明大师。
正文 第 4 章
“元煦见过慧明大师。”
“你是来找疯和尚我的?”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 只顾着桌上的酒和吃食, 闻言随意地招呼一声, 让客人坐在对面。
这位贵公子倒也不拘, 姿态悠闲地坐了下来。
“要喝酒吗?”
疯和尚把酒坛递过去, 见人摇摇头才想起来, 这是自己喝过的, 于是把那坛还没开封的推了过去。
元煦身后站着的护卫连忙出声,“殿下不宜饮酒。”
看了两眼对面的年轻人,疯和尚也不勉强, 还道:“的确不宜。”真是可惜,这样美味的东西竟然不能畅饮,然后又自顾自地喝起来。
元煦则是坐了一会后, 向护卫之一展风示意一下, 对方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到他手上。
“本王是当今圣上第七子宸王,这是护国寺住持慧空大师让本王帮忙给大师带的信件。”
疯和尚闻言, 这才停了下来, 随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两下, 然后伸手接过信件, 上面的确是慧空大师的笔迹, 写着慧明师弟亲启。
师兄弟二人已多年未见, 师兄倒是消息灵通,知道他在这里。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 只见疯和尚很快就看完了, 看信过程中又抽空望了两眼元煦,却是什么都没说,看完后径自将信纸用内力化成了粉末。
这等深厚的内力,惊得当中武功最高的展英,也就是出去和郦怀雪说话的中年男子都一愣一愣的。
疯和尚把酒坛子里的酒喝完,又对元煦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既是慧空大师的师弟,那自然也不会伤害自己,元煦便依言把手伸了出去。
反倒是展风和展云动了动,不过被展英摇头示意,拦了下来。
疯和尚把手搭上元煦的脉搏,片刻后收了回去,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站起身来进了另一间屋子,一会后拿着一个小瓷瓶出来了。
“你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什么特效药,只能慢慢养,平时要忌口,相信我师兄都跟你说过,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得清心寡欲……。”
忽然他又话风一转,不正经起来,嘻笑一声,“当然,娶妻还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便是,别想着坐拥美女三千。
元煦听闻这话,却是有了一点点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只好轻咳了声作为掩饰。
只听疯和尚又道,“你身子长年虚弱,刚开始服用我给你的药可能会有些不适,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什么的都会有,属于正常现象。”
“这瓶药一天一颗,直到吃完为止,之后的再看吧,疯和尚有一个请求,别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我怕麻烦。”
他虽然会医术,却不想被人当成个大夫,整天被人烦着看诊治病,哪还有时间喝酒闲逛。
“元煦定当守口如瓶。”
“行了,疯和尚我还有事,你们要走要留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话落,只见疯和尚往门口走了几步,脚一点地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
展云当即一声毫不吝啬的夸赞,“好功夫!”
展英:“这么好的轻功,我也是生平仅见。”
展风:“这位慧明大师的功夫是很厉害,只是他的医术……”
话没继续往下说,可他要说的事众人都能想到。
如果这话让疯和尚听见了,他肯定要生气,还没人敢质疑他的医术呢!
不过,他鲜少给人看病,人家不知道的不相信也不足为奇。
展风等人一直在京城,给皇族当差,自然不知道这位久不在京城的慧明大师本事如何,如果不是慧空大师知道殿下要来丹阳城,拜托他们帮忙送信,还不知道大师还有这么一个师弟呢。
疯和尚向来我行我素,更不在乎名利,不然也不会在外面逍遥快活了这么多年,要是乖乖待在护国寺,今日的名声早就天下闻名了。
展风:“既是慧空大师让我们来找他,应该信得过吧。”
展云:“这么说来,慧空大师让殿下帮忙带的信,便是请他给殿下医治?”
展风:“有可能。”
展英却是有不同看法,“未必,如果慧空大师知道他的师弟能帮到殿下,应该早就请他帮忙了,断不会等到今日。”
“展英说得有理,大师信中所写应当是别的内容。”
元煦猜想,虽然慧空大师没有直接请求慧明大师,想来也是因为信中所说,所以对方才会出手相助,因为他看信的时候看了自己两眼。
无论是为了什么,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他也值得一试,只求这药真的能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
展风却又道,“这种人一般都脾气古怪,说不定直接开口他还不肯呢,话本子里不都常有吗,有缘人才能有这种机缘,刚才那疯和尚一定是觉得和殿下有缘,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说起有缘,众人便又想起了刚才那一行人。
为首的那位姑娘和疯和尚才是真真有缘呢。
两人年纪相差那么多,却能与朋友相称,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
元煦却觉得,那两人应该是酒友才对,没听见她说,下次再来找和尚喝酒么,想到这心中忽然有种隐隐的羡慕。
不是羡慕她能跟别人喝酒,而是这种生活,恣意潇洒的状态,让他羡慕。
京城的里女子,大多都养在深闺,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她那样自由进出,还能跟别人一起喝酒的姑娘,元煦还真没听说过。
想必这位姑娘一定很受家中父母亲的疼爱,她喜欢的事都有着她去做,说不定比起他这个皇子所去的地方还多,见识还广呢。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了,都没见到对方长什么模样,不过听那声音,清婉动听又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应该是个长得很美的姑娘。
忽然发现,自己怎么想到这些来了,元煦当即收敛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恢复一贯淡淡的样子,把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挥去。
既已办妥慧空大师所托之事,也得了意外收获,便不宜久留。
“回别院。”
他摇了一下折扇,又唰的一下收了起来,之后便站起身来,朝几人招呼一声便率先出了屋子。
展英等人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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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怀雪回到府中,没多久下人就来禀报,外面来了个和尚说要见她。
“让他进来。”
一会后,就见疯和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四处打量她的院子。
“这么快又见面了,你找我何事啊?”
郦怀雪就猜到是他,待人走近亭子,招呼他坐下,还亲自斟了杯茶推到客人面前。
以前多是她到灵佑寺去找他,他过来郦府找人还是第一回,居然还乖乖地走大门,他不是什么都嫌麻烦么,以他的功夫,恐怕进了她的院子府里的护院都不知道多了个人。
“想来看看你还藏了多少好酒,顺便再捎两坛回去。”疯和尚边说边端起面前的小茶杯,小小酌了一口,随即又一饮而尽,“好茶,再来一杯。”
郦怀雪依言又给他倒了一杯,“老实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我可跟你说了,我很忙的。”
相思那丫头果然效率很高,半天的功夫就说打探的七七八八了,原本正想听她回话的,这疯和尚就来了。
“忙?忙什么呢?”
“忙着报仇啊。”
疯和尚闻言轻笑一声,“还有人敢得罪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我一个弱女子,敢欺负我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才要跟你多学点东西啊,也好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
还说不是古灵精怪,这就又想套他的东西了。
“我就算想教,你短时间内也学不会啊,不过我这次来确实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
郦怀雪立马就来劲了,疯和尚都说是好东西,那肯定就是好东西。“什么呀?”
“我给你送个夫君吧,怎么样?他肯定能好好保护你。”
“你什么时候做起月老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将来要嫁的人一定要长得好看吗?我这个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长得可俊了,保证你喜欢。”疯和尚一直笑着说,过了一会还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知道对方究竟是何人呐?”
郦怀雪只当他是说笑,她的婚姻大事自然还是得由父母亲先相看了再说。
至于疯和尚这次来,应该是见完客人之后有事情要办,顺道来看看她吧,再顺便向她多讨点酒喝,今天送去的那小两坛确实是少了点。
于是,她便吩咐泽兰,又去那颗树底下挖了两坛出来。
“这是这一批最后的两坛了,都给你。”
疯和尚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收了,只是他从郦怀雪的院子出去后,又去找了一趟郦夫人。
正文 第 5 章
疯和尚走后, 郦怀雪立马把快要按捺不住的相思叫上前来汇报情况。
相思不负众望, 从一进来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郦怀雪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 前面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后面的就有点意思了, 她叫停相思, “等等, 你说柳家老爷最近迷上了一个年方二八的风尘女子,这事柳家还没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相思闻言, 一副‘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的表情,“我娘的表姐的小姑子的小叔子的儿子在柳府做事,有一天无意间听见柳老爷和他的贴身小厮对话知道的。”
“哦~。”
真难为这丫头连这种关系都能发现。
相思:“怎么样, 这个消息可有用?”
郦怀雪点头, “有用,相当地有用。”
这时青葙也出声, 颇为不忿, “难怪那位柳家大公子这么好色, 原来是学了他爹, 果然是父子。”
相思连忙搭话, “就是, 都四十好几了吧,家里也有好几房妾室,居然还想着再纳个二八的小姑娘, 老不羞。”
泽兰却是转头问自家姑娘, “姑娘可有对策了?”
“容我想一想。”
没过一会,郦怀雪就有注意了,这事她想了想还是继续交给相思去做,让人俯下身来,在耳边交代了一番,之后相思就领命下去了。
其他人也不问是怎么安排的,这事姑娘自有主意,她们就等着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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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该起来了。”
“再等一会。”
慵懒的声音在布置精致的闺房响起。
郦怀雪眯着眼睛往床外看了一眼,天色似乎还早,还能再赖一会。
翻了个身,又把眼睛合上了,继续躺着。
床帐外的青葙等了一会没动静,又叫了一声,后来干脆走近来,伸手撩开了床帐。
只见她家姑娘,睡得四仰八叉的,身上的被子盖得乱七八糟,一双玉足都露在了外面,听那均匀的呼吸声,估摸着又睡着了。
又是这样。
这种事情她都不记得是第几次了。
要说她家姑娘,平时在外边看着也算是温婉贤淑,任谁也猜不到她私底下竟然是这副模样,青葙突然有些同情未来的姑爷,就这睡相,夫妻同床睡觉会不会被踹下去。
“姑娘,真的该起来了,待会夫人等急了又该差人来催了,还有啊,你忘了你昨天说咱们今天要去看好戏了吗?”
郦怀雪这才又慢慢睁开了眼睛,心中默默哀叹一声,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起床这种困难的事情,真想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过,想着今天的好戏,她多了几分动力,撩开被子坐起身来。
伺候的人终于可以做事了。
青葙收拾床铺,泽兰也领着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一块服侍着主子洗漱。
“姑娘今天想穿哪一件?”
“就阿娘前天送来的那件桃色的吧,正应景。”
刚收拾好,郦夫人院里的丫头就来唤人了。
“姑娘,夫人让奴婢来问一声,可收拾妥当了?”
“你回去跟阿娘说,我随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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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怀雪到正院时,家里的人都已经落座,堂姐郦微也在。
平时的时候郦微一般在自己院子里用膳,但每逢初一十五,必定会来正院和大家一起吃。
郦宗沅夫妻也不会说什么,一切随她自己喜欢。
“阿姐,你又是最后一个,又起晚了吧!”
郦怀雪看了一眼小弟,先是给爹娘问了早安,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这才道:“你不过早到一步,能起得多早。”
“你怎么知道我也才到?”
“你的手出卖了你。”
郦怀霁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左右翻看了一会,这能看出来什么?
见他一头雾水,家里人也纷纷看向自己,郦怀雪这才开口解释。
她指了指郦怀霁靠近自己这边的手,手背靠近袖子的地方沾着一颗小水珠,“就是它。”
“这明显就是你刚才洗完手没完全擦干净留下的。”
这么一点水珠微风一吹或者不小心拭到自己的衣物上很快就不见了,他手上的还在就说明刚洗完。
郦怀雪又指了指站在郦夫人身后的苏叶,“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正把手里的帕子放下,应该就是你擦完手之后的那块。”
“这你也留意到了。”
郦怀霁不得不佩服,却又听自家阿姐道:“最重要的是,你要是真的来得早,反而不会这样说我,唯一的可能便是,你刚才被阿娘说了,所以才会这么说我,企图拉着我一起,让她以后别光说你,最好是以后都不说了。”
“这你都知道。”郦怀霁惊呆了。
如果不是看着她从外面进来,他都要怀疑她当时是不是躲在屋内某个地方偷看,所以连阿娘说了他的事都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啊!”
郦宗沅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明知道说不过你阿姐,自找苦吃了吧。”
郦怀霁有点小郁闷,还不是你们偏心,看,阿姐来得最晚,阿娘依旧没说她。
郦夫人静静地看完这出戏,这才微笑着出声,“好了,都饿了,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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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郦怀雪回自己的院子呆了一会,直到有人来报,说可以了,她便换了身普通衣裳,又把头上的钗子卸了几根,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引人注目。
毕竟是出去看戏的嘛。
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来找她的郦怀霁。
“阿姐,你这是要去哪?”
“你怎么还在府里?”
“你傻呀,今天是书院休沐日。”
郦怀雪这才反应过来,“是哦,我忘了。”
难怪今天他还起晚了呢,原来是不用上书院。
做什么都要劳逸结合,虽然读书不能松懈,但是适当的放松还是要的,书院也不是天天开门授课,采取的是五日一休的制度,上完五天之后就会有一天休息时间。
“阿姐你要去哪,我也去。”
“你不去跟你那些书院同窗玩?”
“天天在一起,看都看腻了,偶尔我也会想跟阿姐一起玩啊。”
郦怀霁是听府里的人说,最近这段时间自家阿姐好像在谋划什么大事,挺神秘的,他猜一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既然好玩,又怎么能落下了他呢。
“好弟弟,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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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来到丹州城最大的酒楼天香楼,郦怀雪在来之前就让人在楼上订了一张桌子,下人和店家交涉完,就带着郦怀霁和泽兰还有青葙并两个家丁往楼上走。
“展英兄,看什么呢?”
走着走着,展风发现后面的展英没跟上,回头又见他的眼睛盯着后面一处看,便有此一问。
“哦,没什么,就是看见了前几天在灵佑寺见到的那位姑娘和她弟弟。”
展英说着指了指正往楼上走来的一行人。
展风和展云还有元煦那天都没见到人,听他这么说,均转头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人慢慢走近,为首的就是一男一女。
看长相,的确有几分相似。
“就是他们呀,这么说来,还真是有缘。”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就又碰上了。
在丹州城,他们都没个认识的人,对方勉强应该能算是熟人吧。
元煦望着那慢慢走来的姑娘,心中第一个想法竟是,原来她真的有一副好面容。
即便穿着普通,在人群中也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他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不像是第一次见。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展英兄,怎么还盯着人家看?”
展英收回视线,答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展风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现在的年轻公子哄姑娘都不用这种方法了。”
展云被展风这话逗得也轻笑起来,可当事人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转而很认真地对元煦道:“属下想起来了,原来是太子妃。”
这么一说,元煦也恍然大悟,再一看,果真如此。
原来是和皇嫂有几分相似,难怪他也觉得眼熟。
展风和展云立马收敛了笑容,原来展英是认真的。
他们二人偶尔跟着殿下进出东宫,也不可能进后院,太子妃一般都只在东宫和后宫,就算见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回,倒还真不清楚太子妃的真实面容。
展英是因为跟着殿下的时间最长,进出皇宫也比较频繁,职位又比二人高,所以才知道。
元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太子妃毕竟是未来的国母,又是自己的皇嫂,不好随意议论。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想来也只是巧合。
展英几人立马应声道:“属下明白。”
元煦知道他们懂分寸,如此交代了一句便不再提。
正文 第 6 章
店小二引着郦怀雪一行人往二楼中间的一张桌子走去。
“几位客官, 这里的视线最好, 听得也最清楚, 简直是最佳位置啊。”
郦怀雪示意一旁的泽兰, 泽兰会意, 从荷包中拿出来一些碎银子。
“小二, 这是我家姑娘赏你喝茶的, 下去吧。”
小二得了赏自然又是满嘴说了一通好话,“客官先坐着,喝杯茶, 菜马上就来。”
郦怀霁挥挥手,“快点啊,小爷我都饿了。”
“好咧。”
郦怀雪见自家弟弟这副样子, 当真是十足的小爷, 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爷?毛头小子一个还敢自称小爷。”
“你还不是丫头片子一个。”
“我是你阿姐!”
“不就大了两岁吗, 别人看着, 说不定还以为你是我妹妹呢!”
姐弟俩斗嘴斗得起劲, 忽然郦怀霁‘咦’了一声。
“怎么了?”
郦怀雪刚才没注意, 这会顺着弟弟的视线, 往旁边一桌看去, 一眼就认出了那天见到的那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
视线绕着那桌看了一圈,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相对比较年轻衣着打扮却是相同的男子,而坐在与她相同位置的那位年轻公子, 应该就是他们的主子了。
她自问跟着阿爹也去过不少地方, 见过的男子也不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虽然只是个侧颜。
他一身白色锦袍,静静坐在那里,在这喧闹的酒楼中,就仿佛一朵遗世独立的幽兰,又透着一丝不容靠近的贵气,握着茶杯的手指修长有力,慢慢靠近杯口的薄唇……
郦怀雪猛然将视线收了回来,感觉脸有些微微发烫,差点就犯了花痴,竟然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可一会后她又忍不住了,悄悄又转过头去。
刚巧在这时,对方也向她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是一双深邃明亮的凤目。
被人撞破自己偷看的事情,郦怀雪只得快速反应,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才慢慢回转过头来。
心中想着,糗大了。
那张俊美的正脸,却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元煦一早就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没去理会,放下杯子后是无意间往旁边扫了一眼,没想到就把人抓了个正着。
以往在京城,要是有人被他这样撞破,对方肯定立马低头,还会一边告罪,又或者满脸泛起红晕,一副娇羞的模样,都懒得理会。
可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居然还朝他笑。
只是那笑,实在滑稽。
不过那双眼睛长得不错,明眸善睐,仿佛会说话。
想着想着,元煦的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了一个小弧度,随即很快又消失了。
“阿姐,你怎么了?”郦怀霁打量完对面的人,一回头见自家阿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没什么,认真听说书。”
“你不是说今天有好戏看吗,怎么还没有动静?”
不说这个郦怀雪都差点忘了,今天主要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听书的。
她四下看了看,视线最终定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上,那里正热闹着呢。
“原来在这里。”
“什么在这里?”
“喏,那边。”
郦怀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一桌坐了好几个人,都是年轻的公子,桌上放了好几个酒壶,貌似已经喝了有一会了。
而其中一人,他刚巧知道那是谁,不就是散播谣言的那个柳家的儿子么。
原来是看他们的好戏。
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好戏呢。
相比说书,姐弟俩更关注那一桌的动静,那边的说话声也没有刻意放低,是以便听了个一清二楚。
“柳兄,别说当兄弟的不关照你,今天就有事情关照,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呀?”
有好东西,柳大公子自然想要,便问,“是什么?有什么就说,卖什么关子呢。”
只见那人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笑起来了,有些猥琐。
其余两人见状,仿佛也已经猜到是什么,左右不过他们平时想着的那些。
“张兄,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就想着柳兄,把我和赵兄给忘了。”
被称为张兄的人,也就是第一个说话的张泰就又说了,“你们就别想了,在柳兄面前,你们这样的也好意思和人家比吗,那姑娘肯定选柳兄啊,柳兄才貌双全,丰神俊逸,你们去了也是白瞎。”
这番话,把柳大公子夸得飘飘欲仙。
几人中,也确实是他的家世最好,其余三人也习惯了排在他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平时这样奉承一下,也能得些好处。
是以,那两人便也跟着吹捧了一番。
这下,柳大公子就更飘飘然了。
另一人就又问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兄弟们不能拥有,也能知道一下吧?”
张泰这会倒也没再卖关子,“醉梦楼里的小蝶姑娘你们知道吧?”
“废话,当然知道,近来最红的就是她,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可人家挑剔着呢。”
“就是这么挑剔的人,前几天听说了柳兄的大名,仰慕不已,所以今天就托人找到我,想和柳兄见一面。”
另外两人当然又是一阵羡慕。
“柳兄果然有艳福,这小蝶姑娘光是听了你的名字就百般仰慕,这见了面,还不……”
一群人又是一阵猥琐的笑。
张泰又带头举杯,“来,让我们一起干一杯,祝贺柳兄抱得美人归。”
“祝贺柳兄抱得美人归。”
柳成原本就是个贪花好色之人,如今被人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已然将那小蝶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就想着一会见到了人,要怎样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也不管她是青楼的还是红楼的。
“柳兄真有艳福啊,兄弟们可真羡慕。”
“羡慕啊~。”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在张泰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就见他拍桌而起,大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连柳兄的女人也敢动!”
“怎么回事?”
“刚才有人来报,小蝶出门的时候被一个有钱的老头给带走了,究竟是何人如此嚣张,柳兄还在这里呢!”
柳成听闻此事,当然很不高兴,平时他就是个嚣张惯了的人,现在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把即将到手的猎物给截了胡,如何能忍。
再加上都喝了点酒,这会酒气也上头了,几人便都有些按捺不住,急哄哄地就要去教训那个不长眼的老头。
“听说那老头把人带到附近的茶楼了,走,我们去替柳兄把人抢回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楼去了。
郦怀霁这会比自家阿姐还急,连忙拉着她就跟了上去。
“阿姐,我们也赶快跟过去看看。”
“走。”
当然是要去看的,戏的高.潮还没上演了呢。
旁边的展风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殿下,好像有好玩的事情,要不属下跟过去看看?”
他就是不抱希望的一问,谁知殿下居然点头了。
在原地愣了一瞬间,立马兴奋起来,“属下探听回来再和殿下细说。”
说完,一溜烟地也跑了。
展云虽然也有点想看热闹,不过他的性子比较沉稳,展风走了,他不能再离开,保护殿下才是最重要的。
展英笑笑道,“展风这小子,还需要多磨练啊。”
元煦倒是不在乎,身边的人别那么死板,有时候也会更有趣些。
像他们这一路走来,展英和展云基本都沉默寡言,多亏了有个展风,才不至于旅途沉闷,还能经常听到一些趣闻趣事。
循规蹈矩的生活,在京都王府已经过得够多了,出来就是想多感受一下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这事发展到后来会怎样,一路看下来似乎是有人故意谋划的,至于是谁,他想应该不用猜了。
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姓柳的是如何得罪了她。
柳成张泰带着朋友和各自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进了一间叫翠品居的茶楼。
掌柜的见状,一开始还以为人家是来光顾的,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那一行人直奔楼上的一间雅间。
这阵势,自然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
郦怀雪姐弟混在人群中,兴奋地等着看戏。
由于看热闹的人有点多,地方也就那么点大,难免有些推挤,郦怀雪一个没注意被人挤了一下,撞上了后面一个人。
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隔壁桌的护卫之一。
她自认为也算是熟人了,也都是爱看热闹的人,就算有了共同爱好,便笑着跟人家打了声招呼,“是你啊,你家公子也想看热闹?”
展风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这样搭话,不禁有些红了脸,呐呐地道:“是啊。”
郦怀霁回头发现不对劲,连忙一把把自家阿姐拉回来,吩咐泽兰和青葙保护好姑娘,之后回头瞪了一眼展风。
只是展风比他高出一大截,当时又只顾着看里面的情况,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郦怀霁:“……”
正文 第 7 章
张泰率先走到雅间门前, 示意身后的小厮推门进去。
那几个小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找来了一根棍子拿在手里, 得令后一脚用力踹开了门。
“走, 柳兄, 进去看看到底是那个嚣张的老头, 竟敢在我们眼皮底下要人。”
一众人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果然见里面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正把女的压在桌子上, 看起来正欲行禽兽之事。
房门口看热闹的人更是兴奋了,看来这不是捉奸就是救被恶霸欺负的姑娘,有的人居然还捧着瓜子过来, 边吃边围观。
进来的众人见此情形均火气上涌,柳成等人在酒的作用下,更是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尤其是柳成。
刚才被人那么一通奉承, 已然把小蝶看做是自己的女人,现在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今只想好好教训这个敢夺他女人的男人。
因为那男的背对着门口, 柳成根本没看清那男的脸, 女的脸也被挡住了, 但旁边有人喊了声, “好像真的是小蝶。”
如此, 便不再多想。
柳成一声令下,“给我打,狠狠地打。”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又太快, 那一男一女根本来不及反应,外面的人一进来就把男的扔到了地上,女的被拉到了一旁,之后几个小厮围住男的就是一顿暴打。
柳成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听着那惨叫声和求饶声,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敢和老子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张泰也在一旁起哄,“就是,敢和我们柳大公子抢女人,简直活得不耐烦,小蝶也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没一会,那男子就被打得满身是伤,头破血流。
由于他本来就乔装打扮过,这会又这么狼狈,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在场的人一时间之间更是看不清他的脸了。
“还敢不敢了,敢跟我们公子抢女人。”那些小厮边打边问。
被打的人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小声惨叫。
而被拉到一旁的女人,在看清来人之后,理应出来澄清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小蝶。
可也正是因为看清了,她才不敢出声,还想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
偏偏有人眼尖,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喊了一声,“姑娘别走啊,不用怕,这位几位公子定会帮你惩治这个恶人。”
这么一喊,众人均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周玉莹只得赶紧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可还是有人认出来了,“咦,这不是醉梦楼的小蝶姑娘啊。”
没见过的人问,“不是吗?”
“不是啊。”
柳成惊觉,知道自己打错了人,连忙走到周玉莹跟前,把她挡脸的手拿了下来,然后看向张泰。
张泰仔细一看摇了摇头,然后他走近柳成跟前,“虽然我们认错了人,可这男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被他捉来的良家妇女,又说不定是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这会正在通.奸呢,我们要找个借口”。
柳成一听,刚才那一点点的慌乱就消散了。
他本来就嚣张惯了,欺负一两个人完全不当回事,刚才有些许的不安不过是怕自己惹上不能惹的麻烦,这会听了张泰的话,立马变得镇定,丹阳城也没几个他惹不起的。
“姑娘莫怕,这个男人欲图不轨,我们是无意间得知之后,过来解救姑娘的。”
只是这话说完,他又觉得这女人莫名的有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很快,他就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戏的高.潮来了。”郦怀雪便看热闹边留意四周,见不远处急急忙忙走来几个人,拉了拉一旁只顾着看房间里面的弟弟。
郦怀霁正看得津津有味,还想有没有更精彩的,就听见了自家阿姐的话。
转头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为首走过来的是一个贵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人,脚步匆忙。
展风就站在姐弟俩旁边,闻言也向那处看去,正想着这妇人是何人。
“咦,那不是柳夫人吗?”
突然人群中有人这么说了一声,众人便知晓了贵妇人的身份。
只见柳夫人带着人快速到了跟前,她后面的仆人上前开路,“让一让,我们家夫人要进去。”
众人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柳夫人走进去,第一眼却看见了自己的儿子,“成儿?你怎么在这里?”
“娘?你怎么来了?”
柳夫人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连忙四下找人。
“娘,你找什么?”
“你爹呢?你来得早没看见你爹么?”
她刚才在附近的首饰铺子看首饰,有人告诉她柳老爷在茶楼被人打了,所以才急急忙赶过来,果然见一圈人围住了一个房间,便找到了这里。
“爹?”柳成突然心一突,下意识向地上的人看去。
柳夫人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人,让身边的婆子走过去瞧瞧,婆子领命把躺在地上的人捂脸的手拿了下来。
顿时,空气都陷入了寂静。
有认识的人又喊了一声,“咦,那不是柳老爷吗?”
这下事情就复杂了,可也更让人看得兴奋,简直是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戏呀。
到底是捉奸呢,还是打抱不平,又或者是抢女人?
好像都有?
柳夫人见自家相公变成了这个模样,立马跑过去嚎起来,全然不顾形象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对我们老爷下这么重的手。”
“老爷,你怎么样了,老爷?”
柳老爷这会几乎称得上气若游丝,可也没忘了是谁打的自己,刚才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正是自家那不孝儿子打的。
他刚才想出声,却被人打得出不来声。
“老爷,究竟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我马上差人去报官,把那些人都抓起来给你报仇,老爷啊~。”
跟着柳夫人来的婆子在她哭的档口,已经把事情弄清楚了,这会听说夫人要报官,连忙拉了拉她,又小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会话。
柳夫人的表情顿时就凝住了,震惊地看向自家儿子。
这都是什么事!
儿子把老子给打了,这要是到了官府,那儿子还能保得住吗?
她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家里的庶子都恨不得她的成儿出事,好分了柳家的家产。
相比花心又无情根本靠不住的丈夫,肯定是儿子更重要。
柳夫人权衡完便开始思考如何把这件事情圆过去,就在这时,她无意间朝一个角落看去,就看见了正想溜走的周玉莹。
想起刚才李婆子说的话,她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法子,至少能保住儿子。
“小贱人,哪里走。”
她身边的人立马会意,去把周玉莹提了过来。
在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后,柳夫人原本假装的怒容,瞬间变得十分真实。
“小贱人,原来是你。”
如此一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都是这个小贱人惹出来的祸事,柳夫人挥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了周玉莹那白嫩的小脸上。
这个周玉莹不是别人,就是前来投靠柳夫人的远房表妹。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竟然这么不要脸,勾引起我们家老爷来了,还害我儿误伤了他爹,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妇,祸害。”
原本她就看出了些苗头的,只是想着自己到底对这女人有恩,对方不敢太过分,谁知就惹出了这等事情来。
男人果然都靠不住,见是个女人就想要,柳夫人现在看着地上的丈夫,居然觉得打得好,早就忍够了这负心汉,今天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柳成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是寄居在自家的那个远房表姨,难怪他觉得有些面熟。
二人平时见面不多,只是远远地见过那么一两次,他自己外边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草草,不是特别美貌的女人,他还真记不住。
又想,以前还觉得这个表姨规规矩矩的,在府里也不随便走动,谁知早就和老头子勾搭上了。
柳夫人的话一出,看热闹的人都大概明白了,现在事情的真实状况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话,应该是想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都推脱到这位姑娘头上。
只是,柳老爷还在,这件事情真的会就这么完了吗?
老子终究是老子,儿子殴打老子,就算官府不管,恐怕柳老爷也咽不下这口气。
往后恐怕还有热闹看。
茶楼掌柜的原本看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往楼上冲,还想着要不要先报官,可又怕给自己惹麻烦,做生意的最怕就是和官府牵扯上,那些差大人每来一次就跟大爷一样,还要孝敬,想了想便算了,就只差人去告诉了柳夫人。
还好,这件事情算是柳家的家事,跟他也无甚关系,破损的几张凳子就算自己倒霉。
别人的事,外人就看个热闹,到底要怎么处理他们也管不着,没一会看热闹的人就都散了。
郦怀雪带着郦怀霁,一行人又回了天香楼,看了这么久热闹,肚子都饿了呢。
“阿姐,今天这出戏真是精彩。”
“我也觉得,不过我想应该还会有一些小续集。”
正文 第 8 章
展风依旧是跟在姐弟俩身后回的天香楼, 听着他们的对话, 又加上刚才看热闹时听到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 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 这件事情似乎和眼前这位姑娘有关系。
那柳家还真是不长眼, 竟然得罪这位姑娘, 也算他们倒霉。
展风倒是不觉得是郦怀雪无理取闹,从这一系列的发展来看,柳家必定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家,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位姑娘和慧明大师是朋友。
他自认为殿下和慧明大师是朋友,那和这位姑娘也算是吧, 而自己有事殿下的人, 天意已经让自己站在她那边了。
“小二,上菜, 饿死小爷了。”
郦怀霁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坐下, 屁股还没坐稳就唤来了店小二上菜。
这可是为大方的主, 店小二当然忙不迭声地应道:“客官稍等, 马上就来。”
这边的郦怀霁又叽叽喳喳地说开来, “阿姐你老实说, 刚才的事你是怎么办到的?”
“办什么事?”
“就柳家那事啊!”
“他们家闹出来的事,与我何干呐?与你也没有关系,和别人也没什么关系。”
郦怀霁这才反应过来, 差点忘了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 况且这还在外面呢,都怪他太好奇了,立马又叠声道:“对对对,他们自己闹出来的事,与旁人何干。”只是说完这句,又悄悄靠近自家阿姐耳边,小声说:“回府之后跟我说说呗。”
郦怀雪想着,自家弟弟小时候挺聪明的,怎么越长大越笨,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行。”
回去之后让相思说就行了。
其实郦怀霁也不是笨,只是他没参与这件事,所以不太清楚,才会好奇想听听这个过程,听听敌人是怎么一步步走近陷阱的。
姐弟俩不提茶楼的事,旁边一桌的展风却是第一时间就想把自己看到的热闹一股脑地说出来,只是他刚回来,元煦就站起身来,准备要走了。
展风想想,这样也好,在别处说他也能说得尽兴一点,不怕被当事人听见,这会人家好歹还坐在不远处,他也不好意思说。
所以,郦怀雪他们的菜刚上来,隔壁桌的人就走了,她还觉得有点可惜。
果然,热闹和美男子不可兼得。
只是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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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别院,展风就有些迫不及待,谁能想到他在路上憋得有多辛苦,只是殿下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又不能打扰。
“说吧。”
几人落座,元煦一声令下,展风终于有机会了。
于是他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到的热闹说出来。
“你说什么?那个被打的老头,是那个柳大公子的亲爹?”展英都有些意外了,随即好笑起来,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展云:“这明显就是有人设了个局,莫非是?”
听了这么一会,元煦终于出声了,“应该是她。”
喜欢看热闹的人不少,可像她那样,还能预计接下来的发展的可没有,可以说很明显了。
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元煦这么一想倒是有些疑惑,难道她是断定自己不会多管闲事,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让展风听到这些?
展云把他这个想法问出来了。
展风闻言笑嘻嘻的,“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嘛,但和柳家却是一点瓜葛都没有,对了,她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还跟我打招呼来着,还问我之所以在那里,是不是殿下你喜欢看热闹。”
元煦听了,先是轻笑一声,随即问道:“朋友?”
不知为何,他听到这个词,又听闻她问起自己,莫名觉得有趣。
展风又嘻嘻一笑,“拐着弯的也是嘛。”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侍卫,“殿下,有京城来的信件。”
元煦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他出来有些时日了,是该来了,轻声道:“呈上来。”
侍卫依言递上来一封信件,元煦接过,拆开来看,果然是母后。
信的开头如他所料,便是埋怨他不说一声就独自出京,害她担心,然后就是关心问候他的身体,最后就是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并且早日回家。
元煦让人准备笔墨纸砚,简单地回了几句话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这次出京,他是没跟父皇母后提前打招呼,因为他知道,他们肯定不允的。
从小因为他身体的缘故,好多其他兄弟能做的事,他们都因为担心他受不住而不能做,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自己想要尝试一下。
好在,皇兄还能理解支持他,知道他这个打算后,只是默默地多派了些人手给他,一句劝阻的话都没说。
“殿下,是不是要准备回京的事宜?”
“开始准备吧,三日后出发。”
虽然他很向往自由自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出来也确实有一段时日了,他也不是任性的人,也知道健康最重要,来日方长。
况且,从慧明大师那里得到的药,他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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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闹了那么大一出戏,不用半天时间,就在丹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郦怀雪之前的谣言,立马就消散了。
第二日相思和青葙从街上回来,连茶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跑到郦怀雪跟前汇报她们在外面听到的八卦。
“姑娘你真聪明,那个柳老爷回家之后,修养了半日,能起身便立刻请了家法,把那个柳大公子好一顿打。”
“老子被儿子当众打成那样,不管有意没意,恐怕也觉得老脸丢尽了吧,不出口恶气,这口气咽不下去呀。”
“可柳夫人哪能乖乖看着自家儿子被打呀,再说了,当时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柳老爷那是和妻子的表妹私会呢,柳夫人便拿此大做文章,还把那个表妹捆进了柴房准备发落。”
……
青葙和相思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后续的热闹讲得生动无比,就像亲眼看到了一样,听得大快人心。
总之现在就是,柳老爷和妻子嫡子扛上了,谁也没得到好处。
其实除了柳成误打亲爹这一项外,那柳老爷也忒不是个东西,居然还说要纳了那位表姑娘做姨娘。
柳夫人听了之后,肯定更生气了,柳家现在是闹得没完没了,鸡飞狗跳。
郦宗沅得知这些事情后,虚假地同情了一番,心中却是幸灾落祸,频繁出席了几次以往嫌麻烦的宴会,在宴上却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还暗暗讽刺了一番柳家的家风。
柳家的家风,很多人都有感觉,可这一次之后,却是深深感受了一番,这种家庭,谁的女儿嫁过去都没好事。
于是,渐渐地就有人猜测,会不会柳家看上了郦家的姑娘,人家不肯允婚,所以他们就造谣人家的女儿。
了解的柳家的人认为,很有可能就是这样,而且越想越有可能。
柳家的八卦,热热闹闹地传了三天,丝毫都没有消散的迹象,还因为不断传出来的最新后续,传得范围更广了。
那柳老爷最后还是纳了柳夫人的表妹做妾室,柳夫人的脸面算是彻底被丈夫踩在了脚底下,两方终于正式开战。
柳老爷是一家之主,在出嫁从夫的年代,他即便是错也错得理直气壮,没人会把他怎么样,无非就是说两句闲话。
可柳夫人也不弱,她是正房嫡妻,家里的妾室都归她管,还有个做官的弟弟,底气十足。
这场仗,可谓是实力相当。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场热闹才能继续看下去,不然一方太弱,三两下就被对手击败了,还有什么看头。
事情到了这里,郦怀雪也没什么心思关注了,她是个善良的人,小小地惩戒一下就算了嘛。
而这件事情最大的功臣,探听消息小能手相思,她是好好奖赏了一番。
如果不是后来这丫头又探听到了,柳老爷和表姨子勾搭上的消息,单凭一个醉梦楼的小蝶,也闹不了这么热闹,所以最后干脆不用小蝶上场。
正文 第 9 章
“阿爹, 你要去京城?”
郦怀霁听闻这个消息后, 立马振奋, 光从他的表情来看, 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郦宗沅却是毫不留情地浇灭了他的幻想, “你要上书院, 别想。”
“阿爹~。”
“不容再议。”
郦家大公子生气了, 撇着嘴道:“为什么阿姐可以去,我就不能,她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了!”
郦怀雪在一旁悠悠然道:“因为我不用上书房, 我已经及笄了。”
及笄便代表已成年,再也不会被人当成小孩子,而咱们郦家大公子, 还是个未及冠的毛头小子。
“借口, 都是借口,以前你怎么就能去了。”
这边行不通, 郦怀霁只好又走阿娘那边的路子, 阿娘虽然唠叨, 但是心肠软, 最重要的是, 阿爹都听她的。
“阿娘~。”
平时他最恨动不动就撒娇的人了, 不过为了能去京城,他也豁出去了,说完自己都不禁全身一抖。
可阿娘也没给他希望。
郦夫人笑着说:“听你爹的话, 以后再去。”
郦怀霁不服, “以后是什么时候。”
然后不出他所料地,自家阿娘回了一句,“等你长大之后。”
就在他不抱希望之时,却是没想到阿姐出声了。
“阿爹,要不就让他跟着一起去吧,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郦怀霁闻言,眼前一亮,向她投去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算你够义气。
女儿出声,郦宗沅便沉吟了一会,仔细考虑了一番,最后在儿子期盼的眼神下,答应了。
“谢谢阿爹。”郦怀霁欢呼一声,转而又对着郦怀雪感激道,“谢谢阿姐。”
郦宗沅见他这性子免不了又多说了两句,“出去可以,但不许咋咋呼呼的到处闯祸,不然我立马让人把你送回来。”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郦怀霁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了声,也收敛了几分激动,看得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好笑。
不过事后,他还是狠狠地激动了一把,这可是他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京城可是全大周最繁华的地方,肯定有很多好吃好玩还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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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收拾妥当的父子三人便要启程了。
郦夫人和郦微在府门前送行,一边叮嘱道:“路上小心啊,别的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丈夫经常外出,郦夫人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免不了有些放心不下,便又嘱咐了一番跟着一起去的护院务必保护好姑娘和公子。
郦宗沅:“夫人放心,我会看好他们的,也不会去多久。”
这一趟去京城,是给以前的恩师贺寿,顺便再拜访几个同窗就回来了。
不过,带了两个对什么都好奇的皮猴,真的能快点回来吗?尤其是郦怀霁。
“阿娘,你保重身体,微姐姐你也是,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郦微是个温婉恬静的姑娘,闻言轻声道:“妹妹放心,我会的。”
众人又话别了几句,马车就出发了。
其实郦怀雪之前还想着要不要让阿爹带上堂姐一起出去散散心,可是想想是去京城,便没提。
对于堂姐来说,那应该是个伤心地,现在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她又何必提起呢。
郦微其实在四年前就嫁过人了,是她小时候,她亲生母亲亲自定下的婚事,夫家姓柳,丈夫还是她姨母的儿子,就是表兄妹结亲。
本来这桩婚事应该是皆大欢喜,亲上加亲,那时候郦微还是个官家小姐,父亲也就是郦怀雪的堂伯父是个四品官,柳家那时候也差不多,不过就是占了个京官的优势,却也是门当户对的。
但好景不长,郦微的父亲在一次办案过程中以身殉职,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顶梁柱,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着,母亲因为伤心过度,不久也一块去了。
郦微一下子就成了孤儿。
这时候夫家的人应该更体谅心疼她才对,谁知姨母也是个势利的人,见她娘家没了依靠,进门一年多也不见生下一男半女,慢慢的就百般挑剔起来。
丈夫起初对她也还可以,可架不住亲娘每天在他耳边念叨妻子哪里哪里不好,听得多了难免受到影响,渐渐的也冷淡起来,又或许是本来就腻味了。
本来郦微也还有个外祖家可以靠一靠,可她母亲和这个姨母虽是亲姐妹,却不是同母所生,母亲是原配嫡女,姨母是继室的女儿,现在当家的是姨母的亲弟弟,自然也是向着亲姐的。
更雪上加霜的是,丈夫考中了进士后,竟然被京城卫家的女儿看中,那位卫小姐仗着自己的姑祖母是先帝的太妃,又抚养过当今一段时间,在宫里很有几分脸面,便仗势欺人。
柳夫人本来就觉得郦微没了娘家,对自己的儿子半点帮助都没有,这下子儿子得了卫家的青睐,对于这桩虽是不怎么好看的婚事,却也是乐见其成的,两方一合计,便逼得郦微和离了。
这时候郦微也才知道,哪里是丈夫说的迫不得已,其实是早已暗度陈仓。
伤心欲绝,又无依无靠,更是不知何去何从。
郦宗沅那时正好在京城谈生意,柳家和卫家这事当时又不是什么秘密,便无意间听说了,之后他就带着人去柳家质问了一番。
原本柳夫人想着郦微无依无靠,娘家留下的财产她就算留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这时候她娘家跑出来一个堂叔,再加上柳家和卫家的事情,京城里众说纷纭,为了不影响自己儿子日后的前途,不让人抓住把柄,便全数还了回去,到手的钱财就这样飞了,还心疼了好几天。
之后郦宗沅就带着郦微回了丹阳城,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她的心情也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对于郦家,郦微自然是感激万分的,到这时她也想通了,什么血缘亲情,在权势和利益面前根本靠不住,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不问亲疏。
可笑她一开始还想着就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之后想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两年的时间,她已经想得很明白,就算以后再也不嫁人了,她也要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
“阿姐,你在想什么呢?”
郦怀雪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想起郦怀霁的声音,抬眼望去,就见他撩了车帘进来。
“你不是骑马去了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就我一个人,骑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来跟你说说话。”
“你怎么不跟阿爹说话去?”郦怀雪故意逗他。
果然见他一撇嘴,“两个大老爷们坐一起,更没意思。”
车里就他们两个人,阿爹还不逮着他问东问西的考他功课,好不容易出来放松放松,他才不要呢。
郦怀雪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便又说道:“你功课又不差,为什么这么怕?”
“你不觉得很无聊吗,在书院被夫子考也就算了,到家还要再被考一遍,偶尔一次我可以接受,但是天天问,你也受不了吧,反正我又没打算考状元。”
“这么说来,状元之外的你很有信心咯?”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况且父亲大人是下过命令的,即便以后不做官,也要考个进士功名回来。
对此,家里人倒是都不怎么担心。
因为郦怀霁平时虽然比较爱玩,也像个调皮孩子,但他天资聪颖,在学问一事上该学的都会好好学,成绩一直都不错。
“你还没说,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我喊了你两声都没反应。”说着说着又说回了这个话题。
郦怀雪倒也没打算瞒着他,“没什么,就是想起微姐姐以前的事了,原本还想问了阿爹把她也带出来散散心的。”
“她在丹阳城待得好好的,和阿娘作伴也不错,省得不小心再见到那一家子的人渣。”
每次说起京城柳家的人,郦怀霁总是用人渣代替,当初他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简直恨得痒痒,还说日后要这帮人好看呢。
甚至还找过郦怀雪,商量要不要偷偷带人去京城,把那个负心汉头套上麻袋狠狠暴打一顿出气。
郦怀雪想起这事忍不住轻笑一声,接着又道,“什么时候做到再见人渣而面不改色,那时候才算是真正放下吧,我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如此。”
“会的,她现在不是好多了么,如果我们能帮她出一回气,说不定会更好。”
所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郦怀雪也是咽不下的,郦家没人能咽下,迟早有一天要讨回来。
正文 第 10 章
在马车里坐了大半天, 郦怀雪也觉得有些无聊, 便跟自家阿爹说了一声, 和郦怀霁一起骑马去了。
她的马是从小马驹的时候亲自照看大的, 和她很亲密, 非常听话, 驾驭起来就轻松多了。
郦怀霁这时候便在一旁羡慕道:“早知道我当初也好好选一匹自己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马, “这家伙就不太听话。”
“你这匹可是名驹,哪能那么容易被驯服,它很有灵性的, 知道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自然不太服气。”
被郦怀雪这样说,郦怀霁倒是没有又要跳脚的意思, 反而伸手摸了摸马儿的脑袋, 笑着道,“是吗?那我接下来可得要好好和它培养感情。”
一旁的护院宋叔就问, “公子准备如何做呢?”
“这还不简单, 用上好的草料收买呗, 它再厉害也要吃饭的不是。”
众人闻言便笑了起来。
郦怀雪也笑道:“是个好主意。”
又走了一会, 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 顿时就乌云密布了。
宋叔抬头看了看,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让人猝不及防,恐怕有一场大雨要来了, 距离投宿的山阳镇还有好一段路程, 看来是赶不及了。”
他策马回头向郦宗沅禀报,二人商量一番,便派出两人先去探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的。
一会后,有人回来禀报,说前面不远有个山洞,可以避一避。
“这荒郊野外的,也只能这样了。”
一行人堪堪赶到山洞,大雨就倾盆而下了,走得慢些的还是淋了些雨。
好在这个山洞颇大,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块大石头顶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屋檐状的顶盖,倒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宋叔:“这雨这么大,云又这么厚,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好在地上有好多干草和干柴,晚上可以用来生火。
郦宗沅抬头望了望,淡然道:“也只能如此了。”转头他便吩咐宋叔安排好守夜的人。
在这荒郊野外,肯定得有人轮流守夜。
郦怀霁一听,立马觉得有些兴奋,这才像是外出的样子嘛,他还从来没在野外过过夜呢。
他跑到郦怀雪跟前,“阿姐别怕,我来保护你。”
郦怀雪笑笑,唰的一下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剑,在空中划了两下,剑光在山洞中晃了几晃后才将剑入鞘,“我不怕,我有武器。”
“你连这个都带来啦?”
“当然,出门在外,安全是最重要的。”
“下次,我也要去打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阿姐和阿爹出来的次数多了就是不一样,比他有经验多了,装备都这么齐全。
“相思。”
郦怀雪朝旁边喊了一声,相思会意,立刻去马车里拿了一个长条的盒子出来。
“打开看看。”
“给我的?”郦怀霁看看盒子又看看阿姐,狐疑地接过来。
好奇地打开来看,里面竟是躺着一把剑。
他惊喜地拿出来,把剑□□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剑。”
“喜欢吗?”
“喜欢。”
“你今年的生辰是不能在家里过了,我便把它带了出来,就当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
郦怀霁别提有多开心了,“谢谢阿姐。”
刚想着要一把呢,立马就有了,这种惊喜难以言表。
他学着刚才郦怀雪的样子,用力地划了几下,顿时觉得自己威风无比,像极了话本里那些行侠仗义的大侠。
“咳咳。”
正在他高兴的快要忘形之时,身后传来了老爹的两声咳嗽声,郦怀霁一下子又蔫了。
他差点忘了,还没得到阿爹的允许呢,以前因为舞刀弄棒闯过不少祸,阿爹便不允许他再玩这些东西了。
可就在他以为剑要被没收的时候,郦宗沅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两句,“想玩就好好学招式,别胡乱舞来舞去的,容易伤到自己更可能祸害别人。”
郦怀霁呆了一下,直到看到郦怀雪眼神示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朝郦宗沅道:“我知道了,阿爹。”
果然,跟着阿姐混,阿爹便没有二话。
早知道阿姐出声就能让阿爹同意,他就早点去找她帮忙了。
“以后上完书院就跟着宋叔好好学学功夫吧,男子汉大丈夫,没点武艺傍身,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改天要是见到疯和尚,我便请他教你几招。”
郦怀霁一听更是兴奋了,“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成了的话,你可得给我好好学。”
“那是自然。”
疯和尚的功夫,他可是亲眼见过的,那轻功简直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能学到三成就很厉害了,到时候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就在这时,山洞外又进来了几个人。
郦家众人立马警觉起来。
郦怀霁眼神好,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走在前面的不就是那天一起看热闹,被他瞪的时候还无视他的人么。
“阿姐,熟人。”
郦怀雪认真一看,还真是,越过展风,稍稍落后一点点的人不就是他的主子么。
虽然此时他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却不见丝毫狼狈,依旧从容淡定,只是脸色略微显得苍白了些。
郦宗沅听儿子这么说,问道:“认识的?”
郦怀雪回答:“他们是疯和尚的朋友。”
“原来是慧明大师的朋友。”
话落,落在后面的展英和展云抱着什么东西也进来了。
郦宗沅朝元煦点了点头,之后示意宋叔等人收好武器。
展风一改之前笑嘻嘻的模样,来到郦宗沅跟前正色道:“我家公子身体不太好,这回又淋了雨,不知能否让他坐在一起,烤烤火?”
“当然可以。”
展风抱拳,“多谢。”
之后他便扶着元煦坐在了郦怀霁旁边,右边是郦宗沅,对面便是郦怀雪。
身边伺候的人稍稍坐得往后了些,剩下的下人则围着另外一堆火。
虽然郦怀霁之前好像有些看展风不顺眼,那是因为他那时靠得离郦怀雪太近了,不过当时是在看热闹,他也不会计较到现在。
他见他们一行人略带狼狈的样子,便问,“你们没坐马车么,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展风:“因为雨下得太大了,路上到处都是积水,马车不下心陷进了泥里陷得有点深,一时半会没办法弄起来,便只好打伞过来这边避雨。”
本来他们前两天就该走了,不过因为殿下的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便多留了两日,谁知今天刚出发,就又遇上了这么善变的天气。
现在这样,马车里的东西就算拿过来也被雨打湿了,好多东西根本都不能用了。
展英和展云就在旁边整理被雨水打湿的行囊。
郦怀雪见元煦一直没说话,又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刚才还听说他身体不太好,想了想便叫了一声泽兰,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泽兰起身,去了马车那边,一会后就见她拿来了一张毯子和一身男子的衣裳。
“姑娘。”
郦怀雪示意她把东西交给展风。
泽兰想叫一声对方的名字,但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好说:“这是我家姑娘给你家公子的,他既是身体不好,也不好一直穿着湿衣裳这么待着,你拿着吧。”
展风愕然,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展英二人。
“给公子换上吧。”
殿下的身体要紧,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不仅无法交差,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明知道殿下身体不好,他们应该更周详些才对,如今这样,待事情过后他们也是要请罪的。
既然这位姑娘好心帮忙,也不好辜负了人家一番心意。
展英:“谢谢这位先生和姑娘仗义相助。”
东西虽然是姑娘给的,可她的长辈还在,理应一同答谢才不算失礼,不然也有碍姑娘的清誉,这样一说便不算她的主意了。
郦宗沅倒没觉得有什么,只会觉得自家女儿心地善良,做事周到。
郦怀雪的确挺周到的,送完毯子和衣裳后,又吩咐人去熬姜汤。
“阿姐,你连姜都带了?”郦怀霁一脸惊讶,他倒是还想知道,还有什么东西他家阿姐是没带的。
展英等人也是惊奇,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外出远行,还随时带着姜的,是不是还有蒜呢?就连已经走到一旁一块大石后面挡着换衣裳的元煦,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很稀奇吗?现在这种情况就说明了,姜也算是出门的必备之物。”
“难怪收拾东西的时候,泽兰和相思忙活了那么久呢。”
“这就叫思虑周全。”
郦宗沅闻言笑着搭话:“就说你要跟你阿姐多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