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主:挣扎过.jpg   一觉醒来, 胡妙嫣穿进了一本叫作【灵风修仙录】的无脑升级流修仙小说, 变成了最终反派沈江远那个早早炮灰的小青梅。
  
  这本书是她昨天晚上熬夜看的书, 只看了一小半, 连真正的主线都没望到个影子, 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 对这本书的了解, 也可以说是十分的少,但因为现在身体的主人是前期一个不起眼的小炮灰,所以她对这个炮灰青梅的人生轨迹知道的还算清楚。
  
  她是灵风镇上的一位小姐, 与反派兼青梅竹马沈江远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女主灵风则是她家里的一个奴仆。
  
  她的修仙资质极差, 只是个毫无上升空间的废柴五灵根, 在书中的人设也很龙套路人,虽然美貌, 但时刻都弱不禁风, 走路带喘, 从头到尾只会惹麻烦哭鼻子, 最后在进入秘境时, 由于拖累女主一行人, 被抛弃掉下了悬崖,连尸体都没人去找。
  
  胡妙嫣在知晓这个身份设定的时候,其实还不怎么慌张, 因为说到底这都是书中人物的剧情设定, 和她无关,本来的胡妙嫣因为作死被抛弃,她不作就可以了,甚至可以直接远离主角和剧情,去广袤地修仙界里闯一闯。
  
  这个想法看起来很美好,但胡妙嫣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要实现的话根本不可能。
  
  她所在的灵风镇,居住着胡姓与沈姓两个修仙家族,这里大部分都是凡人,只有寥寥几人是修仙者,比如她的父母亲与沈家夫妻,这设定极为寻常与套路,大概是修仙小说里最常见的一种。
  
  更套路寻常的是,女主灵风是她家里的一个家仆,因为接近别人就会使人倒霉运,父母也被克死,因此被称为天煞孤星,从小被仆人排挤耍弄,克扣粮食俸禄,过的十分凄惨。
  
  胡妙嫣是胎穿,或许是因为受了这个世界法则的影响,从婴儿长成孩童的这段时间,她的意识并不如成人那般清晰,一直浑浑噩噩地、仿佛智商降低,思维单纯退化,就如同真的经历了一遍新生。
  
  这时候她并不知道女主过的不好,自然也就失去了帮助她的机会,之后等到能记事的时候,她看见的女主灵风,已经变成了一个对所有人都暗藏怨恨的小女孩。
  
  胡妙嫣在穿越之前只看了一小半的剧情,但却对女主的性格很了解,因为她的人设也很套路,是个冷漠易恨,有恩十倍还,有仇也十倍报的冲动型人格。
  
  这样对待她的胡家最后必然没有好下场,只是胡妙嫣没有看到后半部分剧情,所以也不知道胡家会如何被报复。
  
  比起胡家的未来,她更关心的还是当前,所以自从记事起,她就尝试着挽救沈家与女主的关系,还打算着在女主面前刷个好人脸,以后重新做人,成为一个正常的修仙者,但天不遂人愿,剧情它不、允、许、她这样做!
  
  每次她想和女主凑近乎的时候,都会发挥该死的惹麻烦属性,不是误把她撞进池塘里,就是不小心手抖,把她辛苦得来的食物都误扔到了地下。
  
  女主每每被惹了一身麻烦,都会隐忍不说,但眼里无时无刻不藏着恨意。
  
  好在胡妙嫣脸皮比较厚,即使关系这么糟糕了还硬着头皮想补救,食物掉了她就重拿新的,衣服湿了她就给女主再换一身。
  
  再各种死皮赖脸满地打滚求和好,同是小孩子思维的女主就算早熟,面对这种求和的方式,应该也能稍稍原谅她一点。
  
  但可气的是、家仆也是受剧情控制的,根本不听她一个奶娃娃的命令,每次看到她和女主灵风在一起,都会二话不说把她抱木桩似的扛走,然后再打骂灵风一顿,警告她不要再靠近小姐。
  
  如此以往,胡妙嫣就有点不敢靠近女主了,不过私下里还是会以各种好心老仆、好心厨娘、好心车夫的名义给她送吃的穿的。
  
  这个时候她发现,剧情并不是万能的,除了她接近女主时会激发惹麻烦的设定,其他时候自己做什么事情,并不会受到原本设定的约束。
  
  仆人们也并不是单纯的纸片性格,只要给他们一些贿赂,不阻挠他们“欺负女主”的根本原则,他们还是会听话的。
  
  因此她才没有死心,只想等到再大一点可以号令仆人的时候,再努力努力,改变自己原本的设定。
  
  不过她想的好像有些简单,因为长的越大,设定与剧情之力在她身上就越发强势。
  
  她在一次远行中发现,自己并不能离女主太远,否则会产生神智分离的现象,也不能强行改变自己的设定,她只能暗地里对女主好,只要一表明身份,或者和女主正面碰上,就会不断的给她惹麻烦。
  
  久而久之,等到各大门派招收弟子,主角快要正式进入修仙界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改变女主心目中的印象,反而顺利又悲惨地踏上了作死小白花的炮灰之路。
  
  到这个关头,胡妙嫣仍旧没有对自己的未来死心,作死归作死,她只要阵营站对了,再好好修炼,应该就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这时候她颇有些自得,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原本她是反派沈江远的青梅竹马,按原著的剧情,沈家家母与她母亲是闺中密友,她们常常来往,一来二去就促成了胡妙嫣与沈江远打小的情谊。
  
  但她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反派一方,从有意识起就刻意避开那个沈江远,就算不得已要和他待在一起玩耍,也有事没事都像个木头桩子,干坐着不说话。
  
  在稍微长大一点,到了十二三岁时,她更以各种理由推脱沈家寄来的邀约,拒绝和反派沈江远再继续接近,如此到十五岁,等到有宗门修仙者来灵风镇招收弟子时,她已经彻底和沈江远生疏了。
  
  来招收弟子的宗门叫作临月宗,是这片叫作末叶大陆上的一个普通的三流修仙宗门。
  
  作为一部升级流修仙小说女主,灵风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跳进大地图,升级升级,她肯定是要从小地方开始奋斗的。
  
  同样,作为反派的沈江远,也会踏上这块叫作临月宗的小跳板,然后再因为惊人的天赋被一流宗门天星观捡回去,接着会因为剧情走向黑化变成反派,这是胡妙嫣在评论区看到的剧透,不过具体的黑化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胡妙嫣这个炮灰则与这两位主要人物不同,她的戏份会早早止步于这个小宗门,结局是俗套的掉落山崖,从此失去踪迹。
  
  这么个无关紧要地小角色,应该是死无全尸,完全没有逆袭的可能了。
  但胡妙嫣还想再挣扎一下,她期望地是,在她的努力之下,能将剧情偏移一点点,至少让她有活下来的希望。
  
  *
  
  作为一本俗套地修仙小说,测试灵根这个剧情场地,理所当然地被放在了镇内最显眼的一方台子上。
  
  胡妙嫣记得这里有个剧情,那就是本来的胡妙嫣在测试出自己只是个废柴五灵根之后,会因为伤心而哭哭啼啼,这时候沈江远会来安慰她,而女主会有羡慕辛酸的心理活动。
  
  这是奠定了女主灵风与反派沈江远前期关系的一个重要情节,她对他是有一定向往的,前期的剧情也会让她不断地碰见他,但沈江远只喜欢自己的小青梅,对别人一概很冷淡,女主求而不得,因此也落下了一个心魔。
  
  这是为女主升级做的一系列铺垫,但胡妙嫣却让第一个铺垫直接消失了。
  
  她有点失神与担忧,站在台子上,无意识的把血滴进了一块乳白石头表面,五色的光很快隐隐透出石面,站在一旁白衣飘飘的胡子道人皱了皱眉头,眼中似有失望。
  
  胡妙嫣滴完血,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与僵硬,她被迫走下台子,眼眶酸痛,还有些温热液体从里面溢出来,虽然她心里没什么感觉,但眼泪一瞬间就连线珠子似的掉落了下来。
  
  “嫣嫣,怎么哭了?”
  面前一个身量高出她许多的人堵住了前方的路,她抬头一看,此人面容俊俏,眉目温润,眸若点漆,眼角还有一颗惑人的黑痣,虽然看着大体沉稳,但在十五岁的年纪里,举手投足间仍有些少年气。
  
  这是文中对沈江远的初次描写,视角来自女主灵风,他所谓的少年气也体现在了胡妙嫣身上,话音刚落,同白竹般骨节分明的手就落在她脸颊上,把她的脸捏成了包子形状。
  
  “噗。”她表面被逗地破涕而笑,心里却惊慌不已,沈江远怎么,还是把她当成了青梅竹马?!
  这不可能,他莫非喜欢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桩子?
  
  不对。
  胡妙嫣心里颤了一下,她之前一直没有被剧情完全束缚住,也可以擅自改变一些情节,就以为还有机会反转,所以丧失了警惕性。
  
  她没想到且忽略的一点是,以往的一些比较关键,可以直接推动剧情发展的情节,不管她怎么暗地里下功夫,最终都是不会改变,必然发生的。
  
  这次恐怕也一样,无论她前期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反派身上喜欢胡妙嫣的设定,也改变不了这个被精确描写过的情节。
  
  她只能顺应着剧情发展,一路作死,然后嗝屁。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胡妙嫣这回是真的绝望了。
  
  “嫣嫣。”沈江远把她的脸当丸子捏,看起来是在逗她,其实根本就是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胡妙嫣对于莫名其妙这么亲昵的沈江远有些害怕,但此时无暇顾及,拍开他的手走进了人群里,直到走去女主看不到的后方,才偷偷地看了一眼藏在人群中的她。
  
  按照剧情中的描述,她是偷偷出来的,所以乔装打扮过,关于打扮后的形象也用两三字句描写过,所以胡妙嫣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她的身影。
  
  女主灵风此时正默默看着这边,胡妙嫣的视线一下子撞上去,被她冰冷又尖利的目光陡然刺中,忙不迭转回了头。
  
  胡妙嫣再度见证了剧情的发展,一秒死心,本打算修仙求生的路子在她脑海中彻底化为了泡影。
  还修什么仙,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死,她不如不修,当个凡人早死早超生算了。
  
  不对、她又不能离女主太远。
  
  那...就住在临月宗附近的山下可不可行呢?
  
  胡妙嫣从小到大都在不知疲倦地钻剧情空子,早已得心应手,也逐渐成了实干派,所以一旦放弃求生,不仅没有拖拖踏踏,要死不活,反而直接开始思考起了让自己快速解脱的法子。
  
  剧情中那里应该是一片凡人和修仙者混居的地带,比凡间要繁华许多,她如果一直住在那里,既不会远离女主,也不会因为跟随在沈江远身边,每每都和女主撞上,从而发挥惹麻烦设定,被卷进前期的那些情节里。
  
  这样她应该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个几十年,等到时机成熟,再顺应那个戏份最多,无她不可的跳崖剧情,到了那时,就算直接去死也没有遗憾了。
  
  沈江远漆黑的瞳影里倒映着方才胡妙嫣的样子,见她愁眉不展,眼泪随放随收的滑稽模样,他眼里反倒更添了一分趣味。
  
  这个胡小姐长大之后虽活泛了一些,可还是呆呆木木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别人对她的恶意。
  
  他收回故意而为的宠溺神色,让人看不清含义的目光远远的落到台子上,跟随着一个笔直清瘦的背影移到了灵石前。
  
  这就是刚才偷窥着他,又敌视胡妙嫣的人。
  她...是谁?
  
   正文 离开   测试资质后, 拥有灵根的人会被一同招收进临月宗。
  胡妙嫣看过剧情, 知道仙人会给有灵根的凡人一天的时间, 然后再带他们离开。这一天是用来让他们告别父母亲, 准备行囊的。
  
  像她这种五灵根资质的人, 到了仙宗里就是最底层的存在, 所以务必要准备好足够的衣食, 不然在筑基之前的练气阶段里,肯定要自己劳作来赚取粮食。
  
  类似修真小说里的辟谷丹在这里并没有出现,因为临月宗是三流门派, 虽坐落在人迹罕至的一片仙山里,但底层弟子不被重视,都住在山下, 在修为不高的情况下, 他们平时生活还是和凡人没什么差别的。
  
  胡妙嫣想在山下凡人聚居地生活,又不修仙, 粮食就更要准备的多一些了。
  
  话说回来, 当时书中的胡妙嫣就是如此身份, 本应和别人一般劳作, 但因为有沈江远这一层关系在, 她和他一同享有了峰主亲传弟子的待遇, 直到完成炮灰的使命之前,都衣食无忧。
  
  但现在穿书而来的胡妙嫣并不准备修仙,也不敢卷入剧情的漩涡, 就不会再像原剧情那样和沈江远那么亲近了, 所以她回家之后,让仆人在镇上大肆购置,几乎要把粮肉店搬空才肯罢休。
  
  这样大批储存粮食鲜肉,如果没有好的保鲜措施,很快会得不偿失,但胡妙嫣自有办法。
  
  她清楚的记得,在原剧情里胡母应该会给胡妙嫣一串珊瑚珠手串。
  这是修仙界类似储物戒之类的东西,很寻常也很廉价,只用几块低级灵石就能买到。但对于前期囊中羞涩的宗门弟子来说,这却是一件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胡家主母本也是某宗门的弟子,但因为与胡妙嫣同是废柴五灵根,受天赋所限,修为始终止步不前,停在练气二层足有十年之久。
  
  后因与胡父两情相悦,两人又情况相同,便无意在修仙界里蹉跎,携手回到灵风镇,当了快活的商户。
  沈家也是如此情况,所以胡母与沈母才会觉得投缘,后成为至交好友。
  
  此次胡妙嫣要出远门,作为深爱女儿的母亲,自然会将手中宝物交给她,予她在修仙界的方便。
  
  这一段是胡妙嫣猜测出来的,事实上并没有这个剧情,而她之所以会知道有珊瑚手串这个东西,是因为后面随同仙人离开的时候,会有一个书中胡妙嫣向沈江远献宝,展示珊瑚手串,而女主嗤之以鼻地桥段。
  
  女主嗤之以鼻是因为她也有储物空间,这就是主角的气运了,随处捡到个石头都能是宝贝。
  而她当时在看小说的时候,就是通过女主的视角,知道了珊瑚手串原来就是储物空间这一事。
  
  当晚,胡母果然偷偷把她叫到了房间里,把淡绿色的珊瑚手串拨到了她的手腕上,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嫣嫣,等到了临月宗之后,切记不要娇气,要吃苦耐劳,与人为善,最重要的是,得忍耐修炼的寂寞枯燥,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知道了吗?”
  
  胡母说的有理。按照胡妙嫣的天赋,她最多只能当个外门的扫洒弟子,一辈子可能就只能在山下蹉跎人生了,所以这种为人处世与修行之道是没错的。
  
  胡妙嫣倚在她温暖的肩头,本也清楚这些道理,但不知为什么,眼眶突然酸了起来,心里些许的不舍也逐渐变得浓重,让她又不自控地哭了起来。
  
  胡妙嫣已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剧情设定在作怪,总之心头闷闷地,哭的伤心至极。
  
  等到被胡母摸着脑袋,念叨她小时候的事情,她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是真的从胎儿开始,重获了一次新生,从小至大,所闻所见,常年积累下来的浓厚亲情,也都是真实鲜活的。
  
  用眼泪诉尽心中的惶然无措,等她彻底清醒,不再扭捏时,眼睛已经红的像个兔子了。
  这时胡母慈祥着一张脸,欣喜笑着对她说:“今日你沈叔父与叔母要带着江远来吃送别饭,你且好好梳妆,别狼狈着,被江远看了笑话。”
  
  胡妙嫣脸色顿僵。
  转念道,罢了罢了,不就是吃顿饭嘛,左右女主不在,这又是剧情之外,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饭桌上的内容却让她哑口无言,本来沈母挽着她的手拉家常,她且听着,结果拉着拉着,她的话题就跑偏到沈江远身上了,又是一道语重心长:“阿远啊,你到了临月宗,可要好生照顾着你妙嫣妹妹,切不可让她受了委屈,听到了吗?”
  
  “知道了,母亲。”
  “还有啊,你天赋高,到时候得的肯定都是些好东西,你得顾着你妙嫣妹妹,不能短了她的,记着了吗?”
  “记着了。”沈江远也不显抗拒,说什么都应着,只是胡妙嫣能看出来他眼中那漫不经心之色。
  
  胡母想必也看出来了,只是不点明,脸色平静的在桌下用手肘推了一下胡父。胡父脸色尴尬地揉了揉肚子,咳咳两声,对沈江远说:“江远侄儿,可否与为叔单独谈谈。”
  
  沈父在一旁被沈母使了眼风,又是妻管严,便也在桌下踢了自己儿子一脚,小声撺掇道:“快去。”
  
  沈江远淡淡地瞥了自己父亲一眼,有些无奈,随后起身,跟胡父一道走了出去。
  胡父领着沈江远走在园内小径上,脚步越发缓慢,背影也绷地有些紧,直到停下时,他方才的满目笑容,已经变成了严肃凝重。
  
  “侄儿、”胡父刚道,被沈江远打断:“叔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你、”胡父眼露期望之色,却看见沈江远目光沉沉,幽黑地眼中一片淡漠。
  
  “罢了,是我们太过痴心妄想。”胡父嘴角露出浓浓的苦笑,“阿嫣性情骄纵,不能吃苦,我和你叔母是怕她在临月宗里吃人苦头,才想将她托付给你。”
  
  “如今既已无望,还请、请侄儿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他和胡母都知道,自从沈江远成为拥有雷灵根的修仙天才之后,他们就已经永远高攀不上他了。
  而所谓的托付,也只是个凡间父母闹出来的笑话而已。
  
  阿嫣是个五灵根,和他之间有如隔了山川河流,从此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谈再能相守呢。
  
  *
  
  胡妙嫣不知道胡父为她做了这样的努力,被沈母纠缠着一直喂饭,肚子都撑圆了。
  
  临了沈母还神神秘秘地掏出来一盒口脂,附在她耳边说:“嫣嫣啊,这是叔母偷偷问了阿远的意见,替你买的口脂,你到时候要拿出来时常擦,还要记得让他看见,不然可得白用了。”
  
  胡妙嫣收下沈母一片好意,心里却越发觉得沉重。
  她本意便是要远离沈江远的,就算他听沈父沈母的话来照顾自己,她也会开口拒绝,所以这盒口脂,大抵是用不上了。
  
  酒足饭饱,胡妙嫣随同胡父胡母送走沈家三口,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用小刀割了自己的手指,五指连心,流出的一滴心头血,被滴入右手腕上的淡绿珊瑚手串,立时激发出了它的光彩。
  
  一道朦胧的光晕缓缓收回,敛入质地温润的手串中,胡妙嫣的意识也随同一起进入了一方黑漆漆的空间里。
  
  里面没什么可看的,只有沈母给她留下的几颗灵石,还有一管同是淡绿色的竹笛,这看起来像是法器。
  但胡妙嫣知道剧情里的那个胡妙嫣,根本没有法器,因为她修为低微,又依靠沈江远,有的是大把的灵符可以撒,并不需要和别人一样炼制法器,再做每日练习,直致达到精控的这种麻烦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好奇地用脑内意识捡起来,看了看,这一看她明白了,因为竹笛尾端明明白白地刻着一排字:胡正风赠与吾儿妙嫣。
  
  是父亲送给她的临别礼物。
  胡妙嫣轻轻放下,意识退出珊瑚手串的内在世界,手再度不受控制地抹了抹眼角。
  
  一夜过去,沐浴着晨光的胡家马车,早早来到了镇子口。
  
  此次被测出有灵根的人有四人,除了她和沈江远,女主,另外一个就是本文第一个作死女配,林叶叶,因为长得漂亮,生于市井,所以她的属性是呛口小辣椒,和胡妙嫣正好对半,初步展示了女配完整又贫瘠的套路属性。
  
  女主乔装打扮,有易容之术,所以即便待会儿他们四人要同乘飞行法器,也没有人能认得出来她,这就免去了与胡妙嫣的矛盾。
  
  但剧情里,女配林叶叶仍然与女主有矛盾,原因很简单,他们乘坐的这个飞行法器实在太小了。
  
  来接他们的门派弟子应该地位不高,因此才被打发来做这种苦力活,同样的法器也不华丽,只是个可以空中飞行的马车,虽然看起来精致的如同凡间花轿,但只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内里空间无比狭小,坐上四个人,就已经挤得不像话了。
  
  林叶叶不敢惹沈江远,也不敢惹与他青梅竹马的胡妙嫣,如此便顺理成章的找上了女主灵风的麻烦。
  
   正文 呛口小辣椒   “喂, 往旁边去一点, 挤死了。”林叶叶下巴对灵风扬了一下, 指使时连名字都没先问, 颇有些娇气与没礼貌。
  
  因小时候受到的虐待, 女主灵风生性敏感, 容易将别人话里的各种含义放大, 且最讨厌别人用俯视的角度看自己,那样会让她觉得,这个人在看不起她。
  
  所以她这时候没有如以往那样隐忍, 在林叶叶连续两次的挑衅下,她会动用自己已为修仙者的威压,去震慑她。
  
  至于为什么还没进入宗门, 就成为了修仙者这一点, 当然是主角光环的作用。
  
  灵风早在胡家后院的池塘里拿到了上古修仙秘籍,凝煞诀, 又勤加修炼, 能突破屏障成为修仙者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胡妙嫣也知道这一处地方, 更知道这本凝煞诀是能改善修仙者资质的无上仙品, 但她只能干看着, 因为这是女主的东西, 出现时作者又水了大几百字来概述,外加女主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和获奖感言,她要是抢了...算了她也抢不到。
  
  有拼命想还原剧情的一股力量在旁边盯着, 她就算抢个一百遍都得给女主完完整整地还回去。
  
  话说回来, 事实上林叶叶是真的看不起女主,她穿着朴素,浑身上下连个手饰都没有,五官也平平无奇,头发更是乱糟地像一团枯黄杂草,看起来似乎从来没打理过。
  
  这肯定是哪家的仆人偷跑出来了。
  
  灵风镇地域灵秀,靠近临月宗这个仙脉之地,镇上各家户的姑娘大多出落的唇红齿白,即便不漂亮,也拥有着一头黑亮的头发。
  
  只有吃不饱穿不暖地仆人才会生出这副丑陋的模样。
  
  林叶叶在心里一语中的,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就算灵风是仆人,此时镇子上的人也绑不住她。
  
  仙人们是不会允许一群凡人,去阻挠一个有资质的人修仙的,比起五灵根,他们更瞧不起凡人,也不容许这群肉体凡胎的人亵渎修仙者。
  
  这从他们来到镇子上,展现出的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叶叶生于市井,最会察言观色,所以也不敢造次。
  
  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生气,凭什么一个仆人能跟她一个良家人坐在一起?!
  
  没开始修仙,林叶叶的思维还停留在这种凡人的封建糟粕上,不懂得天赋与实力为尊的修仙法则。
  
  胡妙嫣旁观林叶叶开始对灵风发难,心里逐渐浮现出这一段剧情里作者对于林叶叶的描述。
  
  而作者对于她的描述则是,因为与父母离别时,一时伤感,哭了足有一夜,所以此时疲累至极,倚在沈江远怀里睡的香甜。
  
  疲累至极...睡的香甜...这个小白花人设果然是十足的弱不禁风。
  
  她昨晚是真的哭了,但就是哭了一下,考虑到第二天要早起,还没有熬夜,一觉起来也精神的很,怎么就疲累至极了?
  
  但关键剧情与人设的力量是强大的,她刚回想起来这一段,脑袋就昏昏沉沉地,眼皮也耷拉着不起精神了,柔弱纤瘦的身子左右摇晃,随着马车在空中轻摆的幅度,往沈江远那边倒了过去。
  
  沈江远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叶叶与灵风对峙,谁也不让着谁的场面,这一分神,胡妙嫣突然靠在他肩头上,又往他颈窝里亲昵地拱了一下这两个动作,就显得让人有些惊诧了。
  
  不过惊诧地只有沈江远,且他是个情绪控制极好的人,再怎么心有疑虑,脑内瞬息万变,也只是眼神微微凝滞,丝毫都没让人瞧出异样来。
  
  其他不知情的两人一个是镇上市井女,一个是胡家仆人,自然只知晓两人是青梅竹马,不知胡妙嫣已经悄悄改了剧情,让她和沈江远变成了疏离的陌生人。
  
  沈江远被非要倚在他怀里的胡妙嫣揪住衣领,于睡梦间当成了支撑身体不下滑的一股力量。青色长衫薄薄一层,又不是什么坚固之物,随着马车在空中几下颠簸,就差点被扯散开来,露出雪白的内衫。
  
  他微皱眉头,手在她身后抬起,想把她扶正。但浮在鼻尖的淡淡地茉莉香味,却如此让人熟悉,若即若离间使他顿生犹豫,因此短暂地失了一会神。
  
  正当沈江远纠结于这香味是否是小时候他闻过的那一种时,林叶叶在灵风的沉默对抗下彻底怒了。
  
  “滚开。”
  刚才处于空中的马车颠簸,把林叶叶直往车壁上撞,头都撞疼了,而这个下贱的仆人却不肯让开一点位置,非要霸占着窗口,还看风景,装地那一股目中无她的悠闲样,真是...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个破五灵根,她还比她少一个灵根呢!
  
  “要滚,你先滚。”灵风寒冷到骨子里的眼神轻飘飘对她剜了一下,一股寒意陡然从林叶叶脚底蹿上来,直冲天灵盖,那双眼睛里暗含的震慑弄得她一时噤声,就要骂出口的话竟然被生生噎住了。
  
  沈江远在她们再度僵持的时候,颈窝又被胡妙嫣拱了一下,还被她用脸扭来扭去地蹭着,十分的不安分。
  
  因着这边,他虽隐隐感觉到这个身怀五灵根的女人不简单,好似身怀威压,如同自己父亲那般有了一定修为,但也无兴趣再关注,收回了视线。
  
  胡妙嫣睡得舒舒服服的,周身又莫名其妙时刻洋溢着一股淡雅如竹的清香,这气味很助眠且没有侵略性,她便没有管那么多,准备偶尔顺应一下剧情,安心地睡个昏天黑地。
  
  谁料梦里脸上突然落下来个虫子,本来爬地好好的,只带来些轻痒,但突然一点也不客气地蛰了她一下,这...疼痛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刚有这个想法,一道沉稳好听的清朗男声在她头顶上缓缓响起:“睡的舒服吗?”
  
  车内除了她,其余二人都是女人,所以在喊着她的男人声音是...沈江远。
  ...!
  胡妙嫣一秒被吓醒,甩开沈江远捏她脸的手,蹭地坐了起来。
  
  因为刚睡醒,她眼前浑浊不清,像蒙了一层雾,稍许抬头,便好巧不巧地撞上了沈江远的一双眼睛。
  
  他目如点漆,微垂的眸线干净而漂亮,尾端稍锋,与人对视时很具有侵略性与压迫感,但因眼尾盖了些淡淡地眼茶色,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柔和了几分,因此平常才没有暴露出这种令人惧怕地模样。
  
  两人相对无言,胡妙嫣是根本没话说,尴尬,而沈江远气定神闲,目光微挑,更像是在等着她的一个解释。
  
  正当气氛凝滞,连旁边两人也投过来目光时,该死的剧情又来捣乱了。
  
  或许是看着胡妙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策略,想着该如何回答沈江远,剧情良心发作帮她一把,不经同意便扭转了她的思维,让她在能转移话题的同时,也把书中情节给生硬地圆了回来。
  
  “我,我,我这个珊瑚手串...好看吗?”胡妙嫣傻乎乎地抬起手,把手腕上的珊瑚串露出来给沈江远看。
  
  胡妙嫣在毫无准备意识地说出这段话后,彻底的抓狂了。
  
  天哪...这这是...什么莫名其妙地回答...?!
  想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一点吧,剧情之力这么无脑的吗?都不先婉转几句就按着书中的进度来了,都当别人是傻子吗?这下沈江远肯定要以为她是脑子有毛病吧...
  
  说不定会因为这样,他下一句就不按着书里来了。
  
  然而别人在剧情面前,还真都是傻子。无论哪个人多聪明,都察觉不到异常,比如女主灵风,比如沈江远。
  
  沈江远唇角淡淡勾起,却没回话。
  
  但片刻,在灵风与林叶叶好奇的注目下,还是给了她面子,继续把话接了下去:“这是叔母给你的?”
  
  “嗯,这是母亲留给我做纪念的。”
  胡妙嫣暗自松了一口气,剧情似乎也因为补上了漏洞,对她的钳制淡了一些,从这句之后就放她自由发挥,没有再干涉。
  
  左右这里书中的胡妙嫣就说了两句话,所以她在沈江远随便客套了两句话之后,跟着客套了一下,然后就窝在一旁不说话了。
  
  灵风倚在窗口,眼眸微眯,淡淡地不屑与回忆被隐藏了起来。
  
  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姐,一直都对她抱着施舍的心态,灵风从小就知道,但却不曾感激过她。
  
  虽然她善良,但也愚蠢。灵风每每见到她将自己从来也得不到的东西,轻而易举便能拿到手中,再流水般的送给她,心里就升起一股怨恨。
  
  凭什么,她可以拥有那种随意的,仿佛天生就应该这样被对待的态度,而她却得对她感恩戴德,以可怜又低一等的姿态被迫接受她的施舍?
  
  她之所以不屑,是因为如今她也有了胡妙嫣能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她手中的那个储藏空间,灵风一眼就看出是下等品,里面灵气低微,是最低级的修仙者才会使用的东西。
  
  她还站在了和胡妙嫣一样的起点上,不,她已经比她先行了一步,灵风的手暗自握紧,不想过早的显露出兴奋之意。
  
  本来她是没有灵根的,但因为某一次被胡妙嫣祸害,跌进了池塘里,那时她在泥水里扑腾,无意间碰触到了一个机关,那机关后是一个湖下密室,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地方,只有她恰巧发现了。
  
  于是之后,她偷偷学着游下水,几次三番努力,终于进入了这个密室。
  
  那里果然不是简单的地方,灵风得到了一本修仙纪闻与秘诀,还有内藏一方世界的戒指。修仙界的种种在凡间流传甚广,早已不是稀奇事,而戒指看起来又很普通,所以当时,秘诀最吸引她注目。
  
  她以为这本凝煞诀是能强身健体的武功秘籍,便日夜勤勉习练,后身体果真因此改变,变得内蕴力量,但也无故多了一项能够内视体内的特异能力。
  
  而在修仙纪闻里提到的她体内丹田的部位,自从习练武功秘籍之后,每时每刻都有黑色气流凝结,最后某一天,它们被压缩吸附,奇异的形成了五色的光点。
  
  直致测试灵根之前,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个秘诀将她体内的煞气凝成了五个灵根,让她拥有了修仙的资质。
  
  而或许是天意,在测试灵根之后的一天里,她也顺利突破了长久以来的瓶颈,先于这里的所有人,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仙者。
  
   正文 少时   飞行法器一日千里, 很快到达了临月宗的山脚下。
  眼前山色翠莽, 连绵不绝, 几座山峰半隐在浓浓的云雾中, 其中一座的顶端散发着淡淡的五色光辉, 不知是放了什么宝贝在上面, 颇有些神秘的引人探究之感。
  
  但胡妙嫣是没机会去那里探究了, 她是五灵根,不靠沈江远的关系,就得当个外门弟子, 而外门弟子大多是给内门弟子打杂的,给峰主打杂这种任务压根领不到。
  
  女主就打过杂,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也明白外门弟子的修炼生活有多野生, 不但没人管,俸禄也低了内门弟子一大截, 初期可以免费领到的东西只有四样, 一间竹屋, 屋内备着一本宗内修仙秘籍, 一套临月宗弟子服, 还有一块本门弟子腰牌,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负责接送的人把她和灵风就放在了山下,说了几句在山下生活要守的规矩,还嘱咐了每日固定要做的杂事, 说完之后, 指了个方向让她们走过去。
  林叶叶和沈江远则继续待在法器上,和他一道离开了这里。
  
  山下有界石,内里有林中小径,向外走,界石外的半坡下有远远的一大片黛青色房屋,看着在眼前,其实走过去要有一段时间,这应该就是那个凡人与修仙者混杂的聚居地了。
  
  胡妙嫣本就打算做个凡人,不掺和剧情里的事,早点耗尽寿命,又因为不便和女主待在一起引发惹麻烦属性,所以直接往山下走了去。
  这是外门弟子之便,随便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来问,只要半年回来一次,证明没有失踪就可以了。
  
  灵风向来冷漠,心里疑惑却什么也没说,与她反向而行,一脚踏进了宗门的界限里。
  
  沈江远坐在马车里,在胡妙嫣一声不吭留在山脚的时候,表面冷漠的看着,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骨结分明的长指微微收拢,指尖在虎口缓慢轻捻,始终未曾停下,透露着一丝明白的烦躁。
  
  他又被避开了。
  
  凭她的性子,一个人被留在这种地方,又要做听起来就苦累的杂务,本该又哭又闹的,但她不仅没哭没闹,还安静地接受了,这和沈江远预想的不一样。
  不...是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已经有三年没和她说过话,也没接触过了。所知的她,只是从自己母亲口中听来的片段,甚至除了那一次测试灵根她流泪的时候,他从没见过她在自己眼前哭过,闹过。
  
  她从来都安静的像个哑巴。
  
  小时候她被胡叔母带到家里来和他一起玩,明明答应了母亲和叔母,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玩耍,但等她们走了,每次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说话。
  
  而即便他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唠叨地简直像个说书的老头子,也引不起她的一丝兴趣。
  
  他以为她讨厌自己,起初有些不想要这个无聊的玩伴,但见她跟一尊瓷娃娃似的坐在那里,乖巧又可爱,还眨着亮又圆的眼睛,悄悄地用目光在追随自己,就觉得她肯定很想和自己一块玩,只是身为女孩子,有些腼腆,才这样不理他。
  
  所以才生完气,他又兴冲冲的原谅她,接着再重复周始,被怎么也逗不动,木头似的她往心里泼上一盆凉水,在她走后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这样连续被冷落,每次她来,或者他随着母亲去胡府,他都会暗自揣上一肚子闷气,却也不让她知道,只和她面对面坐着,干瞪眼,谁也不理谁。
  
  谁让她装哑巴,这是他对她的报复。
  他幼时总是这样想,也总想着下一次该说什么话才能逗笑她,才能让她不当哑巴。
  
  但是很快就没有下一次了,时间过得飞快,她从一尊瓷娃娃逐渐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小姐,母亲也说,嫣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让她来咱们家,得送正式的请柬。
  
  于是他便一封一封的写,再一封一封的往胡家送。起初他是有些忐忑的,害怕自己的字写得太丑,便跟着教书先生学,直到学的满意了才慎而重之地下笔。
  因为写了太多次,他写的最好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妙嫣两个字。
  
  可无论他如何用心,请柬都石沉大海,一封都没有收到回应。
  母亲玩笑似的对他说,你别总纠缠着人家妙嫣,一次两次就够了,怎么成堆的往胡府送请柬,羞不羞人。
  
  他猛然间被这句话彻底点醒,也彻底的心灰意冷,此后没有再写过那两个字。他知道了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是在纠缠,而胡妙嫣自始至终都不曾理会过她。
  
  既然这样,那他也同样如此对她,谁让她看不见这成堆的请柬,故意装成个瞎子。
  
  这样过了有几个月,到了逢年过节要走动时,胡叔母带着她来家中串门,他心里虽不情愿,但作为主家不出来迎客,有些没道理,所以折中之下到了晚宴时才出来。
  
  饭桌上连胡妙嫣的影子都没有。母亲对他说,嫣嫣去园子里消食了,你也许久没见到她了,就且去看看吧。
  
  他为什么要去,他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寒暄的必要?
  话虽是劝,见他不去,父亲便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踢了他一脚。
  罢了。
  他很烦,但为了避免父亲再扰他,索性走出去散散心。
  
  可走出去一看,他才发现,胡妙嫣哪里是在消食,她就是不想看见他,在亭子下干站着,冻地瑟瑟发抖也不肯进屋子里。
  真当他是洪水猛兽了。
  好,真好。
  
  既然如此,那他也同她一样,遂了她的心意罢。之后的两年,他连晚宴都不去,每次出行之前也必会避着胡家的小姐,胡家的马车。
  他本以为以后的日子都是如此,枯燥而乏味,但直到临月宗的人来,测出他是天灵根,而胡妙嫣是五灵根,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小时候总听胡叔母说,嫣嫣性子娇气,生来便是如此,家仆要是惹了她,甭管有错没错,都得牢牢地哭上一场。
  
  测灵根的石头又没错,但她却哭了,性子果真娇气。
  他本不想管她,但一想到如果能逗地她笑出来,那他以往的心思也算没白钻研。
  到时候他再不理她,也让她吃一回对着闷葫芦,有气难出的苦头。
  
  这一回她终于笑了。原来她不是木头桩子,也不是瓷娃娃,更不是哑巴瞎子。
  可是他也已经不想再理她了,本打算冷着脸不与她讲话的,但没想到她又变成了原样,甩开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回家以后他莫名的心神不宁,点了安神香也没用,怎么都睡不着。
  后来父亲母亲要办送别宴,让他这次千万要过来,他答应了。
  胡家人来之前,母亲又拉着他说话,非要他进宗之后照顾胡妙嫣。
  
  他心里想的始终是凭何两个字,他与她有何交情?凭什么要帮这个对他装瞎做哑的胡家大小姐。但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折了个中: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吃不得苦,我作为同乡,若不管她就没人会再帮她。
  她是受不了那种苦的。
  
  五灵根是废灵根,母亲父亲便是因为如此,小半辈子都在外门弟子的位置上蹉跎,之后才回来当了半个凡人。
  胡妙嫣大抵也是同样的命运吧。
  
  可是...
  他在母亲满脸的期待下,对她提了一个要求:可若是要修仙,谁都须得如此吃苦历难,我不想让她被养成个废物,但也知道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此次送别宴,母亲与父亲便与我一同演个戏吧。
  他又说:母亲也不能先告诉胡叔父叔母,得事后再向他们说明。
  
  若是先告诉那两位,他们爱女心切,肯定会先向胡妙嫣透露,这样不行。
  在这之前,他得让她有个修仙的觉悟。
  
  他以为这样做,她在晚宴上又会哭,到时父亲母亲,叔父叔母作为过来人都可以开导她,让“没有依靠”的她静下心来安心修炼,如果发展顺利,她因此下了决心,即便用五灵根这种短命的资质去修炼,只要努力,没准还能活地久一些。
  
  但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始料未及,却仍旧把戏演了下去,或许这样是明白赌着气的,又落了下程,但他忍了再忍,最后依旧没有控制地住。
  
  到了离开,在马车里,她和自己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自己,只盯着那两个女人在吵架,目光都不舍得离开。
  他一边也看过去,表面上装作不在乎,看得很有兴致,但一边,心底却一点点的开始慌乱。
  
  若之前他没有演那场戏,或许还可以再与她...
  罢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之后她因困倦倒在他肩膀上,他是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他竟没有反应过来,衣服又被扯开一半,有些狼狈,便想先把她扶起来。
  但她身上很香,是一股淡淡地茉莉花味道。灵风镇上盛产这种花卉,味道清淡又好闻,所以女子们都喜爱将这种花带在衣服上。
  
  他小时第一次与她见面,闻过,也觉得好闻,所以曾经央着母亲给自己也抹一点,还惹了她的笑话。
  现在这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小时候,花香里掺着孩童的奶香,现在却有些说不出来,飘在鼻尖,幽幽地散发着香味,让人忍不住去闻,又不敢用力,只能轻嗅。
  
  他被她像小狗一样,亲昵地拱了颈窝,身体有些僵直,忍不住将她弄醒,让她看见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于是捏住她的脸,捏着捏着,轻轻掐了一下。
  
  她随即醒过来,但却一脸茫然,对上自己的眼睛,少见的没有避开。
  她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眼中的质问,又不善面对这种质问,便傻傻地问他,她的手串好不好看?
  他一向被躲惯了,此时见到她看上去心虚的样子,心情十分的好,就像千辛万苦终于扳回了一局似的,没成功却早早尝到了赢的滋味。
  
  罢了,既然她是有良心的,还知道心虚,他就暂时先放过她。
  于是给了她面子,没有让旁边那两人看穿他们原本的关系。
  
  他以为他捕捉到了她的心虚,又帮了她,她至少会良心不安一些,但在这之后,她又恢复成了原样,客套两句话之后,连眼神都没多递给他一个。
  
  好,很好。
  他表面不显,心里却冷笑着,被气地不轻。
  等到临月宗的修仙者让她下车,留在山脚时,他也没再理会她。他是太纵容她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却还要贴她的冷脸。
  
  他何必要如此,不管她,反而落得轻松。
  于是他眼看着胡妙嫣站在山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哭闹,没有道别,除了刚才的误会,他们又断了联系。
  直到刚才,他也才知道,这又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除了是个哑巴瞎子,莫不、又是个扎扎实实的聋子。
  对他的心意,不问、不看,也不闻,真是...有够心狠的。
  
  灵风在山间小径里走着,余光里看见一辆马车从林中飞驰而过。
  是方才送她们到临月宗来的那个飞行法器。
  
  马车应该上山的,可现在怎么返回了原路?
  她脚步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随即倏地转头,望向了山下,眼神复杂。
  在迟疑地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她快步返回到了界石处,跟着马车一起下了山。
  
   正文 临月镇   胡妙嫣哼哧哼哧来到山下, 到了临月镇上, 见人来人往, 小摊小贩成堆占地, 没个正经落脚的地方, 肚子又有些饿, 便索性找了个面铺子坐下, 点了一碗葱花面。
  
  面铺老板是个女人,手脚麻利,一碗热腾腾地面很快端到了她的面前, 又逢早间,没到晌午忙的时候,便端了一条板凳坐在一旁, 语气亲切地问她:“姑娘, 打哪儿来?”
  
  “灵风镇。”胡妙嫣拿起筷子,闻着葱油香吃了一两口, 嗯, 味道不错。但想起来自己要住在这里, 便放下碗筷, 对看起来好说话的老板娘打听:“请问, 这里有没有租赁屋院的地方?”
  “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有倒是有, 不过,姑娘是临月宗弟子的家眷吗?”老板娘没来由地问她。
  
  “此话...怎讲?”胡妙嫣对上老板娘打探的目光,有些一头雾水, 但仍然留了个话眼, 没直接说不。
  
  “这里住着的凡人大多是与临月宗弟子结了亲事的人,或者是一同迁过来的父母姐妹,再来就是往来的散修,你是个凡人,我便猜你是家眷了。”
  
  “我...”胡妙嫣不知该作何回答间,老板娘又猜,“莫非你不是家眷?”
  
  老板娘眼中对她带了点惋惜之意,“是想要求得仙道的人?”
  
  没有仙缘却也想修仙的凡人不计其数,光这小小的临月镇里,就住着不少一心向道,却只能半辈子都碌碌无为,被困于仙山之下的凡人。
  
  这些人何其可悲,老板娘同情他们,才露出这样的神色,眼前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为了一点仙缘就要断然葬送自己的青春,又何其令人惋惜。
  
  胡妙嫣倒是觉得这个身份十分适合自己,于是眼神坚定地对她说:“我心已决。”
  
  做凡人是她不得已而为之的打算,但若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简单的凡人恐怕也会做得痛不欲生。
  
  所以她虽是假扮求仙者,一颗坚定的心却是不假的。
  
  老板娘见如此,便不再劝她,给她指了往东走的一条路:“我的夫君在街口第一家开店做生意,他是临月宗的外门弟子,在这里认识的人多,路子广,保准能给你找到一座物美价廉又安全的院子。”
  
  “还有,你是求仙者,到那里时跟他提一提这个身份,他会把你安排到求仙者居住的地带的,你跟着志同道合的人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便感激不尽。”胡妙嫣望见老板娘真诚又热情的脸,觉得自己离开剧情之后,真是运气回升,总算没前两天那么糟心了。
  
  镇子不如灵风镇那么大,走走停停,胡妙嫣便找到了东巷。
  
  这里的摊贩似乎多为修仙者,所卖的东西看起来都精致不凡,无论是钗环簪花,还是长剑短刀,都蕴着一股子淡淡地辉色,就像她的珊瑚手串认主时那样,一眼看起来便不是凡物。
  
  街口第一家是个稍小地店铺,里面摆设干净整齐,里里外外透着淡淡地荷香,十分好闻。
  
  胡妙嫣在外面站了一会,里面无人。四处一瞧,望见店内多摆着盆盏与瓷缸,里面盛开着各种各类的水萍与荷花,嫣红姹紫,煞是好看,便蹲着观赏了起来。
  
  观着观着,堂内的布帘从后面被掀了开来,一个身材高大,面白和善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盆绿色的荷花。
  
  胡妙嫣赶忙站起来,心道这应该就是老板娘的夫君没错了,两个人光看起来就很有夫妻相。
  
  见一五官温婉,气质柔弱,偏又唇红齿白,目似含光的漂亮姑娘满脸期待地站在门口,何三以为她要买荷花,便直接道:“一盆十文,概不减价。”
  
  “我不是来买荷花的。”胡妙嫣解除误会,直截了当,几句话与他说了方才的事,末了按照老板娘的嘱咐,还提了自己求仙者的身份。
  
  何三听罢,眉头微蹙,神色沉下来,没有立即回复。
  
  这时,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责问落进她耳里:“你要住在这镇子上?”
  
  胡妙嫣侧眼一看,身着青色长衫的沈江远走过来,他漆眸幽暗,眉梢微凝,嘴唇抿紧,一幅压着火气的样子,乍一看还以为是来找她寻仇的。
  
  一旁跟着两个年轻的修仙者,是何三在外门中见过的熟脸,因此知道他们修为天分尚可,只差攒着几个任务,就能升入内门了。
  
  这两人应该前日才去招收弟子才对,怎么现在跑到了这临月镇子上。何三内心疑惑,把目光投向了沈江远身上。
  
  胡妙嫣知道现在是在剧情之外,她与沈江远皆不受设定所控,所以身心活动自如,如此也很疑惑,他不是上山了吗?
  
  怎么跑来找自己了,还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胡妙嫣找不着原因,就真的这么问出口了。
  
  她坦坦荡荡地样子,落在沈江远眼里,让他眼中淡漠更甚,但嘴上却固执道:“胡叔母与叔父让我进宗之后照顾你,你现在随我上山罢。”
  
  嗯?他当时不是拒绝了吗?
  
  父亲回家时虽没有和自己提及谈话的内容,但她从他那个差点要抹泪的表情里就能猜出一二了。
  
  沈江远在饭桌上对沈叔母应下要求时,态度也敷衍的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沾上关系。
  
  胡妙嫣倒也乐得自在,不用费心费力的和他周旋了。
  
  于是此时,她也老老实实地问:“可你不是拒绝了吗?”
  
  “...”沈江远差点被她气笑。
  原本冷漠的神色陡然一变,如春风化雪般对她起了好颜色,“可是我又反悔了。”
  
  “我的好、嫣、嫣。”
  
  ....
  胡妙嫣被他的好嫣嫣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不禁觉得小说里的反派有可能都带着一点蛇精病属性,如同此时的沈江远,情绪简直反复无常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江远变脸变得这么快,连那两个年轻修仙者都猝不及防,各自扭头装作听不见,用力咳咳了两声。
  
  何三看在眼里,作为过来人,倒是瞧出点不一样地意思来。
  
  “可是我不想去,我就待在山下。”胡妙嫣不想和反派掺和到一块去,她倒不是一开始就觉得他是坏人,而是觉得如果相处久了,有了感情,再脱身就难了,所以还不如一早就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于是又补充道:“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一个人可以生活。”
  
  沈江远笑容迅速冷淡下来,又不肯强行带走她。
  
  旁边的两个修仙者看得捉急,这时何三凑过来,问了他们几句话,八卦心四起的两个人立刻嘀嘀咕咕地与他说了起来,何三在听到天灵根两个字时,眼睛发亮,在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又心道果如自己所猜,暗自松下一口气。
  
  方才他还在想,该怎么把这个执迷求仙的凡人姑娘劝回去,现在好了,原来她只是和别人在闹别扭。
  
  胡妙嫣被沈江远不咸不淡地瞧着,却总觉得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眼神暗藏锋利,好似要把自己的脸给盯出个窟窿来。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还是他的设定抽疯,一会喜欢自己,一会恨自己?
  
  正愁着,何三突然一个跟头扑过来,在他们中间跌倒,胡妙嫣被他拉手一扯,手腕上被几圈丝线瞬间勒紧,沈江远也同样如此,目光一滞,却没有挣扎,反倒看着何三陷入了沉思。
  
  等何三站起身来,他们的手腕上都多了一圈红线。
  
  明明两人中间没有线牵着,胡妙嫣手腕动了动,却觉得自己被沈江远那端牵着,他和她被捆在了一起。
  
  眼看着老板娘的夫君拍拍屁股,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回自己店里,胡妙嫣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人了。
  
  碰瓷碰地这么大大方方,是不是生怕她看不见...?
  不对,她突然领悟过来。
  这个老板,简直一肚子坏水!
  
  沈江远却缓了神色,眼里还溢着淡淡地笑意,仿佛在看她好戏。
  胡妙嫣深吸一口气,准备跟老板好好谈谈人生,谁曾想刚往店里走,脚下诡异地一滑,踩中了那个隔的老远的一株荷花。
  
  ....
  何三转身看见,神色顿了一下,面带和善笑容的对她说:“赔钱。”
  
  ....
  赔就赔。
  胡妙嫣同时起了警惕心,怀疑女主有可能就在附近,激发了她的惹麻烦属性,不然她怎么可能突然脚滑,还是在一条石子都没有的土路上。
  
  “一块中品灵石。”何三继续面容和善道。
  
  嗯...?老板你到底是不是老板娘的夫君?
  简直是人不可貌相,黑心黑的没边了。
  
  胡妙嫣再度被碰瓷之际,两个修仙者其中的一个出来和场面了,他对胡妙嫣与沈江远道:“你们且先上山,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我、”胡妙嫣还想挣扎,却被何三笑容和善的一句话堵住:“你有灵石吗?”
  ....她没有。
  
  “嫣嫣,走吧。”沈江远不知何时牵住她的手,笑如春风。
  
  在街巷拐角的灵风看见这一幕,神色冷漠中带着一些黯淡,到此不再暗中观察,先他们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正文 蓝竹峰   折腾了一大圈, 胡妙嫣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了回去。
  
  这中间她想离开, 但才一表露出这个意思, 身旁的修仙者就咳咳两声, 警告她:“你可是欠了我们灵石的。”
  
  “...”
  她好恨, 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花的的确确是她踩坏的。
  
  就算老板狮子大开口, 那也是别人替她摆平,让她脱身的,唉....谁让她穷的连一颗中品灵石都没有。
  
  沈江远与唉声叹气的她相反, 倒是很有兴致,在镇子上逛了一圈,买了几样小零食才带着她回到镇子口。
  
  上了车, 林叶叶等的有些不耐烦, 见到胡妙嫣一股子蔫蔫巴巴的模样,还以为她中了暑, 便小声叨咕:“就知道穷折腾, 得亏是有人哄着...”
  
  蔫蔫巴巴的胡妙嫣听着, 有苦不能言, 心里很想告诉她, 姑娘你误会的很彻底。
  
  但沈江远不给她这个机会, 拈起一颗梅子送到她嘴边,和颜悦色的对她道:“嫣嫣,张嘴。”
  
  不吃不吃就不吃。胡妙嫣抿着嘴, 蹙着弯弯的秀眉, 死活不肯听他的。
  也不知道他是抽了什么疯,这一阵一阵反复无常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江远这会子有兴致跟她慢慢磨,不像方才那样急切的要发火,所以笑容温和,眸光沉沉,颇有一幅沉稳得体,翩翩君子的作风,“我尝过了,很好吃。”
  
  你尝过了我也不吃。胡妙嫣嘴抿地更紧了,后背贴在车厢壁上,和他保持着最大程度的距离。
  
  “灵石。”沈江远嘴角勾起笑容,兀地提起这两个字。
  
  “...”
  好吧,她认栽,算他狠。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他喂地梅子,才舔没两口,口腔中升起一阵酸意。
  好酸!
  
  沈江远见她被酸地脸都皱起来了,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慢悠悠又掏出别的小零食,来挨个荼毒她。
  
  林叶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们俩闹腾,心里呵呵冷笑,觉得有些寂寞有些烦。
  
  “能不能——别吵了。”她不高兴地对着窗口抱怨,呛口小辣椒的找茬属性又发作了,但因为对方是天灵根的沈江远,只敢小声嘟囔着。
  
  旁边吵吵闹闹的噪音终于停了一会,这时,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肩,胡妙嫣怯怯懦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吃梅子吗?”
  
  “...”
  林叶叶在半山腰下了车,顺手把刚才矜持了许久,没吃进嘴的梅子放入口中。
  ...呸!好酸!
  
  这么酸,还吃的腻腻歪歪的,这两个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林叶叶咬牙切齿,气的在地上跺了两下脚。
  
  胡妙嫣也觉得沈江远可能真是隐藏的蛇精病属性,或者有什么恶趣味,一边用难吃的东西耍她,一边自己还吃的开开心心的。
  
  不过她被连续折腾了五六次,已经心力交瘁,没心情和他计较了。
  
  马车很快飞到了山顶,放下他们,白衣飘飘的修仙者收起法器,驾雾似的消失在了云里。
  
  位于山峰正中的,是一座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竹殿。
  
  旁边依次列着小一号的竹屋,再小一号的竹屋,再再小一号的竹屋,如此看下来,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共有数不清的十几座,各自深深浅浅地没在竹林里,颜色淡雅,绿的沁人心脾。
  
  胡妙嫣总觉得这处峰头有些令人熟悉。
  仔细一想,书中原来提过,这里是蓝竹峰,峰主则是沈江远的师父。
  
  这个师父是个从不管弟子死活的怪人,只顾到处逍遥,常年飘在外面,难得才会回来一次。
  
  但因为实力强横,自身乃撑起一派的金丹修士,即便任意挑选新入门弟子到她的峰下,也没旁人敢微词。
  
  于是每过十几年宗内招收弟子,这位蓝竹峰主都会以亲传弟子为条件,美名其曰让新人代为打理峰头,实则她只是想找个天赋高的,能镇的住场子的冤大头。
  
  沈江远恰好就是撞上来的那个冤大头。
  
  这位蓝竹峰主在评论区人气很高,因此给胡妙嫣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皆因她人狠话不多的体质,寥寥几次出场,都是打斗开头,打斗结尾,狠狠虐完对方,再丢一堆战利品给自己的几个冤大头徒弟,然后拂袖而去,爽快的连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虽然据评论区读者分析,觉得她这种行为可能只是想快点跑路,不让自己的弟子追上来,但就这个人而言,分析认为她应该没有什么潜在的威胁性,大概率是个完完全全的正派角色。
  
  沈江远被选中带到这里,早在入峰之前就已经内定了。
  
  因为峰主蓝竹本为天灵根,所求的当然也是和她一样天分高的徒弟,每届弟子天赋最高者,都是蓝竹的潜在亲传弟子,但可惜近几百年来,只有一个双灵根的天才堪堪符合她的要求。
  
  这一次完美符合要求的便是沈江远。
  
  附近的竹屋内很快有人走出来,是一个穿着月白衫的男人,因提着毛笔,满身墨香,五官气质又温和,他看起来很像凡间的书生。
  
  “是天灵根师弟呀。”书生模样的人疲惫的双眼陡然一亮,招呼着他们,“来来来,师弟师妹,快点进屋。”
  
  胡妙嫣内心刚飘过一大段关于蓝竹峰的背景,现在怎么看这个满面热情的人就怎么觉得不对劲。
  
  果然,他们被拉进那间竹屋之后,看到了几堆书简中被围着的几个弟子。
  
  他们跟书生一样,仿佛熬了几天几宿,虽然凭着修仙者的体质,没什么黑眼圈,脸色也尚佳,但就是莫名透露着一股子疲惫的气息。
  
  “来来来,师弟,快滴上一点精血,我给你供奉到峰里的长命祠堂里去。”
  
  旁边呆着的几个人本来还一幅萎靡不振地样子,但一听到若竹大师兄暗搓搓地要骗人进峰,马上活泛了起来,各个端茶倒水,拿灯奉针,就差直接替沈江远戳手指头了。
  
  沈江远听他们呱呱讲了一大堆蓝竹峰主在“战场”上所向睥睨,英勇无匹的事迹,却丝毫没有被吸引,反倒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可以让我自己选师父吗?”
  
  这家伙,居然才来就知道自己天灵根的资质很抢手。旁边一弟子恨恨地腹诽。
  
  大师兄到底是能主持大局的人,坐在他对面,也喝了一口茶,同样淡如清风的问:“不知江远师弟想去哪个峰?”
  
  “炼丹。”沈江远对修仙界只了解了个片面,对临月宗也是初来乍到,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但他目标很明确,一口指定要找会炼丹的师父。
  
  若竹不动声色,余光落在被拉去写竹简的胡妙嫣身上,看了几眼,随即了然的微微一笑:“丹药有丹毒,虽能助长修为,但吃多了,只会害了师妹。”
  
  “我劝师弟,尽量还是不要走这条路为好。”
  
  沈江远眉头微微一蹙,若竹又接着说:“不如跟着师父,运气好的话,有天地灵宝可拿,或者等师弟实力足够了,便可出去闯荡一番,找寻一些可以改善资质的法宝。”
  
  “....”沈江远垂眸,深邃的眉眼缠满思绪,逐渐被氤氲的雾气掩盖,化成了模糊地一片。
  
  胡妙嫣觉得这些个蓝竹峰弟子简直是吸血鬼,逮着个人答应帮忙干活,就死抓着不放了,她要婉拒着休息休息,这些人就给她岔话题,一会儿科普这个,一会儿科普那个,死活就是不让她离开。
  
  不过他们倒也好心,说准了或许是心虚,看见她手上的红线,叽叽呱呱地喊:“呀,这是谁给你牵的东西,不是用来耍人的小玩意儿吗?”
  
  “能解开吗?”胡妙嫣抱了几分期待。
  这东西,闹得她不能离开沈江远的附近范围,就跟两个人的手腕上被同时捆了一根绳子似的。
  
  “能啊能啊、”一个长相老实的蓝竹峰弟子帮她解着红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东西是我们为了贴补峰内,炼制出来的小玩意儿,没想到误伤了你。”
  
  “贴补?”胡妙嫣捉住了关键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为蓝竹峰没怎么被详细写过,女主也没来过这里,所以她没太猜的出这个词背后的真正意思。
  
  老实的蓝竹峰弟子被吓出一身汗,差点被她看穿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还没把天灵根骗进峰呢,不能出岔子,不能暴露,于是帮着胡妙嫣解完红线捆,就不纠缠着她了,连嘴也闭地紧紧的。
  
  胡妙嫣被他这前后不一地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但好在束缚被解了开来,她也落了个轻松。
  她终于可以先离开了。
  
  至于灵石....才站起来的胡妙嫣又噗通一声跪下,
  她要怎么赔?!
  
  这头沈江远已经答应了若竹,刺完指头,滴精血入烛,若竹又来找胡妙嫣扎指头。
  
  虽然这位师妹是个五灵根,但他们峰实在是难寻苦力,本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的原则,若竹暗藏威压,先牢牢实实镇住了她。
  
  在胡妙嫣不得动弹之际,若竹于电光火石间,抓起她的手指就是一刺,噗,一滴血落在白色的细烛上,神奇的燃起了一簇火苗。
  
  “...”
  为什么不问她的意见就....还有没有修仙界的王法了?!
  
  被压地不得动弹的胡妙嫣没想到这个人会那么自作主张,她简直不敢相信。
  
  若竹笑眯眯地收起蜡烛,温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霸道与嚣张:“师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蓝竹峰的人了,不要想着逃跑噢,我有你的精血可以追踪你的行迹。”
  
  “你是绝对跑不掉的。”
  
  ....
  为什么刚才看他跟沈江远说话的时候,还是好言好语和颜悦色的,到她就这么明晃晃的威胁了,还连个弯都不带拐的。
  
  胡妙嫣顿时觉得,自己在某个方面被光明正大的鄙视了。
  
   正文 修仙   “我就想当个凡人。”胡妙嫣的声音一直是怯怯懦懦的, 听着没什么力度, 其中的柔弱总会让人不自觉怜惜。
  
  “瞧小师妹被吓得, 脑子都不清楚了。”旁边一个蓝竹峰弟子在对另一个弟子嚼舌根, 语间不乏有可怜之意。
  
  “我是说真的。”胡妙嫣勉强的笑了一下, 重复道。
  
  若竹不信她的邪, 语气温和地问:“小师妹是否在人间有未了之愿?”
  
  “不是, 我有难言之隐。”胡妙嫣把自己只能当凡人的原因在脑子转了一圈,找不到委婉的方式可以说明,便干脆这样道。
  
  坐在不远处的沈江远听到这几个字, 眉梢挑了挑,没说话。
  而若竹抽了抽嘴角,尬笑:“小师妹说话还真是直接。”
  
  “若有难言之隐, 不如潜心修炼, 到时万难无一不可破解。”他正了正神色,作出一幅开解她的高深模样。
  
  端在手中的茶水烟雾缭绕, 缓散在他周身, 颇有一股仙风缥缈之感。
  
  关于这一点, 胡妙嫣倒是也曾想过。
  
  如果先于女主, 将自己的修为迅速提升, 那么到了落崖时, 她就算不能冲破剧情限制,也有可能凭借强大的实力,多上一丝生还的希望。
  
  可她是五灵根, 再怎么潜心修炼, 修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堪称飞跃的进步。
  
  “不了,这条路走不通的。”胡妙嫣站起身,脚步有些迟疑,看在若竹眼里是犹豫,但她其实又在想,自己该怎么赔那块中品灵石。
  
  “师妹,你可曾听闻过天灵根的神奇之处。”若竹的话使她的脚步顿住,“天灵根之所以可以一日千里的修炼,是因为对天地灵气有极大的吸引力,即便是这临月山的仙脉,也抵不过天灵根时时刻刻凝聚而成的灵气涡流。”
  
  “如果你留在沈江远师弟身边,定会比一个人修炼要快上十倍百倍。”
  
  十倍百倍、这四个字成功让原本坚定不移地胡妙嫣犹豫了,她知道这话不是随便就说出口的,若竹,似乎也并没有在骗她。
  
  虽然她不清楚这本书里的天灵根设定到底如何,但以小说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说辞并不算夸张。
  
  “方才江远师弟告诉我,他先替你欠下了一块中品灵石,师妹你若现在就走,把自己的恩人扔在这里,可着实有些不占道理。”若竹给她加了一把火。
  
  “...”
  “反正你回去也是做粗活重活,正巧蓝竹峰事务繁忙,人手短缺,你不如帮忙一段时间,等到赚够了一块中品灵石,还给江远师弟,再离开也不迟。”若竹劝导之下,暗搓搓地插进了自己的原本目的。
  
  “我、”
  胡妙嫣想说这样不就是她占便宜了吗?但旁边本来趴着死睡的蓝竹峰弟子,突然梦呓,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别我我了,反正你进了这里,生是蓝竹峰的人,死是蓝竹峰的死人,不干完活就不准出去,不然打断你的腿!”
  
  “呜呜呜呜。”说完,他又自顾自的哭了起来,这哭声,颇为感染人心。
  
  “....”若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睡糊涂了,说的都是胡话。”
  
  *
  
  既然身负债款必须得留在这里,又被诱惑着动摇了内心,胡妙嫣理应在修仙与不修仙之间挣扎不已才对,但她现在显然是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力顾虑这些。
  
  自从若竹师兄觉得她已经动心的差不多了之后,又手握她的长命灯,就什么顾忌也没有了,很直接的告诉她实情:“我们蓝竹峰是四峰里最穷的,每年进来这里的弟子也是最少的,现在人手不够,事务多的处理不过来,师妹你到这里以后切不可偷懒,修炼之余也要勤加劳作,知道了吗?”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旁边一眉目端正,颇有正人君子之气质的蓝竹峰弟子诚恳地对她说:“师妹,种灵田这种粗活就不用你做了,我方才看师妹识字,字也写地不错,就代为我们几个师兄来撰写峰内事务记录册吧。”
  
  另一旁的几个蓝竹峰弟子偷偷捂嘴笑,鬼知道一整个峰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多少废弃的仓库田地,他们自从被招进来之后每日每夜的整理记录,累地手都要断了,也不过堪堪整理了十分之一,每个人都恨不得出去种田也不想写这个破玩意,风竹二师兄简直太会坑人了嘻嘻。
  
  胡妙嫣没来得及回答,又被若竹大师兄用话堵了嘴:“师妹与师弟先去选各自住的屋子,换弟子服吧,先不要着急,待会儿再来做事也不迟。”
  
  ......
  ......
  沈江远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们说的事,顺从着走了出去。
  
  周围的竹屋虽然不多,但峰上弟子更少,有许多竹屋都是空的,根本住不满人。
  
  他颇有闲情逸致,选了一个坐落在崖边的屋子,打开窗户稍稍往下一瞧,便能看见对面轰隆泄下的一匹银色瀑布,风改向时,还有些微的白雾水气飘散上来,使得峰上更清凉了几分。
  
  胡妙嫣出了门,倒是开始纠结起来了,总觉得心虚,不敢靠近沈江远,选屋子也是选了一个离他远一点的竹屋。
  
  “你要去哪里?”沈江远见她捧着衣服往旁边走,叫住她。
  
  “我住那里...”胡妙嫣理不直气不壮,又不舍得走,表情更加心虚了。
  
  她很想试一试若竹所说的办法。这对于她而言,如同死路之前破开了一线曙光,诱惑实在很大。
  
  可让她心虚的是,她必须得靠着沈江远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或许不会介意,但那是因为他身上有喜欢青梅的设定,这种喜欢与自己无关,只是她凭着这身体,从一开始就享受了这样的待遇。
  
  本来她不必管他是不是喜欢青梅的,也不必在意自己的身份,因为她不亏欠他什么,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这就是她突然心虚不敢面对他的原因。
  
  沈江远眸光微敛,语气疏淡,眉眼间含着矜持:“你过来和我住在一起,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那个,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反悔了?”
  
  胡妙嫣原以为对于情节里没有提过的部分,是可以适当改动的,也曾实验过多次,比如原身跟沈江远上山这一剧情里没有的片段,她一开始便对此作了改动,选择不跟着过来,留在山下。
  
  沈江远也验证了这一漏洞,除了那次测试灵根他因为情节的影响,哄了自己,在剧情之外的家宴里他是根本不会理会自己的。
  
  但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态度突然反反复复变化了好几回,有些让人猜不透。
  
  从明面上看来,喜欢青梅的设定似乎正逐渐战胜她前期留下的影响,原本对她生疏的沈江远,并不肯答应照顾她,但现在却突然开始改变了。
  
  所以,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不管改了她和谁的关系,只要剧情从开头往下走了,就会慢慢的恢复成原样?
  
  沈江远一听到这话,眸光冷了冷,半响才吐出意味不明地两个字:“你猜。”
  
  ....她真的猜不到。
  
  各自换完衣服,两个人互相不说话的回到了师兄们所在的竹屋里,胡妙嫣自知沈江远的设定怕是又出了问题,现在估摸着是跟她不熟,或讨厌她的状态,就不吭声,默默地开始做事了。
  
  她知道这样做有点厚脸皮,但为了刚燃起来的希望,厚脸皮就厚脸皮,心虚且心虚,只要能顺利活下来,之后再报答沈江远,她定会尽心尽力,绝无保留。
  
  几位师兄有人接棒,乐呵呵地跑了出去,说是要彻底地放松几天,胡妙嫣本来很好奇,他们为何也没提天灵根的事,一般情况下,门派里或者峰内进了天才,不都是很受人追捧的吗?怎么到了这里,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
  
  若竹见她疑惑,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峰内弟子左右这么些人,早就混惯了,平日里也随便的很,没有什么等阶之分,师妹便是不易修炼的五灵根,大家也不会因此苛待你。”
  
  “如此甚好。”沈江远淡淡地在旁边插了一句,目不斜视,如白竹般的手指微微弯曲,轻提着毛笔,在他们说话时,已经一笔笔认真的开始书写事务册了。
  
  “江远师弟修炼一日千里,必然需要时常更换法器,师父虽不在,但仓库里放了许多她留下来的战利品,师弟若有需要,可随时去拿。”若竹对沈江远道,随即温和的对胡妙嫣补了一句,“师妹也一样,这是峰内所有弟子都享有的待遇。”
  
  随便拿法器,是人人都享有的待遇,那为什么蓝竹峰的弟子还如此的少?
  这简直不合常理。
  
  似是又看穿了她的想法,若竹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师父不在,峰内全凭寥寥几个弟子撑着,有再大的吸引也无用。”
  
  “若是天赋尚佳的新入门弟子,大可以去当其他峰主的亲传弟子,或入室弟子,到时丹药法器自会源源不断。”
  
  “天赋不佳的弟子到蓝竹峰也获不了多少益处,即便这里有再多的法器,对修为增长缓慢的他们来说,也如同废铜烂铁一般,不堪用处,指不定他们最后活的都还没法器时间长。”
  
  “而天赋中等者自有悠闲地去处,没人肯来这里耗费时间,平白耽搁了修炼。”
  
  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跑过来蓝竹峰,没脑子的看见这里穷的叮当响,也吓得拍拍屁股走人了,想要留下弟子,还得靠他一个个骗。
  
  就这么几十个弟子,还是他呕心沥血地劝说、再日夜恐吓留下的成果。
  
  若竹苦涩地笑了一下,现在江远师弟来这里,算是为他解了一个大问题,有他这赫赫有名的天灵根在此,弟子肯定会络绎不绝地跑过来,为蓝竹峰排忧解难。
  
   正文 凝月诀   若竹也劳累多日, 要出去放松放松, 临走前扔给他们两本凝月诀, 借着给他们做腰牌的理由轻松遁了走。
  
  原本的宗门腰牌只是作辨识之用, 在弟子真正成为修仙者之后, 注入神识, 便可与之产生紧密的联系。
  
  弟子在外, 凭借这东西可保自身一定安全,若身亡,则腰牌会随主人的神识消失而自动销毁, 临月宗这里也自能感应到,只不过如果是普通外门弟子,宗门内大多不会理会, 也不会主动去多一事, 帮弟子报仇。
  
  修仙者本就逆天而行,打打杀杀乃是常事, 若身后没人撑腰, 被人杀死, 那只能自认倒霉。若竹师兄把修仙秘籍丢过来时, 告诫他们, 修为低微时, 切不可与人争斗,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又缓了神色,道:“方才只是寻常的劝诫之语, 我蓝竹峰内部会特制一种腰牌, 可将弟子之间用互相的神识相连接,若谁遇到危险,旁人又在附近,便会感知到彼此的方位,顺利的赶去搭救遇险之人。”
  
  “腰牌内暂时只能容纳两道不一样的神识,师妹师弟,你们初来乍到,又互相熟悉,不如干脆连在一起吧...?”若竹作为峰内唯一的筑基修士,自是弟子们不二的神识连接人选,但念及江远师弟的心思,他便把这一点略去不提,直接问了这样的问题。
  
  “嫣嫣,你意下如何?”沈江远停下笔,侧眸问她,虽笑的如沐春风,但眼中却暗藏着熟悉的威胁。
  
  胡妙嫣干笑了两下,啄米似地点头,乖巧的很。
  其实此刻就是沈江远不威胁她,她也会答应的,因为她毕竟欠了他一大笔人情,心里正愧疚着,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补偿。
  
  现在机会既然来了,她自然要主动迎上去。
  至于威胁,反正他也不是故意如此,谁知道这设定胡诌的修仙小说里,藏着多少bug,沈江远他说不定也是身不由己地受了影响。
  
  再者这其中恐怕也有她干扰造成的原因,如果不是她擅自改动剧情,他应该会始终如一地喜欢青梅,即便出问题也不至于这么夸张,不像现在,不止反复精分,性格还阴晴不定...
  
  他若是清醒过来,定会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本着对他的可怜与愧疚,胡妙嫣没有任何怨怼,安安分分地写起了册子,并且手速奇快,效率极高,三两下就清除了好几块待补订的竹简书。
  
  沈江远少见她认真的模样,目光若无其事的落在她身上,笔下时不时微停,速度反倒落入了下风。
  
  过了一会,胡妙嫣写地有些累,搁下笔,伸了伸懒腰,目光随意地往旁边一瞥,发现沈江远也在休息,看那墨笔干凝的程度,似乎老早之前就没再动笔了。
  
  那她也跟着休息休息吧。
  沈江远却不随她的意,翻开凝月诀,开始读了起来。
  
  胡妙嫣休息无事,便也翻开了凝月诀。
  现在她的计划改变,一颗坚定向前的心却不会变。所以从今天开始,她得日夜修炼,争取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将自己的修为在最大限度之内提高。
  
  生于书中世界十几年,幼时又有先生教学,识字下笔自然不成问题,所以她几乎是与沈江远同时看完了这一本凝月诀,对于里面的修炼之法,也懂了个大概。
  
  不得不说,临月宗作为三流宗门,的确有它的原因。
  
  这凝月诀便是原因其一,里面的修炼之法很简单,就是在夜晚之时,利用册中法诀,使意念行遍周身,从而吸收月之精华,达到内隐精华于血脉,再加以吸收,提升修为的效果。
  
  这方法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槽点,但只要仔细理解其中的含义,便能明白其中的坑爹之处——
  
  修炼者若用此诀,便只能在夜晚之中进行修炼,其余时刻日华也可代替月华,但效果会大大减半。
  
  虽说册子里也提了优点,如根据此诀精进下去,被月华逐渐洗髓伐骨,到与月之精气融为一体的那天,修炼便会一日千里,但前期这白天减半的缺点也太可怕了,对于天赋好的人影响还不算大,但对于天赋差的人来说,根本就是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胡妙嫣很想吐槽这个鸡肋,但除了它别无选择,也不想耽搁时间,便心沉下来,尝试着牵引自己的意识,开始摸索起书中所说的腹内丹田的位置。
  
  时间刚过一会,她还没摸得着门道,屋外却登时惊雷四起,她猛然睁眼,见窗外的天空中漆黑一片,银蓝色的闪电蜿蜒在天边,却异常清晰接近,轰隆一声闷响,风雨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如脱缰的野马,毫无顾忌的冲进了屋内。
  
  大肆冲撞之下,疾风吹的竹简哐啷啷飞落在地,骤雨顺着大开的窗口冲进来,又如落豆一般,砸地整个屋顶噼啪作响。
  
  雷连续不断地在天边炸响,时而间,还有细如发丝的电蓝色落进竹林里,与狂风一起,搅地竹林垮成一片,动静之大,浑然一种不把人吓得肝胆俱裂,便决不罢休的威势。
  
  她颤抖了一下,低头捂住脸,头上淡蓝色的蝴蝶钗子坚持不住,于狂风的肆虐下从发间掉落,叮地一声坠在了地上。
  
  风好大,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正想着,身前突然多了一堵墙般,风声雨声都被隔绝在了墙的后面。
  
  胡妙嫣睁眼一看,见是沈江远站在她面前,下意识要往后退让,却被他按着肩膀坐回椅子上,冰冷的手指带了一些热意,撩拨着发丝,根根没入了她的颈后,“你头发太乱了。”
  
  “...”胡妙嫣侧过头,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却被沈江远硬是用手梳了一下头发,还用淡淡地语气道:“你会簪发?”
  
  “...”胡妙嫣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鄙视的意思。
  
  然而这手艺她还真的不会,小时虽也曾与心灵手巧的丫鬟们学过几次,但最后都以失败告了终。
  
  她当时的本意是想和女主套近乎,再露上一手的。
  那时候女主灵风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她想让女主开心,和自己做朋友,便由簪发中得到了启发。
  这是多美好的姐妹乐趣呀。
  
  但没想到,她小瞧了簪发的困难程度,就算是一个看上去简单的发式,想要做成也得花上两三种办法,若是自己拿自己试验,还得背着手,没一会儿功夫手臂就酸地不行,如此几次,胡妙嫣自己在这方面又笨手笨脚的,便索性放弃了。
  
  沈江远的手法带着一股诡异的熟练,以手代梳,先将她头发梳理的柔顺,再捏着蝴蝶钗的一侧,另一手卷起一缕头发,顺着发钗往不同的方向绕了两三圈,接下来又做了一系列她弄不懂的复杂动作,然后一个稳稳的发式就顺利完成了。
  
  这不科学。胡妙嫣从头到尾都沉浸于震惊与佩服之中,差点都忘了关注窗外的雷雨。
  
  然而她片刻就找到了解释。这或许是沈江远为他的青梅暗地里学的,是潜在的设定之一。
  
  可惜斯人已不在。胡妙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脸上心虚之色越发明显。
  若是她像之前那样冷漠以对,撇清关系,是不是就等于是在虐待沈江远?
  
  明明他该与青梅情投意合的,可她总是破坏。
  之前倒还好,他们两不相欠,又各自疏远,谁都没有错处。
  
  但现在他的设定似乎在渐渐恢复,她又欠他一个人情,若总是让他唱独角戏,好像有些残忍。
  
  此时她就算作不出什么反应,念着报恩,似乎也不应该破坏这种氛围,伤他的感情。
  
  胡妙嫣呆呆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心中顿时打定主意,还是决定忍下去,就算她做不到撒娇这种事,假装成默默接受,绝无抵触的样子,还是办得到的。
  
  于是任由他摆布。
  但沈江远似乎极喜爱簪发,一直折腾个没完,她的头发被玩了大半天,他不累,她自己都看着累了。
  
  胡妙嫣为了暂时脱身,便适时掏出话题,试图打断他道:“师兄,方才的雷雨,是你弄出来的吗?”
  
  沈江远是单系天灵根,这个单系便是雷系,在每本修仙小说里似乎都很受宠爱,时常成为主角或主要角色的天赋灵根。
  
  沈江远便是个典型例子。
  刚才若竹师兄也说了,天灵根的修行可一日千里,寻常人拍马不能及,这两个因素加在一起,她其实不用猜都知道,刚才弄出如此异象的人到底是谁。
  
  师兄们显然也猜到是沈江远了,着急忙慌地又赶回峰上。
  
  他们本以为沈江远是控制不住陡然涌入身体里的灵气,才引发了这种灵气失控的异象,此时或许难以收纳如此多的灵气,正等着他们帮忙疏导呢。
  
  但这也只是猜测,直到进了门里,看见两个人悠哉悠哉地在玩头发,几个人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
  
  “师弟一切可还好?”风竹二师兄走上前去,虽已能感受到沈江远身上截然不同的气息,但仍旧多余的问了一句。
  
  此时他已经笑容僵硬,不知道该嫉妒还是嫉妒还是嫉妒了。
  
  “江远无恙,劳烦师兄挂心了。”沈江远颔首,点墨似的眸中泛着隐隐的笑意,态度温和如春风,语气比先前好了一百八十倍,也不知道是背着他们偷吃了什么蜜糖甜糕。
  
  这变化,简直让人觉得莫名惊悚。
  
   正文 五灵根   胡妙嫣虽然有了心理准备, 但看见师兄们又是嫉妒, 又是开心的围着沈江远叽里呱啦, 一通乱叫的庆贺他突破练气期, 还是异常的羡慕。
  
  不知她要用多久, 才能晋入练气期, 成为一名真正的修仙者呢?
  
  庆贺完了, 风竹二师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眼下正是外门弟子晋入内门的当口,现在有了江远师弟在, 蓝竹峰定会有源源不断地弟子涌过来。”
  
  人人都想沾上一点天灵根的光,让自己的修炼快一些,就算是蓝竹峰这样的地方, 他们权衡之下, 也未必不能接受。
  
  “到时我们也可好好休息一阵子了。”此话顿时引来几个人的欢呼,还有两位师兄弟激动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风竹师兄是个行动派, 说做就做, 立刻口头把去外门坐镇比斗大会的任务交付给了沈江远。
  
  江远师弟虽才进入练气期, 实力不如那些已经修炼了好几年的外门弟子, 但作为一个吸引人的招牌, 是绝对有资格担下这样的重担的。
  
  不过未免其他人刁难, 他得派一个有实力的弟子帮着撑撑场面。
  这个人选不用多想,风竹稍微思索了几番,便定了下来。
  
  师兄们倒底还算仁义, 这一回来, 也不好意思再撂挑子奴役新人了,纷纷接下胡妙嫣与沈江远手中的笔墨,赶着他们离开,并嘱咐他们好生修炼,争取未来为整个蓝竹峰争光添彩。
  
  胡妙嫣求之不得,谢过师兄们之后,便钻进自己的竹屋里去琢磨凝月诀了。
  
  沈江远则先与若竹讨要了一些东西,然后才出来,走到她的院前。
  
  蓝竹峰上的竹屋格局与世俗中农家院落的格局相似,一院三屋,院内圈出一方地,地里种着许多不知名又颜色淡雅的花草,到了此时的傍晚时分,花草间隐约浮现出点点绿光,伴随着和谐的微风,时而明亮,时而没入花丛,看起来颇有一番意趣。
  
  这里看起来虽没有仙气飘飘之感,但仍算是世外一方幽静之地。
  
  他驻足一会,没有走进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那座竹屋里,进去片刻,屋侧的厨房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胡妙嫣反复将凝月诀通读了几遍,在夜晚到来之时,终于摸准了修炼的路子。
  
  不过理解步骤容易,要想用身体去感知月华,再引入丹田内,喂送给可以转化灵气为己用的五灵根,就要难上好几倍了。
  
  方才师兄们抓着她干活的时候,就打着岔科普过了,沈江远的单系雷灵根之所以被称为天灵根,不仅是因为身体内的灵根越是少,就越能感受到更为纯净的天地灵气,修炼更为容易。
  
  还因为单独一个灵根,只需要将天地灵气转化成同质的单属性灵气,比之多灵根,光花费的时间就要少许多。
  
  比如雷灵根吸收了一份的灵气,只要将灵气全都转化成雷属性就可以了。
  而像胡妙嫣这样的五灵根者,就得把一份灵气分成五份。
  
  每一个灵根转化而得的属性灵气都极少,多灵根者既要达到平衡,每一个又都要攒足相同分量的灵气,才能晋入下一层境界,只是简略算算,所耗费的时间都要比单系灵根的人多上五倍。
  
  除此之外,师兄还说,天灵根与其他灵根的另一个不同之处,那便是脱胎于五种灵根的三系变异灵根。
  
  风、冰、雷,这三种灵根与天地灵气关系最紧密,比之其他单系灵根,也更容易成倍的吸引灵气,因此才被尊称为天灵根。
  
  这一点不用师兄说,胡妙嫣也能感受到。
  
  她努力静下心来,感受着周身的天地灵气,却不像沈江远那样神速,一下子便冲破了练气一层。
  
  她闭着眼睛,凭意识倒是能视见从身边漂流而过的月辉色光流,这大概是峰上灵气充足的缘故,但即使有了这个前提,她却不能成功的引光流过来。
  
  这大概又是因为五灵根与天地灵气不够亲和的缘故,这些小妖精才死活都不肯靠近她。
  
  胡妙嫣不死心的抓了一夜,才堪堪抓住几条,用意识引着进入经脉时,又遭到了抗拒,月华中的天地灵气死赖在原地不走,非常嫌弃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又拼命地把灵气往外挤,作出了十万分的抗拒。
  
  这样疯狂地互斥,她被夹在中间里折磨的不行,意识如同老牛拖车,就差汗如雨下了,却仍然在经脉里龟行着,寸步都难移。
  
  一夜过去,胡妙嫣终于成功的引入了几缕灵气,劳累过度衣衫湿透、修炼进度缓慢如蚁爬都暂且不提,她饿地差点晕死过去。
  
  上了仙山就忘了自己是凡人,还修炼的废寝忘食,看来她适应性很强嘛。
  
  胡妙嫣对着自己唯一的优点,半自嘲半自夸的言语了一句,默默鼓励完自己,打起精神走出来。
  
  本以为还要自己动手做饭的,她袖子都撸好了,但没想到屋外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粗眼一看,有菜有饭有汤,连饭后点心都细心的预备好了。
  
  这时一位白衫师兄从围了篱笆的院落前走过,错眼一瞥桌上,眼里露出羡慕来:“是水竹师姐给师妹做了饭呀。”
  
  见胡妙嫣眼中露出好奇与不解,这位师兄给她指了山下:“水竹师姐管着峰里的灵田,每日在山里劳作,等灵稻成熟了,灵鸭这些牲畜又养肥了,又逢弟子新入门,她便会上山来送几只,还会帮着新弟子做几顿饭。”
  
  “那可真是劳烦水竹师姐了,改日我一定下去拜访她。”胡妙嫣顿时觉得丧气被一扫而空,水竹师姐可真是好人呀。
  
  师兄也是话痨,见菜色丰富,材料又是富含天地灵气之物,便腆着脸留在了这里。
  
  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拿来卖出去,换来灵石维持峰内各项支出的,他们根本吃不着。
  
  他们也曾提过要尝鲜,但大师兄抠门又霸道,明面上看着好说话,实则他根本就不会问他们的意见,说不给吃,就死活都不让他们看见一根毛。
  
  二师兄又一肚子坏水,看着正人君子,风光霁月,其实就是个活生生的周扒皮,先拐着弯坑他们,说是劳者多得,谁做的多就给吃,结果等他们哼哧哼哧做完了比平日多几倍的活,这个大骗子就厚着脸皮死不认账,还拿出减扣俸禄的法子来逼他们闭嘴。
  
  唉,说出来都是血泪史。
  
  只有水竹三师姐还有点人性,知道照顾他们这些新来的弟子,不过她那与师父一脉传承的脾气....算了算了,总归比两个师兄好一些。
  
  这位师兄心中感慨几分,想着要蹭饭,便略去水竹师姐的为人不提,使劲夸了她一番,胡妙嫣也十分感激水竹师姐,自然不好拒绝把她一顿猛夸的师兄,于是邀请他一同坐下吃饭。
  
  两人乐乐呵呵的聊起来,完全没看见沈江远从附近一个竹屋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沈江远倒没那么小气,见到师兄跟着吃自己做的饭,没说什么,只是把食盒往桌上一放,跟着坐下了。
  
  师兄好说话,嘴一刻闲不住,见到江远师弟也做了吃的,便邀他尝尝水竹师姐的手艺::“师弟,水竹师姐的手艺可是一绝,都能下山开酒楼了,机会珍贵,你快来尝尝,否则下次可就吃不到了。”
  
  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他根本也是听别人说的,所以都没吃出来这酒楼的手艺,其实出自眼前的师弟之手。
  
  沈江远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目光缓缓投向胡妙嫣。
  要命的是,胡妙嫣也对此深信不疑,立刻跟着师兄把水竹师姐夸了好几遍,还是光明正大的在正主面前这样说。
  
  沈江远带着一枚玉戒的食指在桌角轻点,一道淡光闪过,食盒被置气的收入了戒指里的储藏空间。
  
  师兄常年受到压迫,对于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
  
  他天资较差,本为外门升上来的弟子,修为较低,是为练气三层。
  师弟才踏入练气期,理应低于他的修为才对,但他此时却被师弟的气势死死压着,感觉十分不妙。
  
  他一边心道,天灵根的修炼速度就是恐怖,这才一夜就把他轻松压了过去,一边又十分敏锐的觉察到了周围紧张的气氛,于是飞快扒了几口饭,找了个理由遁走,非常不道义的留下了不明真相,还迷糊着的师妹。
  
  沈江远也不与她多话,干净略挑的眸线敛起,眼里漆黑如墨,却不如往常那样温润,平白添了一份冷意,光芒流转间,一颗痣莫名显得惑人心神。
  
  胡妙嫣看愣了一会,被沈江远冷语知会,惊醒过来:“同我一道去外门。”
  
  “去做什么?”刚说她就想起来,风竹师兄要让沈江远去坐镇外门的比斗大会来着。
  
  于是有些害羞的小声道:“我还是别去了。”
  胡妙嫣天生就这个扭捏的样子,想硬也硬不起来,其实她心里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很直接就拒绝了的态度,这是因为她知道女主就在那里,她一过去就得惹麻烦,而且那里是下一个剧情点,她实在不想过去凑热闹。
  
  但无奈一说出去,总有股欲语还休、话中有话的味道。
  
  “无妨,你与我一道,修炼也可容易一些。”沈江远缓了神色,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容看起来别有一番含义:“若想快些提升修为,除了日夜勤加修炼,这是最上乘的法子。”
  
  “若...你不想解决那个难言之隐,那就留在这里,自己慢慢修炼吧。”
  “....”
  
  被抓着小辫子威胁,胡妙嫣本来是不可能买账的,但又确如他所说,她很需要天灵根这个修炼利器,于是苦着脸色僵持了一会,抵不住诱惑,只得随他一道去了。
  
   正文 荒草原结界   沈江远不愧是天才, 天赋绝佳, 领悟性也强。
  
  也不知他是昨夜还是今晨找的若竹师兄, 讨来了一个飞行法器, 才拿出来就轻松上了手。胡妙嫣只见他随手铺出一片云雾, 把她一起带着, 然后顷刻之间, 自己便跟着他稳稳当当地飞到了山下。
  
  她虽然还不能使用法器,但落在这云雾之中,居然也有了一丝成为仙人的快意之感。
  
  若灵气足够, 这法器还能想飞多快就飞多快,沈江远就是一个完美的范例,他比当初送他们上山的那个修仙者, 驾驭法器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既稳又快,还不会把人颠来颠去。不用多说, 这又是凭了天灵根的优势。
  
  不知不觉间, 胡妙嫣对他也羡慕嫉妒恨了一番。
  
  山下的深林中曲径通幽, 从界石往里走, 有一段芳草小径可供人通行, 这小径大概是用来唬山下凡人的, 走了一半,眼前便是满眼荒草,环境看着有些渗人。
  
  若是不畏此景, 往后再走一长段路, 林后便会显露出屋宅一角,这里就是临月宗外门的入口了。
  
  两人原本可以直接到里面去的,但沈江远非要停在外面,慢慢悠悠的走进去,也不知道是临时起了什么兴致。
  
  胡妙嫣猜不透,也没心思猜,因为她还饿着,早饭吃到一半就被沈江远打断了,然后又被他威胁,一刻也不停的带到了这里。
  
  再加上走了这么一段路...好饿,真的饿。
  
  沈江远却露出淡淡的笑容,走在她身后,不着急不着慌,一看就是吃饱了饭才过来的。
  哼,可恨。
  
  胡妙嫣萎靡不振的挪着淑女步,慢慢吞吞,终于艰难走到了那座破落宅院的入口。
  
  里面与外界截然不同,但又很相似。
  外面只是一座山中宅院,里面却大如荒草之原,上是远不可及,隔着层层仙气的群山,下则是无边无际,青绿茂盛的树海。
  
  渺渺仙气里偶尔还会露出散发着辉光的尖峰一角,这与她在山脚下看到的景象别无二致。
  
  里面的树林与他们方才看到的也是一样,只是奇怪,这里的树林被隔绝在一片荒草原之外,两者泾渭分明,互不侵犯,落在眼中,让人不禁由心里生出些奇异之感。
  
  “这是结界。”沈江远在一旁为她解疑。
  胡妙嫣也隐约记得师兄们曾提过,现在被他一提醒,便想了起来,山下原来有个防止凡人误入的结界。
  
  不说这些细枝末节,他们此时过来,已算是有些晚。
  
  荒草原上或坐或站,早就多了好多个人,被他们围绕着的中间还摆了个大台子,上面痕迹斑驳,有无数种辨不出形状的奇怪口子,看着就像是修仙者用来打斗的场所。
  
  胡妙嫣一眼分辨出几个内门弟子。倒不是她很有眼力见,只是人家的法器实在是太亮眼了,她想忽视也难,而这里又是新一章的剧情中心,这亮眼的几个人,虽然不是各个都被详细的提了一遍,但大致的形象还是有的。
  
  比如那个坐在悬空大葫芦上,其貌不扬的,便是仙丹峰上的峰主亲传弟子刘一风,那个睡在一方玉床上,长得风流倜傥的,则是仰月峰峰主的弟子何慕容。
  
  因为仰月峰为主峰,所以他同时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最后那个坐在纱帐之中,周身时有五色花瓣而落的,就是小白花二号,银棠峰峰主亲传弟子李棠衣了。
  
  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在文中只被概括为各峰的内门弟子,没有多做介绍,所以胡妙嫣也不知道那是谁。
  
  这三位一个比一个抢眼,胡妙嫣不想一起过去跟着闪闪发光,又摸不准沈江远的路子,怕他一时抽风,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于是有些紧张与忐忑。
  
  好在沈江远无论怎么抽,行为举止都是很低调的,并没有与他们融为一体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他作为重量级角色,就不会以另一种方式吸引人注目了。
  
  果然,胡妙嫣才松下一口气,他转眼就凭空拿出来两把椅子,一张桌子,然后招呼她和他一起坐在了台下。
  
  ...她突然想求他把那个云雾法器拿出来了。
  这么一弄,他们这两个蓝竹峰的人突然变得显眼起来,还变成了四峰之中最特别最不做作的一道景色。
  
  ....更要命的是,沈江远突然变出来一个大大的竹制食盒,揭开一层盖子,取出一碗鸡蛋羹放在她面前,接着他自己也拿出一碗,再摸出两个勺子,对她道:“吃吧。”
  
  坐都坐了,东西也都拿出来了,胡妙嫣只纠结了两下,就向他道谢,然后抛开周围诡异的视线,开始专注填饱自己的肚子。
  
  吃到一半,她忽然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吓得差点结巴:“早上的饭是,是你做的?”
  
  “嗯。”沈江远慢条斯理的吃着羹,笑容浅淡,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胡妙嫣硬是读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她上次因为不明原因得罪了他,就被硬生生用食物荼毒了好几次,这一回....
  她吃东西的速度不由得放慢下来,还是先提防着为好。
  
  人渐渐来齐,外门弟子有的从山下那个宅院的入口来,有的从天而降,有的则应该是闭关修炼了许多天,直接从树林里走进了结界。
  
  女主早早到了场,胡妙嫣一抬头就看见她站在人群里,被冷冷一看,立马低下头,糟糕,女主一来,自己莫不是又要出事?
  
  沈江远观察着胡妙嫣的一举一动,觉得奇怪,便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看,正好被灵风与另一个人同时捕捉到,灵风与他对视一眼,目光复杂深沉的撇开了视线,而另一人则饶有兴趣的继续关注起了沈江远。
  
  人渐渐到齐,只有蓝竹峰的人还缺一个。
  本来这场比斗大会,四峰只需各出一人坐镇的,但因为多出了沈江远这个需要时常露脸的重要角色,而他修为又不高,剧情才设定蓝竹峰为了撑足场面,多派来了一个弟子。
  
  其余三个亲传弟子都是生于峰内,长于峰内的长老亲眷,仅凭身份就能在宗内横着来横着去了,所以即便年纪与沈江远相仿,修为不算高,也比他多了一些资历,足以镇压住这一群修炼多年的外门弟子们。
  
  此时他们一同来这里也算稀奇,其他人嘀嘀咕咕,都猜出这三人定是冲着新入门的天灵根,想一见其风采才来的。
  
  但只有胡妙嫣知道,他们碰巧一起过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女主在这里,后面这三人算是前期的重要角色,现在出现,只是提前刷一刷脸而已。
  
  饭吃到快结束,她的肚子都快撑坏了,那位蓝竹峰的弟子才姗姗来迟。
  她抬头一看,这原来是个打扮利索,带竹帽穿草鞋,浑然一副庄稼汉行头的女子。
  
  这便是...
  那位师兄刚与胡妙嫣夸赞过水竹师姐,她此时自然不会不记得这独特的形象,于是立刻便认出了她来。
  
  这位水竹师姐果如师兄所说,会关照未辟谷的弟子,知道这次来这里的是两个新人,便提前准备好了食物,一来便把手里的荷叶包往桌上一丢,坐下:“喏,吃吧。”
  
  态度虽冷酷,但也爽快。
  
  师姐是好意,可惜胡妙嫣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婉言谢绝,以为师姐人如此好,定不会与她计较的。
  
  谁料师兄不曾告诉她,水竹师姐性格强势,喜好强人所难,而且她脾气很暴躁,尤其讨厌胆小畏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后面这一点完全跟师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胡妙嫣这个性格,简直正中这位水竹师姐暴躁的靶心,但她还被蒙在鼓里,未曾知晓。
  
  而师兄还不曾告诉她的是,蓝竹峰如此令人生畏,说不得也有师姐的一番功劳。
  
  “嗯...真的不吃?”水竹师姐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椅子,坐在一旁,用清冷的双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手指跟着在桌面轻点了一下。
  抬起来时,本应平滑的桌面悄无声息的被戳出了一个洞。
  
  ....胡妙嫣吞了一口口水,脑子有些麻麻的。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沈江远终于发了善心,清咳了一声:“师姐,比斗要开始了。”
  
  水竹师姐啧了一声,缓缓把视线从胡妙嫣脸上挪走,落到了台上。
  
  自从到了修仙界来,她一直本本分分种着灵田,过着与在自家村里差不多的生活,为报答师父恩德,在峰里也是尽心尽力,绝不让那些外面的害虫跑上来撒野,更不允许蛀虫留在峰里,整天一无是处,浪费光阴。
  
  所以被她赶出去的弟子有些多,为此师父也颇有微词,怕峰中因此无人看管,没人擦拭清点她那些战利品。
  
  于是把她交予若竹,下了命令,让她必须听他的话。
  今日她本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儿的,趁着师父不在,更不想理会那个喜欢蹬鼻子上脸的若竹。
  
  但那个家伙甚是狡猾,威胁她如果不过来好好招收弟子,就要收了她管理灵田的权利,再把她调到峰里天天学写字,让她每天都过得痛不欲生。
  
  不种灵田可以,但天天写字,莫不是要让她坠入十八层地狱,从此受尽非人的折磨?
  能想出这个主意,此人真是阴狠至极。
  
  水竹表情狰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手捏住桌角,硬生生掰出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胡妙嫣先前只是稍微被惊吓住,此时却因为师姐的脸色而坐立不安,一脸的柔弱欲哭之色,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梨花带雨了。
  
  水竹错眼看见这一幕,眼中烦躁之色更甚,然而胡妙嫣本人却欲哭无泪。
  
  女主一来,她果然又被激发这个麻烦的属性了,突然之下就冷汗直冒,眼眶酸痛,还有要哭的征兆。
  
  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制止。
  
  于是略微调整呼吸,屏除外界干扰,就着沈江远在身边的好时机,再度开始了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