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三月的北涧县还有几分寒意, 即使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头上, 身上也不觉着任何温暖。
浅草丛生的田坎上, 钱青夏撸起袖子光着脚, 瘫坐着背靠在光秃秃的桑树上。钱青夏目光呆滞, 口鼻处的擦伤触目惊心, 冒着细细的血珠, 她一动,伤口处撕心裂肺,她不得不老实下来, 继续消化如今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钱青夏跑了五六年的龙套,今年好不容易凭着IP剧的花瓶角色爆红,买了房子车子过上了好日子, 不再为下辈子发愁。谁曾想, 一觉醒来,她便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布满了野草的田坎上, 远处一大群的牛羊自由自在的吃草散步, 几头小猪仔在山上狂奔追逐, 俨然一个天然牧场。
她嘴皮一抽, 理清楚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为钱青夏, 爸爸钱旺财是北涧县里赫赫有名的暴发户, 钱旺财早些年被骗去做苦力,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淘金的队伍,赚得盆满钵盈, 风风光光的回了家, 讨了本市最大木材商的女儿林小曼为妻。
林小曼生得貌美,细腰长腿皮肤白皙,一身的书卷文艺气息,论谁看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读书人。至于为何会嫁给钱旺财这个粗糙汉子,全市所有父老乡亲都想不通。
两人结婚后,林小曼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如今她带着三个儿子在国外生活,只留下钱旺财这个大老粗和钱青夏这个小女儿在小县城里放飞自我。原主从小无人管教,性格乖张桀骜不驯,一身的痞气,惹急了连她老汉都敢一麻袋罩着骂两句。
钱青夏平日里不乖乖去上学,整日和县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厮混,气得钱旺财每天都要对着满山坡跑的小猪仔叹气。
明明她娘那么好看,偏偏这丫头整天蓬头垢面的,再新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不到半天就变得乱糟糟的,这里脏了那里破了,性格简直比她那三个哥哥还要皮,钱旺财这几年看着钱青夏当真是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哼哼。”一个冰凉的东西在钱青夏大腿边拱来拱去,钱青夏低头,一只纯正的黑猪紧贴着她,约有成年人膝盖高,浑身毛发脏兮兮的,也不知晓在泥水里滚了多少圈,钱青夏嫌弃的拍拍身子站起来,两条小细腿一蹬,爬上了背靠的桑树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双手抱着膝盖不动了。
视线可及,荒郊野岭,因着要照顾这些牲畜的原因,钱旺财特地从镇上的好房子搬到了这里偏僻的小土屋,九十年代的物质和生活水平原本就不高,现在在钱青夏眼里,在这边过日子也就和乞讨差不多了。
“钱青夏,去掏鸟窝不?”远处有青涩的声音高声吼着。
钱青夏抬头,睁大双眼看清了那边的人,是同村经常一起玩的赵忠国,赵忠国家里条件差没有机会上学,便在家里帮着父母割猪草干农活,此刻他刚刚割完猪草,流了一身的汗。
他远远见着钱青夏望过去,黝黑的小脸蛋上挤出笑容,洁白的牙齿明晃晃的,“今天霖哥儿又发现了一窝鸟蛋,去不?”
钱青夏摆摆手,冷酷回道:“不去。”
她跳下桑树,正好落在那只吃草的黑猪旁边,钱青夏一时兴起,抬脚坐到猪身上,驱使它背着自己往回走。不远处一个衣衫整洁的小少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眉头,“爸,妹妹怎么这样粗鲁?”
“你妹一直这个德行嘞。”钱旺财瞪着眼睛,快步走向钱青夏,一把将钱青夏从猪身上提下来提在手上,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臭丫头,你不好好读书整天就知道骑着猪跑,小曼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你还知道我是丫头啊。”钱青夏挣扎了几下,钱旺财是个粗人,力气又大,将她提得紧紧的,钱青夏挣脱不开,立马放弃。
“你这样提着我说我,要是让我妈知道了不得气死?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被自己的亲爸虐待。”
钱旺财气得无言以对,见她比往日乖巧了不少,只好放她下来。他用手推着钱青夏的后背,“你三哥回来看你了。”
她顺着钱旺财指的方向看去,干净的小少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大块石头上,旁边的路泥泞不堪,就他那站的一块,整整洁洁。钱青夏忖度,她这三哥应该是个好面子的洁癖,还是特别扭特闷骚的那种。
钱青夏咧嘴,眼珠子一转,飞快朝三哥钱玄同奔过去,她光着脚,浑身脏兮兮的,钱玄同小小年纪一脸老成,见着钱青夏飞奔过来下意识就想避开。钱青夏哪里会如他愿,像个敏捷的小猴子,飞快爬上他的身子,双脚蹬着他干净的裤子,紧紧扒着他,很快就把他弄得皱皱巴巴的,像镇上新来的乞丐。
“三哥!”钱青夏故作激动叫着,钱玄同别开头,小脸皱成一团。
这真的是他亲妹妹?掏鸟蛋,骑猪跑,蓬头垢面跟垃圾堆里捡来似的,他幼小的内心受到了冲击。
钱青夏没贴片刻就被钱旺财重新提了起来,他大大咧咧的,看着老三一脸的绝望,笑骂道:“你哥这衣服老贵老贵的,为了见你一面才舍得穿出来,你个臭丫头,还没打招呼就把你哥弄得跟叫花子似的,也亏你大哥不在,不然你还指不定被怎么教训。”
“爸,我没事,妹妹喜欢我就好。”钱玄同挤出笑,虽然彬彬有礼,只是在那张青涩的面孔上还是有些许的嫌弃。
“看见没,三哥说了不碍事。”钱青夏下意识顶嘴,想来也是原主每天和钱旺财顶嘴顶习惯了,即使换了个人,这一时半会儿身体都还改不过来。
钱旺财当即又生了一口闷气,她把钱青夏扔下,气呼呼的去赶牛羊了。
钱青夏站定,打量名义上的三哥,她打量对方的同时,钱玄同也在观察她。越看他越觉得匪夷所思,明明妈妈长得那么好看那么讲究,为什么亲妹妹可以……如此粗鲁放荡不羁。
若非那头乱糟糟的长发,他还以为自己多了个弟弟。
“三哥,要骑猪不?我给你逮一只。”钱青夏故意调戏他,黑瞳狡黠转动着,眉微微上挑,眼里含笑,一看小模样就不正经。
钱玄同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回家吃晚饭吧。”
“吃完晚饭我带你去街上逛逛,买身新衣裳。”钱玄同强制性将自己的目光从钱青夏那身乱糟糟的衣服上移走,再看,他恐怕会忍不住不认这个亲妹妹。
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钱玄同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乞丐似的妹妹。
虽然丑,但一定要干净。
钱青夏瘪嘴,顿觉无趣,不过她也厌倦了扮演原主,绷着一张脸顺着记忆往小土屋走去,小土屋离这不远,天快要黑了,里面只有昏暗的灯光,让习惯了灯火辉煌的钱青夏有些不能接受。
钱玄同一直观察着她,越看,他越觉得现在的钱青夏神秘得很,明明已经看透了,却又觉得似从未认识般。
大概是他和妹妹还不熟吧,他心想道。
钱青夏不管钱玄同的打量,自己舀了烧好的热水进屋,虽然她的洁癖不及钱玄同,却也无法忍受自己这脏兮兮的一身,再加上骑了猪以后,那浑身的味道……她泡在钱旺财特意给她准备的大木桶里,一边泡着一边规划未来。
除了重生到九十年代,她还多了一个空间,一个系统,系统是训练演技用的,与她前世的本职专业相关,如今大陆影视行业尚不发达,甚至说是才刚刚起步,有了这个演技系统,能让她少走不少弯路。
至于那空间,她暂时还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收藏古董,或者是干些其他可以发家致富的事情,以后再说。
“臭丫头,又跑去哪儿了?”钱旺财进屋没见着人,大大咧咧的骂着,钱玄同乖巧坐在一旁,不吱声。
他还没从缓冲里回过神来。
“钱旺财!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家闺女又偷我家鸡蛋卖钱去了!”
钱青夏穿衣的动作一顿,这出声的王大婶家里有个痴傻儿子,第一次见着钱青夏的时候就想把她买过去当童养媳,钱旺财虽然人傻钱多,却也是个护女儿的,当即就把人家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至此,这仇也就结下了。
从那以后,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为之,王大婶时常跑到家门口吼钱青夏偷了她家的鸡蛋,她家的鸭蛋,钱旺财是个憨厚的,知晓自己女儿调皮,也害怕真是自家女儿拿了,事情捅破了以后钱青夏嫁不出去,每每都拿钱消灾堵人嘴巴。
钱旺财一听这话,头瞬间变大,“偷了多少个?我赔!”
李大婶喜笑颜开,“十个!”
“慢着!”
正文 第 2 章
钱青夏穿好了衣服, 她踩着钱旺财宽大的拖鞋“哒哒哒”走出来, 两只机灵狡黠的眸子一瞪, 双手叉腰, “王大婶, 你说我偷了你家的鸡蛋, 你可要拿出证据啊。”
王大婶先前的气势弱了下去, 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钱旺财虽然傻,却无条件相信自家调皮的丫头, 他心想,丫头虽然调皮,性子却随他, 是个憨厚淳朴的好孩子, 不会说谎。既然丫头说没有拿,那就是没有拿!
“王大婶, 今天一整天我可都骑着我家的猪跑呢, 你家在山的那边, 我还是孙悟空能翻筋斗云翻到你家去偷你家的蛋不成?”钱青夏瞪眼, 颇有几分气势。
钱青夏洗完了头和澡, 看起来眉清目秀不少, 秀气的柳眉淡淡的,双眸圆溜有神,可爱不失大气的杏眼含水, 琼鼻高挺嘴唇红润光泽。一头湿湿的秀发披在双肩, 肌肤似雪肤如凝脂,当真比电视里神仙座下的金童玉女还要灵气。
王大婶一双小眼睛都看直了。
钱青夏嫌弃的躲到钱旺财背后,高声道:“爸,她又想把我抢过去当她家童养媳!”
“休想!”钱旺财一听这话就炸了,当即操起旁边的扁担,气势凌人上前两步,瞪着他那似铜兽的眼睛,他本就高大威武,一发怒,看起来比恶鬼还要吓人。
王大婶立马后退两步,双腿发软。
钱旺财可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他手里抓着扁担,逼问道:“你说我丫头偷了你家的鸡蛋,今天她可是整天都在和我那些猪仔子玩,哪里来的时间去偷你家的东西?莫不是你自己那痴傻的儿子偷偷吃了,反倒来怪我家的闺女了?!”
他只要一想到这些不好的消息流传出去,以后钱青夏没人要就头脑发晕。
钱玄同虽然比钱青夏大不了几岁,也站了起来,护着自家稍微好看一点儿了的亲妹妹,他的语言苍白无力,只正正经经道:“我妹妹不会偷东西。”
钱青夏瞥他,感动之余又有些嫌弃。傻蛋,你这样说人家当然不会相信了。
她绷着一张脸,脸蛋柔和的线条硬朗不少,倒真像是翻版钱旺财,“王大婶,你若是再冤枉我,我可就要找父老乡亲们来评评理了。今天赵忠国在坡上割猪草的时候,可是看见了的。”
“你若是不信,我还有人证,要不要试试。”钱青夏拿出十二分的气势,与她小小的年纪格外不符,钱玄同看着他,幼小的心灵开始荡漾,这个妹妹……比他想象的要好玩多了。
“什么人证?”他问了一句。
比想象中要好玩的钱青夏回头,漫不经心扣着长得歪歪斜斜的指甲,“大林子二蛋子他们呀……哎哟!”
钱旺财一听这人名就脑壳大,他抬手,作势要狠狠打钱青夏,却在手掌落下的瞬间又舍不得,只好转为掐了她脸蛋一把,“你还敢提他们?要不是你爸爸我要看着这些牛羊抽不出时间,我早就打断他们的狗腿了,一天不学好,竟带着你逃学!哎哟,要是被你妈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逃学明明是原主的锅,关那几个小屁孩什么事?
钱青夏瘪瘪嘴,不再顶嘴。
她算发现了,钱旺财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每天对钱青夏打打骂骂的,实际上宝贝得不得了呢。
钱青夏想着,眼神柔和了不少。她一回头,见王大婶还立在原地贪婪盯着自己,钱青夏蹙眉,叉腰,一脸的泼妇样,“看什么?想跟我去见县长啊?!”
钱旺财两只牛眼睛也跟着瞪了过去,王大婶自知理亏,讪讪赔笑着走了。
“你这臭丫头,以前那些鸡蛋鸭蛋你是不是也被冤枉了?你不给你爸说,害得你爸把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往外掏,你在背后看你爸笑话是不是?臭丫头……”钱旺财没说完,钱青夏做了个鬼脸,拉着钱玄同溜进屋了。
钱旺财拿她没办法,摇头叹气,自认倒霉。
一定是他这辈子娶了林小曼,又得了三个了不起的儿子,上天才故意派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来折腾他。
偏偏这丫头还死活都不愿意跟她妈妈出国,非要在这穷乡僻野粘着他,天天惹他生气。钱旺财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虽说心里他嫌弃着,却还是眯着眼睛进屋去,知晓钱玄同要回来,他早就做好了饭,炖好了羊肉汤,还用酸萝卜和辣椒炒了一大碗牛肉。灶房里芳香四溢,肉的香气和辣椒的麻香在钱青夏鼻尖挥之不去。
钱青夏摆好了碗筷,握着筷子吵闹的敲着碗,“爸!上菜!三哥饿了!”
钱玄同看了她一眼,嘀咕道:“我没饿……”
钱旺财笑着端上了菜,骂道:“你三哥刚刚吃过东西才不饿,你净拿你三哥当借口。”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她也不介意,固执道:“三哥就是饿了。”
两人拿她没办法,只好沉默,这小土房里没有电视,也没有其他,一顿饭吃下来,钱青夏也总算了解了目前的状况。
今年大哥钱醉山刚大学毕业,正准备攻读研究生,二哥和三哥正巧放了假,便和林小曼回国与家人团聚。林家是本省最大的木材商,回国以后理应要先过去聚聚,只是钱玄同惦记家里难得的妹妹,自己憋不住便先跑过来了。
谁曾想,一段时间没见,他这妹妹简直跟乞丐似的,害得他差点接受无能。
钱玄同虽然与林小曼一样举止大气,文质彬彬满身的书卷气息,实际上却是个闷葫芦。餐桌上,钱青夏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他在偷偷看自己了,偏偏一顿饭下来,他硬是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
钱青夏勾唇,当真是个闷骚的三哥。
饭后,钱旺财去洗碗,钱玄同扭扭捏捏的,一双小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他迟疑许久,终于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成色极好的手镯,他将东西塞到钱青夏手里,脖颈红成一片,只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并不明显。
“这是给你的礼物。”
钱青夏意外,她接过打量了两眼直接套在手腕上,手镯还有些大,但用手指比着,只比三根手指稍微宽松一点,刚刚好。
她甜甜笑道:“谢谢三哥。”
钱玄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说今晚带你去逛街的,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可以逛的。等我们去爷爷奶奶家后,我再带你出去买好吃好玩的。”
傻小子,钱青夏垂眼含笑,她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她这三哥倒是真的费心了,如今手上这东西,就凭这成色和干净的料子,放在以后恐怕要值好几百万了。
第一次见面就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钱青夏突然觉得自己那暂时没什么用处的空间好像也可以利用起来了——储存古董玉石等可以增值发家致富的东西。
“不行,三哥许久回来一次,我请三哥玩!爸爸给钱。”钱青夏咧嘴笑,浅浅的梨涡甜美不已,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钱玄同脸红成一片,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看她。
亲兄妹呢,干嘛这样?
钱旺财进屋,立马敲了钱青夏一下,“小不正经的,你三哥还小,别逗他。”
“……”她哪有逗他。
而后她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刻苦钻研了那个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的角色,十分她已经达到八分。如今虽然换了一具身子,恐怕气质还残留了一些,钱青夏赶紧收敛好气息,恢复了正常。
钱玄同也跟着松了口气。
钱青夏对演戏有执着,否则她也就不可能在交不起房租的情况下还坚持跑龙套坚持演艺事业了,她最大的遗憾莫过于还没有摘得影后桂冠,就重生成了这个九十年代的叛逆少女。
她拉着钱玄同坐下,直接进入主题,“三哥,你认识拍戏的人吗?”
钱玄同错愕,“你要干嘛?”
“去演戏。”钱青夏斩钉截铁。
钱旺财路过听见,惊讶得破音,他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直接冲了过来,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钱青夏,满脸错愕,“什么?!”
“去演戏啊。”钱青夏挑眉,嘴角噙笑,她也不怕刀子嘴豆腐心的钱旺财会反对。
正文 第 3 章
“演什么戏?我不同意!”钱旺财瞪着牛眼睛, 内心恐慌起来, 钱青夏从小和他黏在一起, 虽然天天惹他生气, 可他也已经习惯了钱青夏烦人的样子。如今钱青夏冷不丁的提出来要远走他乡去演戏, 钱旺财心里不舍, 同时也担忧不已。
他这丫头没出过远门, 也不会读书写字,吃了十五年的干饭就养得一身惹人生气的毛病,不说她会不会演戏, 钱旺财更担心钱青夏出去不到一天就惹事儿,把他赔得倾家荡产。
“三哥你呢。”钱青夏不接他的茬儿,扭头看向微微惊讶的钱玄同, 钱玄同安静坐着, 小嘴微张,显然也是受到了冲击。
钱旺财牛眼睛立马瞪过去, 大有一副钱玄同敢点头, 他就会操起扁担把这个逆子逐出家门的架势。
“……”钱玄同左右两难, 他试探开口, “妹妹喜欢就好。”
“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钱青夏拍掌起身, 才站起来又被钱旺财给按了回去。
“定什么定?你老子我还没同意呢!这事儿没得商量!”他虎着脸, 心说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了,她知道演戏是什么吗,就想着要去演戏了, 真以为洗干净了稍微好看点儿了就能被人家选上啊。
钱旺财也不想打击钱青夏的自尊, 他委婉开口,“现在人家大明星的文化都老高了,就你?你还是明天去给我把考试参加完再说,要是再敢逃课不去考试,你看我怎么和你妈和你哥说。”
“哦,我现在几年级了?”钱青夏满不在乎,她好歹也是一本出来的,就这区区一张初中考试卷,她闭着眼睛都能考满分。
钱青夏脸上显出得意的小表情。
“噗嗤。”钱玄同没忍住笑了,这到底打哪儿来的调皮蛋,读了这么久竟然连自己几年级都不知道?
钱青夏被他的笑声叫回了神,周围的气压骤降,钱青夏抬头,钱旺财一张脸黑得跟在锅底滚了一圈似的,钱青夏摸了摸鼻子,“知道了知道了,明天给你考个满分回来。”
她不等钱旺财回答便起身回屋了,钱旺财双手松开又放开,随后又握紧,他看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钱玄同,心想为什么家里的三个儿子安安静静的跟个姑娘似的,偏偏家里的女儿又比儿子还要皮。
“哎呀!”钱旺财愤然松开双拳,要是钱青夏是个儿子,早就不知道被他打了多少次了。
钱旺财窝着一肚子的火回了屋子,留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钱玄同,他眼里含着笑,忍俊不禁。虽然已经许久没有和妹妹见面,但今天一见,妹妹似乎更讨人喜欢了。
如果能稍微不那么喜欢他就好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白天被钱青夏几个脚印弄脏了的白裤子,无奈摇头。
虽然很贵,也是他第一次穿,但妹妹喜欢,那就算了。
钱青夏知道钱旺财会同意的,毕竟自己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躺在软软的床上,虽然这里住得偏僻,房子又破旧,但她这间房钱旺财还是给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什么的应有尽有,一张小床更是柔软温暖,触碰着肌肤舒舒服服的。
钱青夏仰躺着,翘起二郎腿,打了个哈欠。今天消化原主的记忆实在是脑壳痛,她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强旺财就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提起来了,连着还有坐在餐桌前闭眼打坐的钱玄同,钱玄同哪里有起得这么早的时候?现在最多也不过才早上五点,意识都还没回笼。
钱旺财盯着两个眼皮子直打架的人,好笑不已,他端上了热乎的米饭和蒸蛋,热好了昨天吃剩下的牛肉炒和羊肉汤,把筷子塞进两个人手里,“快吃吧,吃完了还要去赶车勒。”
小屋子离学校比较远,要乘坐专门的车子,以前钱青夏逃学不去上课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头等重要的开学考试,加上三儿子回来了,钱旺财也舍不得让两个人走上一个小时。
钱青夏打了个哈欠,一眼的水光,她用筷子拨动碗里又白又大的米饭,脑子混混沌沌的,“爸,不是还早呢吗?”
“早什么早?你大哥这个时候都起来背书了!你要是能跟你大哥一样勤奋多好。”钱旺财教训道,钱青夏立马闭上嘴巴,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起来。
钱玄同比她大,见妹妹都乖乖听话,他也强打起了精神,驱走了睡意。钱旺财吩咐他今天一定要护送妹妹去考试,免得又出去惹是生非,钱玄同虽然质疑爸爸过于紧张的话和妹妹惹事的能力,也点头应下。
吃饭完,钱旺财把她的小书包提了出来,给她整理好了文笔盒、课本,可怜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年人,现在还要为了女儿操碎了心,比喂猪喂羊还要累。
钱青夏正欲接过小书包,钱玄同已经先一步抢了过去,“我帮妹妹背吧。”
“你可就使劲儿惯着她吧,以后有你好受的。”钱旺财嘀咕几句,显然是深有体会。嘴上说着,他到底也没反对,塞给钱玄同十块钱,不耐烦挥手道:“快走快走,我要放牛羊了。”
钱青夏看着那被钱玄同塞到兜里的十块钱,笑眯眯的挥手,“爸晚上见。”
钱旺财没吱声,她也不介意,很是愉悦的顺着记忆往公路旁走去,刚好汽车过来,钱青夏领着钱玄同上了车,今天不是赶集日,人不多,座位有些空,坐的大多都是些小孩子。
其中不乏有她认识的人,只是那些孩子对于逃课打架的钱青夏印象十分不好,看见钱青夏以后,眼里闪过鄙夷和嫌弃后就移开了视线,只有少许的男孩子,盯着钱青夏移不开眼睛。
车内的女孩子们的视线自然是紧紧贴在钱玄同身上扯不下来了,钱玄同在国外养尊处优,又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使年纪小,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还被钱青夏弄脏了,也风度翩翩气宇非凡,毫不影响他贵公子的气质,加上遗传了林小曼的绝色,当真是俊朗不已。
钱青夏瞥了眼他,是挺好看的,白衬衣,白色的背带裤,白色的鞋子。
一看就是翩翩少年郎的。
收钱的阿姨走了过来,她多多少少认得钱青夏,今天钱青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她有些意外,“今天起这么早去哪儿呢?哟!这小伙子可真好看。”
钱青夏当即挺直了身子,坐姿端庄,一脸的嘚瑟,“那可不是,这我三哥。”
阿姨顺着她淌出赞许声,“怪不得,我就说钱青夏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原来是一家子都长得好看呐。”
钱青夏很是受用。
“一人一块钱。”
“……”阿姨您这话题转得也忒快了,钱青夏看着钱玄同交了钱,放松了身子,浑身像没长骨头似的缩在座位上,不吱声了。
钱玄同被这么多视线打量,稍微大胆一些的,直接开始议论起来,议论声传进他耳里,他小脸烧得慌,手足无措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原本闭上了眼的钱青夏睁开眼睛,强势道:“换个位置。”
钱玄同迟疑,钱青夏直接站起来把他推进了里边的座位,钱青夏站起来,一双明亮的杏眼往议论的方向一扫,那边顿时禁声,她嘴角勾起桀骜的笑,放荡不羁的坐下了,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的,看了都叫同龄人害怕。
钱玄同蹙眉,小心道:“女孩子不能翘腿,不雅观。”
“咋了,这里又没有我以后的男人。”钱青夏放荡不羁,也着实存了调戏这闷骚三哥的心思,她见钱玄同脸又红了些,说不过自己,便干脆扭开头别开视线不看她了。
钱青夏抿唇,眼里含笑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山路一抖一抖的,大家都抓紧了前边的座椅扶手,偏偏钱青夏是个乖张的性子,甚至还起身看了眼稀奇。
一个二百七十度的急转弯,再加上一个急刹车,钱青夏重心一歪,毫无形象的往前边滚去。
一只脚适时伸出来,钱青夏跪着停在脚边,她龇牙咧嘴的,暗道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她手自然的搭上伸出来的那条粗壮的大腿,撑着站了起来,钱玄同一眨眼旁边就不见了人影,车停下来后,他赶紧跑上前扶起钱青夏,“没事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钱玄同根本没看清伸出腿的人,道了歉以后立马把钱青夏拎了回去。
前方的司机伸出半颗脑袋朝窗外破口大骂着,收钱的阿姨笑眯眯的回头,“大家注意安全啊,可别再朝我这边扑过来了,要是中途被人截去当媳妇儿了,我可管不着。”
“谁要随便嫁给来路不明的野男人了。”钱青夏嘀咕道。
前方伸出的腿收了回去,一道隐晦而冰冷的视线看了过来,钱青夏正好与那目光对视,“……”
正文 第 4 章
天刚亮, 车内光线不足, 即使如此, 也足够钱青夏看清伸出援足的大兄弟了。
大兄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穿着一套简单的白衬衣, 白衬衣似穿了许多次, 皱巴巴的, 还略微泛着米色。他肩膀宽阔伟岸,衬衣下的肉微微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胸肌发达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衬衣原本是宽松的,被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撑得鼓鼓的, 到底有些忍俊不禁。
眉剑星目, 鼻梁高挺英姿飒爽,他目光深深, 如穿梭在林中安静蛰伏下来的猛兽, 双眸迸射出寒意。
钱青夏闭上了嘴巴, 装作无意移开了视线。
惹不起。
钱玄同吓得心提了起来, 胸口处像打鼓似的, 紧张得双手出了细汗。他和钱青夏两个人如好学生般乖乖巧巧的坐着, 细看的话,能看见两个人绷直僵硬的身子,转动脖子时, 因为太过紧张, 脖子骨头还发出宛若机器生锈的“嘎吱”声。
萧战只看了两个不听话的小屁孩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那俩小孩被他吓得不轻,他强烈肯定,若是他再看下去,那女娃指不定就要哭出声来。
烦人。
要哭出声音的钱青夏没了那根冰凉的绳索无声威胁,一口气分成三小段吐出来,生怕惊扰了前边的猛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运气差,遇到尊黑面煞神。
“爸爸说让你在外面乖一些,你别忘记爸爸的吩咐。”钱玄同小小年纪,虽然怕得不行,却也很快镇定下来,他悄声在这个爱惹事又口无遮拦的妹妹耳边嘀咕。
“不然爸爸会生气气的。”
钱旺财生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没多什么,只点点头,乖巧安静下来。
司机和路上的人对骂了一阵,再次驱动车子上路,两个人到学校的时候还早,钱青夏考试不多,一个上午就能考完,她顺着原主的记忆,走到小卖部前边儿,“三哥,我要吃这个。”
她指着一包没有见过的小零食,十分稀奇,常年在网上看见大家怀念以前,最出名的莫过于各种辣条,什么神厨小福贵,大长今,卫龙等等,大部分到后来都已经停产了,而卫龙虽然也一直发展,可不知道是人的口味变了,还是辣条变了,总觉得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吃了。
吃的,不过就是种情怀罢了。
钱青夏十分稀奇,钱玄同难得见妹妹一面,妹妹想要,他也不会吝啬,当即让她挑了一些,结了账。
他把手里提着的小书包递给前期青夏,嘱咐道:“好好考试,我在这边等你,你考完了以后出来找我。”
“恩。”钱青夏点头,朝他挥挥手,提着一大包零食进入了校园。
钱青夏是县城里闻名的女杂皮,同校同学看着她,议论声一阵一阵传进她耳朵里。
“她不会又是去抢了哪个人的钱吧?不然凭她那家庭条件,怎么可能买得起零食?”
“就是就是,还那么大一包,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混混似的。”
“……”被点名指姓骂混混的钱青夏很是无奈,要不是钱旺财生平速素来低调,而钱青夏的那些钱又不知道用到哪儿了,从未在人前展示过,恐怕父女俩高调起来得吓死这些一块钱都觉得是巨财的小孩儿。
心情十分不美丽。
钱青夏愤愤撕开一包辣条,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两指,探进了零食袋子,沾了一手橙黄色又香又好闻的油,她夹住几根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就是这味道没错,又香又辣,带着这个年代所特有的回忆。
大清早的,好多人早饭都还未吃饱,钱青夏一路走一路吃,香味一直从校园门口飘到教室里。
咽口水的喉咙,吞口水的声音成功取悦了她。
快到教室的时候,差不多也吃完了,她将包装纸扔到装垃圾的桶里,餍足的含着手指,将上边的味道舔干净,嘴里又麻又辣,她呛了一下,两眼汪汪。
负责钱青夏这个班的是个年轻男老师,名为黄兴,三十来岁。
黄兴虽说年轻,却也是个古板的人,钱青夏常年不来上课,他心里已有所意见,今日进教室前,还听见学生议论青夏在学校吃零食,违反校规校纪,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他盯着钱青夏,钱青夏也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两个人遥遥相望,钱青夏不为所动,甚至还挑衅挑眉,你能拿我怎么滴?
钱青夏当真是觉得,自己演个花瓶儿实在是可惜了,早知道她有演混混的潜质,哪里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黄老师早!黄老师今天真好看!”钱青夏嫣然一笑,她生得白,又不如往日那般邋遢,白白净净的,又水灵俏丽,一双含水杏眼明亮可爱,她一笑,教室光线都亮了不少。
黄兴还未结婚,也纯情得很,当即脖子红了一片,他恼怒,压低声音,“不要胡闹!”
钱青夏瘪嘴,乖乖坐在最后一排,黄兴移开视线,她整个人便软下来,柔若无骨的靠着背后的墙壁,懒懒散散的,举手投足又莫名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旁边的位置是一向玩得好的二蛋子,二蛋子今天没有来。
现在的考试秩序不如后来的那般严,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师将试卷发下来,铃声一响,便算是开始考试了。
钱青夏拿到试卷浏览量一眼,嘴角勾起自信的笑。黄兴一直注意着她,许久未见,那坏丫头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心里有些担心,可千万别像他想象的那样糟糕才好。
试卷很简单,钱青夏摸出文具盒,飞快答题,她字写得好看,可原主毕竟是个不学无术的,她只能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着,原本十分钟可以做完的,她花了二十分钟。
她拿起试卷,检查了一遍,答案很完美,可惜字太丑。
她举手道,“黄老师,我做完了。”
钱青夏说着,不等黄兴回答就起身将试卷交了上去,黄兴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放这儿吧,回去坐着。”
“交完了不能出去吗?我在这里坐着也没什么事,要是一个不高兴万一打扰了同学们怎么办?”她眨巴着眼睛,十分无辜。
黄兴嘴唇抽搐几下,最终允许她出教室。钱青夏笑着感谢,甚至还回去提起了自己的零食袋子,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开,她见黄兴眼神复杂的盯着她看,她从袋子里抓起一包辣条扔给黄兴,“黄老师,请你的。”
出了教室,钱青夏心情甚好,这所学校很小,她在校园里转悠着转悠着就走到了校门口,门卫对她早已见怪不怪,甚至都懒得理她了,今日见她稀奇的吃着零食,这懒洋洋的问了一句,“又出去啊?不考试了?”
“恩。”钱青夏也懒得解释,顺道出了校门到处转悠。
学校周围摊贩很多,只是现在没什么学生,倒显得冷冷清清的,路上有些坑,坑里积着前几日未干的雨水,她到处晃着,走到一处低矮的地势后,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水花溅到她身上,钱青夏闭着眼,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水迹,骂道:“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就在旁边静静看她,神色不明,小麦色的肌肤显出几分威严。
钱青夏擦干净了脸上的泥水,一转身,一抬眸,吓得后退两步。
早上车里伸出援足的大兄弟。
大兄弟萧战骑在摩托车上,摩托车停下来,他修长结实的两条腿踩在地上,双唇紧抿,目光含冰,面无表情侧头看她。
钱青夏有些心虚,面前这位着实长得太壮实了些,比钱旺财还要高还要威武,就跟一尊战神似的,这尊战神还不笑,就更让人觉得畏惧。
她思索一番,转身就走。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将她扯了回去,手掌很宽很大,指腹满是薄茧,有些粗糙和干燥,他力气很大,钱青夏现在还是豆芽身材,他一扯,钱青夏就被扯得靠在他的腰间。
“你说什么?”
萧战眯着眼睛,想他堂堂一个少校,居然被一个屁大点儿的丫头骂小兔崽子?
正文 第 5 章
钱青夏眼珠迅速转动, 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脱身, 她背靠着对方, 坚硬的肌肉磕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毫不怀疑对方的大拳拳能把她半条命都捶掉。对方身上很热, 手臂力道如钢铁, 紧紧拽着她的衣服, 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开,她贴着,觉得全身也跟着烫了起来。
钱青夏想了半天, 想不出什么正经的理由,她扭来扭曲的,像一只滑溜又鲜活的鱼儿, 萧战原本把她捉得紧紧的, 见状,萧战蹙着眉松开了她。钱青夏突然失去支撑, 直接往水坑倒去, 萧战眼疾手快抓住她,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犟。
跟大院里那些为虎作伥一整天皮得不行的小混账一样。
要钱青夏换个性别, 他早就一拳按在地上揍了。
萧战打量起钱青夏来, 又矮又瘦, 个头不高,年纪像个小学生,除了脸蛋水灵些, 五官精致好看了些, 白白嫩嫩的有几分秀气可爱,其他地方根本就一黄毛丫头,还是特皮的那种。
他松开钱青夏,作势离开。
一只小手攀上他的大腿,钱青夏被他扯得龇牙咧嘴,她撸起袖子,伸出被萧战握出红印的手臂,“大兄弟,赔钱。”
“你弄疼了我了。”钱青夏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噢这糟糕的台词。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说法:“红了,痛,要看病,给钱。”
萧战顺着她视线看去,白白嫩嫩的手臂上,鲜红的五个手指印,手指印很粗很长,印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就像一块白玉翡翠被人无端泼了油漆似的,凭白破坏了那玉的美感,颇为惋惜。
钱青夏年纪小,皮肤又嫩又白灵气十足,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没想到是个碰瓷的。
萧战抬头,目光渐冷,他黝黑的眸子紧盯着钱青夏,正无声酝酿着一场风暴,瞳孔里已聚集了一大片的乌云,黑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钱青夏缩了缩脖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她后退两步,赶紧纤细的小手收回,握成拳自然垂下,自己给自己搞了个台阶下,她脑袋动了动:“既然你刚刚拉了我一把,没让我掉进这水坑里,那我们俩就算是扯平了。”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轻微的沙嗲,萧战眼里的阴云停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车把,呈思考状。
良久,他眼里的风涛重新活动,嘴角半勾,“既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笔钱当做回报。”
“!”钱青夏猛地瞪大了眼睛,显得那明亮有神的杏眼略滑稽。钱青夏心里震惊,这个人竟然比她还不要脸?这分明就是敲诈,明明是他把自己拉过去害得自己差点在水坑里摔个狗吃屎,现在竟然还厚颜无耻的敢找她要钱?
钱青夏当即挺直了身子,瞪着眼睛,语气坚决:“没钱。”
她瞪着萧战,余光瞥见了远处过来的钱玄同后,她不欲再与这个看起来痞里痞气的野男人交谈,伸手在自己书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零食扔给他,“赏你这个。”
说完她踩着水坑飞快跑开,生怕萧战冲过来揍她。
她跑了老远,气喘吁吁的立在钱玄同身边,拍了拍胸口后怕的回头望去,那小麦色跟铜像般威武的人正定定望着这边。钱青夏缩了缩脖子,赶紧躲到钱玄同身后。
“怎么了?”钱玄同不明所以,他看着远处模样可怕的萧战,赶紧伸手护住钱青夏,跟母鸡护着小鸡似的。
“三哥我们快走吧,那个人好可怕。”钱青夏不由分说的拉着一头雾水的钱玄同跑开,就怕萧战追上来,两个人跑到了校门口后,钱青夏脸上的畏惧立马没了踪影,看得钱玄同一愣一愣的。
“青夏,刚刚那个人?”他回头望去,早已看不见萧战的身影了,钱玄同皱着好看的眉头,教育她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考试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爸爸让我们不要在外面惹事儿的。”
“我没惹事儿啊,是他开着车过来溅了我一身的泥水,你看,都把我新衣服弄脏了。”钱青夏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漂亮衣服上的泥水污渍,她噘着嘴,嘟囔道:“不就是说了他一句吗?他不仅想打我,还想收我钱。”
“真有这样的人?”钱玄同半信半疑。
“对啊,我说我没有钱,就扔给他一包吃的跑了。”她转动眼珠抬起脸望着天空,眼眸隐隐含着笑,她这三哥怎么这么可爱?跟个小大人似的,认认真真的模样简直讨人喜欢。
钱玄同对于这件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把跑出学校的妹妹送了进去,他怕不听话的妹妹又不好好考试,偷偷跑出学校,他亲眼看着钱青夏进去后,便在门口的守卫大爷那儿要了根板凳,等在门口守着,等钱青夏考完。
钱青夏望着门口的望妹石,叹了口气,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学校里瞎转悠。
萧战接过那拇指大小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包辣块儿,塑料的包装袋上沾了油,他鼻子一嗅,就能闻见那好闻诱人的香气。萧战回头,看着俩小屁孩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跑远的背影,被那场景逗得笑出声来。
他笑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好牙,他野蛮的将包装纸撕开后,把辣块儿扔进嘴里开着摩托车走了。
那小孩儿虽然性子长歪了,倒还挺有趣的。
比队里那些小屁孩儿好玩多了,队里那些小屁孩儿一见他就害怕,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莫名的,萧战心里有些想把她抓过来再看几眼的想法。
在发动机的声音中,萧战下意识想着,她皮肤那么白,以后长大了一定也白白瘦瘦的,和没吃饱饭营养不良一样,稍微一用力就能把那细胳膊细腿折断,他脑海里闪过钱青夏的脸,又在心里否决,长大了变好看了,应该舍不得下手的。
钱青夏百无聊赖之中,将兜里的零食都吃掉了,第二科考试前,钱青夏浑身裹挟着零食诱人的香气回了教室。她刚走近,黄兴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叫住钱青夏,把她领出了教室。
黄兴很严肃,戴着圆圆的眼镜,他望着一脸纯真的钱青夏,语气生硬:“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钱青夏茫然。
“你现在还小,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至于其他的,以后也不迟。”黄兴说得很隐晦,钱青夏思考了片刻,很快领会。
她扬眉笑了起来,双眸里熠熠生辉的,尤其好看,“黄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很好。”
黄兴这是以为她家里出了事,家人把她卖给其他人当童养媳,随便赏了她一点零花钱呢。
原主和面前这位黄老师并无交集,黄兴却如此关心她,钱青夏心生感激和敬佩,她见黄兴不信,指了指门口,“真的,我三哥给我买的,亲生的那种。”
她说得直白,黄兴便信了,为自己的猜测感到羞愧。他低下头,讷讷道:“是老师想多了。”
钱青夏正欲说,黄兴打断她:“时间到了,进去考试吧。”
她只能作罢,重新回了教室,教室里几十双明亮真诚的眸子立马转向她,让钱青夏有种身为娇花的错觉,这满屋子的小蜜蜂都想要扑上来叮她。她坐到位置上后,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明明没什么味道。
趁着发试卷,前方一女孩子转过头来,十分羞涩,“青夏你身上真香。”
“……”是零食的香气吧。
“谢谢。”
女孩子又转了回去,教室里隐隐因为那馋人的香味有些骚动,钱青夏捏着试卷,掏出笔飞快做完了试卷,不等黄兴开口,她便冲上去将试卷交了。
黄兴看着她的视线有些复杂,钱青夏挠了挠头,语气十分不正经,“老师我做错了吗?”
“没有。”黄兴看她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终于觉得可能是钱青夏以前太过贪玩,导致老师们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成绩,他面上现出笑容,夸赞道:“做得很好,语文满分。”
钱青夏正欲感谢,便听黄兴又说道:“就是字有些丑了。”
“回去好好练练吧。”
正文 第 6 章
“谢谢老师。”钱青夏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笑着感谢黄兴真诚的指导, 双眼明亮似沾染了雨水的梨花。
黄兴僵硬的点点头, 钱青夏犹豫片刻, 还是拖拖拉拉的转身出了教室。
今日一别, 不知何时再会相见。
钱青夏顺着下了楼梯, 环顾四周, 缓步挪到了校门口。钱玄同看见她有些意外,他站起来迎上前来,“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已经考完了, 题很简单,提前交了试卷。”钱青夏眯眸笑了起来,恰如天上的弯月, 她见钱玄同有些不信, 便笃定道:“真的。”
妹妹都这么说了,钱玄同也不好反驳, 他领着人往回走, “爸爸说晚上再给我们做好吃的, 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们随便找一家馆子简单填饱肚子。”
钱玄同算了算兜里的钱, 还剩下八块, 怎么说也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一顿饭了, 所以他很是放心。
“随意。”她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前世为了维持身材的时候常年节食减肥,现在有东西填饱肚子就行了, 原主这身体长得瘦瘦小小的, 除了皮肤稍微白一点儿,五官精致水灵了一点儿,就真跟一颗豆芽儿似的,瘦弱得可怜。
现在原主已经十五岁了,怎么说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钱青夏垂眸看了眼平坦的前胸,四十五度迎风忧伤起来。
想了想,钱青夏又加了一句:“有肉最好了。”
“那我们去找一家看看。”钱玄同自然不会拒绝妹妹,他一边走一边扫视,终于找了一家稍微干净点儿的餐馆子,馆子里木制的桌椅已经有些旧了,暗红色的漆斑斑驳驳的,特有年代感。
好在虽然东西破烂,馆子里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老板娘手脚伶俐的扫着地,见到两人,立马热络的走过来,拿着洗得发白的毛巾擦了擦桌面,“两位想要吃什么?”
老板娘也没有因为两个人的年纪和样貌而瞧不起人,始终都带着亲切和善的笑,钱青夏伸长脖子看了看旁边,指着那边似混沌的东西,眼睛一亮,“我要那个。”
“两碗。”钱玄同看了一眼,伸出手来比了个“二”。
“好咧,马上就来!”老板娘应下,飞快去准备了。
钱青夏无所事事的望着门口,门口正好走过一群小混混,她单手撑着下巴,总觉得那几个人有些眼熟。
她无声打量对方,其中一人转过头来,看见她后愣了片刻,随后他侧身回头,朝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便看见那五六个半大不大的小男生齐齐望了过来。
“哟!大林子,二蛋子,你们这是去哪儿啊?”钱青夏脑海里滑过两个名字,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抬手招呼起了对方。
钱玄同脸一白,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手里还拿着棍子,正有要去血拼打群架的架势。
被称作二蛋子的男生走上了前来,他身材很是瘦弱,长着三角吊眼,眼皮浮肿,眉毛粗黑杂乱,皮肤粗糙黝黑,他走进馆子,打量钱青夏好几眼才认出她来,“青夏?”
“是我。”钱青夏笑着朝他摆摆手,心里有些虚。
二蛋子继续看向他旁边的钱玄同,钱玄同紧张的咽下口水,屏住呼吸望着长相凶狠的二蛋子。
“这个小白脸是谁?”二蛋子眯着眼睛打量钱玄同,眼神如鬣狗,冰冷凶狠。
“我三哥,亲生的那种。”钱青夏非常热情的介绍起钱玄同来,她笑得温温和和的,给人岁月静好的美好感,“今天三哥陪我来考试,现在请我吃午饭。”
二蛋子凶狠的眼神收了起来,还算礼貌的叫了一声:“三哥好。”
“你、你好。”钱玄同结巴的点头回应,看起来被二蛋子以及他身后的小弟吓得不轻。
“你们呢?你们拿着东西去哪儿?”毕竟是原主曾经的朋友,钱青夏想着也该关心问候几句,她目光在这几个人手中的武器流转,这年头刀具可贵,他们只有自己用砍柴刀砍下来的粗木棍,棍的两头削得尖尖的,还显出木材新鲜的纹路和颜色。
“昨天有人在我们地盘打了我们兄弟,今天二蛋哥去给他们报仇。”大林子上前两步,对着钱青夏解释。他望着变了个人的钱青夏有些纳闷,抬手挠了挠自己油得不行的头发。
明明前几天还和他们一样,又脏又凶,打架也是一等一的强悍,比起村头的赵泼妇都骂街打架不落下风,怎么今天就突然变得这么好看看起来这么好揍了?
还是那张脸,却好看了一千倍,就跟电视里的人儿似的,好看得跟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钱青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收回视线,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忍不住好心关照道:“那你们要吃点东西再去么?”
“不了。”二蛋子摆了摆手,语气十分随意,“你知道的,我们家穷,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能吃的。”
“走了,去打完架再来找你。”
“诶,等等。”钱青夏叫住转身的一群人,她放下手,委婉道:“二蛋哥你记得之前我们遇到的收草药的那个人么?”
“什么?”二狗子皱眉,看起来更凶煞了几分。
正巧两个人的东西端了上来,钱玄同见妹妹能摆平这事儿,便贴心的拿起筷子递到钱青夏手里。
钱青夏接过,她指了指碗,又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收草药的人。”
“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们的时候,能一起吃饭。”钱青夏面带笑意,笑容柔和,“我过两天要离开这里了。”
二蛋子脚步顿住,他眸色复杂,定定的看了钱青夏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转身飞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钱青夏叹了口气,碗里的混沌已经有些干了,她用筷子挑了挑,“其实我觉得他们……”
“什么?”钱玄同嘴里包着混沌,满眼迷茫。
“没什么。”她看着钱玄同单纯的模样,摇了摇头,闷闷吃起混沌来。
刚刚的一番话,就算是她替原主感谢这些人的这几年来的照顾吧。在她梳理好的记忆中,原主上学的第一天就被班里的同学给欺负了,当时是二蛋子出面救了她,他长得可怕,又十分凶狠,班里的人基本都不敢和他作对。
所以原主对她尤其敬佩和尊敬,与其说原主是被钱旺财养大的,不如说是被面冷心热的二蛋子和大林子养大的。
两个人吃完了混沌,开始慢悠悠的徒步往家里走去。
路上,钱玄同忍不住问她:“青夏,你真的打算去演戏吗?”
虽然家里是有那个条件和关系,可妹妹毕竟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怎么出去接触过人,就他这两天的观察来看,自家妹妹这性格,实在有点不适合。
钱玄同想,要是自己和大哥二哥说起这件事,那两位哥哥恐怕也会和他有一样的担心。
“当然了。”钱青夏见鬼似的瞥他,“我是长得不好看?还是演技不行?大不了我本色出演小混混总行了吧?”
“……”估计会先被爸爸和大哥二哥给揍一顿。
“你还记得我们三姨的女儿周冰琳吗?她从小就学习唱歌和舞蹈,现在已经考上了小演员了。三姨是个喜欢夸奖孩子的人,如果被她们知道了你想去演戏的事,你……”钱玄同没有说完,他眼里有些担忧,妹妹虽然不听话了些,但毕竟还是很单纯。
三姨那个人有些势力,嘴巴又毒,她怕妹妹到时候被拿去和周冰琳比较,如果她承受力不强,到底会一直会活在怀疑自我和巨大的压力之下。
他觉得,自家妹妹能简单的长大就好了,天塌下来了,还有大哥二哥顶着呢。
以后找个好人家,被当成宝贝和公主一样宠着就差不多了。
要是实在嫁不出去,他们家也不是养不起。
虽然追求梦想他也很支持,钱玄同想着想着,就陷入了自我矛盾中。
“哦,你说的是那个一直靠着我们家才升官发财的白眼狼啊?”钱青夏歪头,嘴角半勾,她当然记得了,那个三姨和周冰琳一见着她就冷嘲热讽的,所以原主才不愿意跟着林小曼,宁愿跟着钱旺财来着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不想再和名义上的三姨和周冰琳见面。
现在钱青夏回忆起两个人,都还能感觉到身体里残留的恐惧和害怕。
正文 第 7 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钱青夏自然不会怕她区区一个纸老虎, 更何况还是依靠着林家生长的养女。钱青夏梳理了脑中的记忆, 知晓自己那名义上的三姨不过是当年爷爷见她可怜才收养到自己名下的, 至于她那恃宠生娇的女儿周冰琳就更是不用说了。
仿货总归没有正品来得讨人喜欢。
之前是原主心生畏惧才离开了林家那么多年, 导致周冰琳鸠占鹊巢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的, 每次见面在长辈面前装得亲亲热热的, 暗地里不知道对原主说了多少的狠话。
钱青夏怎么会怕她?
她可是跟着二蛋哥“走南闯北”见了大世面的人。
“是。”钱玄同对于钱青夏突然丰富起来的词汇感到惊奇,他欲反驳,可转念一想, 自家妹妹说得也没错。明明是爷爷收养了三姨,还给她找了个好的婆家,那周冰琳竟然敢偷偷背着他们欺负青夏。
要不是他们听起领居家的孩子说起, 他们都还不知道有这回事。钱玄同本欲去找周冰琳理论, 可大哥制止了他,说什么大人只会以为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做不得数, 反倒还会以为他们林家故意联合起来排外、欺负人, 到底坏了小妹的名声。
钱玄同本就生着一口闷气, 今日听钱青夏这么一说, 他意外道:“你不怕周冰琳了?”
“我什么要怕?”她转头反问, 她利落扬眉,将那柔和的面孔都显得凌厉了几分,钱青夏眯着眼睛, 唇角半勾, 眼里暗沉涌动。
“该怕的是她。”
“那就最好了。”钱玄同松了口气,他见小妹变得强势起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立马变得雀跃起来,“正好大哥二哥都在,你也不用怕,要是她还敢欺负你,你就和我们说,大哥二哥会替你做主的,保管把你之前受的委屈全部都讨回来,大哥二哥可厉害了,他们成绩又好,人又长得帅,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们。”
“好。”钱青夏收敛了气势,满脸纯真,笑容轻淡,她步伐轻快往前走着,一步一步的,泥土铺成的路被她踩得深一脚浅一脚。
“三哥你也好看。”她随意的夸道。
钱玄同倒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的,他抬手挠挠头,有些脸红。
钱青夏偷偷瞥了一眼,这三哥倒真是单纯可爱,虽然比她大上好几岁,更像是温室里生活的花朵,漂亮却脆弱。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两个人走回了家,钱旺财正在坡上照看猪牛羊,他远远望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往家的方向挪去,钱旺财立马丢掉了手中的棍子,急切的往家里赶。这么早就回家了,也不知道青夏那个丫头到底考得怎么样了。
不然过几天和小曼见面,他非得被小曼数落一番不可,怪他没有教好女儿。
钱旺财人高马大的,腿又长,比两个小东西还要先到家。他倒上了两碗开水,等着儿女踏进房门,他立马端上了稍微凉了一点儿的开水,“其他孩子都还没回来,你们俩这么早就到家,你是不是又考了一半儿就跑了?”
“我做完了。”青夏接过热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这个天虽然不热,但她和钱玄同马不停蹄的走了老半天,不累也渴了。
“哎呀你倒是喝慢些,又没有人要和你抢。”钱旺财焦急的看她猴急喝水的模样,生怕她呛住,他心里暗骂,这丫头真是,喝个水都不让人安心,还说什么要出去拍戏,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黄老师说了,我语文考了满分呢。”钱青夏将空碗“当”的一下放下,那本就破旧的碗差点没直接裂开,钱旺财手又开始痒了。
只是一见着女儿今天漂漂亮亮的模样,他又默默把抬起的手放下,暗自生着闷气。
“真的。”
她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满脸都写着“想不到吧”的嘚瑟和骄傲,衬得那张脸更加活泼明媚了些。
钱旺财暗自纳闷,怎么今天这丫头这么好看了?虽然还是那么欠揍,却莫名舍不得下手了。
“那也得等你把试卷拿回来给我看了才成。”钱旺财呼作威胁的扬了扬手中赶牛羊的辫子,“你要是敢跟你老子撒谎,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略略略。”她幼稚的吐了吐舌头,朝里屋跑去,钱青夏撇下两个人回了房间,立马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按理说,钱旺财以前给了原主那么多钱,她也没有拿去乱用,怎么就没看见影子呢?
难不成被别人给抢了?
她翻开木质的小书桌,又翻开房间里堆的杂物,再连着床单被罩都全部仔细寻找了两遍,一无所获。
钱青夏累得不行,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气,她抬手抹去鼻尖上的薄汗,手指上的污垢顺便擦着肌肤划过,在她白皙的脸蛋儿留下两根黑乎乎的印记。钱青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演员,她是一定要去尝试的。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像前世那样好几年了才开花结果,所以在身上带着充足的金钱,对她来说尤其重要。
钱旺财不一定会给她很多钱,林家那边也不知道情况,现在她看起来年纪又小,工作也不好找。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金钱应付。
她就指望着靠那笔存款升官发财,钱滚钱变成土豪了。
钱青夏不知疲倦的在屋子里翻来翻去,她趴在地上滚来滚去,终于在墙角的老鼠洞里看出了一点异常。她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臂在老鼠洞里掏了掏,入手的是属于纸张的特殊的略带粗糙的手感。
她抓了抓,里面似乎有很多纸张重叠卷在一起,她一只手根本就抓不过来。
钱青夏眼睛一亮,赶紧抓住一把奋力往外掏。
十块,五块,两块,一块,五毛,一毛,颜色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好不漂亮,她咽了咽口水,金钱的味道果然世间最香甜。钱青夏害怕外面的两个人突然闯进来,她也顾不得数数到底有多少,她掏出一把,就赶紧把花花绿绿的纸张塞进空间。
那老鼠洞不知道有多大,她正掏得起劲儿时,钱旺财突然走了进来,钱青夏回头,父女俩抿着嘴对望了许久。
“钱青夏!”
屋子里顿时响起钱旺财粗大的嗓门,他快步走过去把脏兮兮的钱青夏从地上提起来,“你看你你现在这身,老子才给你买的新衣服,你又不到半天就把它弄脏了!”
“明明有小半天了。”钱青夏条件反射的顶嘴。
钱旺财脸黑了大半,她讪讪一笑,挣扎着从钱旺财身上跳下来,抱着钱旺财粗壮的胳膊,“爸,我刚刚看见一只耗子……”
“你属狗吗?耗子关你什么事,这农村的耗子多了去了,你还要一只只逮着不成?”钱旺财一听,立马瞪着两只眼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她把脏兮兮的女儿提出去,扔给钱玄同,“看着,别让她乱跑。”
钱玄同接过小妹,看她如玉的脸蛋是脏兮兮的,干净整洁的新衣服也沾满了灰尘,连带着把他的白衣服也蹭上了一层灰。
“……”
“我会照顾好妹妹的。”钱玄同心里又生出半分嫌弃,只是他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乖乖巧巧应了钱旺财的话。钱旺财临走前又瞪了钱青夏两眼,才拿起赶牛羊的鞭子出了门。
他大老远的跑回家,就为了给儿女端碗热开水,谁知道他转个步的时间,刚刚还干干净净的女儿就跟刚去泥滩里滚了的小猪仔子似的,把人气个半死。
钱青夏心心念念惦记着老鼠洞里的钱,她也没注意钱玄同说了什么。她正欲回房间,钱玄同一把拉住她,问道:“你去哪儿?”
“恩……”钱青夏迟疑片刻,作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去淘宝。”
淘什么宝?钱玄同怔住,目露怀疑。
“三哥你去给我烧个水呗,你看我身上这么脏,要是待会儿爸爸回来又会说我的。”钱青夏支开了单纯的三哥,左看右看,周围没有人,她便又钻进了房间里。
这次她学乖了,将门栓扣上以后才归心似箭的扑倒在耗子洞前,继续当勤劳的挖掘机。
原主不知道存了多少钱,她掏了有好几分钟,那洞才空掉。钱青夏还凑近,脸怼着墙,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了,她起身后,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赶紧将那堆钱全部放出来清点。
十块……五十……两百……
这堆钱足足有两千九百七十八!
正文 第 8 章
钱青夏呼出一口浊气, 欢喜得不行, 她在屋里寻了个小木盒, 将那近三千块钱整整齐齐的放进小木盒中, 轻轻盖上。小木盒上正好有个扣, 她将扣扣上, 又在屋里摸索出一把锁, 将盒子锁上才十分宝贝的把它放进了空间里。
有这么一笔钱,不管怎么说,也总归是有了条退路, 以后出去了,不至于被饿死。
她又把屋子翻了一遍,确认这是所有的家当后, 钱青夏打开门, 坐在屋前,翘着二郎腿思索着接下来的人生计划。不管她要到哪儿, 反正这里是不能留的, 这穷乡僻野的, 生活不便, 日子也过得艰苦和无聊。
只是, 钱旺财心疼女儿, 是一个难关。
钱青夏双手托腮,盯着前方发呆,有一个太过宠爱女儿的亲爹也是件愁事。
她歪着头, 如果钱旺财能一起去城里发展就好了, 现在正是新时代,是中国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时代,机遇和挑战并存,只要够大胆,眼光够毒辣,很快就能赚上一大笔钱,发家致富奔向小康。
“水烧好了。”钱玄同走出来,叫了一声。农村里都是土灶,他刚烧完柴火,脸蛋儿灰扑扑的,身上的白衣服彻底变灰,活像刚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的小乞丐,钱青夏忍俊不禁。
“三哥,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小花猫。”钱青夏打趣道,钱玄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我好久没有烧火了,现在不太熟练。不过水已经烧好了,你快去洗洗,免得水凉了,爸爸回来看见也生气。”钱玄同笑着,还有些青涩的脸上已显出英俊的轮廓和气质。
钱玄同性格温和柔软,长相阳光,待她也极好。
“这就去。”她站起身来,应了一声。
她掠过钱玄同走进屋,给自己打好了热水,拿上了新的衣服,舒舒服服的泡了进去。如今天气略凉,泡在热水里,浑身的细胞都舒展开来,她不禁眯着眼睛,发出一道愉悦的赞叹。
只可惜水很快就变凉了,她从木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钱玄同帮着把水抬出去倒了。
“三哥,你说,如果我和爸说我想跟着你去看妈妈,看大哥二哥,他会不会让我过两天和你一起回去?”钱青夏手指卷着头发,目光看着远处,双眸空洞。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爸爸那么疼你,会同意的。”钱玄同如是说,他随着钱青夏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她的目光正追随着爸爸跑,他暗自忖度,小妹应该是很想去当小演员了。
他心里下了决定。
小妹以前不愿意和他们一起随着妈妈出国念书,现在难得小妹想通了,有了自己一定要尝试的东西,虽然他并不能理解,但是作为家人,他会无条件支持她的选择。
“爸爸那边,我今晚会帮忙说的,你不用担心。”他拍手拍着钱青夏的肩膀安慰道。
钱青夏点点头,她想走的话也没有人拦得住她。只是她虽然与钱旺财那个粗汉子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对方这两天待她极好,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走了,他会如何伤心。林小曼不在他身边,钱旺财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个人陪,想起来怪可怜的。
两兄妹又说了一些话,钱玄同绞尽脑汁想着话题逗小妹笑,她也很捧场的笑了起来,甚至把以前那些把钱旺财气得不行的事情给钱玄同讲,听得钱玄同震惊万分,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难怪爸爸每次看见小妹都那么生气,要是小妹是在他们身边一起长大,估计他们三个也会被小妹气得不轻……
钱青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三哥嫌弃,她讲得津津有味:“三哥你不知道吧?以前我经常和二蛋哥大林子还有霖哥儿他们一起去掏鸟蛋,比比谁掏得最多,不过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每次我都悄悄摸了他们兜里的蛋还回去,他们还以为是自己见鬼了。”
幸好他们不知道,钱玄同心想,看那几个人昨天可怕的样子,要是知道了,小妹还指不定会怎么被欺负。
“每次我们都只能摸了家里的红薯和土豆,悄悄跑出来刨个火坑点上柴火,把东西扔进去,然后就去帮人家干农活,干完农活以后,红薯和土豆基本上就烤得差不多了,撒上一点点的酱油或者盐,都觉得好吃得不行。”
“想起来,还是三哥你昨天给我买的零食最好吃。”
这倒是她内心十分真实的想法,虽然辣条不干净,但确实好吃,容易上瘾,现在她回忆起起来,都还觉得流口水。
“以后经常给你买。”钱玄同听着,内心不是滋味,小妹在这边竟然过着这样贫穷的日子。他们三个每天早上牛奶面包,能吃上糖,逢年过节有妈妈准备礼物,生日的时候,更是能吃上好几口甜美的蛋糕。
他心生疼惜,深吸一口气,小妹一定要去城里生活。
两个人聊着聊着,天快黑了,钱旺财也赶了牛羊回来。
三个人进了屋子开始做晚饭,钱青夏想要去帮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非不让她靠近灶房,钱旺财瞪着眼睛,凶巴巴的,“你来帮忙?你可别把我的房子烧起来咯。”
引得钱青夏又想和他顶嘴,明明就是关心她,怎么就这么傲娇,非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钱青夏轻哼一声,真老实蹲在门口不进去了。
屋里没有装电视,也没其他的娱乐方式,吃完饭洗了碗,钱旺财随口问了一句,“多久领成绩?”
“后天。”
钱旺财没再说话,把她追进了房间睡觉。钱玄同随着他进了屋子,斟酌了一下词汇,小心开口道:“爸爸,小妹她……”
他话没说完,钱旺财便抬手打断:“你不用说,我知道。”
“嘿那丫头,竟然还骗你来和我说?”钱旺财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胳膊肘往女儿那拐的儿子,暗自心伤,那丫头,真以为她老子是个什么恶人了?
钱旺财按下还欲劝说的三儿子,关了灯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听。
钱青夏躺在床上,她翘起二郎腿,总觉得心里有些不高兴,钱旺财的爱,让她没有办法忽视。因为前世从未体验过,所以如今有了这般深沉和纯粹的亲情,哪怕只是短短两天,她都割舍不下。
她想来想去,失眠了许久。
第二天她起床,听着外面猪和牛羊撕心裂肺的叫声,茫然的挠头,她爬起来穿好衣服,迷迷糊糊的走出去。
后门停着一辆小货车,牲畜圈里站着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为首的那个人拿着本子和笔,钱旺财正和别人把一只肥厚的猪往笼子里拉,识图驱赶它进去。钱青夏看着一群人把猪装进笼子,称了重量,随后又把猪抬上了货车,记下了数目。
她随意的倚靠在门口,目光平静的看完了全部过程。
小货车全部塞满了牲畜,猪牛羊都有,男人算了算,从车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叠钱,一张一张仔细的数给钱旺财,钱旺财伸手接过,笑着把人送走,他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钱,叹了口气。
他回头,见女儿正神色平静的靠在门口看他,他突然别扭起来,他凶巴巴的朝钱青夏走过来,“起来了怎么不去吃饭?猪崽儿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
“来,拿着。”钱旺财把刚刚抓在手里,还没有捂热的钱塞到钱青夏怀里。
“钱不多,应该也够你用一阵子了,要是用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再找人给你送过来。”
钱旺财眼神闪烁,避开钱青夏平静的视线,“好好收着啊,要是弄掉了,我就是坐火车也来赶过来揍你。”
“是真揍啊,没开玩笑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扭扭捏捏的,别扭得不行。
钱青夏抬起头来,隐隐能看见他眼里的水光。
她抓了一半在手里,将另一半塞了回去,冷静道:“这些够了。”
“够什么够?给你你就拿着,你老子的钱都不收你还收谁的?全部收着。”免得出去了被人看不起,被人背地里说是没有爹妈疼爱的小乞丐。
正文 第 9 章
钱旺财蛮横又霸道的把钱塞进钱青夏的怀里, 他嘴里嘀咕着含糊不清让人听不懂的话, 随后他转身走向还关着牲畜的圈里, 将门打开, 把牲畜们赶了出去。
“饭菜在锅里热着, 记得吃啊。”钱旺财走出几步, 突然回头凶巴巴的朝她吼道。
“知道了知道了。”钱青夏笑着不耐烦的回应他, 她怀里抱着一堆钱,要不是有个空间,她都怕自己的出门不安全, 这年头也没个银行卡什么的,她一个小孩子带这么多钱在身上,到底有些提心吊胆。
钱青夏回了屋, 趁着周围没人, 小心的把钱扔进了空间。随后她吐出一口气,去灶房寻了那个别扭男人给她热着的早餐。是简单的芙蓉蛋, 肉剁成了碎末, 浮在如果冻般凝固的蛋面上, 蒸出来的水面上浮着橙黄色让人胃口大开的油花。
她舔了舔唇, 倒觉得肚子有些饿了。钱青夏尖着手把东西端上了餐桌, 又给自己盛了饭, 简单的填饱了肚子。
不过从她醒过来到现在,一直未见钱玄同的影子。她洗完了碗筷,屋里屋外都找了, 就是未见人。
她只好自己坐在屋子里一个人玩。
临近中午的时候, 远处依稀能看见一抹熟悉的人影,钱青夏眼睛一亮,立马站起来跑过去,是钱玄同没错。她扑了过去,语调轻快声音带笑,“三哥你去哪儿了?”
“买车票了。”钱玄同额上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因为走得急赶着回来,说话的声音略微急促,他喘着气,从兜里掏出几张票来,高兴摇了摇,“去爷爷奶奶那儿的火车票。”
“火车票?”钱青夏怔住。
“对呀,爸爸今天早上给我钱让我去买的,他说买明天的,我算了算,明天回去,我们坐一天,正好后天抵达。”林家离这边有些远,虽然是一个省,却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如今火车速度又不快,一天就到达,已经算很不错了。
她眨了眨眼,钱旺财这么快就让三哥去买火车票了?还是明天的?
“爸爸说难得大哥二哥和妈妈回来,所以想让我早点带你去爷爷奶奶那儿玩。”钱玄同见她神色异常,小心的看着她的眼色,委婉解释道。
“恩。”钱青夏说不清楚自己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有些感动,还有些不舍。她鼻子一酸,垂眸不让钱玄同发现自己微红的眼眶。
她点了点头,敛去了眼中的水光,笑着拉住钱玄同回家,她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愉悦,“三哥累了吧?先进屋去,我去给你倒碗水喝。”
见她展颜笑开,钱玄同提起来的心落了下去,他表情柔和明朗,将车票小心翼翼的收好,“后天我们就能见到爷爷奶奶了,等回了家,我带你出去好好逛逛,给你添几身新衣服,你要是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我都给你买。”
“这些年我的钱可都存起来了,你尽管说,只要我能满足你的,我都给你。”钱玄同声音温和,饱含宠溺。
钱青夏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温暖,她笑着故意转移了话题道:“我也有很多钱,三哥你要是喜欢什么玩具,我也可以给你买哦。”
“你?”钱玄同明显不信,把她的话当成了玩笑,他摇摇头,随着钱青夏进了屋子,钱青夏给他倒上了热水,看着他喝下。
钱玄同进屋去换了身衣服,穿着防水鞋走出来,“小妹你自己在家里玩,别乱跑,我去帮爸爸放牛羊。”
她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山那边的钱旺财一眼,点点头,“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乖乖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钱玄同放心的离开了。
她等着钱玄同离开以后,立马在屋子里乱窜起来,这几天她还没好好的侦查屋子,虽然只是个小土屋,但保不定哪儿就有什么值钱的破碗埋着。钱青夏围着屋子乱转,突然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来,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无聊产生了幻听。她绕到屋后去,终于听清楚了,是同村的赵忠国。
“什么事?”她高声回道。
赵忠国的身影从远处出现,他飞快跑过来,满头是汗,赵忠国有一米八,因为常年干农活,身材魁梧又健壮,五大三粗的,体格尤其好。他跑过来,见了钱青夏后却整个人呆住,随后耳朵便不受控制的红得要滴出血来。
钱青夏一脸莫名,大步走近,用手肘碰了碰他,“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听他刚刚叫得那么急,应该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才对。
“啊、啊那个霖哥儿刚刚跑来给我说,二蛋哥昨天打架,给人打出血来了。”赵忠国被她叫回神来,黝黑的脸上升起了可疑的红色,他眼神闪躲,不敢直视钱青夏的眼睛,飘忽不定的看着远处,就是不和钱青夏对视。
钱青夏一听,立马急了,她赶紧追问道:“怎么会呢?那几个人不是打不过二蛋哥吗?”
二蛋哥战无不胜,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可这打出血来,就出了大问题了,她赶紧往村口跑去,“二蛋哥呢?二蛋哥在哪儿?”
“在……在……”赵忠国支支吾吾的,挠着脑袋,表情有些十分别扭。
钱青夏瞪她,老实巴交的小男生便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在屋子里躺着呢。”
二蛋的家就在附近,也不远,走上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她抬脚就打算走,随后又想起了钱玄同的话,她迟疑片刻,还是往二蛋家的方向奔去。毕竟就要走了,二蛋又曾经于她有恩,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一眼。
她走得急,赵忠国也在后面紧紧跟着,大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翻山越岭的,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现在天气不热,钱青夏却出了一身的汗,她抬起袖子,随意把脸上的汗胡乱一抹,踏进了那个到处都是鸡鸭粪便的土院子。
土院子不大,土屋更是低矮,屋顶搭着茅草,虽然整体看起来很破旧,上面的茅草却被人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茅草上因为春季的雨水,鸟儿叼来的种子已经扎根在上面,发出了一抹嫩芽。
钱青夏抬脚,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股子的味道,虽然是白天,却昏暗不已,她站着适应了好几秒,才勉强能够看清东西。旁边还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钱青夏惦记着二蛋,也没太注意,她摸着东西走到床边,“二蛋哥?”
“青夏?”床上响起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还带着几分痛苦和克制,不想让来人发现他的痛苦。
钱青夏赶紧点头,“二蛋哥,是我。”
床上的人放下心来,一直严肃的语调终于轻松了些,只是依旧能听出主人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硬汉,“你怎么来了?”
“二蛋哥你还说,刚刚赵忠国跑来和我说,你跟人打架都流血了,害我担心得不行,立马就背着我爸跑了过来。”钱青夏紧张的望着昏暗光线下床上的人影,她关心询问道:“你怎么样?严不严重啊?血流得多么?要不去小诊所包扎一下吧。”
“不打紧,昨天遇到一个好人,他带我去诊所里上了药,又打了针,现在已经好多了。”
二蛋说着,赵忠国也跑了进来,二蛋听见声音,立马出声,“忠国你出去。”
“我有话要和青夏说。”
他把刚刚进来的赵忠国赶出去后,这才在床头摸来摸去,他摸出一个东西,塞进钱青夏手里,“昨天听见你说你要走了,也没什么东西给你,只有这个,你不要嫌弃。”
“既然离开了这里,就好好读书,别再像现在这样跟着别人混日子,没有前途。”
钱青夏手里的东西不大,她摸了摸,也不确定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二蛋哥你放心吧,我打算去当演员了。”钱青夏傻笑,试图让气氛变得更轻松些。
“我现在老有志气了,等哪天我出名了,我就风风光光的回村里,请你们大家伙吃顿好的,不吃撑肚子不给走。”
“演员?”
二蛋话里有些不赞同,“听说那里面的女人总会被一些老男人惦记上,你……”
“诶,二蛋哥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了,虽然我跟着你混得不久,可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我这么机灵,你还怕我吃亏不成?别说是一个老男人,就是来两个,我也打得过,就算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啊?”钱青夏拉长了语调,话里透着被人看轻的不爽。
“成,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捎人带句话回来,我带着大林子去给你讨回来。”
“好。”钱青夏眯着眼睛,笑得很甜。
“那二蛋哥你到底伤得严不严重?”她问道,刚刚他还没回答她呢。
“不严重,就是这几天不能下地干农活了。”二蛋声音很平静,他怕钱青夏紧张和担心,又说道:“不过我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挖些草药,也能卖些钱。”
“我托人去问了,那家伙比干农活还要赚钱。”
钱青夏这才放下心来,“行,那我放心了,到时候二蛋哥发达了可别忘记我这个腿部挂件啊。”
“腿部挂件?”
“恩……就是你的小跟班。”她笑着解释,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刚刚赵忠国急急火火的模样,她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幸好。
“你背着你爸又跑出来,再不回去又要被说了,别和你爸顶嘴了,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以前每次远远碰见钱旺财,他都会被钱旺财翻白眼,活像他抢了他家闺女似的,二蛋觉得自己再冤枉不过。
“快回去。”
钱青夏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她站起身来,“那你好生休息,以后就别带着大林子出去打架了,抓紧时间卖些草药多挣些钱,咱们这里背靠大山,草药又多,二蛋哥你稍微勤奋些,也能赚上讨媳妇儿的钱,好好孝敬伯母伯父。”
“知道了知道了。”二蛋不耐烦打断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婆婆妈妈,一直说烦人得紧。”
钱青夏眉梢挑起,心想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她终究压抑住了本能的顶嘴反应,“那我可就真走了啊。”
“走吧走吧。”
钱青夏当真转身就走。
“对了,那个东西你保管好,我看卖给我的那个人老珍惜了,听他说是叫什么天珠,我用五块钱买回来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反正听说它可以保佑人一生平安,你好生戴着,别弄丢了。”
二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钱青夏脚步一顿,天珠?
她想的那个天珠?
她赶紧回头,呼吸都热了些,“几眼的?”
“好像是八还是九眼。”
“!”钱青夏立马觉得手里的东西烫了起来,她赶紧回去,把东西还给对方,“二蛋哥,你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可是后世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贵什么重,给你你就收着。”二蛋哥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语气严厉,“你要出去闯荡,哥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送你一个平安符,你还不收?”
“不是,我……”钱青夏无言以对。
“既然你说他它值钱,那就当是哥提前送你的嫁妆,出去别随便找个野男人,要是没钱了,你就把这东西卖了!”
她瞬间哭笑不得,二蛋哥这思维也太清奇,若真到了那步,她宁愿饿死也不会把这东西卖掉,就算是死,她也要带进棺材里!
钱青夏深呼吸一口气,把东西小心收进空间,她对着二蛋哥深深鞠了一躬,“二蛋哥你放心,等我挣钱了,我一定会回来给你盖间大房子。”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能得到这般纯粹的兄妹关系,她实在感激不尽。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那不耐烦的模样就跟驱赶小猪仔似的。
钱青夏恋恋不舍转身离开,隐约间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盖什么大房子,有那钱不知道存起来把自己打扮好看些么。”
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出了屋子,赵忠国还在屋外守着,她抬起下巴指了指里面,“你进去吧,二蛋哥和我说完话了,我先回去了,不然带会儿我爸又要说我了。”
她和赵忠国分别,缓步往家走去。
她走着,背后突然觉得凉飕飕的,她回头望去,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钱青夏定眼一瞧,这不是那个谁,那个伸出援手的大兄弟么?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在这里?”
萧战见着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面无表情,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见了,他一脸冷漠,没有接话。
他心中嫌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跑进陌生男人的屋子。
也太不知道轻重。
屋里躺的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他正好遇到,他才不会把人救回来。亏她还放心大胆的进去了。
钱青夏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懒得再和他说,她转身,默默沿着小路往回走,后背始终传来让她不太舒服的锋芒,她走了一小截路,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送你回去。”萧战脱口而出。
“?”钱青夏皱眉,她对这里熟悉得闭上眼睛都不会迷路,倒是他,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钱青夏后退两步,瞬间狂奔起来。
萧战隐约能猜到对方把自己自己当成坏人了,可没想到她干脆又直接的狂奔起来,一下子就跑远不见了人影。他抬脚欲追,不过片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追上去,指不定就真的成坏人了。
就之前见到的她伶牙俐齿的模样,指不定还会挂在自己身上张嘴咬几口。
正文 第 10 章
钱青夏飞快往家里跑去, 为了避免后面的人追上来, 她还特地在田坎间, 林立的小土屋里穿来穿去, 兜了好多个圈子, 她到家的时候, 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 她倒是差点把自己累死了。
钱青夏跑到了家门口,两条腿直发软打颤,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径直跌坐到了地上,往后一仰躺到地上。
钱旺财和钱玄同两个人回了家,半天寻不见她的影子, 急得屋里屋外转了好几遍, 焦灼得不行。两个人碰面商量了一下,正打算关上门好好出去找人时, 结果一踏出家门, 发现那小王八蛋却直挺挺躺在地上。
要不是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着, 钱旺财都要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他一爪把地上的提起来人, 恨铁不成钢中又透着别扭的关心, 他把钱青夏提了进去, 这次竟是连想生气打人都没有力气了。钱青夏跑得满头是汗,一张脸通红,大口喘气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可怜。
楚楚可怜的, 跟个小乞丐似的。
“臭丫头, 不是让你别出门吗?又跑哪儿去瞎混了。”钱旺财一甩手,终究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过来。
“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还是赶着去投胎呐。”他埋怨着,想拍钱青夏两下让她长长记性,最后又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
真拿这丫头没办法。
“没,就出去跑了两圈。”钱青夏见着父子俩担心的表情,她强打起精神,在虚空中比划了几下,装作自己十分强势。
“爸,三哥,你们看我是不是武打动作特别好?”她傻傻笑着,也没想让两个人承认,她说完,自己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我估摸着这样子应该可以去拍打戏了。”
“我刚刚沿着咱们屋子跑了好久,脸不红气不喘,坚持了半个多小时。”她脸上十分得意。
如果忽略她喘得不行的样子的话。
钱旺财最终没忍住一掌呼在她头上,“你这死丫头,整天没事绕着屋子瞎跑什么?就你这模样,还去演打戏呢,说话都说不清楚,你干脆去演大小姐算了。”
“你要是成天没那么皮,不净往脏兮兮的地方钻,我倒是信你可以靠演戏出人头地。”
不得不说钱旺财还是挺了解原主的,钱青夏难得没有顶嘴,原主是真的让人头疼,既害怕跟着林小曼出国读书,害怕被三姨和周冰琳说闲话,跟了钱旺财又不懂珍惜不懂得感恩,天天让钱旺财操碎了一颗石头心。
虎得一批。
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当真是熊孩子中的王者级。
让人气得牙痒痒,偏偏还拿她没什么办法。
钱青夏不想顶嘴了,她端过钱旺财倒来的开水,急急喝了两口,她喝得急,钱旺财立马捉住她的碗,操心道:“你慢慢喝,又没有猪仔和你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这不是渴了吗。”钱青夏仰头看他,倒真的喝慢了些。
“爸,我饿了。”她喝完了水,歪着头说道,她动了动鼻子,没有闻见屋子里饭菜的香气,想来两个人一回家就来寻她了,一时还没来得及烧火做饭。
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她跳下木凳子,动了动身体伸了个懒腰,“爸,今天我给你做饭?”
钱旺财一听立马把她按回去了,“丫头家家的,做什么饭,没出息。”
“就知道往厨房跑。”他说完,拉着一旁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钱玄同进了厨房。
哪怕钱旺财进了厨房,都还在念叨:“你就应该送去让你妈带带,好好学学你妈的知识文化,多读些书。”
钱旺财嘴里说着,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一个丫头,年纪还这么小,哪能天天想着钻进厨房做饭?就应该像小曼那样,多读些书,以后自己就算没有男人依靠,也能满世界跑做仔细想做的事情。
林小曼嫁给他是个意外,但这丝毫不影响林旺财佩服自己的老婆。
他是个没文化的糙汉子,林小曼是个有文化的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林旺财认为,钱青夏也应该像林小曼那样知识渊博,做个文化人。
不管走到哪里,都让人敬佩。
“知道了知道了。”钱青夏没有敷衍,虽然嘴上说得随意,她却是把钱旺财的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她走到灶房门口蹲下,她歪着小脑袋,满脸纯真,钱青夏眨了眨眼睛,“爸,等我赚钱了,我就给你买大哥大,他们说大哥大老显身份了。”
“得了吧你。”钱旺财嘴上嘴上得理不饶人,憨厚的脸上却忍不住带上了欣慰的笑,他绷住表情,“就你那模样,还给我买大哥大呢,我一庄稼汉,要那东西做啥?”
钱青夏听这话,蹙起眉头,“爸,难不成你一直打算在这里养这群猪和牛羊么?”
“你爸养这些牲畜怎么了?怎么的,你要出去当演员了,怕你爸丢脸啊?”钱旺财立马瞪着眼睛,气势汹汹。
“好歹我今早还卖了十头猪给你当做路费。”
“那倒不是。”钱青夏也没有恼怒,她只是在想,等以后各种技术发展起来了,钱旺财一直在这个偏远地方养猪牛羊,也不是办法。虽然现在是挺挣钱的,可以后,那就很难说了。
“我只是在想,妈妈回来了,我们一家人都没什么时间聚聚,想妈妈和哥哥们。”钱青夏温婉的开口道。
“如果爸爸能在远离妈妈家的地方租个空地养猪就好了。”钱青夏眨了眨眼睛,望着钱旺财,表情带着孩童特有的认真,“到时候爸爸妈妈就可以住在一起啦,要是爸爸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可以请人帮忙。”
“你倒是说得轻巧,搬到大城市里,你知道要多少钱么?你知道找到一个合适的厂子有多困难么?还有我这群猪仔吃这些天然的牧草,长得敦实,肉质口感又好……”
“那不也是和别人卖一样的价钱么?”钱青夏打断了他。
“……”钱旺财嘴唇嗫喏几下,一时间倒是被自家一向嬉皮笑脸的女儿说得回不了嘴。
钱玄同听了一阵,也大概知道小妹的意思了,他站出来打圆场道:“爸,小妹的意思是,你在离市中心近的郊区取一片地,也能像现在这样放养,又能保证肉质,在那边交通便利,又好销售,最重要的是,这样你和妈妈就能经常在一起了,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
钱旺财被说得无言以对,他徒劳的瞪着眼睛,“就你俩有理。”
嘴上说着,他到底也没有在固执的反驳,反倒是沉着一张脸仔细思索起来。
让那调皮的丫头一个人去她爷爷奶奶那儿住,他确实是不放心的,也不知道那丫头习不习惯,会不会过去几天又给人欺负了去,会不会第一天就哭闹着不肯睡觉,虽然也是十几岁的人了。
钱旺财往深处一想,越觉得放任钱青夏一个人过去,隐患颇多,怎么想都觉得不放心,偏偏今天还叫三儿子去买了火车票。
他真是喂猪喂糊涂了。
吃饭的时候,钱旺财就一直盯着钱青夏看,看得钱青夏莫名其妙的,她爸是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她女儿了么?
谁知她正想着,钱旺财一巴掌就呼上她的头顶,跟摸小狗似的摸着她的脑袋,差点把她这几根营养不|良的头发给撸秃了去,“丫头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了?你爸我觉得你说得还有点儿道理,所以明天你和你哥先坐车去你爷爷奶奶那里,等我把这边处理好了就过来陪你。”
钱青夏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意,不过鉴于父女俩的关系,她还是佯装生气的挥开了钱旺财的手,“你来就来呗,什么叫过来陪我,说得好听,你明明是自己想妈妈了。”
“小兔崽子。”钱旺财又想打人了。
这臭丫头一天不和他顶嘴还不习惯了是吧?
钱旺财转眼间就改变了自己的发展战略,也没有丝毫心慌,反正家里有的是钱,怕啥?
他想着钱青夏以后的生活,难得正经,“你先过去,在你爷爷奶奶那儿休息两天,到时候你爷爷奶奶再托关系把你弄进他们的学校里面,进了那里面的学校,可就不能像在这偏远的山区里胡作非为了啊!那里面可都是有文化的孩子,你要好好和他们相处。”
“别整天到处找人打架了,不然你爸我非得坐车过来狠狠揍你一顿。”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你看见我的耳朵没?”钱青夏指着自己的耳朵,钱旺财下意识凑过去。
“都起茧子了。”
钱玄同“噗嗤”笑出声音来,妹妹怎么这么逗?专门逗爸爸玩,关键是爸爸还每次都被妹妹耍得团团转。
他想着钱旺财的误解,赶紧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不过爸,爷爷奶奶那里面的孩子都是军人的孩子,个个都比小妹还要调皮,小妹要是不霸道一些,恐怕还会被欺负。”
“什么?”钱旺财惊讶得破了音,他调高了音调,立马转头望向钱青夏,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要是你进去以后有混蛋小子敢揍你,你就揍回去!揍得她爸妈都不认识他!”
“揍进医院了,你爸爸我给你付医药费!”
“要是揍不过,被欺负了,告诉你爸爸我,我带人去揍得那小子看着你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