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坑爹系统不让说话   周日下午, 飞驰着穿城而过的地铁一号线第四节车厢, 气温有点低。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搀着个老太太站在立杆旁, 指着座位最左边的年轻女孩破口大骂, 面目很是狰狞。
  
  “让座”“道德沦丧”“发微博”等词语中, 夹杂着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
  
  周遭的人已经司空见惯, 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权当没听见。
  
  而身为当事人的程梓月面对连番的轰炸, 满脸波澜不惊,更好似万事无关一样。她靠着椅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继而抬起头目光直视, 眸色像锋利的刀子,恨不得代替安全锤给对过窗子穿个窟窿,气场冷得与她的年龄外貌完全不符。
  
  约好的试镜已然就快来不及了, 去个医院还要听个中年妇女逼逼个没完却不能还嘴——不是她不想说话, 她有自信,只要自己一开口, 就能有一百种方式让这位大姐下不来台。可是——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 身上被绑定的系统实在太坑爹了。
  
  这位系统亲叫晋小江, 最核心的板块名曰“沉默是金”。此版块在她身上最大的作用就是, 每当她有要说话的意图时, 就会弹出一个像手机电量显示一样的进度条, 旁边的数字即是她当日可使用的字数余额。
  
  此余额可累积使用,在月底清零,且不可预支。
  
  今儿一早, 那数字还是20呢, 现在,已经变成了13。
  
  望着那个醒目的、红色的、大大的13,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这几天,整个世界都对程梓月很不友好,一个多礼拜没睡过好觉的她看东西都重影了。
  
  万恶之源就是她楼上的住户,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埋头造人,仿佛身体永远不会被掏空。房梁上咯吱咯吱到天明,不仅对她这只不能狺狺狂吠的单身狗,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更摧残了她在原来那个时代,二十二年辛苦养成的早睡早起的生物钟。
  
  终于,在早晨她跑步回来洗澡的时候,卫生间吊顶承受不住如此集中的火力,就硬生生地塌了。
  
  “卧槽!还有完没完!”
  
  被砸在下面的她满身泡沫、光着身子站在浴室正中,脱口而出。说出去的7个字如同掉进地沟的金豆子,再也捡不回来了。
  
  铝扣板在膝盖留下了一个长长的“爱的划痕”,后背也砸青了。
  
  伤口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她的预计,她只好坐地铁跑躺医院,处理一下顺便给屁股来一针破伤风。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样尴尬的场景。
  
  这位喋喋不休的大姐大概也是搀着自家老母去医院的,环视了一周,最后决定从程梓月下手,声讨个座位来。
  
  且不说她膝盖有伤根本站不稳,最讽刺的是她这一排本来能坐六个人的座位,加上她只坐了五个人。但旁边四个胖哥们儿纹龙刺凤坐得任性,又是一人一身黑就差把“黑/道大佬”写脑门子上了。
  
  所以苦逼兮兮挤在一个角落的她就成了最有可能被攻克的对象。即使她膝盖贴着厚厚的纱布,即使本来这一列其实有个挪一挪就能出现的野生座位。
  
  那位大姐调门越来越高,好似一台拖拉机。
  
  程梓月再也忍不住了,上下唇一动,脱口就要说话。
  
  视线忽然变得一片猩红。好心的晋小江系统立马给她弹出来血一般的八个大字:
  
  【多说多作,死于话多。】
  
  好了,系统赢了。上辈子死前的凄惨经历又回到眼前。
  
  那时,程梓月还不是21世纪的十八线小艺人,而是历史的长河中,某朝某代一位茶馆老板娘。
  
  她自幼没爹没娘,被茶馆的掌柜爷爷养大,在茶楼里主要负责说书,偶尔也打个河北梆子、唱段京东大鼓、说说相声给人捧哏,或者换上一身行头在京剧里跑个龙套。
  
  后来掌柜爷爷瞧她聪敏机灵,学什么都快,死前就将茶楼托付给了她。
  
  她接管茶楼之后,也没放弃说书的老本行,而是结合江湖琐事、朝堂大事、东家菜摊、西家宅院自己编了段子来说。此一与时俱进,实在吸引百姓眼光,茶楼一时间生意爆火。她又拿出不少银子拓了地界、置办新屋,三楼开了客房,二楼开了雅间,将东街西巷几间客栈全挤垮了。
  
  可树大招风,好景不长,她这“针砭时弊”显然是没少得罪官宦子弟。有一日,她正笑谈兵部尚书家里十一个小妾,因搓麻凑不成三桌打成热窑的事儿时,官兵忽然破门而入,以妄议朝政为名,把她的店砸了个稀烂,将她的伙计一个个按倒在地,有反抗的直接乱棍打死。她眼疾手快,抱着柱子爬上房梁,说什么也不下来。于是官兵里站出个大汉,把手里的红缨枪往天上那么一丢——
  
  她就一命呜呼了。
  
  再一醒来,她已经跑到了这个汽车满街跑的时代,脑子里还绑定了个奇葩系统,天天提示她:沉默是金。
  
  转眼间,每天只能说20个字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其实这20个字也不是绝对的。它并不约束程梓月的演艺生涯。也就是说,她在镜头前的念白、台词、广告语,都不会算在20个字里头。相反,只有与人沟通,包括发短信、打电话,才会算进去。
  
  而且据晋小江系统自己透露,沉默是金板块绑定了成就系统,可以通过解锁成就来扩充每日可以说话的字数。
  
  第一个成就的名字叫“萍水相逢”。
  
  意思是她要遇见某个人,才可以解锁。
  
  然而至今,这个成就都是灰的,任凭她结识了那么多人,却怎么也点亮不起来。
  
  很显然,在她面前这位非要跟她抢座的大姐,也不是她要找的人。
  
  列车缓缓减速,离医院还有两站。
  
  程梓月像个面瘫一样按兵不动,但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停稳之后就这么站起来一瘸一拐地下车吧,下一趟再上来。她实在忍不了了。
  
  谁知她还没使上劲儿,就见一个瘦高瘦高、面向有些凶恶的小哥从人群缝隙里挤了出来,抬手在那位大姐肩膀上戳了一下:“像个拖拉机一样,你还有完么?”
  
  那女人回头一看,对上那小哥深深的眼窝之后,就是一愣,气焰立刻灭了一半。
  
  但她咽了口唾沫,没打算放弃战争:“你老几?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小哥微微低下头盯着她,白皙的眼底一片阴影:“她腿瘸了,你瞎吗?”
  
  “但是我妈她——”
  
  “那是你妈,又不是她妈。”
  
  “尊老爱幼你懂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见老弱病残不应该让个座儿吗?”
  
  “用给你再买辆车吗?”
  
  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中带着“老娘征战沙场几十年居然败给个毛头小子”的挫败感,半天没再出声。
  
  列车停稳,程梓月随着惯性晃了一下,跟围观群众一样,都听傻了:小伙子,你很有我的风范嘛。
  
  她默默抬起头看了看他。瘦,真瘦,跟根儿芦柴棒一样。
  
  这站位于市中心商业区地下,车里好多人半天才缓过神,匆匆下车,车厢一下就空了许多。
  
  瘦高个小哥两步走到一人占了两个座位的胖子大佬身前,扬了扬下巴:“让让。”
  
  胖子缓缓抬头,眼神凶狠,大概在说“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下次上车刷两张卡,再坐俩座儿。”瘦高个拿眼角看他:“没钱就少吃点。”
  
  胖子瞬间就急了,捏了拳头站起身子就要上手。
  
  谁知那瘦高个抬起手,就用右手一根食指在他心窝一戳,胖子“哎呦”一声,就斜斜地倒了回去,挤在他几个哥们儿身上,挪出了一个座儿来。
  
  “下次别专挑软柿子捏。”瘦高个回身,跟那大姐一偏头:“坐吧。”
  
  那大姐又是一愣,一边摆手一边搀着老太太往地铁门挪:“不用不用,谢谢小伙子,我们下站到了,下车了。”
  
  瘦高个看着俩人在门口站定,才转身蹲在全程面瘫、内心爽极的程梓月身前:“我背你,去医院。”
  
  程梓月更懵逼了。她愣了三秒钟,十分镇定地说:“不用了,谢谢。”
  
  妈的!说完才意识到:她怎么说话了!还是这么没用的话!字数余额还要用来打电话给经纪人请假呀!晋小江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谁知,半晌,进度条右边那个“13”根本没发生变化。
  
  她一瞬间,以为是系统bug了,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但随后,耳朵里传来十分清脆的“叮”的一声,面前一簇烟花绽放:
  
  【恭喜你,解锁成就“萍水相逢”,字数上限+5。】
  
  在程梓月的震惊中,这小哥儿没拿自己当外人,反手拉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撂在自己后背上了。
  
  他一站起来,程梓月的脑袋都要顶到车顶了。她刚要使劲儿挣脱他的掌控,从他后背溜下来,就听他说了一句话。
  
  “没事儿,我就住你楼上,咱俩邻居。”
  
  她早起吃的煎饼果子差点没吐他一身。
   正文 自我介绍!10字以内!   竹竿男别看瘦, 但是特别有力气。他托着程梓月的大腿走得相当稳, 步伐矫健就跟要飞起来了一样。
  
  程梓月满面阴沉地挂在他后背上, 腹诽:要不是她赶时间, 是死也不会让这位纵欲过度的背她的。瞧他印堂发黑一脸颓色的模样儿, 就是有再大的劲儿, 估计再咯吱两天也得从人棍变成人干儿。
  
  况且, 她家卫生间的顶子还在地上摊着呢,都是拜这位人干儿所赐!
  
  就这一件事儿,就够程梓月气半个月了:这个时代有想用就能出来的热腾腾洗澡水、不用挑粪的恭桶, 和各种香喷喷的珍珠水,卫生间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存在。而今天早起, 这位仁兄居然把她的卫生间弄塌了——
  
  丧心病狂!
  
  一直到坐在医院楼道里做皮试, 她看着给她忙前忙后交钱挂号的竹竿兄,依旧是眼锋如刀, 恨不得把他削成一罐牙签儿。
  
  但竹竿儿始终弓着个背、低着个头, 连看都不敢看她。她这满腔怒火没处发泄, 好似一整套降龙十八掌打在大棉花上。
  
  这时, 从她的小挎包里忽然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音乐。她知道是那个叫手机的东西响了, 赶紧拿出来看。果不其然, 她还没请假,经纪人助理许央就追杀来了。
  
  她左滑右滑终于给鼓捣通了,拿在耳边却又不敢说话。
  
  “喂?”手机里, 许央的声音如同狮吼:“程梓月, 你还想不想干了?都开始叫号了你人呢?”
  
  竹竿儿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一把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贴在耳朵旁边,面无表情地说:“她腿让我砸瘸了,在医院呢。”
  
  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刚打完针,哭得梨花带雨。她姥姥还是奶奶好不容易拿一根棒棒糖给哄好了,她抬头看见竹竿一脸凶恶,哇的一声又吓哭了。
  
  程梓月汗颜,又把手机抢了回来,飞速说了一句:“马上到。”
  
  然后,她黑着个脸看着视线里13变成了10,深吸一口气,不顾听筒里仍然在癫狂着喋喋不休的许央,把电话挂掉,手机扔回包里。
  
  而竹竿兄愣了两秒,转过身子,老泪纵横:我怎么能又吓哭了一个小朋友……我怎么能又惹毛了程姑娘……这世道太艰难了……对锄强扶弱的人一点也不友好!
  
  程梓月瞪了他一眼,再次看了一下表。
  
  今天的试镜的确很重要,几乎是她职业生涯以来,公司安排她参加过的海选人数最多的选拔。四万人。她原来说书的那个镇子加一起都没有这么多人。
  
  但杀到试镜的只有一百来号,可知有多不容易。
  
  而大家竞争上岗的,是著名修仙小说改编的大型网游《逗破苍穹》的宣传片女主角“玉相宜”。
  
  《逗破苍穹》这篇网络小说人气非常高,刚开始连载就火遍了校园,后来又慢慢侵蚀到工作族群体,最后甚至将褪色许久的仙侠热重新燃了起来。新奇的打法、暴爽的升级流,以及跌宕的爱情故事,让它在收割了许多少男梦想的同时,也收获了相当大数量的女粉丝。
  
  国内最大的游戏开发商盛途看中了其中的商机,迅速组起团队将其改编成了大型网游。在放出第一组概念片的同时,发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此次真人宣传片将启用生面孔,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女一号玉相宜。
  
  至于这么好的机会,经纪人为啥主推她来呢?抛去长相、身材不提,应该就是她合同快到期的缘故。就跟回光返照一样,最后再努力这么一次,能红则红,红不了等合同到期就各回各家了。
  
  但她穿越一个多月,只参加过广告拍摄,却从来没参加过选拔。前几轮海选,还是倚仗公司的人脉和给做的优秀简历才能通过,这次面试全靠她自己,实在有些困难。
  
  况且她根本不知道,面试回答问题的字数会不会算在她仅剩的10个字里。
  
  如果算的话——
  
  她八成是死定了。
  
  “程辛月。” 一个小护士从急诊室里探出头来。
  
  程梓月立马满脸黑线:你他娘的认不认识字啊?还程辛月,我看你是成心错吧?!她强压着怒火一瘸一拐站起身,到那小护士面前,汇集起无数想骂人却不能骂、想说话却不能说的怨气,给她来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又淡如云轻如风的白眼。
  
  小护士高昂的气质立马矮了半截:妈呀,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财团千金吗?
  
  竹竿儿紧接着就跟了过来,在后头冷冷地说了一句:“她叫程梓月。”
  
  小护士脊背一凉,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个名字。“啊?哦,看错了,哎呀不好意思啊程小姐,太对不起了——”小护士对着里间大声赔礼道歉,看着竹竿儿的背影,还一阵阵心有余悸:这俩人什么来头,浑身杀气凛凛的,是雌雄双煞么……
  
  “诶先生您不能进去——”等她反应过来,竹竿儿先生已经长腿一迈大步流星进去了。
  
  程梓月没在意外间发生的事儿。有人替她说了话,她心里正暗爽着,收腹提臀,优雅地就趴在了打针台子上。
  
  玉相宜是个善使长剑、仙术高超的女子。程梓月寻思,这次试镜肯定是要试试剑招的。待会儿她只要像过去在台上一样,一个亮相开始耍耍花活儿,准保技惊四座。她会的那些,就现代的懒人们大概没个一年半载的苦练功夫,很难能模仿,更别提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了。
  
  正高兴着,现实的针尖就在她臀部重重地戳了一下,直接将她的美好愿景给戳破了。
  
  程梓月一口咬住下唇,拼命将尖叫用的拟声词咽回肚里,眼泪儿都要憋出来了。她揪着床单直抽抽,心里的防线就要崩塌了:现代的郎中太狠了,还是古代的好,来个方子煎几次药吃就行。
  
  “放松点,针头都进不去了。”
  
  女大夫抬手在她雪白雪白的小屁股啪啪就是两下。程梓月默默卸了劲儿,整个大腿都麻了。
  
  等她再站起来,龇牙咧嘴地转过身,就见蓝色大屏风后头伸出个脑瓜来,满脸通红得跟个大西红柿一样。
  
  ……
  
  这杀千刀的楼上竹竿男!偷窥狂!
  
  小护士满脸尴尬地站在他后头,身高才到他胸口第二个扣子。
  
  程梓月脸都气青了,粗话已经到了嘴边。
  
  视线右上角的“10”越蹦越大,最后,整个视线都红屏了。好心的晋小江又弹出八个大字:
  
  【多说多错,死于横祸。】
  
  她两步走到那竹竿面前,用凌厉的眼锋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心惊肉跳、追悔莫及、生活不能自理!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小护士莫名打了个冷战:大夏天的,是要飞雪的节奏?
  
  竹竿咽了口口水,避开她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下腰一把将程梓月扛了起来,转头就跑。
  
  程梓月两眼一黑:还是让老娘死了吧。
  
  竹竿一路狂奔,到医院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把程梓月塞了进去。他自己又绕到副驾驶,砰的摔上门:“去和景大厦。”
  
  程梓月怒气冲冲地坐起身子瞧了眼手表,忽然一个愣怔:他咋知道她急着去和景大厦的?
  
  也没字数可以问了。她白了他一眼,开始思考如何在10个字以内做好自我介绍……太难了!
  
  而且就算自我介绍10个字能搞定,后头的问题怎么办?!难道只能点头摇头了么!
  
  半个小时以后,程梓月乘电梯到了15层,一出门就看见许央正叉腰站在那运气呢。而许央身后,坐着好几排姑娘,一个个华彩衣裳、争奇斗艳,此时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这个迟到者身上,一个赛一个的轻蔑。
  
  许央毫不留情,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嗓子说:“姑奶奶,什么叫腿让人砸折了啊?你怎么那么能折腾呢,又惹上黑社会了?得,里头都叫到58了。你是60吧?再晚五分钟你就直接给我走人回家!”
  
  什么黑社会,他就是路人甲啊……
  
  程梓月有苦说不出,只能眼含热泪,作出一个万分抱歉的表情。
  
  “去去去,赶紧换衣服补妆。”许央白了她一眼,把衣服化妆包都塞给她,一路给推进了更衣室。
  
  还好今儿面试的是古装,大裤子二裙子绝对能把她膝盖的纱布挡住。迅速换完衣服,程梓月简单补了个底妆,描了个扬眉,又刷了点睫毛膏就出来了。
  
  “我的大宝贝儿,还来得及,你别瞎对付行么?”许央看她出来得那么快,就要把她推回去。结果定睛一看,立马傻一半:“你这——古装扮相不错啊。”
  
  还有半句她没说,实在怕她骄傲:看起来还真有七八分剑仙的样子!
  
  “59号,60准备!”
  
  程梓月给许央比划了个谢谢,一溜小跑进了准备间。
  
  等面试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都平静下来了。正中央坐了五个评委,三男两女,见到她的打扮,眼睛里都冒出了些不一样的光。
  
  第一个问题自然还是自我介绍。
  
  程梓月早就准备好了。她稍抬着头微微一笑:“我叫程梓月,来自古代。”
   正文 男主他有点萌   话说程梓月这具身体的原主在经纪人手底下, 根本就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艺人。她多半的活儿是在拍平面、走过场, 接过的最大一个任务是五个人做的披萨广告, 还连句台词都没有。
  
  放程梓月那茶楼里, 那就是三等龙套。
  
  所以穿越之后, 得到了她星星点点的记忆, 程梓月很替她心酸。
  
  其实她的长相不差, 与穿越而来的程梓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已经二十出头的人了,却还是十几岁的清纯样貌。不笑的时候,又自带一种疏离的感觉。这反差很出众, 非常容易让人记住,一眼望去,任谁都会觉得这姑娘出尘得很。
  
  但此话, 只针对素颜。
  
  大概是职业病, 现代程梓月常年浓妆,已沾了许多风尘气。应是不会依着自己的气质打扮, 将本来闪光的英气全淹没了。
  
  因而程梓月扔了她很多容易造成妆感重的化妆品, 立志要把脸养回过去的自己, 目前已经颇见成效。再加上本来就是从古代来的人儿, 她举手投足间自然就带着一股子古典与清雅。
  
  所以几个重要人物第一眼看见她时, 统统觉得:这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有戏!
  
  两眼放光也是自然的了。
  
  然而当程梓月一句“我来自古代”说出口的时候,几个大人物都绷不住了,全扶额笑了出来:这姑娘画风太清奇!
  
  但他们的笑, 远远比不上程梓月的。
  
  她又是为了什么笑呢?当然不是因为自己语惊四座了。
  
  而是……
  
  字数余额还是10!并没有减少!晋小江系统开眼了, 识别出她这是工作需要了!
  
  【请专心工作,祝一切顺利。】
  
  熟悉的一句话闪过屏幕之后,视线里所有非自然的元素全消失了。
  
  程梓月感动得眼泪儿都要下来了:太不容易了。
  
  这时候,坐在最右的那位最年轻的小哥儿说话了:“你看过《逗破苍穹》这本书么?”
  
  程梓月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是撞到刀口上了。报名参加海选的时候,许央的确给她买过一整套的《逗破》。可是里头的字间架结构极其简单,貌似是叫简体字,和她认识的字多数都对不上号,她看起来很费劲,于是到现在都只啃了十几章。
  
  而一开口就问这种问题的,又这么年轻,他八成是写话本子的原作者。
  
  她如果大言不惭地说看过,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所以这时候诚实点,说不定真诚能打动对方呢!
  
  她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地说:“我们经纪人助理给我买过整套的。但是你们现代人的字我实在看不太懂,所以磕磕绊绊只看了十几章……”
  
  她话音还没落,五个评委又都笑了:这姑娘太幽默了。
  
  刚才问问题那小哥儿捂着嘴,跟站他身后一个工作人员说,“一会儿给程小姐拿一套台版繁体的。”
  
  说完,他又探出身子跟坐在正中间那中年大叔说:“郑导,你看,盛途的版权费还没给我呢,我又赔进去一套书。以后这抛砖引玉的事儿谁爱干谁干,我不干了。”
  
  中间那位郑导对着他俩当间那位有点上了年纪的大姐说:“看了吗,他这是变着法儿的找你要版权费呢,赶紧给人家,别拖欠农民工工资了。”
  
  程梓月大致明白了,中间那位是导演,他旁边坐的那位大姐是盛途的代表,最边上那个就是原作者。
  
  仨人说得热闹,直接把她晾这了。她以为自己这是没戏了,赶紧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只要给我一本我能看懂的,我两天就能看完。可不会功夫的姑娘想练功夫,恐怕就得两年见了。”
  
  郑导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饶有兴趣地问:“哦?你会什么功夫?”
  
  程梓月无比自豪:“我原来唱过戏,还会点拳脚功夫,演个女侠、神仙的都可以。”
  
  她话音刚落,坐在最左的大叔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把奇形怪状的剑。
  
  “小姑娘,看好了学一段。”
  
  说着,大叔走到她身边,出其不意一招横扫,长剑在手腕那么一翻,整个人原地转了个圈,最后稳稳当当的一个马步扎下去,宝剑直刺敌方下路。
  
  这俩动作看起来非常简单,但考的估计就是腿底下功夫。除了走位以外,步法不能碎,下盘一定要稳,连裙角都不能有一点拖泥带水。
  
  另外四位马上鼓起掌来。
  
  “刘指,今儿一天过去五十多个人了,终于能见你露一手,不易啊。”郑导扬着嘴角又跟程梓月说:“这位原来可是全国武术冠军,别演砸了。”
  
  程梓月点点头,还没等说话,一把剑就朝她飞了过来。但这抛物线弧度偏小,剑没往她眼前来,而是眼看着就要落在她小腿迎面骨上。
  
  是不是刚才她话说得太满,显得自大了,人家才故意刁难她?
  
  程梓月一抿嘴,左脚迅速抬起,往剑身轻轻一踢,剑就往右上飞了起来。她转身右手一接,直接横扫一招也转了个圈。
  
  干脆利落地翻腕挽了个剑花之后,她才心道不好:下一个动作是个刺剑,腿下要深蹲。可她右腿膝盖绑着绷带,根本蹲不下去。
  
  情急之下,她干脆给改了动作,右手握剑狠狠刺出去直攻中路,同时高抬左腿,来了个后抬腿一字马,稳稳当当定在了原地。
  
  她的四肢动都不动,跟提了线一样。底下五位看得都是一愣,脸上难免露出些惊喜的神色。角落里,摄影师咔嚓咔嚓两张样片,忍不住竖拇指。
  
  郑导首先发话了:“刘指,廉颇老矣,镇不住人家小姑娘了。人家这跟你踢馆呢。”
  
  “非也。”程梓月收了动作,撩起宽松的裤腿,指了指膝盖:“今儿早起我家房梁子塌了,给膝盖砸伤了,绷带太厚我蹲不下去。”
  
  “呦。”郑导愈发和颜悦色,关切道:“那下一轮之前能养好么?还想多看你露几手。”
  
  程梓月心里都美爆了,却没怎么在脸上表露,只抱拳十分有义气的模样说:“没问题。”
  
  听到程梓月顺利进了终面,还获赠一套繁体书的消息,许央连同经纪人都吃了一惊。她还没走出和景大厦,经纪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一通嘘寒问暖,还说要给她配件最仙儿的衣服去终面。
  
  她嗯了三次,说了一句谢谢,五个字又没了。
  
  一出门,她就看见外头正上演着奇葩一幕:
  
  竹竿儿兄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离开,正蹲在大厦门口的草坪上,一脸阴郁地看着一只很小的白色博美。而那只小狗狗瞪着黑珍珠一样的大眼睛,一脸戒备地抬着头死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人一狗之间弥漫着强烈的火药味儿,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程梓月一脸懵逼停在原地。她来时乘的那辆出租车也没走,司机靠在副驾驶车门上,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和它。
  
  瞧见程梓月出来了,司机隔空跟她咋了咋舌。程梓月耸了耸肩,二人立刻产生共鸣:什么鬼?!
  
  许央下头还有别的活儿,也没管她,径直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程梓月愣了一会儿,刚要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就见竹竿儿兄忽然抬手,挠了挠自己鸡窝一样的脑袋。
  
  博美宝宝恐怕以为他要采取什么极端行为,噌地就蹦起来,汪汪汪地开始冲他一通狂叫。竹竿儿也吓了一跳,想伸手去摸摸它示好,谁知博美张开小嘴儿照着他手指头就啃。幸好他躲得快,不然又得去一次医院排一次队。
  
  博美宝宝采取以退为进、虚张声势的策略,一边叫一边往回跑,等跑到足够远的距离,才平静下来,趾高气昂地寻找自己的星辰大海去了。
  
  出租车司机觉得有意思,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竹竿儿站起身子,一个眼神瞟过去,司机大叔立刻面露惧色,二话不说进车里去了。
  
  程梓月觉得有些好笑,也走了过去,却见竹竿儿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本来凶恶无比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点委屈的神色。
  
  程梓月一怔,忽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块被什么东西给戳中了。
  
  这位竹竿儿兄又瘦又高,长相很是凶恶。他远看是个竹竿,近看就是个发怒的竹竿。不管干什么,嘴角永远是朝下耷拉着的。
  
  然而此时,居然露出了这副表情?
  
  她忍不住挑起嘴角笑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家的卫生间吊顶,以及挨了一针又被看光光的屁股。
  
  那竹竿儿看着她嫣红的嘴角,脸腾地就红了。他赶紧避开目光,问她:“程姑娘,办完事儿了?”
  
  所以,他是专门在这等她?程梓月有些恍惚。在这里大家都叫她程小姐,他还是第一个叫她程姑娘的。她有些狐疑,继而点了点头。
  
  竹竿儿也跟着点头:“回家吧,我叫人给你修房梁子了,等咱到了他们应该也来了。”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还知道自己把她家顶子砸塌了。程梓月过了初试,心情多云转晴,又点点头,就往出租车那走。
  
  竹竿儿先她两步给她拉开了车门,等她坐好之后把车门小心关上,又绕到另外一边也坐进了后座儿。
  
  他报完地址之后,俩人就沉默了。程梓月明显看出他手心儿出了好多汗,好像特别紧张的样子。
  她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看呢。
  
  四目相对处,有点莫名的悸动,更多的是尴尬。
  
  半晌,竹竿儿幽幽开口:“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我呢?”
   正文 新版块,金手指!   出租车缓缓驶过减速带, 上下颠簸了一下。
  
  程梓月望着竹竿儿兄带着点委屈又含着些愧疚的眼神儿,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叫你天生长了一张恶霸脸啊?这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 估计一天要被过往官兵查上三次的。
  
  竹竿儿兄看着她笑靥如花, 一时间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又有点害羞, 还带着些不明所以。
  
  半天, 他舔了舔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又小声问她:“你不怕我?”
  
  程梓月心想, 真恶霸她都见过,还怕你个冒牌恶霸?她耸着肩摇了摇头,一脸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你不方便说话吗……”他浓眉皱了皱, 很是惋惜:“你——很难受吧?”
  
  诶?他怎么看出来的?程梓月有点惊讶, 随即很无奈地默默点了点头。
  
  竹竿儿剑眉紧锁,紧紧盯着她, 好像比她还难受。看了会儿, 他抿嘴试探性地抬起胳膊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沉着嗓子说:“没事儿,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
  
  程梓月挑眉, 有些不以为意。
  
  等回了家, 她果然看见三个装修工人站在门外,说要给她弄铝扣板。程梓月挺高兴的,开门就给人迎进去了。竹竿儿哥没拿自己当外人, 十分熟练地进了屋关好门。
  
  程梓月觉得他大概是要给结账, 欣然地给他找了双拖鞋换上。
  
  她拿着笤帚簸箕先拾掇了一下卫生间惨不忍睹的地面,把掉下来的板子都堆到一个角儿。正收拾着,她就看见废墟中,有个明晃晃的东西躺在地上,很是显眼。
  
  她从一堆破烂儿里把那玩意儿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块明黄色的木头,大概有六七寸长,手感也挺温润的。
  
  这木头看着有点眼熟啊……
  
  没等她想起来,有个装修工人就凑过来了,仔细瞧了瞧,惊道:“小姐,你家藏着大宝贝嘞!这是块金丝楠木吧?搁前两年车了手串能卖不少钱嘞。”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哥是专门做这个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金丝楠木?
  
  ……
  
  妈的,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这是她茶馆的房梁子啊!官兵来砸店的时候,她顺着立柱爬上了房梁子,使劲扒着上头,大概就是那时给抠下来,一块带到了这的!
  
  站在客厅的竹竿儿兄闻言也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木头,一把抢走,给她拿进了卧室放在床头:“这么值钱的宝贝,收好了,别在外头放着。”
  
  程梓月不明就里,却也没多想,连指带比划的就叫工人干活儿去了。
  
  竹竿儿兄会意,上前替她督工,他对装修这块还真有点研究,指挥得有板有眼,工人们也不敢怠慢,只好认真干活儿。
  
  程梓月瞧着他颀长的背影,暗自感慨了一下,这个邻居还是挺热心肠的。抛去他天天纵/欲过度不提,做个朋友倒也不错,当然,如果他能克制一下自己不弄出那么大动静,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
  
  她调出成就系统看了看,第二个成就叫作“出双入对”。
  
  妈蛋,可别告诉她就是和萍水相逢的这位出双入对啊!她可不想找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招蜂引蝶的!
  
  如果成就系统要跟着竹竿儿哥走,那真是——任重而道远呐!
  
  弄了两个多小时,卫生间吊顶总算修好。还没等程梓月想办法推脱,竹竿儿兄就非常主动地掏出一大沓子银票,数了好几张给那三个人。
  
  程梓月认识那些银票,红色的可是最大面额的。她立马扶额感慨:看不出啊,他住这么破的房子,居然这么有钱?怕是哪家员外的儿子吧!怪不得那么有女人缘儿,夜夜笙歌的,因为有票子啊!
  
  装修工人看在票子的份儿上,非常主动地帮程梓月把垃圾废料都带下了楼。
  
  程梓月礼貌地招待这位热心邻居到客厅坐,还特意给他沏了杯茶,然后就去卫生间忙活卫生了。等再收拾干净一出来,就见竹竿儿哥正坐沙发上看电视呢。电视演的剧叫还珠格格,里头有位公主,老被一个老妖婆往身上扎针,扎得比早起那大夫戳她还狠。
  
  这会儿正好演到皇帝要赐死老妖婆,那位公主就拿自己的免罪金牌救那位老妖婆,最后还皆大欢喜。
  
  程梓月咋舌,心想,这故事也就话本子里才会有,说书人一说,听书人一乐,就过去了。宫里那些金枝玉叶,都骄纵得很呢。哪还有下人敢跟公主叫板的道理?
  
  谁知给竹竿儿添茶的时候,她发现他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俨然就是一副感动得快要泪奔的节奏。
  
  程梓月再次蒙逼:什么鬼?!
  
  她拍了拍他的鸡窝脑袋以示宽慰,继而开始对着电视思考人生:这公主的演技这么好,这么有感染力么?那她岂不是要好好观摩学习?
  
  正在这时,眼前界面叮的一声,又一簇烟花绽放:
  
  【恭喜您解锁版块:戏如人生。您可以随时选择入睡来体验版块教程。】
  
  新版块?还有体验教程?感觉是个很好的东西呀!她以为晋小江只有沉默是金这一个坑爹功能呢。
  
  睡觉睡觉,现在就睡!
  
  她拍了拍竹竿儿哥的肩膀,给他指了指卧室,又将双手叠在脸颊旁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竹竿儿立刻会意,站起身说:“你今天挺累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程梓月欣然点头,刚想送他离开,却发现他转身就往她卧室走。
  
  她满脸黑线:这小子,住楼上户型一样,也不能这么迷糊吧!她拽着他的胳膊给拉了回来,又气呼呼地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竹竿儿摸了摸后脑勺,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换了鞋就要出门。
  
  程梓月犹豫了好久,最后在他迈出去的一瞬间,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竹竿儿一愣,回头看了看她,目光里含着些惊讶,更多的是欣喜,继而再次红了脸。
  
  想想也是,一整天了,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诚挚地跟他说话呢。
  
  他转回身子,很严肃地说:“程姑娘,你不用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说。”
  
  程梓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半天,最后一咬牙,把仅剩的三个字余额给用了:“克制点。”
  
  竹竿儿上身一僵,脸更是通红,二话不说咚咚咚就跑上楼了。
  
  程梓月不知道一向冷静如电线杆子的他为何如此反常,也懒得去管。她满心都是开发新版块的喜悦呢,于是蹦着就跑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阖上眼睛,一片漆黑的视线中,出现一行白色小字:
  
  【戏如人生版块正在开启,加载中……】
  
  【加载成功。】
  
  【请选择虚拟剧本。】
  
  哎呦呵,还挺高端。程梓月喜滋滋地在晋小江推荐的剧本里翻了翻,发现名字都非常眼熟。
  
  《西游记》啊、《施公案》啊,还有《三侠五义》《万仙阵》……甚至连《呼延庆打擂》这种短篇都有!
  
  这不是她小时候跟着师傅背的话本子嘛,让晋小江给改成剧本了?
  
  她往下翻了翻,还发现了一本更熟悉的东西……
  
  《燕淮寒侠志》。
  
  这是她历时一年,亲笔写成的话本子。燕淮,指的是生她养她的燕淮镇。而这位“寒侠”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四方的大侠白应寒。
  
  说起白应寒,她可以非常自豪地说,大概整个燕淮镇没有别人比她更了解了。用这个时代的话讲,她就是他的铁杆粉丝。茶楼里,每个单日子的晚上,她都要穿上长大褂,拿着折扇、醒木坐在台子上说上一个时辰的《寒侠志》。而每当这时,茶楼定会满座,两条街外,都能听见叫好的声音。
  
  然而,她与这位名声大噪的白大侠,只有过一面之缘。且当时乌漆墨黑的,她根本什么也没看清楚。但就那一瞬间的相逢,她想她大概能记一辈子了。而剩下那些广为传唱的故事,则是她遍访接受过白应寒帮助之人,才听来、记来的。
  
  可后来她完成了《燕淮寒侠志》,并将它推成了茶楼的主打话本后,这位白大侠则神奇地蒙上了脸,再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是不是她写这些给他造成了压力了。
  
  想起旧事,她有些心潮澎湃,于是就选中了这个话本,从中挑了一个章节“三挑龙云寨”。
  
  【请选择导演与摄像团队。】
  
  连导演都能选吗?
  
  她在里头挑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熟人:白天那个面试她的郑导。原来他的名字叫作郑启石,还是个挺有名的导演。
  
  她选定了他,又在男演员里挑了好久。只可惜,没有一个是符合她心里白应寒的样子的。于是她除了自己外,将所有演员都定为了“随机”。
  
  视野中,瞬间风云变幻。她眨眼间便来到了拍摄现场,手里还捧着做着密密麻麻标注的剧本。故事差不多就是沿着她的话本子走向而定,她只草草扫了一遍,那些台词就烂熟于心了。
  
  看来是个真人模拟的版块,为了让她更快熟悉导演以及演对手戏的演员吗?或者磨练她的演技?
  
  “注意了,山贼甲山贼乙,别挡了主角的动作。二号机准备了。3、2、1,Action。”
  
  郑启石戴着鸭舌帽,拿着手里的一摞剧本给自己扇着风,在场几十个群演和剧组工作人员的目光全集中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因为男一白应寒马上就要从那走出来了。
  
  程梓月要到稍微靠后些才出场,于是坐在原地,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个玄色衣角就从石头后头露了出来。
   正文 程梓月的大新闻   程梓月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探着上身想一睹模拟板块里, 这个“随机白应寒”的真容。
  
  可就在这时, 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从枕头旁边传了过来。模拟拍摄场景立刻变得有些模糊。
  
  她立刻崩溃了:这什么东西啊, 谁家砸锅卖铁分家呢?她还没看见白大侠呢!
  
  越想静下心来, 视线越是滋滋啦啦地不清晰。她有些着急上火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只听咣当一声, 刚才猛折腾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戏如人生版块已关闭,感谢体验。】
  
  Biu的一声,晋小江又变回“沉默是金”的视图模式, 当然了,字数余额是“0”。
  
  她低头穿鞋,发现被竹竿儿兄撂在她床头柜的那块“金丝楠木房梁子遗骸” 赫然躺在地上。
  
  什么鬼?!
  
  别说她没开窗户, 就是开着窗户, 什么妖风能把这么一大块木头吹地上去?
  
  她颤颤巍巍地低头把那块木头捡起来,放在手心儿里, 那木头又十分配合地抖了一下。她大惊失色, 一伸手把它丢出去老远, 捂着小心肝儿差点晕死过去:
  
  夭寿了!她家木头会动啊!她茶楼的房梁子成精了!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找竹竿儿兄来帮忙啊, 不然真要闹鬼了, 出人命了!
  
  几步跑上楼,她的小心脏就砰砰直跳。平复了一下之后,她敲响了楼上的房门。
  
  说来也怪, 竹竿儿兄钱袋那么鼓, 怎么房门这么破啊?连个21世纪家家都有的防盗门都不装一个,不怕哪天来几个山贼给家里洗劫一空了?不过想想也是,在地铁上他一根手指头就差点没戳死那位纹龙刺凤的大佬,估计身怀绝技,不怕山贼。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里头是个老太太,看见她,微微皱了皱眉:“送外卖的?怎么叫个女孩子送外卖。多少钱?”
  
  老娘不是送外卖的!老娘是来找人的!
  
  程梓月多希望自己能吼出来这几句话。然而她除了淡定甚至冷漠地望着老太太一摊手,以表示自己不送外卖以外,什么也干不了。
  
  老太太更是一脸疑惑:“姑娘,你一个送外卖的不带外卖,我们老两口吃什么?”
  
  程梓月感觉一口老血滞在了喉咙。
  
  她别无他法,只好使劲比划着,一个比她高半头,又很瘦很瘦的男孩子,还学着他做了个十分凶恶的表情。
  
  老太太没看懂:“你说送外卖的比你高?在后头么?”
  
  程梓月摆手,又指了指他们屋,再次比划了一下竹竿儿的身形。
  
  “没有没有,我们这没有,这就我跟老头子老两口住。你找错了。”老太太可算看懂,一边解释着,一边砰的一声把门摔上。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还嘟囔:“哪里来的小哑巴,我还以为送外卖的,没事儿瞎敲什么门,想饿死我吗……”
  
  她关门的一瞬间,程梓月往里看了一眼。里头确实有个老大爷,坐在轮椅上。
  
  她彻底凌乱了:看来竹竿儿并不住在她楼上。那么,是剩下那几间吗?她环视了一圈,又觉得不对了:既然楼上只住着这老两口,那么夜夜春/宵的又是谁啊!
  
  别告诉她这老大爷一大把年纪都坐轮椅了,还龙精虎猛的啊!
  
  不对不对,这整个楼都不太对!
  
  她背后直冒冷汗,赶紧跑下楼把屋门关好了。屋里一片寂静,她更害怕,干脆打开电视来涨涨阳气。
  
  “金丝楠木房梁子精”就在地上安安静静躺着,仿佛从没有自己动过。
  
  程梓月盯着它,默念着:小宝贝儿,怎么说你在茶楼也陪了我好几年,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我可不想演聊斋志异,叫狐狸精,不,房梁子精给吃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正想着,电视上一则娱乐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女主播操着一口别扭的港台腔说,“今晨,据相关知情人士透露,传媒界巨头艺程影视的少东家白应寒从市第一医院失踪,目前下落不明。”
  
  镜头里是堵得水泄不通的第一医院。好多记者围在那,甚至好多捕快,不,警/察也来了,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纷纷拿着手机相机拍照,现场一片混乱。
  
  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又出来一个白应寒?!
  
  程梓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众所周知,白应寒的父亲白易于1992年创立了艺程影视,一手建起属于白家的娱乐帝国。五年前,白易父子一同出席慈善活动,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白易当场死亡。而白应寒亦陷入昏迷,一直在家静养。上个月,白应寒的身体状况忽然急剧下滑,并住进了第一医院。而知情人士透露,一周前,白应寒已离奇失踪,不知去向。现今,艺程影视正由白易的大女儿白应姝掌管,白易遗产中属于白应寒的部分亦由她这个姐姐,兼监护人代管。若白应寒醒来并恢复行为能力,那么他将会一跃成为艺程最大的股东……”
  
  女主播的语速很快,程梓月听得一知半解,一脑袋浆糊:这个白应寒,大概不是那个白大侠,只是同名同姓?
  
  这天怪事太多,她心里烦得慌,就拌了点蔬菜沙拉,稀里糊涂都给吃了。
  
  晚上,她一边练功,一边拿着手机刷微博。许央跟她说过,什么微博、天涯、豆瓣,都要多看一看,才能知道圈里的动向。只是没想到,就这一晚上的功夫,微博已经被“艺程影视”“白应寒”“白应姝”几个关键词给血洗了。
  
  最火的一条热搜是#白应姝只手遮天#。
  
  各种各样狗血八卦的料都被扒了出来,立刻在刚刚平静下来的娱乐圈掀起了滔天巨浪。程梓月聚精会神地追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白易白老爷子,只有白应姝和白应寒两个孩子。早年丧偶的他始终孑然一身,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只剩这姐弟俩。有不少“知情人士”纷纷发微博,说白易生前,跟白应姝已经在公司定位与管理方面产生了不少分歧。甚至许多人放出“实锤”,说争吵时,白应姝常常提起“放权”、“退休”等词语来威胁白易。
  
  由此,某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加上披着路人皮的黑子就开始“大胆推断”,白易和白应寒的车祸是白应姝所为,还说最近白应寒失踪也跟白应姝有很大关系,说不准就是她想独吞艺程的股份,于是把她弟弟弄走藏起来了。
  
  也有人说,白应寒是醒了,为了躲姐姐所以自己逃了,而白应姝正满世界找他。
  
  反正无论是哪种论调,白应姝都是被黑得最惨的那个。
  
  剩下的真路人则开启嘲讽模式:白应寒一醒来就身家上亿,各路灰姑娘应该赶紧着手寻他,没准就嫁入豪门一飞冲天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也存在一个叫“白应寒”的人,且他的处境十分危险,程梓月看完很是心酸。她放下手机揉了揉脑袋,洗洗躺下了。
  
  临睡,她又看了看那块金丝楠木,叹了口气:竹竿儿兄还说有事就找他,别说电话号码了,连他名字她都不知道呢。
  
  转天一大早,她是被许央的电话吵起来的。
  
  大概是习惯了她这一个月以来甚少说话的转变,许央说话也变得简洁了起来:第一,终面的时间确定了,定在一周以后。第二,赶紧上微博。
  
  程梓月提心吊胆地挂了电话,看着字数余额还有22,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再开了微博,就彻底被惊呆了。
  
  她初面那天,最后的亮相被摄影师咔嚓咔嚓照了下来。而现在,这套照片传疯了,一篇名为“玉相宜人选已定,新晋女神程梓月一朝走红”的文章转发迅速上万。
  
  那篇报道如此写道:“试妆照中,她直而高挺的鼻子轮廓分明。眉峰突出的平眉、简练的眼妆、薄唇,无一不惹人注意。程梓月不笑时是个大写的冷漠,笑起来就是个大写的蔑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清澈的双眸中藏着一颗强大的内心。当她看着镜头时,观者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冰冻三尺的寒意。那并非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看,而是慵懒而漫不经心间,就将你杀个片甲不留。如此清冷淡漠的气质,与原作中的玉相宜完全符合,隔空契合一处。”
  
  这什么鬼报道?终面还有一周呢,怎么就说名单已经确定了?还试妆照,那分明是她第一轮面试时候随便照的照片啊。
  
  这下是不是惨了,终面时几个评委肯定觉得她是找了人自我炒作,给他们施压呢。
  
  哎呀,本来事情进行得挺顺利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程梓月凿着脑袋冷静了一下,立马想到一个问题:这会不会是那个叫白应姝的人搞的鬼?不想用自己旗下艺人来炒新闻盖过她家的丑事,就拿她来当垫背?
  
  刷着刷着,又出来一个料:盛途发布官方声明,玉相宜的角色面试仍在进行中,一切关于选角的说法皆属猜测。
  
  完了,啪啪打脸了吧。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望着满屏幕的,自己的面瘫脸,一股难言的羞耻感觉升上心头。但程梓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默默点开了评论。
   正文 程姑娘,同居吗?   意料外的是, 评论区并不像想象的那般难堪。
  
  反而, 粉她的跟喷她的, 人数居然差不多。甚至粉她的更胜一筹。
  
  【这是哪家的小花?求八求八, 跟外头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这小眼神儿, 这小身板, 简直就是玉相宜啊!】
  
  【微博上找不到蛛丝马迹啊, 只有百度百科有个大概,好像刚22的样子。】
  
  【百度百科假的吧?那个披萨广告里看着不像啊。】
  
  【八成整容了。】
  
  ……
  
  程梓月眉角抽了抽,把刚拿出来的沙拉拌好, 把手机扣过来放在了桌子上。人言可畏,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吃完东西站起来要去刷碗的时候,她的膝盖狠狠疼了一下。低头看了看, 纱布里已经有东西渗出来。她害怕那个扎针的大夫, 所以人家说要每天来换药,她根本没打算照做。可是一想到下周终面也许要做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她只好收拾收拾, 再跑一趟医院。
  
  刚弄好碗筷, 许央又来短信了:盛途的公告是跟我们协商后发的, 别多想, 好好准备终面。
  
  这时候对她说这种话, 无异于雪中送炭了。饶是早就练就一颗钢铁一般的心,程梓月也微微挑起嘴角。
  
  许央比她大上几岁,算是经纪人手下比较稳重的助理。她对谁都不会太偏爱, 一贯公事公办, 因而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其实是程梓月很喜欢的直爽性格。印象里,即使她一直只能接很小众的广告,也没受到过许央的什么冷眼。
  
  珍惜剩下的22个字,她没有回短信,拎着包出了门。
  
  地铁四号线,依旧很挤。
  
  她站在立杆处,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竹竿儿兄时候的场景了。可是上次去楼上也没看到他——
  地铁渐渐减速,她也到站了。屏蔽门缓缓打开。她呼了口气刚要迈腿,就和对面站着的等着上车的女孩子对上了眼神。
  
  对方一愣,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她,吱吱呀呀半天,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玉相宜!”
  
  整个地铁站里的人都听见了。年轻一点的,对这个名字多少都有印象,一齐将目光投射过来。
  
  “啊!玉相宜!”
  
  “玉相宜啊,逗破苍穹,玉相宜!”
  
  程梓月满脸黑线:老娘叫程梓月,不叫玉相宜好吗!
  
  她收起刚才那副淡然的模样,很快就用锐利的眼神武装好了自己。还没扫射发力,手腕就被人狠狠拽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被带得飞快往外跑去。
  
  仔细一看,居然是竹竿儿兄。
  
  这位哥们儿是地铁侠吗难道?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及时?
  
  程梓月跟着他一路小跑,来到个十分隐蔽的地方。竹竿儿四处看了看,眼神比她还锋利。确认周围一切安全,他才松下紧绷着的表情,关切道:“程姑娘,你没事儿吧?”
  
  程梓月摇摇头,虽然有一肚子疑问,也只能狠狠压回去。
  
  “那个。”他抬头揉了揉后脑勺,从地上拿起了两坨黑乎乎的东西:“换上这个吧,就没人发现你了。”
  
  程梓月接过来其中一坨,展开一看,是一件黑色的大袍子,还有个能挡住脸的斗笠。啊——还挺有她那个年代侠士的味道啊。从哪淘换来这些的?
  
  她也管不了这么多,赶紧把大袍子披上,把斗笠戴上——满满的安全感。只是,她的袍子都快拖到地上,为什么他的,只到膝盖啊?这恶意的身高差!
  
  不过,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更像雌雄双煞了。
  
  竹竿儿怕她看不清路,就一直拉着她的手。他的手心儿特别热,像被太阳烤了好久一样。也不知是穿太多捂的,还是别的什么,她心里有一点点烦躁的感觉,藏在斗笠里的小脸也变得通红。
  
  俩人走着走着,一个穿着校服应该是刚补课回家的初中生停下脚步,指着她说:“诶?宇智波鼬?”
  
  ……
  
  这天医院人少了很多,没一会儿就排到了程梓月。女大夫有点粗鲁,扯纱布的时候连着些肉,疼得她倒抽了口气。
  
  “您轻点。”竹竿儿抱着俩人的大侠行头,杵在一旁比她还难过,眉头拧得死死的,就好像扯的是他的肉一样。
  
  大夫抬头瞧了他一眼,一看是上次那非要看女朋友屁股的,于是张嘴就要反呛他一句。可与他进行了飞速的眼锋交流后,还是沉着脸把话咽了回去,手上动作也温柔多了。
  
  竹竿儿无奈,挠了挠后脑勺,帮她转移注意力:“程姑娘,昨天你上楼去找我了?”
  
  程梓月一愣,抬头看他:他咋知道的?
  
  “那个,房东把我赶出来了。她跟我说的。”竹竿儿就好像真能看懂她的意思,赶紧解释:“现在住你楼上的不是我了。”
  
  怪不得呢。
  
  程梓月鼓着嘴点点头,朝他投去一个十分遗憾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竹竿儿坚持要请她打个车。她照样跟他坐在后座儿,看着他一遍遍把手心儿里的汗抹在运动裤上,然后默默感慨一句,他的腿可真长。
  
  她低头看着病历本上,大夫给写的龙飞凤舞的“程梓月”三个字,忽然灵光一现,跟竹竿儿使劲儿在上头点了点,又指了指他。
  
  好歹要知道个名字吧?
  
  竹竿儿愣了好半天,才特别小声地说,“程姑娘,你就管我叫木头吧。不过你不方便说话,还是别叫了。有事儿掐我拧我都行。”
  
  木头?这什么鬼名字?不过木头和竹竿儿,倒也挺相似的。况且,她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掐他做什么?程梓月忍俊不禁,遂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木头兄背着她一口气上五楼,把她撂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温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喝。
  
  程梓月有点害羞,借着整理裙子的空档,以极小的幅度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点,才仰头喝水。
  
  木头兄眼底闪过浓浓的失落,继而用力一咬下唇,开口道:“程姑娘,反正我暂时也找不到住处,我能先睡你家沙发吗?”
  
  噗——
  
  程梓月没忍住,一口水全撩在他的鸡窝脑袋上了。
  
  “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头上的水,他连管都没管,攥着拳头语速提高了一倍:“反正你家这两天不是总出怪事儿吗?有个男人还安全一点。而且你晚上就锁上卧室的门,我肯定不打扰你。我睡觉也不打呼噜,有个地儿就能休息。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就先去阳台呆着,绝不给你找麻烦。”
  
  程梓月盯了他好久,想起成就系统里那个“出双入对”来。为了这五个字,试一试也无妨。
  
  她打定主意站起身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粉色抱枕跟一床空调被,一并塞给他。然后她又从地上把那块金丝楠木捡起来,也给了他。
  
  木头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一下欣喜若狂,抱着那个抱枕不知道放哪好,索性就死死搂在怀里,还趁她不注意,放到鼻子尖儿闻了闻。
  
  叮,一簇烟花绽放。
  
  【恭喜你,解锁成就“出双入对”,字数上限+5。】
  
  程梓月弯了唇角,脸上绽放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
  
  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她一直是一个人。除了爱干净了些,基本保持了原来这个现代程梓月的生活习惯。该锻炼时,她就使劲儿练基本功,该吃饭时,就按她那个食谱给自己做。
  
  这会儿屋里多了个人,一下多了好多生气。她也来了兴致,决定给这位热心的房客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五字之恩。可惜冰箱里只有点拌沙拉用的西红柿跟洋白菜。她从冷藏的那边翻了好久,才翻出点肉馅来。
  
  于是她自己和了点面,擀了个大长饼,刷上油铺上葱,把肉馅均匀抹在上面,从头把饼卷起来,再切成一段段的,压扁,就成了肉馅葱油饼。
  
  下平底锅一炸,饼鼓起来好多层,香脆香脆的味儿立刻窜了一屋子。
  
  一直在一边旁观的木头兄抽了抽鼻子,将目光从金黄金黄的饼上移开,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
  
  原来的她总是披散着云发,墨色的垂发滑滑坠在肩头,被风吹起的发丝每每不经意间拂过樱唇,衣领间露出的肌肤则被衬得更加白皙晶莹。
  
  但这个年代,并非只已婚女子才要束发。所以此时,她将头发散散扎在脑顶,修长且圆润的脖颈便裸/露在空气里,好似他光是看着,就闻到了少女特有的甘甜味道。
  
  他长长吸了口气,问她:“你只吃这些可以吗?还想吃什么,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握着锅铲的纤细手指停下动作,程梓月噗嗤一声乐了,说:“这是给你的。”
  
  他一怔,恍惚间,只觉得被她灿若骄阳的笑晃了眼睛。
  
  这是给他的。他一时间傻了眼,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五个字包含了什么意思。他满眼都是她明丽的眸子,里面饱含灵气,好似要把他整颗心一丝一缕地剥离开来,攥在掌心儿里。
  
  她纤细而直挺的腰肢被一根细细的带子束着,穿着粉色的围裙忙活在灶旁,是在做饭给他吃?
  
  一股难言的情绪直击脑海。他心中泛起阵阵潮水般的暖意,久久也不能平复。
   正文 进击的模拟板块   过去的他非常穷, 劫富济贫却没济过自己。
  
  燕淮镇的茶馆子听书都是按时辰收钱。隔一段时间就有小二来要铜板, 不给的就请出去。要罢了钱, 说书先生才会开下一段。所以他每天要少吃一顿或者两顿饭才能省下钱, 去她的茶馆里坐几个时辰, 而且只能坐在最靠后的位置, 连壶茶都不敢点。
  
  但是看她在台上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他就高兴,怎么饿都值了。
  
  人前,她是一讲起书来, 便两眼放光、眉飞色舞的先生。而人后,她时常放下身段,跟请来的武旦、小生学戏, 还甘愿给人家跑龙套。偶尔店里忙时也会帮小二收铜板, 穿着肥大的麻布衣服、肩上搭着抹布,也掩不住俊秀的长相跟窈窕的身姿。
  
  从她十五六的时候, 他就喜欢听她讲书。那时她还小, 一双杏眼里全是水嫩嫩的稚气, 可大段大段的话本子背得溜, 讲起来也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难免惹人怜爱。朝朝暮暮迷恋, 他浑然不觉,如今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眼角眉梢的娇俏隐在一缕淡然中, 一颦一笑间却也多了几许风韵。
  
  暖风袭袭, 将她额间碎发抚得更加柔和。
  
  他的眸子也跟着深了几分。
  
  想来那时,她当然算是燕淮镇的一个大红人。但她从没什么架子,本是老板娘,管着这么一大摊子生意,却比自家伙计还勤劳肯干。来听她讲书的人里不乏有官宦商贾,给的赏钱也多,她却始终对贫富一视同仁。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间他对她已仰慕甚久。注目七载,饶是知她待人如何和善,他亦从未敢鼓起勇气上前搭个话茬。一来他知道自己面相太凶,难免戾气深重,肯定不会讨她欢喜。二来,他过着这般居无定所,朝不保夕的日子,哪有资格去打扰她风生水起的生活?
  
  可来到这儿之后,托了那块金丝楠木的福,他竟能够她亲手做的美食,这可是方圆百里那些富商巨贾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只可惜她染了怪疾,轻易不能开口说话,更是不能讲书了。但她平日对那个许央只是嗯嗯啊啊,对他却是一开口就五个字,这让他难免的就心潮澎湃起来。
  
  “我——”喉咙不知何时变得干涸。他润了润嗓子,低声问:“我能帮什么忙么?”
  
  程梓月本想摇头拒绝,可望见他眼神里满满的诚恳,于是精致的下巴改变线路,微微收回,她点了点头。
  
  方才与他开了口,字数余额从27变成了22。
  
  但她居然并没后悔把字数用掉了,甚至觉得这成就都是他带给她的,他理应有这样的待遇。
  
  她弯下腰低头打开橱柜,松垮的衣领间一片旖旎。
  
  拿出盘子交到他手上时,那块木头的脸已经红了个通透,连耳根都火辣辣的。
  
  她没太在意,也没有刻意收住嘴角的笑纹,将饼铲出来,小心翼翼放进盘子里,尽量不碰到他的大手。
  
  木头兄大概是特别喜欢葱油饼,中午吃了好多好多,撑得坐不下去了。到了晚上他还说想吃,程梓月就把剩下的又回锅炸了一下给他。
  
  吃完沙拉,她开了微博客户端。白天她坐地铁的消息也传开了,原始那条微博应该是第一眼认出她的那个女孩发的,说她貌美肤白大长腿,在人群里特别出众。只可惜一张照片都没有,底下大片大片说遗憾。
  
  程梓月沾沾自喜了一小下,又去搜白应寒。只是并没有他被找到的消息。
  
  木头自告奋勇替她收拾碗筷,她便关了门在卧室的空地练功。到她洗漱完毕,木头兄还一直坐在沙发上喝茶,那定力和打坐一样。她犹豫了一下,回手把房门给关上,上了锁,才爬上床睡了。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这么做,但如此高树的心防还是叫他隐隐地泛起失落。他紧跟着也起身把灯关了,蜷着腿抱着她给的空调被窝在沙发上,阖上了眼睛。
  
  嘴里还隐隐的有点葱香味儿,他转眼又幸福得一颗心都要爆炸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跟她睡在同一个屋檐下,摸摸她坐过的沙发,感慨万千:如今他不再是躲在暗中窥探的那一方,而是可以大胆直视她,与她完全平等的人。
  
  脑海里,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挥之不去。那抹牵挂沉甸甸的,汇聚在体内越攒越多。他倍感燥热,索性将内力驭在耳朵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变得愈发明晰,来平复体内的悸动。
  
  第二天,程梓月很早就醒了。她摊在床上刷了一下微博,瞬间感慨了一句:娱乐圈儿这东西,还真是瞬息万变。
  
  因为今天的热搜已经变成了#怎么嫁给苏沉#。
  
  仔细瞧了瞧,程梓月才发现,苏沉是盛途选定的逗破苍穹宣传片的男主,要演跟玉相宜青梅竹马的小公子厉泫。
  
  掀起轩然大波的,正是苏沉拍摄的一张真正的宣传照。
  
  白衣墨发,目若朗星。苏沉深情地望着镜头,伸出修长的玉指,那动作仿佛在呼唤相伴千年的爱人。画面的右边配了一行颜筋柳骨的大字:相宜,我等你。
  
  程梓月悻悻地把点开的大图关掉,心里呵呵一笑:盛途这招玩儿得真高。一句相宜我等你,就好像在那些传“玉相宜人选已定”的人头顶敲响警钟:男主在这,女主悬而未决,再造谣者,拉出去杖毙。
  
  她感慨了一下:如果她运气好,这位姓苏的90后当红小生就要跟她对戏了。只不过,她要是真跟苏沉演了对手戏,今天有多少人想嫁给他,以后就会有多少人想砍死她了。
  
  于是她没起来洗脸刷牙,而是躺在床上直接给开启了“戏如人生”模块。原因很简单,许央说得对,既然不能控制舆论,那就好好准备,给自己交份满分的答卷。
  
  选择剧本的时候,她对着《燕淮寒侠志》几个字好久,还是把它划过去,选了长篇话本《花木兰扫北》里的一个小段来模拟。
  
  导演自然还是郑启石,而男一号,与花木兰义结金兰又相知相许的校尉金勇,她当然是选了苏沉。模拟的这一段正是决战前夜,木兰与金勇饮酒三杯,许下婚约。
  
  这一小段剧本台词并不多,可木兰一系列的感情变化诠释起来却不大容易。
  
  花木兰十年征战,已是贵为将军。女儿家的心思早已在鏖战中、沙场上给磨没了。唯有这个一直陪伴他的男人,还能在她平静如水的心里激起些涟漪。而这涟漪不能深,也不能浅,只能发于眼眸,止于唇间,最终,消逝在背水一战前的悲壮中。
  
  上阵打仗的武旦她演过许多,杨八妹、穆桂英,甚至孙二娘都不在话下。因而出演花木兰这样的角色,对于她来说已不算难事。两条过后,她自信已经演得栩栩如生。
  
  “得胜班师之日,便是我们婚庆之时。”
  
  她右手紧紧抓着苏沉覆着铠甲的手臂,眼神中脉脉含情,有痴迷,有期许,最终化为一团烈火,卷着凌厉的斗志熊熊燃烧。
  
  “Cut!”
  
  郑启石拎着一卷剧本走过来,看了看程梓月的手,又抬眼看了看苏沉,面无表情地说:“苏沉,刚才这条拍得太不错了。不仅这眼神浓情蜜意得没话说,连握刀的动作都这么铿锵有力,简直神来之笔。”
  
  程梓月顿时惊了: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可瞧着苏沉这表情……
  
  耷拉着嘴角趁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丝毫高兴不起来?
  
  郑启石转身走回去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再来一次,灯光准备。”
  
  不是特别到位么,怎么还要再来一条?难道是她演的不行?
  
  灯光跟鼓风机都到位后,跟着他的口令,程梓月再次抬起手来:“金大哥,得胜班师之日,便是我们婚庆之时。”
  
  “Cut!”郑启石再次站起身,脸上已现愠色。他几步走过来,伸手一把抽过苏沉手里的刀:“握得这么紧,还真是有大将风范。”
  
  程梓月彻底明白了:这位郑导是个反话狂魔,夸得越狠,说明演得越差。
  
  模拟了不知道多久,她愈发能摸清郑启石的癖好。别看他面试时一副邻家大叔的和善模样,其实他在某些地方非常严格,譬如说,演员的手。
  
  他很喜欢从手部开始给特写,再将镜头拉远。对演员手指骨节的每一个细微抖动,他甚至都近乎于偏执。
  
  而那位苏沉则在拍摄过程中学乖,常刻意将手藏在程梓月身后。丢掉的特写画面,他则要通过跟她抢面部镜头追回来。
  
  程梓月原先只常常唱戏,戏里的走位,每一步的长短,至一颦一笑都是早规定好的,分毫不能差。然而拍起这种东西,变数太多,她一时间完全没法适应,导致拍摄时一直是苏沉在统领全场。
  
  从模拟中醒来后,她坐起来想了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过终面,如何与苏沉对戏的事儿可以稍后再烦。
  
  那么这一周的时间,她一定要把所有指法练到炉火纯青,甚至出神入化。
  
  顺便,还要将那本繁体的《逗破苍穹》给啃完。
  
   正文 一舞惊鸿   神奇的事情是, 自从木头兄住到她客厅, 所有的怪事都不见了, 没有楼上的夜夜春/宵, 也再没有会动的金丝楠木。她的屋子又回归平静。
  
  木头每天陪她到医院换药, 她膝盖上的伤神奇痊愈, 背上那一片青紫也消得差不多了。于是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一边啃《逗破》, 一边练持剑。从无所不知的电脑里面找到了几个大师教持剑的视频,她拿着擀面杖学了好久,方才找到既能紧握剑柄, 又能摆出漂亮手型的姿势。
  
  没过两天,许央果然给她拿了一件戏服来。
  
  程梓月本来对经纪人并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她成绩一直不好,也没什么作品, 被忽视是正常的。然而换上了这身素白长裙, 她着实是被经纪人的审美给惊艳到了。
  
  长裙是纯净的白色,没缀半点锈纹, 立领、无袖, 干净而简单。配饰中, 是一套水色的缎带, 分别系于发髻、颈间、腰上。左手配了与长裙分体的长长水袖, 右手则是与腰带同色的淡蓝护臂, 还有一把造型十分逼真的剑。
  
  经纪人选了这身行头,当真用心良苦。左手柔情衣袂翩翩,右手杀伐斩妖除魔。程梓月很喜欢, 穿上便舍不得脱下来。
  
  许央本很怕她身形单薄, 撑不起这样的衣服。可看她变了如此造型,也难免赞不绝口。她对着程梓月千叮咛万嘱咐,终面一定会考舞剑,让她无论如何也要练好。程梓月一一点头应下,握紧了手里的剑:可算不用再拿擀面杖练手了。
  
  终面这天,程梓月没再迟到,早早就到了和景大厦,开始穿衣准备。
  
  一路杀来,只剩二十几个大美人儿跟她竞争了。
  
  她换好衣服坐在座位上,打量着身旁的一朵朵娇花,顿时有种又穿越回去了的感觉。回的当然不是茶馆,而是皇帝的选秀现场。
  
  ……
  
  助理们都代表艺人去抽签了。程梓月正回忆着动作,就觉得露出的香肩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到一幕烈焰红唇,笑靥如花。
  
  拍她的这位美女,真的只能用“美艳”二字来形容。一身火红火红的广袖长裙,胸前波涛汹涌,黛眉朱唇,是个丰腴而盛装的丽人,在一群素色衣裙的“秀女”里十分抢眼。
  
  “月月,还记得我么?”红衣女子甚是热情,调门也高,毫不见外地坐在她旁边:“我是言汐啊。”
  
  她抬手将鬓间碎发拢到耳后,袖腕带起一股股浓浓的花香味儿,程梓月很不习惯,稍稍蹙了蹙眉,接着在记忆里搜寻起这位人物来。
  
  言汐,虞言汐。
  
  这位姑娘跟她是一个公司的,一共没见过几面,唯一的交情就是一起拍过一个洗发水广告。而且当时虞言汐还比她站得靠前好多。
  
  程梓月一直以为这次选角,公司是主推她来的,没想到会在终面碰见熟人,一时有些怅然。虞言汐这身打扮虽不太符合玉相宜的气质,可饰演华贵妖娆、堕入妖道的女二却是绰绰有余。难不成盛途对于女二的人选还没有确定,所以公司打算推两个新人包揽女性角色?
  
  程梓月害怕她一开口就要跟她聊个没完没了,确定与她没什么交情后,干脆冷下脸来,摆出一副很不好相处的表情,微微收了收下巴,就当做是点头打招呼了。
  
  虞言汐本满腔热情,一下被她的冷漠脸浇灭,只好收了笑容,也回她一个点头之礼,低下头整起自己的衣摆来。
  
  终面时,评委比初面多了两位。
  
  一位是艺程旗下的“金牌经纪人”司天美,另一位,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小生苏沉。
  
  原先在电视上看到他,程梓月并不觉得如何。可现在见到真人,她也难免惊叹一番:这位小哥长得实在清秀惹眼,仿佛从哪位名画家的水墨丹青中款款走来,面如冠玉,目含秋波。
  
  只是,选角这件事本是盛途公司和郑启石最有话语权,为什么要请这二位来呢?难不成挑选女主角,还得男主角同意?
  
  导演郑启石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撂下茶杯第一个说话了:“程小姐,又见面了。”
  
  经过几次模拟,程梓月看见他这模样就觉得是笑里藏刀,于是没敢多言,提剑抱拳一礼。
  
  上次见过的几位评委熟悉她“来自古代”的桥段,都笑了,唯有苏沉和司天美冷着脸,甚至还有些轻蔑地瞧她。
  
  郑启石干咳了两声,不轻不重地说:“这两天网上沸沸扬扬的,都传程小姐已经当选了,我心里压力很大,还以为上头下了什么圣旨我没看见呢。”
  
  他这话弦外有音,丝毫不给程梓月留情面。显然,公司的公关纵是做得再及时,好像也没能让郑导满意。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程梓月的锅,所以她毫不心虚,反而微微蹙眉,故作委屈道:“我也好奇,如果真有哪位大人物瞧上我了,怎么不早点宣圣旨,我这衣服都买了,很贵的,经纪人说了,都从我这个月的月钱扣。”
  
  郑启石挑着嘴角,低头看她的简历,没搭话。
  
  反而是盛途那位阿姨接话说:“程小姐的衣服很有特点,看了这么多身,算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了。”
  
  程梓月点头:“如果真是有什么圣旨让郑导为难了,我当然得尽全力,别太让大家伙勉强。”
  
  “你是94年的吧。”在一旁抱着胳膊的苏沉突然开口,说完又转过头跟司天美说:“美姐,多巧,我跟她同岁。”
  
  司天美对他倒是满脸宠爱:“怎么,想在新人面前炫耀一下,你已经坐在评审席了?”
  
  “我哪敢。我今儿是观摩学习来的,恰好这有个位置罢了。”苏沉龇牙一乐,仰着头靠在椅背,挑着眉颇带不屑地看着程梓月,笑得很是张狂。
  
  程梓月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微垂着眼帘,懒得搭理这一唱一和的俩人,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上次教她舞剑的刘指紧接着说:“好了,程小姐收到通知了吧?可以舞一曲么?”
  
  程梓月点点头,调整好指法,握紧了手里的剑。
  
  音乐响起,她展开双臂,柳腰向右微微弯曲,眼锋与剑锋同指一方,缓缓抬起着短靴的右腿。第一个鼓点敲响的瞬间,她水袖一振,如刚刚破茧的蝴蝶振翼而飞。剑势若游鸿,带着裙袂翩然而起。她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剑锋,眼角眉梢是凛然正气,柔美中不乏英气逼人。
  
  白衣翩然,水色装点,随着鼓点愈发铿锵激烈,她右腕翻转得也越来越快,剑花之间竟如刺落了星辰,尤为耀眼。
  
  曲势平缓,她也跟着慢下速度,将长剑掩于水袖之下,舞着蜿蜒的丝带,舞动间化为流云。
  一曲奏罢,她双腿相叠,阖上眼眸,天地瞬熄。
  
  再次睁开眼抱拳一礼,她才发现几位评委看得都有些入神,就连苏沉眼中也略显震惊。
  
  须臾,还是郑启石先开口,拍着手说:“看来程小姐的伤养好了,甚是精彩。”
  
  等她都回答完了问题出来的时候,许央立马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他们刁难你了么?”
  
  程梓月淡淡一笑:“感觉没问题。”
  
  然后她就去试衣间换衣服了。梳好头发卸了妆,程梓月背着包裹出来,跟许央说:“衣服我洗完送回去,谢谢。”
  
  然后,她带着自己仅剩的15字余额,戴上墨镜和鸭舌帽,十分低调地坐进了出租车。
  
  和景大厦,司天美举着手机走进楼梯间,透过落地窗看着程梓月离开,压低声音跟电话另一头的人说:“白总,这边结束了,那姑娘还不错,挺有镜头感的。郑启石说等拍完正片给我们回馈。另外,白先生今儿一直陪着她,两个人坐出租车走了。”
  
  白应姝此时正在艺程总部审合同,她沉思了一下,说:“也不知这小子想干嘛。算了,等咱签了程梓月,想不想现身,就由不得他了。”
  
  过了没几天,程梓月就接到了通过终面的通知,以及拍摄正片的日期。
  
  虽然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但消息确定下来之后,她依旧止不住地兴奋。同时,她也开始面临一个问题:如何与苏沉抢戏。
  
  那天终面,他已经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真正开拍的时候,还不一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只是她想不明白,一个花旦一个小生,他有什么好跟她过不去的?
  
  拍摄当天,程梓月已经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由于《逗破》是仙侠背景,大部分都要棚内拍摄再加后期特效,所以大部分场景都要踩着绿背景来演。
  
  饶是她很早出门,却是第二个到的。而第一不是别人,正是虞言汐。
  
  她已经先换上了一身牡丹绣纹的织锦长裙,正在戴假发。裙子的衣领很低,她一对酥/胸若隐若现的,很是妖艳。那日程梓月无视了她的热情,她这次当然不会再主动打招呼,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摆弄头饰去了。
  
  等她都弄好,苏沉也来了。她赶紧提着裙摆凑过去,整个人几乎靠在了苏沉身上,娇滴滴地说:“苏前辈,我还以为您那么红肯定要耍大牌呢,没想到这么准时,真可靠啊。”
   正文 我们老大姓木   程梓月看着故意抖落事业线的虞言汐, 立马一阵反胃, 并且想起了她们燕淮镇的百花院门口那拉生意的姑娘。
  
  苏沉一边拿了衣服去换, 一边跟虞言汐说:“当然了, 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穿着重重的行头等我呢。”一边说着, 他那眼就使劲儿往人家事业线上瞟, 笑得一脸污秽。
  
  他身后, 司天美抿了抿唇有些不快,转眼便微微一笑,去找郑启石说话了。
  
  程梓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套好了衣裙, 后背已经出了些汗。她站起来挪到空调边上吹吹腿,甚是惬意。
  
  没过一会儿,苏沉也换完回来了, 是与试妆照一样的古装衣服, 黑发如瀑,好个翩翩公子。
  
  “呦, 苏前辈的扮相还真是让人挪不开眼。”虞言汐摇着手里的扑萤扇, 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朱唇挑得高高的:“好想跟前辈穿越到古代去, 来一出才子佳人。哦对了, 我还是头一次拍绿背景, 前辈可得带带我。”
  
  “那是自然。虽然绿背景不敌梦回盛唐,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苏沉一手背后,另一手拿着折扇在指尖一转, 站定在程梓月身前, 说:“梓月这么优秀,肯定拍过不少大制作吧?改天一定要给我介绍两部我学习学习。”
  
  程梓月心里狂奔过去一万个鄙视:她拍没拍过大制作,他还能不知道?还梦回盛唐,就他这身板,加上这么欠的嘴,早叫剑客们抹了脖子了。况且,不被杀死也得热死,那年代没空调,穿着这样的衣服还想风度翩翩,做梦去吧。
  
  不过晋小江告诉过她,多说多作,死于话多。她扶了扶头上的木簪,连看都没看他,昂首挺胸就找化妆师补妆去了。
  
  然后,她就听见身后,苏沉气哼哼地“切”了一声。
  
  许央在一旁等她,给她递了杯插着吸管儿的热水,趁她低头喝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没事儿就揭短,除了长得好,一点家教都没有,真恶心。”
  
  程梓月嘴角微扬,在她肩膀拍了拍以示宽慰。
  
  调光时,虞言汐在远处选道具,只剩程梓月跟苏沉在候场区等着。片刻,司天美也走了过来,小声跟苏沉说,“收敛点,别给我传了绯闻出来。”
  
  苏沉有意无意地点头,说,“这不是照顾新人么。”
  
  “那就别往歪处照顾。”话音刚落,司天美手机又响。她拿出来看了看,赶紧离开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他妈的臭老娘们儿,就这货色配跟我传绯闻?”苏沉冷下脸来直接爆了粗口,又冷哼了一声,甩开折扇给自己扇风。
  
  程梓月一直以为苏沉也就嚣张了点,没想到连司天美他都不放眼里,于是严重鄙视了他一下。接着,又听他再次嘟囔:“等老子拿了影帝,第一个炒了你。”
  
  等司天美回来,苏沉又像换了个人一样,甜甜地喊:“天美姐,辛苦你了今天,一会儿回去给你买咖啡。”
  
  程梓月立刻呵呵:就你这臭的跟吃了泔水一样的嘴,旁若无人的这样子,两面三刀的变态,还影帝?她也是醉了。
  
  宣传片最终剪辑版长度在8分钟左右,一共三场戏,第一场男女主角就要出场,而且要以比剑开始,来表达剑宗一分为二的大背景。
  
  程梓月持剑早就练熟,跟武指助理学了几次之后,动作就已经做到位了。而看看另一边,苏沉瘦瘦的小胳膊舞起剑来有气无力的,注意力全放在如何让镜头给他侧脸让他耍帅了。
  
  大概是根本没把这8分钟放眼里,就想靠所谓“盛世美颜”赚点钱就走。
  
  “看来常年演校园偶像剧,身子都演软了。”许央偷偷在她耳边说,笑得灿烂。
  
  前几条试拍时,郑启石对他们俩的表现都不满意,说是剑招对得太花哨,都是花拳绣腿,没有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紧张感。
  
  到了第11条,程梓月决定开始发力,于是按教程说的以“螺把”方式持剑,死死握住剑柄。
  
  二人间的交锋,大抵是玉相宜一个横扫,厉泫仰过上身躲开,一个旋身反攻玉相宜下路。玉相宜跃起,在空中借助威亚冲向厉泫,最后,镜头以二人剑锋交错、目光相对结束。
  
  程梓月提起十二分精神。就在苏沉攻她下路后,她被威亚吊起的瞬间,她绷起脚尖紧握剑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朝苏沉重重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苏沉的玉色长剑竟然脱手,飞出好远,砸中绿布,咣当当摔在地上。
  
  郑启石呼啦站起身走过来,指着苏沉半天,说:“我说厉泫小公子,你可真是年少多情,对着玉相宜下不了手吗?长剑都甩出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情深义重啊。”
  
  程梓月缓缓落地,一脸冷漠地看着他,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亏她还这么拿他当回事儿,想跟他抢戏,没想到他就是个绣花大枕头。
  
  “重来!”郑启石气哼哼地甩下这一句,走到旁边跟拿鼓风机的助理说,“特写给玉相宜,把她头发往上吹。”
  
  来来回回拍了五十多条,这一小段才算完。接下来两人的单人特写只有念白没有武戏,倒过得很顺利。
  
  第二幕是群妖乱舞,妖女出场弃暗投明的戏码。虞言汐依仗长相妖冶,演得如鱼得水。尤其跟苏沉的对戏,很有妖媚感觉。但郑启石依旧不满意,迈到中间说她:“你这弃暗投明的,简直一身浩然正气啊。正派人士看见你,一定排着队求你加入吧。言汐,你这气质可是越来越高雅了!”
  
  虞言汐面色一喜,还以为是夸她,一个劲儿鞠躬说谢谢导演,给郑启石气得够呛,反反复复夸她“领会能力太强”。
  
  而刚刚还说要带新人的那位苏沉,眼角藏着坏笑,根本没想上前提醒。
  
  8分钟的片,一个团队居然拍了整整五天才拍完。而程梓月十分有自信,最不让“反话狂魔”郑启石累心的,恐怕就是她了。
  
  剩下的后期处理就没演员什么事儿了。几个人出完外景,在郊区的影视基地摆姿势一人拍了三张定妆照,凑够九张甩微博,就各回各家了。
  
  下了剧组大巴,也不知道他们行踪怎么透露的,一堆粉丝围着苏沉要签名。苏沉签了两个,就戴上墨镜十分潇洒地坐进豪华保姆车,扬长而去。
  
  有一两个死忠粉,在后头狂奔追车。
  
  而虞言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有一辆保姆车,十分熨帖地离开了。
  
  只有程梓月跟许央貌似要搭乘地铁。
  
  许央给她背着包,劝她:“言汐刚跟公司签约,还热乎着。你是老人了,估计他们想着你不会计较这些,就没给配车。走,姐请你打车回去。等你这宣传片发出去,火了,公司指定重点培养你,下次续约,你身价就得十倍往上翻了。”
  
  最近许央对她越来越好,话也多了。程梓月很感激,回给她一个笑容。俩人刚要走,就见不远处来了个一身黑西服的年轻小哥,走到程梓月跟前说,“程小姐,我们老大在车里等您呢,您跟我们回去吧。”
  
  许央一愣,问她:“诶?你有人接啊?”
  
  程梓月也一头雾水呢,只好开口:“谁?”
  
  “额,我们,我们老大姓,姓木。”
  
  她无语扶额:这才几天,木头兄都当老大了?还有车?她转身跟许央说,“一块吧。”
  
  话音刚落,就听苏沉的粉丝团里,迸发出一声高昂的:“你们看,玉相宜还没走!”
  
  眼看着,人群顿时开始朝这边飞速移动。
  
  “你先走吧,姐给你挡一波。”许央连推带搡让黑西服小哥给她弄走,接着奋不顾身地冲向人群。
  
  程梓月赶紧钻进黑色轿车后座,一进去就看见木头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也剃短了,服服帖帖地呆在脑顶,正一脸热切地看着她呢。
  
  这么一经打扮,还挺有贵族气质的,跟原来的落魄犀利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几天都对着苏沉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男”,这会儿她看见木头,分外亲切,笑成了一朵小花,眼光也忍不住在他高挺的鼻梁多流连了一会儿。
  
  木头被她盯得渐渐红了脸,避开她的目光,说话也结巴起来:“程、程姑娘,你这两天吃得好么?”
  
  程梓月用力点了点头,好叫他不要担心。
  
  “没人欺负你、惹你生气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日不见,我甚是惦念……”
  
  程梓月折腾了一上午,有些困了,眼神处于流离状态,打了个呵欠也没太听清他的话。
  
  “你、你睡会儿吧,一会儿咱就到了。”木头鼓起好大勇气,伸出右手搭在后座靠背上,让她倚自己的肩膀。程梓月特别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径自闭上了眼睛。没开出两个路口,她就睡着了。
  
  木头见她睡得东倒西歪,替自己打了打气,把她揽进了怀里。
  
  五天没见她,他心里就像被谁挖了一个大洞,好似熬了漫长的五年。他时时刻刻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天气太热穿得多中了署,又怕她让人欺负了还不能还嘴,还怕她认识了谁家公子哥儿,便转身不理他了。
  
  此时闻着她发间好闻的香气,那股满溢的躁动又重回心头。他紧张得额头全是汗,最后只好兀自叹了口气,老实坐在座位上不敢动了。
  
   正文 #寻找白应寒#   程梓月到家之后, 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看到的是被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客厅。所有东西被码得整整齐齐, 连墙角、灯罩这种万年死角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跟新的一样。
  
  她着实震惊了, 回头问那位木头:“你找人收拾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关上门, 换了拖鞋傻傻一乐, 说:“我收拾的。”
  
  一点点奇异的感觉在心头缓缓发酵。程梓月没有想到,看着这么凶神恶煞的男人,内心怎么会如此细腻?她甚至很自然地就脑补出来他系着小围裙, 只站在板凳上便能够到房顶,一边掸着尘土一边被呛得打喷嚏的场景了。
  
  她不禁高高扬起嘴角,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这些粗活儿本来就应该男人干。”他的耳尖又有些发红, 他赶紧转过身去, 跟她说:“程姑娘你去洗澡吧,我给你弄吃的。”
  
  程梓月段位太低, 这几天都是住在影视城周边的快捷酒店, 那里卫生条件确实不太好。她点点头, 拿了居家服便进去沐浴更衣了。
  
  浴间她就在想, 这位小哥看起来来头很是不小的样子, 光看他那几个跟班还有那辆豪车, 便可见一斑。现在怎么会不名门豪宅、高床软枕,偏偏要赖在她家里睡沙发呢?若是说什么图谋不轨——他那么容易脸红害羞,也完全不像是不安好心的人。
  
  想来他不愿说自己的事儿, 肯定有他的道理。等他什么时候愿意说了, 她便做个合格的聆听者就是了。
  
  转天,修图工作圆满结束。九张定妆照被丢上了《逗破苍穹》网游官微并被置顶,瞬间好评如潮。
  
  恐怕对于各种改编来说,没有“崩人设”已经就是最好的肯定了。
  
  先前关于玉相宜人选已定的谣传也再没有人提起。大家都对宣传片表示拭目以待,并且开始将关注点放在各大网站内测码的发放情况上。而许央带来的小道消息称,盛途做了一下估算,说是游戏有望在公测一周内账号数量突破百万,到时候说不定会跟她有后续的合作。合作等于银子,程梓月一下子开心起来。
  
  没过两天她的报酬也到账了,数额虽不多,对她来说也算得上一笔巨款。同时,公司那边也给了她一定数目的奖励,并表示接下来跟某古装穿越剧剧组有一次合作,可以帮她争取到女二或女三的角色,希望她能提前做做准备,同时考虑一下跟公司续约的事情。
  
  大概是互相渐渐磨合的关系,程梓月对许央已经很是信任,经纪人现在对她也不错。所以打从她心底是蛮愿意呆在原来的公司,跟她搭伙的。但许央跟她说,这是个好机会,让她先不要对外透露自己对于是否续约的意向,尽量拖到最后要高价。等公司续她花的钱多了,自然也就会多把她往大荧幕推。
  
  她当然是听了许央的,只跟公司说会考虑,不置可否。
  
  谁知她这若即若离的态度立刻便有了收效。不到一周时间,她就接到了一沓剧本,果然是个穿越剧,名为《乱世贵女》。剧里大部分配角还没有定下来,但女主早就有了着落:被媒体称为“新晋国民女神”、被圈内人称赞是“最具灵气的新生代女演员”的小花,袁可茵。
  
  袁可茵这个名字,程梓月倒是总在各种地方见到。她刚出道时就被导演相中,出演了当年最火的言情小说改编电视剧的女主角,开始为人熟知。
  
  演了几部傻白甜都市剧,她在女孩子们中的人气已经相当高。没过半年,她的第一部古装穿越剧面世。晚八点黄金档,凭借双目失明却坚韧自立的相府嫡女这一角色,她一飞冲天,眨眼间就火遍了各个年龄段。
  
  从此,各种综艺节目、大牌代言接踵而来,袁可茵现如今已经红得发紫。
  
  程梓月听说她的名字,便有些羡慕。她好歹翻了翻剧本,便忍不住想去刷微博,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国民女神。
  
  谁知打开她微博主页一看,程梓月彻底震惊了。
  
  最近的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刚刚发的,内容很短,就孤零零的5字tag:#寻找白应寒#。
  
  底下评论瞬间过万,事情原委立刻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袁可茵五年前刚出道时曾与白应寒有过一段恋情。更有传言说,当时白家都默许她这个儿媳妇儿了,只等她在电影学院一毕业就嫁进来。可后来出了那件事,白老爷子死了,白应寒重症昏迷,白应姝对这件事避而不谈,袁可茵嫁入豪门也就没了指望。
  
  所以白应寒昏迷不过一个月,白家和她便联合发出声明,称出事前,白应寒与袁可茵已经和平分手,更不存在婚约一说。
  
  事情一搁就是五年。期间,袁可茵曾有过三段恋情。对象有新晋小生,有圈外人,甚至还有影帝。但这三段恋情最长的也不过百日,美好仿佛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加一起也抵不过年少情窦初开时,那段金童玉女的佳话。
  
  现在白应寒失踪了,可谓生死未卜。而她这个前女友忽然发微博来找他,是出于旧情复炽还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忙,就不得而知了。
  
  评论区众说纷纭,有说她利用白应寒为自己新电影炒作的,有说她还抱有嫁入豪门希望想跟白应寒再续前缘的。此外,甚至有人大胆猜测,说袁可茵始终与白应姝不合,此时正是在反抗白应姝,或许她知道白应寒失踪的内幕,才会发出这样的呼吁,用舆论的压力来反抗艺程影视的这位铁腕女王。
  
  但绝大多数人都在支持她,夸奖她重情重义、为人善良。
  
  这件事愈发扑朔迷离,让程梓月很是揪心。她抚了抚剧本的封皮,忽然扬起了高昂的斗志:无论如何,她也得在这次试镜中拿到一个角色。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她关了微博页面转过身,见木头拿着她的手机站在门口,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早已不对这个傻大个儿有所提防,所以白天基本上不会关卧室的门。然而他十分守礼,平时就窝在沙发上,怕她不方便,梗着脖子连头都不敢回。只她坐在他旁边看电视追剧时,他才敢多看她两眼,往往看得入神,待她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便飞速躲开,接着立刻从耳根红到脖颈。
  
  也不知是他精心收拾过自己的缘故,还是她实在看习惯了,就觉得他深深的眼窝经干净利落的发型一衬托,倒变得深邃起来。加之他愈发清晰的坚毅曲线,瞧着很生有男人味儿。
  
  但他的举动又常常局促而可爱,与外表截然不同,越来越让人觉得有意思。
  
  程梓月歪了歪头,示意他进来。
  
  “程姑娘,你的手机好像落在客厅了,有人递信给你。”他小心地捏着手机一个角儿,生怕碰了她的素手,给她递到面前。
  
  程梓月很礼貌地接过来看了看,是许央发来的微信:
  
  《逗破》网游要加发一个DLC,跟游戏主体一起公测。里头包含一个妖族套装,盛途那边想找你穿同款的裙子再加拍一张海报。
  
  底下还配了一套图,是游戏里的小人儿,穿着青莲色的露脐裙装,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妖族套装。
  这身衣服乍一看确实很暴露,无领无袖的抹胸,华丽的布料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上面还挂着两串犬牙。而下身是前短后长的锦裙,配上同色的短靴,很是清凉。不过配上游戏小人儿的一头云发,倒是十分顺眼。
  
  她没想到许央说的“后续合作”这么快就来了,欣喜若狂,便回了电话给她,想问问具体事项。
  许央说,昨天开始逗破已经进行第一轮内测了。但是盛途统计了一下,发现男性玩家比预计的少很多,倒是女性玩家数超出预期了,所以想让她穿暴露点宣传一下新套装,再吸引一下宅男眼球。
  
  程梓月自然是欣然接受。
  
  补拍海报很简单,加上她一向会亮相摆造型,一个上午就搞定了。
  
  两天后,盛途给她快递来一个箱子,里头是一套《逗破》网游的珍藏版周边,两本设定集,和六张一套的海报,海报上都是她。
  
  她对游戏周边没什么兴趣,倒是那六张海报,她很满意,于是就拿双面胶黏在了卧室的墙上,没事儿自我欣赏一下。
  
  这天,木头兄窝在沙发上看射雕,她坐在书桌旁看剧本,就听外头有人按门铃。
  
  打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家一向无人问津。这会儿有客来访,她自己都觉得新鲜,赶紧去开门。还没走到门边,许央的电话就打来了。说她的大学同学在《乱世贵女》剧组副导演手下当助理,这会儿路过她们家,来给送些材料,让她招待一下。
  
  程梓月挂了电话立刻皱紧了眉头:她家里还住着个男人,叫别人看见了实在不太好。这可怎么办呢?
  
  门铃又响了两声,她回头想叫木头先去阳台躲躲,结果沙发上早就没人了。她狐疑地看了看阳台,又瞧了瞧卫生间,都不见人影。
  
  这里可是五楼啊,他上哪去了?!
  
  程梓月无语,整了整衣服,伸手给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