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失事   浅灰色的天空有一抹淡黄似玉带般挂着的云霞, 老鸹不时飞过, 发出“呱”的一声。
  
  前天刚刚下了一场雨, 雨水沾在青色的台阶上, 积水摊成一条或者一团, 四周杂草丛生, 护国寺笼罩在一片宁静当中。
  
  “笃笃笃”
  
  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主持智能大师不慌不忙的点上头一炷香,才命知客僧去开门。护国寺乃皇家寺庙,香火旺盛, 尤其是每年的八月初一,护国寺的头香是达官贵人们最梦寐以求的,据传先皇就是因为在做皇子的时候在护国寺抢了头香, 所以才能打败一众兄弟坐上皇位。
  
  传说中这么灵的头香, 不管是真是假,大家也都想凑凑热闹。
  
  尤其是去年沈贵妃的姐姐秦国夫人来护国寺一趟, 千辛万苦的求了头香, 回去就枯树开花, 让护国寺越发声名大噪。
  
  护国寺里的僧人们都会些拳脚功夫, 大家列成几列, 才缓缓开门, 门一开,却是一位束高髻大腹便便的女人。
  
  “沈夫人……”
  
  原来这位是去年已经求得头香的沈夫人,小僧诧异, 头香不易得, 一年才一次。这位沈夫人既然已经如愿以偿了,何必又抢别人的香。
  
  妇人似乎看到他的神情,大大方方道:“这不是想生个儿子吗?万一又是个丫头,那我们家可绝户了。”
  
  她说完大踏步的进去,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看法。和她一起抢头香的人,本来就觉得她行事霸道,又见她言语粗俗,不免和身边的人嘀咕:“屠户女就是屠户女,摆个什么臭架子,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净,简直是有辱佛门圣地。”
  
  “嘘,你小点声,那可是沈贵妃的姐姐。”听的人不免捏一把冷汗。
  
  说的人四周张望了一下,嘴虽硬了点,声音却小多了:“沈贵妃不是闭宫思过吗?”宋太后连发几道懿旨斥责沈贵妃牝鸡司晨,关在冷水巷已经五个月了。
  
  但她们也知道现在是皇上身子骨不好,无力掌管后宫,可沈贵妃有太子在,若一朝得势,沈贵妃必然是太后,秦国夫人是沈贵妃亲姐,此时轻易得罪不得。
  
  寺外人声鼎沸,此时寺内却是清幽寂静,沈氏上完香后,带着女儿和下人一起去吃素斋,并不急着离去,这也表示她心诚。
  
  莹尘扶着母亲笨拙的身子,待沈夫人坐好后,她才在下首坐好。
  
  桌上摆着几份素菜包子、白米粥,浅浅的几碟酱菜,并不是多精脍细制的菜,沈氏母女的心也不在吃上。
  
  “你们先下去吧,我陪母亲吃就行。”沈莹尘吩咐下人。
  
  “是。”下人们知道沈家的规矩,不大喜欢下人近身伺候。
  
  门拢上之后,母女二人脸色灰败,沈夫人又哪里有方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这可怎么办?宋家竟要置你姑姑于死地不成。”
  
  沈家就沈氏和沈贵妃俩姐妹,沈氏留在家中招赘,也因此生的女儿随她姓。沈家原是江陵府屠户出身,后因妹子沈贵妃进宫侍奉皇上,又生了太子,才把姐姐姐夫一家人接过来京城。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家也是如此,从江陵府的陋巷里出来,住上高翎阔室,神仙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宋家?”少女眯了眯眼,她和沈氏不大像,沈氏生的纤瘦,广袖套在身上都浪打浪。少女体态微丰,皮肤白皙的几近透明,十二幅的留仙裙穿在身上显得越发雍容华贵。
  
  宋家确实不好对付,当今崇康帝是先帝长子,德妃之子,可惜德妃命不好,儿子成了皇帝,她福薄竟然去了。先帝继后宋氏尊为太后,宋太后还有一子宁王,还未就藩,当年崇康继位正是因为先帝去时,宁王不过八岁,臣子和宗亲们怕主少国疑,崇康帝又在永嘉之乱后击败叔王,稳坐皇位,宋太后很识时务的支持崇康帝,还让崇康帝娶了她的侄女做皇后。
  
  坏就坏在宋皇后无子,崇康帝后宫只有沈贵妃和淑妃诞下皇子,淑妃乃宋皇后表妹,想把儿子记在皇后名下,却被皇上拒绝,立了沈贵妃之子为太子。
  
  这样的事情宋家又如何能容忍,尤其是宋家又出了一位阁老,本朝重文轻武。宋家更是权臣中的权臣,天子令出不了宫,每每政令受阻,都因文官太过庞大之故,更有甚者,崇康帝曾三年不上朝以对抗这些人,却还是败了,御史们触柱而亡以求身后之名,朝臣爱名,渐渐以宋家为主。
  
  崇康帝新建锦衣卫以对抗这些权臣,多年也只是平衡局面罢了。
  
  现在崇康帝身子不好,难保宋家不下死手。
  
  细微的口哨声传过来,莹尘警觉起来,她和沈氏对视一眼,电石火花之间,她提起筷子往窗外一射,外面有人应声而倒,似乎没有料到屋里的人有这等反应。
  
  此时沈夫人却发作了,莹尘打开门,朝外喊道:“快去家中请稳婆过来,我母亲要生孩子了。”
  
  管事娘子大惊:“大夫不是说还有几日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留个人在这里看着我母亲,其余的人赶紧回家让稳婆过来。”
  
  因为上山,伺候的婆子下人带的并不是很多,又下去了一半,还有一部分则去查窗外的人,还有三个老成的嬷嬷在。一时间烧热水、拿剪子忙个不停,惟有莹尘和一老嬷嬷在,这嬷嬷是沈贵妃身边伺候的人,为了侄女顺利嫁入魏国公府,特意打发出来教侄女规矩的。
  
  沈夫人这胎虽是大龄产子,却生的极快,发作到生子堪堪一炷香的功夫。
  
  沈家上下自然大喜,沈夫人被其夫带的人接了回去,家中上下都知道她极不爱吃药的一个人,她丈夫王全本就是入赘女婿,秉性懦弱,不敢自传,还是她女儿做主让医婆子开了几幅调血之药。
  
  孩子满月之时,沈家的亲朋故旧都过来了。头一个来的是同宗的吏部侍郎沈岫的夫人伍氏,沈岫曾经是南京司历府的一个小吏的儿子,彼时临朝选妃都是在南京和北京两府选,沈家也有个女儿被记了名,但当时先皇在时已年逾五十,沈家不愿送女儿进宫守活寡。
  
  遂让在江陵书院读书的沈岫找个人充作沈家女儿,沈贵妃当时跟着姐姐和姐夫过活,生的貌美如花却苦于无嫁妆又不甘于嫁个穷户,与沈岫一拍即合瞒着家人去了南京。
  
  她运道极好,人才刚到北京,便被德妃看上做了贤王的屋里人,后来贤王即位为皇上,她慢慢熬磨,才生下一子,也因此封了贵妃。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沈贵妃乃知恩图报之人,沈家从南京不入流的小吏到如今的吏部侍郎府邸,沈岫还有个女儿被封为县君。
  
  伍氏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乌髻紫衣,走过来见了莹尘就道:“好孩子,今日全是你在操持,要我说十个儿子也抵不过你一个女儿。”
  
  “您快别这么说了,我算什么,和清姐姐比起来差远了。”她笑着扶伍氏进去。
  
  别看沈岫和沈贵妃的关系不如她们亲近,可京城的人天生一双富贵眼,当然知道沈岫家和秦国夫人的区别。沈岫长子已亡,次子却是大理寺卿,父子二人都是实权派,莹尘家以前空有个爵位,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弟弟才刚出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
  
  她想姑姑贵妃其实也算公平了,沈岫一家得到的越多,风险却是越高的。
  
  沈岫的女儿沈清已嫁入平国公府做少奶奶,平国公府上下就没有不夸她的,进门就生了儿子,伍氏平生最爱这个女儿。沈清在闺中时就是个厚道人,和莹尘处的极好,莹尘虽则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但还是希望她能过的顺遂。
  
  儿子满月,沈夫人异常高兴,抱着儿子就把腿间的小牛牛给伍氏看,伍氏也满嘴儿女经。
  
  还未等到下一个来客,沈岫家中之人就急匆匆的过来,见到伍氏就磕头:“太太,不好了,宁王带着人来抄家了。”
  
  抄家?
  
  还真是闻所未闻,伍氏来不及道别,就已经回去了。
  
  莹尘的西席曾经教她福祸相依,果真如此,便是她再能料到事情如此,可真正出了事,心里还是惧怕的。
  
  “看来姑姑真是哪一步都想到了。”莹尘默然。
  
  丧钟响起,天下举哀,崇康帝驾崩,沈贵妃殉葬,太子悲伤不已,溺水而亡。由崇康帝之弟宁王即位,尊皇嫂宋氏为康定太妃,尊淑妃为淑贵太妃,其子为庄王。
  
  崇康帝驾崩据说都是沈岫为了媚上,进奉的民间大夫医治而死的,又沈岫和其子被罗列了无数罪状,沈岫全家死刑,连伍氏这样的妇人以及她的小孙子都被处死。莹尘记得,她还抱过伍氏的小孙子呢?
  
  那么白白嫩嫩一笑起来甜甜的孩子,莹尘一时泪如雨下。
   正文 第二章 罗织罪名   一时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她很少哭, 也因为如此沈夫人见女儿耸动着双肩, 她惊讶之下, 又乐观的劝女儿:“你姑姑说过, 咱们什么都没做过, 大不了就削了爵位回本籍, 娘和你爹杀猪养活你们。”
  
  这就是沈夫人的性格,她生性豁达乐观,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尽管她大字不识一个,但家乡发洪水的时候能带着妹妹和爹娘逃出去,饥荒的时候做流民到江陵府有个小铺子, 自己招赘男人, 把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她也爱享受, 但失去了也并不会就此消沉。
  
  莹尘想的又比母亲多一点, 她道:“沈伯伯家已经落的这样的下场了, 我原以为至少沈伯母会好点, 可她也被斩首了。咱们连探监的机会都没有, 外边的消息也总是听的似是而非的, 也不知道会如何?”
  
  她和沈夫人都没想过贵妃死后,她的夫家还能娶她,本来这桩婚事就是沈贵妃擅自求皇上下的旨意, 魏国公世子魏竞是人中龙凤, 京城的千金们都想嫁给他,魏竞的母亲其实并不满意莹尘,颇有微词,如今姑姑过世,太子表弟也溺水而亡,能够苟且留一条命显得皇上慈悲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别的她们都不奢望。
  
  她拿着帕子猛擦了一下眼泪,又见父亲王全进来,王全抱着儿子衡哥儿进来,转眼衡哥儿就已经九个月了,见着沈夫人就拍手扑过来。
  
  有这个小可爱在身边,家里气氛一下就好了,沈夫人抱过孩子,莹尘把椅子让给爹爹王全坐,王全坐下后,面色有几分犹豫。
  
  他是赘婿,高大魁梧,一把子力气,人不算聪明,却极为老实。莹尘有时候虽然恼父亲懦弱、墙头草没主见,得过且过,但不可否认王全对孩子们很惯着宠溺,她和父亲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咱们衡哥儿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学走路了,是不是?”莹尘逗着弟弟,衡哥儿和沈夫人王全不太像,甚至和莹尘也不像。他眼似黑琉璃一样透亮,皮肤生来就白白的,又乖巧又听话,莹尘爱极了这个弟弟。
  
  衡哥儿也对她露齿一笑。
  
  丫头们开始摆饭,因沈岫的事情,家中不免人心惶惶,沈夫人打了几个心不在焉的下人家中才平静下来。
  
  九个月大的他已经能吃些蛋羹了,莹尘八岁之前还跟着家里人做生意,杀猪剁骨头什么都做过。现在即便过的很好了,她们家里所食和那些富贵人家比起来差很多。她头一次跟着伍氏去秦国公家做客的时候,发现她们家用一百只鸭子仅仅做汤头而已,更别提别的奢华至极的那些吃法。
  
  要她那么吃,她是不会的,太浪费钱了。她是受过穷的人,有钱爱存着,不愿意浪费,所以魏国公夫人就曾经说过她小家子气。
  
  若姑姑顺利,她嫁到魏家,其实也不会平静。饭毕,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沈夫人的意思是多少都要藏点钱。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没有抄家还好说,我们存的钱也够我们回老家置办地过的很好了。若是真的抄家了,我们总该留点东西。”
  
  王全一贯懦弱,听到私藏钱,已经吓破了胆:“万一被人搜出来,咱们不是罪加一等。”
  
  莹尘撇嘴:“还没治咱们的罪呢?什么罪加一等。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吧,即便不准带钱,也要带点东西吧。”
  
  随后就是母女二人讨论了,王全不爱操心,见她们母女做主,乐的清闲。看他这样,沈夫人就来气:“女儿呀,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招赘,你看这招赘能招什么好人。”
  
  莹尘知道母亲就是抱怨几句,她笑道:“有衡哥儿在我还招什么赘啊。娘,我看银子咱们不用带多,一锭银子若真的有人来我直接藏在胸口。咱们要准备的是药,伤寒的、跌打损伤的都要。更重要的是月事带……”
  
  这些东西她都是偷偷准备的,连贴身丫头都不知道,她是准备了两手策略,若是没事那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有事,总会用的上。
  
  沈夫人在京中认得的人不多,有一些以前很巴结她的,自从沈贵妃倒台后,不上来踩两脚的都厚道了。莹尘就这样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听着动静。
  
  她们能知道的消息都是已经放出来的消息,比如沈贵妃生前最信任的官员赵御史就升官了,升成左都御史,普通的御史和左都御史可不一样,后者算是御史院的执牛耳者。
  
  听到这个消息,莹尘一家松了一口气,这证明新皇也并没有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沈夫人让莹尘代她上了一道折子,请求还乡。
  
  【仆妇一介草莽寒门,蒙先皇恩典,忝为秦国夫人。然德不配位,恳请圣上恩准仆妇携子还乡,一则为仆妇之爹娘守灵,二则为小儿祈福。愿圣上恩准,再次叩求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夫人自从折子上了之后就等着了,奉元帝新人上任,诸多事情要忙。梳拢宫中旧部,该拉拢的拉拢,该治罪的治罪,再有奉元帝还未娶亲,要择皇后以及诸妃。
  
  骤然看到沈夫人上的折子,他冷哼一声,沈贵妃仗着是太子生母,曾有段时间压的母亲宋太后喘不过气来,地位十分尴尬,奉元帝心疼母亲,对沈贵妃恨之入骨,对她的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想等最近把事情办顺了再对付她们,毕竟沈家除了沈岫其他的人都是草包,想对付随时都能对付。
  
  当然罗织罪名是没事都能找出事情来,秦国夫人虽有爵位,但除了进宫看看沈贵妃之外,得点赏赐外,几乎就没敛过财,秦国夫人府的下人月钱都不算多,即便这样,奉元帝交代下去,下面的人都得跟你脱几层皮。
  
  这天正好是衡哥儿周岁,尽管秦国夫人府邸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但沈夫人和莹尘仍旧准备好了抓周的物事,文房四宝、鎏金算盘、金锞子、食盒、将军盔、鲁班斗、陀螺、酒令筹筒等等。
  
  莹尘把衡哥儿放上去,这小子一岁就学会走路了,虽然摇摇晃晃的,但不会摔倒,他是左看看右瞧瞧。
  
  王全指了指前面的文房四宝,他希望儿子能够读书出仕,而不像他们做外戚,前途全靠在别人身上。大临朝重文轻武,做武将的拼死拼活都升不上去,但文臣却是一日千里。
  
  衡哥儿左看看右看看,他拿起食盒,好奇的看看又抛掉,莹尘觉得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又见他闹着要莹尘抱,这孩子从小就黏着姐姐,几乎是莹尘一手把他抱大的。
  
  “衡哥儿,先在桌上拿个你喜欢的?”
  
  她并不上前,衡哥儿嘟嘟嘴,走到银白色将军盔旁边,拿起来,歪七扭八的要莹尘抱,沈夫人笑道:“看来咱们衡哥儿以后要做大将军了。”
  
  以前的秦国夫人府做个什么事基本都会来,今天这里却无人来,都是自家热闹一番。沈夫人自从上了折子后,就等着皇上发落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莹尘咬了一口酥肉,觉得有点烫口,正让丫头端水过来,此时却见管家急忙进来。
  
  “夫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有刑部官员过来,说是要捉拿案犯……”
  
  总算是知道自己的罪名了,莹尘一点都不惊讶,她和沈夫人微微对视一眼。等刑部侍郎进来后,他让人先拿了沈夫人和王全,宣布了种种罪状,其中首罪是杀人罪,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可莹尘知道,那时候闹饥荒,山匪横行,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这算什么罪行,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又说沈贵妃在时曾逾制送给侄女沈莹尘什么首饰。
  
  她们想辩驳,但刑部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说出来,莹尘抱着衡哥儿一起也被押走了,她以前还以为至少抓人之前有个转圜的时间,但每想到,人家趁其不备抓人,而且什么都不允许带。
  
  还好她在内衣里边藏了几个银角子,这还能有点钱防身,若是被处死也就罢了,若是不死,钱总有用的到的地方。
  
  刑部侍郎也是奉命行事,他见沈家人倒是算冷静,还没有哭天抢地,要不然又是麻烦事。他不知道,沈家的人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她们也就不在意了。
   正文 03 死刑改流刑   这还是莹尘头次进刑部的大牢, 她怀里抱着弟弟衡哥儿, 小孩子见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陌生人, 十分害怕, 不停的哭。
  
  莹尘免不了要哄孩子, 一边哄一边观察, 刑部在内城, 罪人不能往正门走,得走偏门,收押的人员穿着朱红色的马甲,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让人望而生畏。偏门进去,匾额上挂“清吏司”三个字。
  
  落了漆的牢房藏在深深的甬道之后, 里面的犯人看到走进来的她们, 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笑。地下有土,并不平整, 沈夫人一个趔趄, 衙役不由得呵斥一声。
  
  “娘, 你没事吧?”她关心的看着走在前面的母亲。
  
  以她的能力挣脱这些人并不是一件大事, 她天赋异禀, 从小力气就大, 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单手拎起一头猪。后来入京,姑母沈贵妃得知她这件异事,让沈夫人和王全隐瞒下来, 白日进宫做端敏公主的伴读, 和大傅们白日学音律、书画,晚间则有武学好的女师傅教功夫,最近这一年学成了才没再继续。
  
  她并不是养在闺门的弱质千金,某一方面来说她上阵杀敌都没有问题,她琴棋书画上都是平平,唯独在武艺上天赋异禀。可现在这情形,端看上面如何判了,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里的牢房女眷和男眷分开看押,沈夫人扭着脚和莹尘还有衡哥儿关在一处,父亲王全则关在另一处。现下已经是戴罪之身,但并未直接宣判罪行,所以她们现在还不需要穿囚衣。
  
  牢房里灰尘布满天,顶上有个大大的蜘蛛网,莹尘才刚下脚,把衡哥儿放下来,就有一只肥硕的老鼠“嗖”的一下跑过去了。
  
  “姐姐,那是什么?”衡哥儿睁着大眼睛看着。
  
  他在家可没见过这些,小孩子只会觉得有趣,不会觉得脏或者什么。
  
  沈夫人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苦,乍然富贵反而身子不大好,衡哥儿多半是莹尘在带,进了牢房,衡哥儿也是挂在莹尘身上。
  
  “那是大老鼠,老鼠会咬人的,所以衡哥儿别乱跑,要不然被老鼠咬了手,会痛痛的。”莹尘吓唬他,这孩子是个傻大胆,万一真被老鼠咬了可怎么办唷。
  
  “痛……我帮姐姐呼呼。”衡哥儿听到痛就反射性的鼓起腮帮子帮胡乱吹一通。
  
  莹尘帮他擦干挂在睫毛上的泪水,他刚刚哭过,白嫩的小脸还有些红红的。沈夫人细心的把稻草铺平,再让女儿和儿子坐下。
  
  她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莹尘正打算问,没料到沈夫人愁眉苦脸的道:“我那份燕窝还没吃完呢?那还是你姑姑去年赏赐的,沈岫家里都没有,就给了我。”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莹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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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迷离,落英缤纷,林间男子舞剑,他剑法精湛,身体轻盈,连着翻了几下,叶落满地。男子利落的收剑,下人递了帕子过来擦汗。
  
  “世子,夫人送了汤过来,让小的伺候您喝。”
  
  魏竞“唔”了一声,小厮度着也不知道世子意下如何,世子从来都是喜怒莫辩的。尤其是这次从福建回来后,更是如此,心思越发深沉了。
  
  魏竞回屋后,端起汤喝下,又沐浴洗净后,这才去魏夫人处请安。他进去时,魏夫人正笑着和身旁的少女说话,那少女见魏竞过来,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兄长”。
  
  “琼瑰也在,今天没学规矩?”魏竞和魏琼瑰是嫡亲的兄妹,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很好。
  
  魏夫人见儿女都在,异常高兴,让下人赶紧送晚饭过来,她看了看一表人才的儿子,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她这么仪表堂堂又文武双全的儿子,沈家那个丫头怎么配得上?沈贵妃倒台,她唯一高兴的就是这件事了。
  
  见魏夫人忙这忙那的,魏琼瑰对魏竞笑道:“只有哥哥回来,娘才这么忙。”
  
  魏竞淡笑了一下,魏琼瑰见她哥哥神情似乎有几分颓唐,不由道:“哥,你在担心沈姑娘吗?”
  
  之前两家定亲的时候,魏琼瑰也见过沈莹尘,她也知道母亲一直不满意她,无非是屠户女乍富云云的。可大哥却从未表现出推拒之色,难不成其实大哥对沈莹尘有几分情意。
  
  担心?魏竞摇头,他和沈莹尘也就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她也是他的未婚妻,见人落难就不闻不问,这并不是他处世之道。
  
  不过,见母亲和妹妹都在,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秦国夫人在沈贵妃在世的时候也颇为老实,没沈岫跳的那么欢,这次之事多半是迁怒。论死罪对于新皇来说也不好,毕竟沈贵妃殉葬而亡的,宗室也有一些人说她是被逼的,我想上折子请皇上宽恕一二。”
  
  魏夫人听了当场就跳起来了:“竞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何必为了那么个人把自己折进去。”
  
  魏琼瑰听这话也觉得不妥,不管怎么说沈莹尘毕竟现在还是哥哥的未婚妻,她咬咬唇,对魏夫人道:“母亲,若哥哥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也就不是我的哥哥了。沈家遭逢大难,虽有罪名在身,毕竟不至于死。”
  
  “琼儿,你不日就要选秀了,现在不宜得罪皇上啊。”魏夫人不赞同儿子的做法,看女儿帮腔又觉得他们太爱管闲事。
  
  沈家的人死了就死了,关她们什么事,她儿子不也是被沈贵妃捣的鬼拉郎配吗?京里多少好姑娘啊,就连端敏公主都喜欢儿子,宋太后又喜欢她,闹这么一出,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魏竞想魏夫人眼界不大,虽出身世家,但一直被娇养长大,嫁了人也是丈夫疼爱,她的眼界就只在内宅这块小地方。
  
  沈贵妃倒台,她所代表的是崇康帝,崇康帝提拔了不少能臣,要不是宁王和宋太后里应外合,偏巧崇康帝短命,要不然天下江山是谁的还说不定。
  
  崇康的旧臣们都看着呢,他魏竞无情无义,日后如何服众。
  
  可这些话他即便和魏夫人说了,她也听不懂。
  
  次日他就上了折子,魏国公也附议,爷俩都让皇上从轻发落。奉元帝即便恨的牙痒痒也不敢直接甩脸子,毕竟他还用得上魏家,还要靠魏家给他镇守福建。
  
  倒是宋太后劝他:“皇上,那屠户一家都是没用的人,留他们一命说不定还能显得您宽宏大亮。”
  
  宋太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论起政治阅历,她比奉元帝要强的多。恨沈家人她是恨,但过犹不及,沈岫牵连的人基本都被处置了,上位者要适当的表示宽容,反正沈家人已经日落西山了,有能力的都死了,其余的人即便或者也不过是苟延残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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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牢房的沈莹尘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正掰着馒头皮,撕成一小块的喂给衡哥儿吃,他年纪小喉咙还细,不能吃太粗太硬的食物。
  
  偏偏监狱里的都是这样的,冷冷的硬硬的,莹尘怕孩子闹肚子。
  
  沈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爹如何了?他这个人胆子又小,人又老实,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了。”
  
  王全是入赘而来的,虽然长的人高马大的,但却胆小如鼠。莹尘也知道她爹的性格,也跟着叹了口气:“爹呀……”
  
  母女二人正长吁短叹之时,狱卒倏地一下拉开牢门,母女二人紧张的看向他。
  
  那人冷笑一声:“沈夫人,带着你儿子和女儿快出来吧。”
  
  她们到了大堂后,王全也踟蹰不安的站在那里,莹尘听那人说了一大通话,最后才听到重点。
  
  “……皇上不忍死刑,故而改为流刑,流放至玉昌关……”
  
  流放?
  
  还好是流放。
  
  至少没有一下定死刑,莹尘和爹娘互望一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刑部的官员宣告完,看到沈莹尘,突然说了一句:“沈姑娘,今次你们能够改死刑为流刑,多亏了魏国公世子。”
  
  魏竞?原来是他。
  
  沈夫人看了莹尘一眼,嘟囔:“你们可真是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莹尘感激是感激,但她和魏竞还真的没什么缘分。而且以后也走上不同的路了,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回事,魏竞自有他的机缘,沈莹尘只希望他能这辈子平安就好。她会为他好好祈福的,她想。
  
  出了牢房,莹尘根本睁不开眼睛,衡哥儿赶忙把头埋在莹尘胸口,躲避刺眼的阳光。王全已经被戴上枷板,沈夫人和莹尘倒没有捆绳子什么的,沈夫人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莹尘抱着小孩子,都不像是能逃的远的。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走了也是黑户,根本无法生存。
  
  刑部的衙役把她们送到一处,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骑大马的有三个人,一位很是年轻,生的黑瘦有劲,鹰隼往众人一看,只觉得大家均背后一寒。另一位年纪大了点,正过来接他们,还有一位死死的盯着女人们看。
  
  这一路可有的磨了。
  
   正文 第四章 毒蛇的目光   风萧萧, 城外桃花开的尽兴, 只是她们这些罪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 这次的犯人大多是和沈贵妃一系有关的。
  
  羽林副统领傅繇本是照顾太子哭灵, 没曾想让太子落水, 他本人已经被处死, 家眷皆流放了。翰林学士林家则是沈岫的外祖家, 他们虽是六品官,官位不显,但还是被流放了。
  
  她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莹尘拖着步履,衡哥儿在她怀里,队伍一直往前走着。她们要被流放到四千里外的玉昌, 那边是西北绝域, 和戎人接壤。律令中限制她们必须两个月内到,所以必须日行五十里, 无马车也无马, 全靠人走。
  
  队伍几乎是不能停下来的, 但此时队伍停下, 莹尘扬起头一看, 见一男子骑着大马正和年轻的差兵说话, 她和沈夫人都认识,那是沈岫的女儿沈清的丈夫,这次能拦着差兵, 想必是为了她们这群人。
  
  比她们更高兴的要属于站在莹尘前面的年轻妇人了, 她一身水蓝色的蝴蝶盘扣的衣服,个头高挑,从后面看都能看到她优美的脖子。
  
  她是沈岫长子沈琇的前妻,因为沈琇坠马而亡,故而改嫁给青梅竹马的林翰林的儿子林东阳,儿子比衡哥儿还大一岁。她生的柔美秀丽,性格干练,嫁入林家后也是人人称赞。
  
  林翰林林正平的母亲是沈岫的外祖母,两家关系颇为亲近,秦侍玉即便嫁进林家,也和沈家来往颇多。林正平的妻子是位严肃的妇人,即便也是同样从牢房出来的,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她旁边站着一位少女,这女孩莹尘也听伍氏说过,说她生的太过漂亮,性子又纯真,家里人都没敢给她定亲。
  
  “莹妹妹、林表嫂、淡月,你们受苦了。”平炬说通差兵的头头后,沈清带着丫头提着包裹过来,她眼圈微红,她们全家除了她,皆无生还。还好平家的人厚道,这位平姐夫人也不错,要不然她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清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你自己好好的就成。”莹尘接过包袱,她和沈夫人一人一个,沈夫人正凑上来说一些话,却被秦侍玉截胡,她和林淡月一边一个把沈清拉过去说话,沈夫人不由得撇嘴。
  
  莹尘拉了拉母亲:“清姐姐能记起我们来就算好的,林家毕竟和她们是亲戚。”
  
  人家送你包袱,那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没什么好争的。以后去了玉昌,靠的还是自己,这些东西只是暂时让他们好过一点。
  
  不一会儿,年轻差兵就已经过来了,平炬对他抱拳:“饶都尉,今日多谢您抬手。”饶君羡略点了点头,平炬把含着泪的妻子拉走了。
  
  沈清上了马车还不住的往外看,她多么想再看看这些亲人。
  
  被平炬这么一栏,路就有些赶了,连饭都没的吃。大人能饿,小孩子饿不了,衡哥儿不一会儿就哼哼唧唧起来。她翻了翻沈清递过来的包袱,里面大多数药和一些衣物,间或加了一袋碎银子,其余的却什么都没有。
  
  “衡哥儿,再忍忍好不好?”莹尘哄着他。
  
  “姐姐,我肚肚痛,好饿。”衡哥儿道。
  
  她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即便连莹尘这样的习武之人都有些累乏,更别提林家的人了。傅家的人还稍微好点,傅家这次流放一共四口人,傅夫人带着一个中年的姨娘,二人各自身边站着他们的儿子。傅夫人的儿子要年长一些,已经是青年人的样子,书卷气很浓,那庶子却目光煜煜生辉,扶着文姨娘稳稳当当的走着路。
  
  大人们尚且能够忍忍,沈夫人把衡哥儿接过去哄着,莹尘才轻松了一点,她看到路边有果树,上面的桃子已经熟烂了,馋的她都流口水了。
  
  本来她们这些流放的人十五岁以上每天八两口粮,十五岁一下折半,但看饶君羡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打算发放这些粮食,他只顾着赶路,这些人全死了,他也不心疼,反正都是罪犯。
  
  正是因为看清楚这点了,莹尘也只有靠自己了。
  
  她们后面跟着那位叫王令的差兵,他目光猥琐,已经在莹尘胸前或者林淡月身上打量了无数次了,她要求情简直是狼入虎口,可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娘……”
  
  前面传来秦侍玉的声音,原来是林夫人晕倒了,饶君羡淡淡的扫了一眼,林东阳不由得求他:“饶大人,我母亲身子骨一向弱,这也走了差不多二十里了,也该让我们休息一下吧,求求您了饶大人。”
  
  “不行,今日我们是必然要走五十里的,若不然这样,你的枷锁我先给你卸掉,你背着你娘走吧。”
  
  他是不可能为了某个人去改变行程的,莹尘见他过来,也提了一句:“大人,我看前面有颗桃树,我弟弟饿的不行了,我们大人饿点就算了,他毕竟是一岁的孩子,我不浪费您的功夫,就走近一点,我捡几个桃子就成。”
  
  只是往左走改成往右走而已,饶君羡不置可否。
  
  在他的眼中,只要不耽误行程,那都无所谓,这些人想逃也逃不走,逃走的代价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见他没有反对,莹尘对沈夫人一笑,在路上捡了几颗石子,快靠近的时候,射了过去,掉了好几个,她走过去的时候秦侍玉也跟着捡了一个,她捡了之后还冠冕堂皇道:“沈妹妹,我们家的哥儿也饿了,和你们家哥儿一样,这桃儿正好给他们吃。”
  
  沈莹尘撇撇嘴,没说话,时间有限,她也只能捡了三个桃儿。半个桃儿给衡哥儿裹嘴,沈夫人又喂给丈夫吃,她自己也吃了,这才舒服了一点。
  
  天色越来越黑,衡哥儿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饶君羡找了一个破庙给他们栖身。这个时候男人们才能卸下枷锁,一天就吃了半个桃儿,莹尘饿的眼冒金星。
  
  破庙全是灰,连稻草都没有,莹尘和沈夫人靠在一起,她是纯粹饿的睡着了。
  
  次日,眼睛都还未睁开,饶都尉已经开始追着他们快点上路了。天才蒙蒙亮,鸡才刚叫几声,沈夫人赶紧帮衡哥儿把了尿后,一家人迅速出去。
  
  秦侍玉正和傅夫人说话:“姨母,我那包袱里有一瓶药,是用阿胶茯苓熬的,我给您拿过来吧。”
  
  这秦侍玉八岁父母双亡,被姨母傅夫人收养,当年出嫁都是从傅家出嫁的。傅夫人没有亲生子女,她的嫡子是过继的,庶子并不亲近,唯独疼这个姨侄女。
  
  傅夫人怕她难做,知道她公婆都在这里,推拒几番,林夫人见状遂道:“傅太太,你快收下吧,我们俩家既然流放在一处,儿媳妇又是把你当亲娘来看的,那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可要互相扶持才是。”
  
  “既这样,那我就收下了。”傅夫人感激道。
  
  林家俨然和傅家结盟,却并不多和沈夫人说话,沈夫人和莹尘咬耳朵:“她们这种读书人家,向来喜欢摆架子,我还不信去了玉昌,咱们比她们差了不是。”
  
  她也知道京城的人常常背后说她们是屠户女,泥巴腿子没洗干净,觉得她们是暴发户行径。根本不屑与她们来往,林夫人的举动就很能说明问题。
  
  莹尘冷笑一声:“什么呀,我打的桃子她们可捡的起劲了。”
  
  早上没走多久,就经过一个小镇,饶君羡让老差兵老刘过去买了不少馒头过来发放,成年男人一个人两个馒头,莹尘和衡哥儿一人才一个,但聊胜于无。
  
  饶君羡似乎认识卖阳春面的老板,让莹尘她们坐下来吃,还能吃面,这个时候银子就派上用场了。老板也是坐地起价,但莹尘知道无论多贵她都要多吃。
  
  “老板,来四碗猪肉丝面,我给你一两银子。”她身上有钱,外加沈清送来的钱,其实也不算少。
  
  平时莹尘吃面条是细嚼慢咽的,现在可不一样了,她要迅速吃完,还让老板卖了个水囊给她,装了热水在里面。又坐桌上喂衡哥儿吃面条,并把馒头全都背在身上,见有人卖干粮,她也不论价钱的卖,还买了点咸盐。
  
  果然衡哥儿还未吃完,饶君羡就嚷着要走了,秦侍玉的儿子还没吃几口,她心疼不已,还要再喂,其她人都已经归位了。
  
  就连衡哥儿也直接没吃了,沈夫人掰饼给他吃,他这才满意。
  
  “走不走啊?”王令阴沉的拿着鞭子扫了一下。
  
  秦侍玉只好含泪把儿子拉走,一行人又开始出发了,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存货,莹尘觉得精神了好了许多。
  
  只是今天的运气比昨天还差,昨天还能有个遮风避雨的破庙,今天就只能在树林里休息了。王令拿着鞭子看着众人,他一时看着沈莹尘硕大的胸脯子,又想秦侍玉是个妇人肯定放的更开,再有那林淡月嘴儿生的好看,若能含着他那物事,肯定更爽。
  
  女人们都只觉得累,夜晚也看不到他的目光。
  
   正文 05 大虫叼人   半夜, 莹尘被蚊子咬醒了, 她痒的止不住的抓脚。她们憩息的地方在林子口处, 此处呈碗的形状, 夜晚没有一丝风, 闷热的如蒸笼一番不好受。
  
  额头上混合着汗水, 莹尘拿出帕子来擦汗, 扇风,她又仔细瞧了瞧衡哥儿,看他睡的很熟, 也放下心来。衡哥儿毕竟才一岁,她很怕他出什么事,他可是她的弟弟呀。
  
  天还是很黑, 莹尘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 次日又要走五十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刚闭上眼睛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莹尘睁开眼睛, 看到一小群人从树林里钻出来。
  
  他们几乎是直接过来抢马和粮食的的, 莹尘听到饶君羡的声音, 不一会儿竟然缠斗起来。莹尘把爹娘推醒, 她见有人过来抢包袱, 忙上前应战。头一次实战,莹尘抱着衡哥儿,见来人使大刀要砍, 她一脚踢了过去, 见匪贼和沈夫人缠斗,她又过去,从袖口甩出针来,这些人应声而倒。
  
  要知道做山匪的大部分人其实就是走投无路的人,他们可没有莹尘这样的生活水准,大部分人甚至晚上都看不到人,仅仅凭声音去杀人。
  
  莹尘听到林家的小孩子哭闹起来,傅夫人的声音也传过来:“澄儿,你去帮帮林家的人。”
  
  傅夫人说的澄儿是她的庶子傅澄,这少年不过十二,据说身手挺俊的。这傅夫人也挺有意思的,长子十八岁不让出头,庶子十二岁就喊过去帮忙。还好莹尘周围的人基本都被她搞定了,王全过去林家帮忙,都知道林家的读书人身子骨弱,没有会武功的。沈夫人尖着嗓子提醒丈夫:“可别让刀子碰到你。”
  
  沈夫人夫妻都是热心人,莹尘却不是,她进宫做伴读,在宫里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过,姑姑人前风光,人后也要伤神,她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人。
  
  山匪们见这边人多势众,还有练家子,有几人仓促而逃。饶君羡和王令立马骑着马让她们走,“这些人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现在赶紧走吧。”
  
  老刘把枷具拿出来,王全第一个带上,其余的人都是慢吞吞的,能拖就拖,毕竟戴这个可不好受。
  
  大家逃的匆忙,跑到天亮,才松懈一下,沈家无人受伤。傅家那边文姨娘肩膀被人砍了一刀正在叫唤,林家的人却全须全尾都是好的,就那林淡月的包袱被抢走了,文姨娘正指桑骂槐。
  
  “自家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儿子未必就不是儿子。”
  
  沈夫人一脸八卦的看着,莹尘也觉得好笑,她看看那边的傅家人。傅夫人的嗣子傅溆是个个子很高的青年,他相貌英俊,还有秀才功名,即便在这样的仓促的条件都不疾不徐。与之相比傅澄相貌更精致一些,不过才十二岁的小孩,身上就有肃杀之气。
  
  因昨晚山匪之事,林家的人和傅家感情更好了,对于也帮了忙的王全,她们并没有多提。沈夫人颇为气恼:“你爹就是个棒槌,看他下次还帮不帮,他帮了人家,人家可不领他的情。”
  
  王全听到母女俩的对话,反而劝她们:“出门在外总得把关系搞好,独门独户的容易出事。”
  
  知道她爹这人是个滥好人,莹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昨儿可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人,您放在自家的人不拜,去拜外边的人,怎么回事啊?”
  
  她也不想这么对王全的,但她爹这人不这样说他,他就总是搞不清楚状况,老是敌我不分,对他好,他喜欢蹬鼻子上脸,对他不好,他还能老老实实的。
  
  莹尘这么一说,前面的林淡月抖了抖,她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夺过包袱,还好傅澄来的及时。一面羞自己无用,若自己和沈莹尘一样有些功夫,也不怕歹人了,一面又叹前途艰险。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沈家明明就一个男人,其余都是妇孺小孩,反而没什么损伤,而林家和傅家都或多或少有些伤害。
  
  秦侍玉和莹尘隔的很近,她知道莹尘有一身功夫后,有意无意的开始找她说话,还让她的儿子澜哥儿和衡哥儿在一起玩。
  
  在一处驿站里,饶君羡才算松了一口气,他和王令都是九品的都尉,可以享用公家的孝敬。且他今年考武举,虽不是前三,那也是排的名号的,因此,亮了亮牌子,那驿臣早就奉上红烧鸡等荤菜了。
  
  莹尘她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但好歹有个地方能梳洗一番,这一下就花了五两银子,简直是天价了。
  
  梳洗完毕,感觉身上都轻了几斤,这个驿丞很会赚钱,把土布当丝绸的价格卖,莹尘无法,也只有买了不少柔软一点的土布,连夜和沈夫人一起给全家做衣服。
  
  能坐在床上,这可真是这些天以来唯一舒服的一天了,衡哥儿早就睡着了,王全帮着打浆。莹尘负责做她自己和衡哥儿的衣服,沈夫人把油灯拿的离她近点,她们夫妻很久以来都只有这个女儿,她小小年纪就能干非常,在宫里能帮妹妹的忙,现在流放了也是她样样操心。
  
  莹尘先把衡哥儿的做出来了,她自己的做的很简单,上身短打,下身裤子,她连裙子都不想穿了,太不方便了。
  
  做完最后一针,就听到外面人开始喊了,王全急着站起来。他的胆子最小,莹尘不由得道:“爹,您这么急做什么?现在我们出去,也要等别人。”
  
  王全一时讪讪的,沈夫人跟衡哥儿把衣服换好了,一家人才出去。出去就看到文姨娘和傅夫人在吵,秦侍玉在傅夫人身边帮忙。
  
  沈家一家人不参与人家的家事,站在一边,等王全带了枷具,饶君羡催了几声,众人才开始走着。唯独文姨娘喊自己肩膀痛,王令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寻了个板车,让老刘拉着她走,可把大家羡慕狠了。
  
  途径汉中时,在高坡上一行人才能歇上两个时辰才能走,饶君羡让老刘生了火,他淡淡的道:“这附近常常有野兽出没,你们可别乱跑,若是跑的远了被野兽吃了,我可管不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不敢龇牙。
  
  文姨娘见状,头一个跑到火堆旁坐下,傅夫人翻了个白眼,让傅溆扶着她在附近坐下。那傅澄和文姨娘关系好像也不怎么好,流放途中,文姨娘也只管自己。
  
  衡哥儿和澜哥儿玩了一会儿让王全抱着睡觉,莹尘连日走路也乏了,昏睡过去。林家的人身子更弱,不一会儿都睡死了,王令却朝文姨娘勾勾手,文姨娘看了傅澄一眼,见他眼睑微动,有些害怕儿子发现,但想起王令的许诺,她提了提裙摆,咬咬牙还是去了。
  
  王令拉着她去了坡下的一处隐蔽的山石夹道,他早就按捺不住了,本来他心里想的是若能把秦侍玉或者沈莹尘和林淡月搞到手才好,可沈莹尘有功夫在身,秦侍玉和林淡月几乎是形影不离,只有这文姨娘,半老徐娘又放的开,他玩起来尽兴。
  
  才进夹道,他就脱了裤子,朝文姨娘扑了过去,文姨娘也被他闹的身上火热,细碎的声音传来,饶君羡半眯着眼睛,他也觉得身上有些热了。押解犯人,尤其是女罪眷,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饶君羡没必要为了这个理由和王令闹翻。
  
  谁也没发现傅澄身体紧绷着,双手紧握着……
  
  衡哥儿半夜要拉臭臭,王全好脾气的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拉,正捡着树叶帮他擦屁股。衡哥儿天真的道:“爹爹,绿眼珠……”
  
  王全吓的屁股尿流,这哪里是什么绿眼珠啊,这是一匹狼啊。
  
  莹尘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父亲的叫声,心里一紧,她分奔过去,看到王全正在对峙中,遂放下心来。
  
  那狼此时却扑了过来,莹尘上前飞踹一脚,那狼却极其狡猾,它偏了偏头,又要扑上来。莹尘发力直接用拳打在狼的脑袋上,只把它捶烂方满意。
  
  未曾想火堆那边也出了事,有一头母大虫过来,饶君羡正和虎搏斗。傅夫人又推了傅澄出去:“我这里有你哥哥就好,你去林家人那边帮忙。”
  
  文姨娘和王令不见踪影,饶君羡功夫不错,但也只能避开大虫,倏而那大虫朝林家人跑过去,傅澄再傻也不会为了林家人牺牲自己,最多带着林家人往高处爬,林凤阳落到最后,傅澄过来拉他,却没想到,那大虫张口就叼住他和傅澄。
  
  饶君羡和莹尘追了过去,不巧又有狼群要来,他忙道:“我带大家往西边逃……”
  
  竟不准备再管林凤阳和傅澄了,傅夫人带着傅溆要快步离开,林淡月本来应该是她走在最后是,是小弟要保护她,才在后边的。
  
  她泪水涟涟的站在饶君羡前面,盈盈下拜:“饶都尉,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正文 第六章 好人有好报   林淡月生的确实绝色, 眉色如黛, 本来就透亮的眼眸因为有了雾色, 越发摄动人心。饶君羡不由得一动, 然而莹尘已经跑到老虎前面, 却说那傅澄再会武功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又不慎被老虎衔着。
  
  老虎已经下口了, 周围传来女眷们的啜泣声,莹尘飞跃而上,骑到老虎背上。饶君羡本欲过来, 却见沈莹尘已经开始营救了,遂趁机用铁棍敲了老虎一棍子,那虎背也不是那么好骑的, 老虎直发狂往前冲过去, 就趁这个时候,莹尘猛捶了虎脑一下, 老虎张了张口, 莹尘把傅澄踹了下来。
  
  她见老虎调头, 又忙从虎背下来, 饶君羡又上前去, 那老虎却发狂把林凤阳咬碎了。
  
  顿时林夫人要上前去, 被儿媳妇秦侍玉拉住了,莹尘看了也觉得十分不忍。她再看看傅澄,晕了过去, 却无大碍, 身上只是有些咬痕,王全狠掐了他的人中,傅澄清明了过来。
  
  “王叔……”
  
  他试探的喊道,实在是不可思议,他这是回到十二年前了。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头痛,还有咬痕,这分明是那日他被老虎咬在口中,被沈莹尘救下来了。
  
  王全喜道:“傅小兄弟,我帮你擦了点伤药,内服的你沈姐姐也给我了,快就着水喝点吧。”
  
  傅澄看了王全一眼,心生感激,前世他只陷入在林凤阳死了的悲剧中,无法自拔,甚至还觉得自己该死,没救成朋友,自己却活了下来,而对真正的救命恩人沈家人都还来不及真正的谢人家。
  
  他喝下药,竟然好多了,能够站起来了。莹尘本以为傅夫人和傅溆做做样子也要来慰问一下傅澄,毕竟他也被老虎咬了,没想到傅夫人和傅溆都只是在安慰悲恸的林家人。
  
  这个时候,文姨娘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她一靠近,莹尘便闻到一股怪味。文姨娘看儿子浑身烂烂的,她一幅关心的模样:“澄儿,这是怎么搞的?娘去那边如厕了,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说完还嚎了几嗓子,就是王全这样的人看着都觉得假的慌,傅澄也是皱着眉头,不搭理文姨娘。
  
  沈夫人抱着衡哥儿从林家那边过来,也是心有不忍的说道:“林家那个小儿子既聪明又懂事,真是可惜了。”
  
  此时莹尘并不知道林家人会因为这件事情恨上她,还给她制造了一些麻烦。
  
  饶君羡见死了人,不免放松了一些,那王令却不一样,用鞭子催着众人走。莹尘赶忙拿起包袱和家人一起走,唯有之前文姨娘睡的那板车,让傅澄躺了上去,毕竟他是受伤最重的一位。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衡哥儿上吐下泻起来,沈清送来的药都是跌打损伤的居多,并没有这种药,沈家人都快急死了。
  
  本来白胖的衡哥儿病恹恹的,沈夫人和莹尘都心疼极了,好容易能休息下,莹尘就抱着弟弟安慰。林家的人都陷入悲伤中,唯有秦侍玉发现了衡哥儿的症状,随口问了一句,沈夫人一筹莫展的说了,秦侍玉知道这种病,她儿子也得过,但话到了嘴边她还是闭上了嘴。
  
  “沈姐姐,我知道衡哥儿的病怎么治。把丁香、肉桂、荜茇捣成末让衡哥儿敷上就好了,我听饶都尉说往前有家药铺,我去抓药就成。”
  
  十二岁的傅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可二十四岁的傅澄却对这些医药方面的事十分精通,他想前世唯一真的帮过他的人也只有沈莹尘了。
  
  莹尘看了看他,觉得他气质平和了许多,之前总觉得他虽然沉默,却总是带些刀光剑影的锐利,现下人沉稳多了。
  
  她道:“好,那就多谢你了。”莹尘也知道乡下地方开个药铺,大夫都是三天两头不在的,赤脚医生总是不少人找,医术也不算好,沈夫人以前还讲过,有病从来不医,都是忍过去的,忍不过去就被天收了去。
  
  傅澄笑了一下,两颊露出两个酒窝,看起来还跟孩子似的。
  
  他再一回去的时候,又没见着文姨娘,他见傅夫人讥讽的看着他,他状若无闻。
  
  也就文姨娘觉得自己隐蔽的很好,其实上下谁都知道她和王令那点破事,前世的他忍不住时,找文姨娘谈了,却没什么作用,今生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对文姨娘那点浅薄的母子情更是没有了,连提醒他都不愿意提醒。
  
  文姨娘这时正在一片小树林里,她整个人被王令抱着抵在树上,难以言喻的快乐,王令纯粹是发泄,文姨娘早就旷了不少年了,现下更是久旱逢甘霖。跟着王令能吃上最好的,还不用走路,有什么不好。
  
  到了小镇上,傅澄和莹尘带着衡哥儿过来碰碰运气,没曾想大夫果真不在,只有一个学徒,在帮人扎针。傅澄开口说的药方都是常用的,再者他给钱又大方,那大夫开药很快,傅澄亲自找了一块小石杵把粉和一种药材混合在一处,敷在衡哥儿肚脐上。
  
  晌午敷的,晚间就好了,沈家人大喜。
  
  沈夫人笑看女儿道:“所以说还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我们莹尘救了傅澄,衡哥儿又怎么会好。”
  
  好容易到了一处客栈,莹尘把刚洗好的头发用细布搓着,她想这一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衡哥儿好多了,闹着要吃肉,沈夫人借了厨房,把瘦肉切碎了放粥里给他吃。
  
  小小人还闹着要莹尘喂:“姐姐,我要姐姐喂。”
  
  莹尘只好放下手中的细布,披着头发喂给衡哥儿吃,“小坏蛋,就知道欺负姐姐。”
  
  懵懂的衡哥儿张嘴吃了握着拳头大声道:“我也要打母大虫。”
  
  晕黄色的油灯映着天真的衡哥儿,莹尘又看了看慈爱的爹娘,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在一处,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傅澄也很高兴,至少他帮到了救命恩人,又看到王全送来的热粥,心中一暖:“王叔,您也太客气了。”
  
  “澄哥儿和我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我们家衡哥儿怎么好的这么快。别的我不多说了,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王全送完又匆匆跑回去。
  
  傅澄和兄长傅溆住在一起,傅溆和他关系一向平平,二人也并无什么话。傅澄喝了粥,还在走廊上打了一套拳,现在的他整天都是饿的,功夫也没怎么练了,为了避免接下来的险境,他还是好好的练好功夫。
  
  林夫人和傅夫人刚说完话,就看到傅澄在打拳,一时悲从中来。
  
  她的凤阳啊,多么孝顺多么懂事,流放路上,年纪那么小就知道照顾姐姐和侄子,还扶着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她还没看到他娶妻生子成家,他就那么去了。
  
  傅夫人对庶子的厌恶是从不掩饰,她和林夫人道歉:“都是我不好,叫那个小畜生过去,不仅没帮到你,还让凤阳死的那么难看。”
  
  林夫人又怎么会怪傅夫人,她抽泣着说:“这又怎么能怪傅澄,都是……”
  
  她想说都是沈莹尘的问题,救人也就罢了,偏偏救了傅澄就从虎背上下来了。不会救就不要救,让饶君羡过去不好吗?若不是林家和沈家没什么仇,林夫人都要怀疑这沈莹尘是不是故意的了。
  
  告别傅夫人,林夫人回到房里,她和女儿还有儿媳睡在一起。娇花一般的女儿眼圈青黑,拿着帕子擦泪,林夫人忍住心里的悲痛,还要安慰女儿:“淡月,你就别自责了,你弟弟的事情怎么和你有关?”
  
  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又怎么忍心再失去一个女儿。
  
  娘是这么说,林淡月可不会这么想,分明她是走的最慢的,嫂子秦侍玉抱着澜哥儿无暇他顾,哥哥要顾着爹娘,只恨自己跑的慢了,当时她不仅气喘吁吁的,汗水还把眼珠儿全都糊住,她往哪儿跑都不会了,凤阳推着她跑的,若不是他,凤阳根本不会死。
  
  “娘,就是我害的,都是我的错……”
  
  秦侍玉最会察言观色,她很清楚在公婆心中小姑的分量有多重,小叔死了她也伤心,那孩子还常常帮她抱澜哥儿呢。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啊,她看看婆婆,又看看小姑子,沉吟道:“娘、妹妹,其实这事吧,我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林夫人和林淡月都看向她。
  
  这秦侍玉皱眉道:“当时老虎咬着俩个人,我们淡月也求动饶都尉了,那沈莹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平时可曾管过我们,那天突然就冲了过去,救下傅澄的时候,我们凤阳明明还有一线生机的,可她就直接从虎背上下来了,您说这奇不奇怪?”
  
  林夫人心中是这么怀疑的,但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现在见儿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她好像觉得确实是如此。
  
  她扒拉着秦侍玉的胳膊,求她的肯定:“儿媳,你是真的看到沈莹尘明明是在可以救我们凤阳的时候跳下虎背的?”
  
   正文 第七章 文姨娘脱壳   “若不然明明凤阳也在虎嘴里, 那沈莹尘怎么不接着救他, 反而从虎背上下来了呢?”秦侍玉并不说自己亲眼所见, 她知道绝对不能把这个责任归在小姑子身上, 否则, 小姑子愧疚死了, 二老也更不好过。
  
  林夫人瘫坐在椅子上, 口中喃喃:“是了,是了……”
  
  见婆婆相信了,她又和林淡月道:“发生这样的意外, 我这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我刚进门的时侯,凤阳那孩子多好啊, 没想到就这么去了。月儿, 你可要好好活着,要不然嫂嫂我这心里……”
  
  林淡月看向形容狼狈的嫂子, 心里一酸, 嫂子在她的眼中一直都是能干、聪慧、端庄的女人, 所以她再嫁给哥哥的时候, 她们家的人心中都是高兴的, 从来没有瞧不起她。沈家其实和林家的关系过了几代后其实不算紧密了, 但因为有秦侍玉这个纽带在,林家在京里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舒服的。
  
  爹爹是翰林学士,月俸不高却十分体面, 母亲打理两间铺子, 哥哥又在国子监读书,等嫂子进门后,找沈家帮忙,让哥哥在吏部补了个七品的小官。
  
  她们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就这么化为泡影了。
  
  坐牢、流放,甚至连凤阳都死了,她知道嫂子是在安慰她,她强忍住泪意安慰秦侍玉:“嫂嫂,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让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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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永嘉之乱发生在小小的溪水镇,这里曾经陈兵数十万,血肉成河,终究归于平静了。
  
  溪水镇的溪水依旧清澈见底,此时已近黄昏,饶君羡让大家坐下来歇歇。莹尘和沈夫人皆瘫在地上了,实在是太累了,衡哥儿嚷着要喝水,沈夫人只好站起来带他过去溪边掬水喝。
  
  傅澄不知道从哪里弄的糖豆过来的,他是十二岁的男孩,未成丁,所以不用戴枷锁,见着莹尘就把手一摊:“沈姐姐,给衡哥儿吃吧。”
  
  “你在哪儿弄的?还是你自己留着磨牙吧。”莹尘认为傅澄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年纪不大,却比大人们拎得清多了。
  
  瞧那林家的人成日对她阴阳怪气,好像在故意孤立她们沈家的人一样。她这个人也是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对别人好的。
  
  傅澄目光狡黠:“这是我捡的,我自己也吃了一大半,实在是吃不下了,沈姐姐就快收下吧。”
  
  她可不信荒郊野外的能捡着一包糖豆,但这孩子不说,她也不多问。见他一片好心,莹尘还是收下了。
  
  傅澄见她收下,很是高兴,遂坐下来和莹尘说话:“沈姐姐,当年永嘉之乱就在此处,说不准咱们坐下的这片地就有人在打仗,我也是在这个地方出生的。”
  
  抬眼看看文姨娘,她果然又不见踪影,莹尘暗道这个文姨娘可真是不尊重,这么多人,她就为了少走几步路,吃的好了点,就经常和王令厮混,丝毫不顾忌傅澄这么大的儿子。
  
  “那你今年就十二岁了,你个子可长的真快。”莹尘夸起小男孩来得心应手,太子表弟就常常求夸奖。
  
  她笑的很舒展,在傅澄眼中看起来觉得怪怪的,他以后所知道的沈莹尘,带着叛军突袭京城,眼中常常带着几分不屑,让奉元帝晚上都睡不安稳,现在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温柔可人的姑娘。
  
  按照前世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可今生,他宁可不知道那个真相。远远的离了他们,他也想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以前他觉得流放是最苦的,但后来他才知道即便锦衣玉食,日子过的也更加煎熬。
  
  沈夫人抱着衡哥儿回来,莹尘笑道:“娘,这是澄哥儿给的糖豆,来给一颗您和衡哥儿尝尝。”
  
  “我一个大人吃这个做什么,全留给衡哥儿吃。”
  
  莹尘直接喂了一颗在沈夫人嘴里,又给一直看着她的衡哥儿,衡哥儿吃了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伸出小小的舌头还要,莹尘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你拿去给爹尝尝。”
  
  小小的衡哥儿拿着糖豆就去找王全了,王全当然不肯吃,还是沈夫人骂了一句:“人家孩子的心意,你就是假里假气的。”
  
  一贯怕妻子的王全迅速吃了。
  
  傅澄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尽管人家都说沈家是屠户人家,外戚纨绔,可沈家人之间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他就从来没有享受过,他是傅家的庶子,傅夫人宁可过继个儿子也不认他。傅澄的父亲傅繇是因为永嘉之乱立功,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升成羽林军副统领,朝廷重文轻武,傅夫人让傅溆走科举的路子,傅繇就严厉的对待庶子,让他学武,三伏天,太阳那么大,三岁的小孩子就在毒太阳底下蹲马步。
  
  文姨娘只会靠着他争宠,有时候还会故意弄病他,以求得傅繇的关心。
  
  后来……
  
  他转回思绪,那饶君羡已经开始催大家上路了,他也赶忙跟上。文姨娘眼露兴奋,她小声和傅澄道:“好儿子,你姨妈就住在这个镇上,等再晚点了,你偷偷去找你姨妈,她会来看我们的。”
  
  傅澄却摇头:“娘,饶都尉太凶了,我不敢。”
  
  一听傅澄这样说,文姨娘急了,又不敢高声说话,她放软了身段:“澄哥儿,你姨妈能救我们出去,是真的,你相信我。”
  
  傅澄抿了抿唇,他还是拒绝了,又装作害怕的样子。
  
  见状,文姨娘无比的失望,却又不能表露于眼前。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她的老相好王令,她这个人既看重色,又看重钱。
  
  小溪镇,镇头到镇尾就足足走了半天,天已漆黑。饶君羡找了一处民宅让大家住进去,他找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好,但已经饿了整整一天的人,哪里还顾得上这个,青菜萝卜上面沾点腊肉,就已经是极美味的了。
  
  为了抢一块肉沈夫人都差点和林家的人打起来,晚间随意梳洗一二,男人们住在一处,女人们住在一处。
  
  沈夫人和莹尘在地上打地铺,因为她们刚一进来,秦侍玉姑嫂二人就占了床上的位置。沈夫人撇撇嘴,在地下铺了稻草,垫了一层薄薄的被衾,让女儿和儿子睡下。
  
  农家为了节省,夜里都直接熄灯睡觉,是舍不得点油灯的。要不是她们给的钱充足,恐怕别人晚饭都不会开伙,就这样一大群人依旧有没吃饱的。
  
  傅夫人和林夫人二人睡床上,林夫人带着孙子澜哥儿睡,秦侍玉和林淡月睡桌子上。林夫人忍不住夸她这个儿媳妇:“亲家,你教的这个侄女儿哟,是真的孝顺,从来都是只想着我们。”
  
  秦侍玉抢床成功,自己舍不得睡,都让给她们长辈睡,林夫人十分感动。傅夫人略谦虚几句,看了林淡月一眼,遂和林夫人道:“以后咱们俩家可要相互扶持,您别太客气。侍玉现在是你们家的人了,这也是她应该做的,我没个女儿,打小也是把她当做我的亲女儿看的。要说教闺女,我看你们家淡月才是好姑娘呢,以后也不知道哪家得了去。”
  
  “我也愁呢……”林夫人假意说道,她听懂了傅夫人的意思。
  
  傅溆生的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完全是才子佳人。再者俩家都是罪臣,外嫁给那些不知道什么底细的人,还不如俩家的儿女凑成一对。
  
  话说到这里,俩家的夫人也就有个底了。
  
  莹尘打了个哈欠,她又没看到文姨娘,偷偷的好奇:“娘,您说那文姨娘该不会又出去了吧?”
  
  沈夫人笑骂一句:“女孩子家家的,别打听这个。”
  
  **
  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文姨娘帮王令伺候了好一会儿,又许诺给钱给他,他才同意帮忙告知文姨娘的姐姐。
  
  她想这就是她逃出去的最好时机了,十二年前,姐姐也是帮她,才让她度过难关。这次,她一定要摆脱罪眷的身份。
  
  “小妹……”老妇人步履蹒跚的来了。
  
  文姨娘见着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阿姐。”
  
  文姨娘的姐姐早年就嫁在溪水镇一家姓张的家中,她粗通医理,会接生,又是个热心肠。在溪水镇的日子过的十分红火,张文氏怎么也没想过妹子会成为罪眷。
  
  她听文姨娘说了来龙去脉后,又看了看:“澄儿呢?”
  
  “他…他胆子小,不肯过来,您不用帮他。他……姐姐,现在救我重要,我不想再做个流犯了,天天被人侮辱,还不能反抗。”文姨娘哭的凄惨。
  
  “可他……”张文氏还是想见见傅澄。
  
  文姨娘下了狠心:“姐,她现在认夫人不认我,我叫不动她。”她这个姐姐就是好心肠,所以她不能让她再浪费时间在傅澄身上,说不定明天离开了溪水镇,就什么都迟了。
  
  见姐姐表情松动了,文姨娘才放下心来。
  
  ……
  
  回去时见了王令,和他调笑几句才进屋睡下,屋子里的女眷们早就熟睡了,文姨娘咬碎了丹药,直挺挺的睡在地上。
   正文 第八章 祸水东引   次日天还未亮, 饶君羡照例喊她们上路, 莹尘穿好衣服, 把头发随意绾了一下。沈夫人也急匆匆的帮衡哥儿穿衣服, 三人拉着包袱小跑出去, 生怕来迟了被饶君羡骂。
  
  傅夫人和林夫人也有说有笑的出去, 傅夫人对文姨娘印象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贱人仗着生了老爷的亲儿子,成天挑三唆四,此时看她躺在地上以为她偷懒, 她也故意不去喊她,就想看着她出丑。
  
  这贱人仗着和王令那不三不四的关系自以为高于众人,那饶君羡却是个军法严明的人, 让饶都尉给她点排头吃才好。
  
  衡哥儿一大早起来就嚷肚子饿, 饶君羡让人发口粮,粗粮做的喉咙都咽不下去。莹尘用水泡软了给他吃, 衡哥儿这才吞下去, 摸着他稀疏的头发, 大大的肚子, 却瘦瘦的四肢, 她十分心疼。
  
  以前在沈家, 衡哥儿养的多么油光水滑,现在却这样子了,像个大头瘦娃娃, 一看就是难民。
  
  傅澄不知道从哪儿递了个鸡蛋给莹尘:“沈姐姐, 这个鸡蛋是我偷摸藏的,你给衡哥儿吃了吧。”
  
  “你这……”莹尘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他塞在袖口了,她也只能笑着接受他的好意。
  
  启程时,房内传出惊恐的叫声,饶君羡让王令在此处看着,他进去看了看,出来时拍了拍傅澄的肩膀,“节哀。”
  
  傅澄用力把眼睛揉红,莹尘看他这样也不好受,这孩子早上还给了一个鸡蛋给衡哥儿,那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转眼他娘就没了。
  
  饶君羡请了大夫过来,人家说她吃了不洁的食物,是得了急病死的。路上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谁也没想到文姨娘会死。她几乎是这个队伍里面蹦跶的最快的,莹尘看人用担架抬着她,文姨娘的脸全是青紫色了。
  
  她被随意埋在路边了,队伍不会因为她而停下,莹尘想除了傅澄之外,其她人应该都不会记得她了。
  
  离开溪水镇已经百里很远了,越往北走,只觉得越是荒凉。大片的地都空着,远远的还能瞧见冰山,沈夫人就道:“我们江陵府这个时候都要开始耕地插秧了,这边却一大片都空着,都是浪费。”
  
  林家的人携老扶幼,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们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对稼轩之事毫不感兴趣。林夫人靠儿子和丈夫轮流背着走,秦侍玉和林淡月则换着抱澜哥儿。她们只和傅家的人说话,并不和沈家的人多说一句。
  
  雨突然下了下来,雨水把众人的衣服都淋湿了,男人还好,女人可就惨了,莹尘把衡哥儿藏在怀里,跑到饶君羡指定的一个破庙里,她才开始擦起头发。林淡月也是如此,她把头发散了擦干衣裳和头发。
  
  王令的目光在这几个女孩儿身上扫来扫去,他没和文姨娘玩那么多花样的时候还好,被文姨娘养刁了,几日不来一次,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他的目光锁定在林淡月身上,这小娘们柔柔弱弱的,腰细的很,脸也好看,让他破个处也好。想罢,他直接拿了一个包子过去,莹尘和林淡月是坐在一起的,二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彼此还能说几句话,莹尘觉得林淡月比林家的人要好相处一点。
  
  “林姑娘,还饿着吧?这肉包子给你吃吧。”王令笑眯眯的。
  
  林淡月哪里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她是大家闺秀,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流放了,也有傅溆这种风光霁月的男子围在身边,何时碰到这么猥琐的男人?
  
  却又知道这王令也是不能得罪的人,她低垂臻首,并不搭理。
  
  “林姑娘,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王令又继续纠缠。
  
  这时林淡月的哥哥林东阳听到了,不禁脸色大变,他知道妹子的美貌,也知道王令这个人的品行,他和文姨娘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以前他还讨厌文姨娘来着,现在不禁扼腕,有这个文姨娘在,至少还让王令不纠缠别的女人。
  
  他又不好真的得罪王令,他和饶君羡职位一样,人虽然好渔色,却是个武力值还不错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做押犯人的事。
  
  “王大人,舍妹年幼不懂事,我代她和你赔礼。”林东阳用身子直接将林淡月挡住。
  
  莹尘也悄悄过来爹娘这边,说实话她其实也挺羡慕林淡月的,她有家人帮她打算计划护着,而她什么都要靠自己。爹爹相信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娘脾气暴躁,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发脾气,很少会这么照顾到自己,。
  
  王令笑而不语,先罢手了。到了晚上大家都要出恭,却是林东阳陪着妹子去的,他怕妹子再被调戏了,那王令却阴魂不散的躲在树林里,见那小娘们脱下裤子,看的一阵激动,不料被林东阳发现。
  
  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林东阳也有了些火气:“王大人,您这是何意?正所谓非礼勿视,这个道理您不懂吗?”
  
  王令把大刀往林东阳的头上一放:“臭不要脸的东西,敢跟爷讲大道理,跟你说你们是罪人,知道什么是罪人吗?就是什么都不是,以后给我们家做奴的。老子看的上她,是她的福气。”
  
  他这一来,把兄妹二人都震住了,他的大刀锋利,林东阳想便是他此刻杀了他,其实也没事,流放途中死几个人那太正常了。
  
  王令冷笑一声,林淡月提裤子的手都不停的在颤抖,她想自己不如一死好了,死了就不会被这样的人糟蹋了。
  
  却听他哥道:“王大人,不是我们不同意,而是饶大人那里我们不好交代呀?”
  
  饶君羡?王令果然有些顾虑,林东阳心中一喜,继续道:“从上次虎口脱险后,我妹妹就和饶大人一见钟情,他说过会来我们家提亲的,您看若是因为一介妇人闹的您和饶大人不快,某也不想,遂才如此的。”
  
  王令拿不定主意,他勾勾唇:“果真如此?你不是骗我。”
  
  林东阳立马道:“某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本朝崇康帝曾道若是官员流放者,不必入贱籍,我们如今还是良籍,我妹子这人的相貌您也知道,饶大人看上了,我又岂敢说谎。若您不信,尽管去问饶大人便是。”
  
  这林东阳有些急智,他看的出来这王令颇为忌惮饶君羡,故而有此一说。
  
  但又怕到时候王令色令智昏,强占自家妹子,于是便出了个主意:“若我说我们这队里就只有沈大姑娘是个能干人,我妹子这样柔弱,以后您就是纳她为妾,她又会做什么。这沈姑娘是沈贵妃的亲侄女,贵妃之艳色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掩藏自己的姿色,其实并不比我妹妹差,您若是能享用贵妃侄女,以后又有个贤内助,岂不是两下相宜?”
  
  王令把刀放下,他拍了拍林东阳的肩膀:“好小子,今日之事可不要说出去。”
  
  “这是自然。”林东阳抹了抹汗。
  
  看王令走远了,才上前拉林淡月走,那林淡月见王令离开,全身发抖,林东阳见状也只能叹一口气。
  
  他知道沈莹尘有功夫在身,寻常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自家妹子柔柔弱弱的,怎么应付的来。要怪就怪沈贵妃,谁让她倒台了,若不是因为她,林家也不会受牵连,那么他们也不会流放了,沈莹尘代她姑姑受过也是应该的。
  
  不是林东阳提醒,王令还真的没怎么注意灰扑扑的沈莹尘,她穿着一身短打,脸上也脏,但偶然露出的藕臂,白莹莹的,上面泛着光泽,这样就让王令起了反应。
  
  他知道沈莹尘是有功夫的人,他手上却有极烈的□□,那还是这次要来京里,手下的人送的,这样的药能让贞洁烈女都起反应,更何况是沈莹尘。
  
  莹尘抱着衡哥儿往前走,她发现后面一直有视线看着她,她还觉得奇怪,转过去一看,原来是王令盯着她看,看她转过来就盯着她的胸脯子看。
  
  忍着这样的目光,她忍不住和沈夫人示意,沈夫人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根本听不懂女儿的暗示。于是她小憩的时候,忍不住和傅澄说了。
  
  “我看这个王令是没打到林淡月的主意,又打上我的主意了。”她知道傅澄这个人心思细密,还有救命之恩的情分在,他对衡哥儿还算不错,所以莹尘觉得傅澄对自家的善意,把自己猜测的事情和他说了。
  
  傅澄听了,先是安慰莹尘:“沈姐姐不必担心,大庭广众之下料他也不敢做什么。”说完又暗下决心,这个王令还真是又起了心思,他要想个对策才行。
  
   正文 第九章 傅澄用计   路边的小土包埋着的正是文姨娘, 张文氏拿着铁锹一块块把早已夯实的土块拨开, 让长子把泥人般的张姨娘背着家去。
  
  张文氏帮文姨娘洗净后, 拿了一颗白色的丸药放入张姨娘口中, 令人惊奇的是, 已经长过尸斑的张姨娘竟醒了过来。
  
  她猛咳一声, 吐出一口浊气, 眼神清明了起来,见到眼前的人,不禁大喜:“姐姐……”
  
  “妹妹……”张文氏让长子送了药碗过来。
  
  文姨娘喝了之后, 张文氏让她好好休息,而她自己则去收拾行李,长子不解。张文氏温柔的看了儿子一眼:“等你小姨好了, 你就去平谷镇去, 旧年我置了一份宅子,过去那边替你小姨补办一张户籍。娘在京城还有个熟人, 去了之后就回来, 你爹早就死了, 你妹子也出嫁了, 你去平谷后就改个名字, 以免你小姨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母亲一向很有主见, 长子听了她的吩咐,也只好照办。
  
  见长子出去,张文氏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是她害了人啊, 原本以为当年这么做, 既能保全妹子,又让那孩子成了傅家独子,没曾想闹到了这个下场。
  
  现在她要去弥补这件事情。
  
  **
  雨滴如油,这话真是没说错,自从前天下了那一场雨后,天气闷热到不行,莹尘帮衡哥儿把外面的衣服脱了,用凉帕子帮他消暑。
  
  右边突然被黑影笼罩着,莹尘抬眼一看,原来是王令,他伏在她耳边吹气:“你怎么不脱了,要不要我帮你?”
  
  他调笑一句,等沈夫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又适时的退到后面了。莹尘气的脸都红了,傅澄一直在关注这边,他眯了眯眼。
  
  林淡月默默转过头看了莹尘一眼,她有些内疚,但她什么忙都帮不到。
  
  她也仅仅只能内疚而已,因为她自身都难保,哥哥为了她差点被王令杀害,她要是不知好歹的嚷出这一切才是对不起家人。
  
  不远处来了一大队人群,沈夫人曾经是流民,她一眼就看出对面的人是流民了。衣不蔽体、手持木棍,眼露凶光,分明是饿极了的。
  
  “莹尘,对面那是流民,你把衡哥儿顾好。”
  
  那些流民碍于骑马的饶君羡,略微有些害怕,那傅澄却觉得机会来了,他对王令喊道:“王大人,咱们这些馒头是留着明儿再次的吗?明儿不会发了吧?”
  
  王令不耐烦回答他的话,索性一鞭子抽了过去,傅澄瞪了瞪眼珠子,莹尘关心的看了他一眼,傅澄又对她咧嘴一笑。
  
  他是故意把话说给走近的难民听的,这些人已经是快饿死的人了,也许会因为饶君羡几人打退堂鼓,但更会抢食物。沈莹尘会功夫,他也会,只要沈家的人和他没事就成了,反正傅夫人对他也不好,林家的人更不必说,他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流民了,疯也似的冲了过来,人群立马就被冲散了。莹尘抱着衡哥儿在找位置躲起来,王全跟着沈夫人跑,他们俩以前就做过流民还杀过流民,沈夫人见人抢包袱就一脚踢过去,她指甲蓄的很长,用手爪子专找人的面门抓。
  
  傅澄跟在王全身后,伺机看王令正拿鞭子甩人,那些人依旧抢板车上的干粮,王令和饶君羡毕竟只有两个人,那些流民却几十个人,有的人还打起了马的主意,饶君羡只得去前面把马和犯人拉好。
  
  就是这个时候,那些流民朝王令一涌而上,傅澄从流民堆挤进去,在其后面狠狠一脚朝他腰部踢去,手却故意挥舞着扒开流民,表现出要救人的姿态。
  
  “让开,让开,你们找死吧,踢我们王大人。”
  
  傅澄把围在板车附近的流民全都打到,又和王令道:“王大人,您先上板车吧,我推着您跑。”
  
  饶君羡用绳子把王全等男眷的手捆着,他则骑着马拉着男眷跑,有些流民挑女人下手,莹尘带着母亲和弟弟疯跑。前面的林淡月被流民缠住,莹尘上前把林淡月拉住,一行人又往前跑着。
  
  一直跑到前面小山坡,众人皆气踹嘘嘘,饶君羡让老刘头回头去接应王令。除了莹尘,就没人发现傅澄不见了。还好老刘头没走远,就撞到用板车推王令回来的傅澄了,老刘接过板车,这傅澄才松了一口气。
  
  他跑到莹尘面前,关心的问道:“沈姐姐,你们没事吧?”
  
  莹尘摇头,“我没事。”看他红扑扑的脸,她知道他肯定费了不少劲,那王令可是个成年男子,这么远的山路,推着他过来,并不容易。
  
  她解下腰间的水囊给他:“诺,先喝口水吧。”
  
  傅澄笑着接过水,他喝完才小声和莹尘道:“沈姐姐别担心,他腰受伤了,一时半会的动不了。”
  
  “是你……”莹尘十分感动,她当时救傅澄其实也只是出于顺手,何德何能让傅澄这样冒险,时时刻刻帮她。
  
  “澄哥儿,你这真是,以后快别这样了,这样太危险了。”
  
  傅澄咧嘴一笑,他本来重生之后特别迷茫,再往以前的老路走吗?还像前世那样傻傻的做人家的夜壶,专做脏事,把人家当亲人,人家却把他不当人。从现在开始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二人正说着话,见林淡月凑过来,傅澄抱着衡哥儿去摘野草玩。林淡月是来道谢的:“沈姑娘,今日可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被流民拉住了。”
  
  那些人形容可怖,感觉连人都能吃进去,落在这些人的手里,她林淡月能讨什么好。哥哥要护着嫂子和侄子,爹要护着娘,她脚程慢,就落了后,要不是沈莹尘救了她,恐怕她的下场会很惨。
  
  莹尘因为王令腰动不了了,知道短期他也找不到她的麻烦,所以心情好了很多,见林淡月过来道谢,不在乎道:“哎呀,这又没什么,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她不做作,还挺大气,林淡月心中有了几分好感:“你说的是,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叫我就是。”
  
  莹尘笑着点点头。
  
  林淡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到林家那堆人中,她没有林夫人的固执,总认为凤阳是因为沈莹尘的关系才死的。嫂子也许是想让她们好过一点,所以这样说,她也不能说嫂子的话有误,只是人家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为你犯险。
  
  这时傅澄抱着衡哥儿回来了,衡哥儿的头上还戴着野草编的花环,高兴的搂着傅澄的脖子。
  
  “给我吧,衡哥儿闹的慌,你快去歇息吧。”
  
  傅澄毕竟是个半大小子,今天已经出了不少力气了,他心理是二十四岁的年纪,身上却只有十二岁,他傻笑了一下,去了旁边休息。
  
  傅夫人对傅澄十分不满,这傻子对自家人不帮忙,反倒去帮外面的人,真是个棒槌。
  
  很少能白天在一处这么放松,山风吹了过来,莹尘觉得凉爽了不少。衡哥儿和林家的澜哥儿在一起捉小虫玩,傅澄王全跟在身后,生怕俩小孩摔了。
  
  沈夫人躺在地上,很快就睡着了,莹尘把头埋在腿间,享受难得的舒心。
  
  草丛里有些红莓果,傅溆捡了出来,细心的把杂草除去,拿了一捧过去准备送给林淡月。自从傅夫人和他说了林家的意思后,傅溆就上了心。
  
  原本因为秦侍玉的关系,傅家和秦家也多有来往,傅溆以前因为其父乃是羽林军副统领,并不愁婚事,挑选的余地很大,尽管秦侍玉有那个意思,傅夫人也要斟酌一番。但如今大家都是罪臣,去了流放的不毛之地,能遇上什么人,再者林淡月相貌出色,性子温软,这样的姑娘谁不爱。
  
  “林家妹妹,要不要尝点红莓果?”他风度翩翩,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风采也不减。
  
  “表弟,给我吧,淡月她要休息会儿。”秦侍玉微微挡在林淡月面前。
  
  傅溆有礼的把红莓果给秦侍玉,目不斜视的离开。秦侍玉这才坐了下来,她没把红莓果给林淡月,公婆的意思当然选择傅溆最好,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秦侍玉也不在乎,毕竟傅家也算是她的娘家,傅溆文采出众,让林淡月和傅溆一起也算天作之合。
  
  但现在面临的烦恼是,王令的色心给了他们警示,现下虽然暂时没了这个烦恼,但去了流放之地,她们是罪妇,以林淡月的姿色肯定会让人觊觎,与其随意让人糟蹋,还不如找个强大的靠山。
  
  而这个靠山就是饶君羡。
  
  九品都尉,还是武进士,听那老刘头说,若这次回去,必然还要升官。关键是此人虽性子严厉一些,却比王令人品好太多。
  
  秦侍玉想她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林淡月,她嫁的好了,好的还不是她自己。她这个做嫂子的又能沾什么光,至于傅溆,那也只能说他们不合适了。
  
   正文 第十章 黄沙   夏日极为炎热, 尤其是这边日照时间太长, 人和咸鱼似的, 仿佛要被晒干了。王令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的, 他是真的觉得腰快断了, 又没地方治。越往北走就越偏僻, 方圆几百里都没人, 也难怪有人听说要流放,宁可自杀都不肯来。
  
  口干舌燥不说,身体也起了变化, 脚后跟,手臂全都被晒到裂开了。女眷们还好一点,成年男子都戴着枷锁, 动也不能动, 实在是煎熬。
  
  饶君羡黝黑的脸上也流着大汗,他逡巡了一下, 见众人都恹恹的。年轻的蔫头蔫脑, 年纪大的更是脸上泛白, 他远远望去, 前面有片阴凉地, 遂对众人道:“前方有出地方可以歇息, 大家打起精神来,咱们脚程快一点就可以尽快休息了。”
  
  听了这话,莹尘似飞毛腿一般, 浑身是劲儿了。不仅仅是莹尘, 连平时走的最慢的林淡月也拼命走着。
  
  前方确实有棵大树,树旁有不少草丛,灌木,沈夫人连包袱皮都没垫就径直坐下了。莹尘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竟然看到了黄澄澄的杏子。
  
  她欣喜的叫着沈夫人:“娘,您看有杏子……”
  
  沈夫人整个人才有了些生气,莹尘把衡哥儿放在地上,她搓了搓手,两只脚绞上树,嗖嗖嗖的爬了上去。她的姿势实在是不好看,屁股撅着,人也一拱一拱的,林夫人和秦侍玉见着都觉得颇为尴尬,另傅溆和林东阳看了别过头去。
  
  “沈姐姐,我也要上去摘。”傅澄却觉得沈莹尘特别能干,他还鄙视的看了一眼弱弱的林淡月,啥都不会,就等着当大小姐,真没意思。
  
  莹尘坐在树杈上,一边摘杏子,一边笑:“那你快上来吧,要不要我拉你。”
  
  这棵杏树有八米高,爬上来其实很不容易,以前在京城天天守着男女大防,现在流放了,反而不在意这些了。哪一天不是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住,讲究这些,那真是活都不用活了。
  
  再说傅澄年纪小,她还真的没把他当男人看,完全当小弟弟看。
  
  这傅澄皮是十二岁的皮,心理却是二十四岁的青年了,他当然不肯让姑娘家去拉他,那也太掉面了,但他想爬树玩,他的人生似乎一直泡在苦水里,很少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玩乐。
  
  重生回来他只有一个心愿,为自己而活。
  
  傅澄爬上去后也找了个树杈坐着,他没莹尘那么热衷于找熟杏子,慢悠悠的让莹尘笑话他:“你这是专门爬上来玩的吧?”
  
  “嘿嘿,被沈姐姐你猜着了。”傅澄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他知道在树上说话,树下的人人听不见,所以和莹尘道:“王令这几日都起不来身,但他身体恢复的挺快的,沈姐姐你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事,你和我商量。”
  
  见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莹尘重重点头:“好,我一定和你说。”
  
  二人又略说了几句话,莹尘怕爹娘等急了,所以又从树上爬下来,爬下来的时候,手上破了皮,她也浑不在意。
  
  杏儿熟透了,看的人直流口水,莹尘分了好几个给爹娘,自己则跟衡哥儿剥皮,她一边剥,一边又和沈夫人道:“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再好吃咱们也就润润嘴,可别吃太多了,我还要留几个等过些时候咱们渴了再吃。”
  
  她自己摘的,当然不会分给别人,他们这群人中,随时都可能有人饿死,有人被野兽咬死,甚至有的还死的莫名其妙,人要保存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就像她帮陌生人,都是在能力范围内,她不会主动害人,却也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无条件帮别人。
  
  沈夫人手里拿了三颗杏子给饶君羡、王令、老刘一人分了一个,她想一路上被这些人管着,面子上总要对人家恭敬一些。
  
  她和王全虽则性格不一样,但都是老实人,莹尘被王令言语侮辱的事情,沈夫人后来才从女儿口中得知知道。但王令现在在板车上受了伤,他又是管她们的人,她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心里暗恨着,面子上还要做到没有区别。
  
  傅澄摘下的杏子并不多,他没有奉给嫡母,而是大部分给了王令和饶君羡,他摘的比莹尘多,熟的没熟的全摘了下来。
  
  可别说王令这人就是你弱他就强,傅澄送杏子给他,他不仅不谢,还把傅澄呼来喝去当仆人。傅夫人把个傅澄当笑话看,这个庶子根本不听她的话,妄图攀上王令,没想到把自己折了进去。
  
  傅溆则由于他和傅澄微妙的关系,从来都是把傅澄当做眼中钉,没把他当弟弟看。又一向自矜于嫡出的身份,觉得庶出的傅澄就是地里的泥巴,庶子孝顺嫡母嫡兄天经地义,他却暗自讨好别人。
  
  先是和武力值很强的沈莹尘搭上关系,又去讨好押解的王令,沈家人好讨好,那王令却是个阴暗的性子,傅溆看着这庶弟折腾。
  
  这吃多了杏子的王令很快就腹泻了,他又要求停下如厕,饶君羡黑着脸答应了。
  
  傅澄好心的扶着他去,看他腿肚子拉软了,不禁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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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风高,沈夫人乍着胆子问饶君羡关于玉昌的事,她说:“劳烦饶大人多告诉我们一点,也让我们早早熟悉,若是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咱们去那儿可不就是拖累大人们了吗?”
  
  这里是大漠戈壁,臀下则是砂砾,带着微微余热。据老刘头说戈壁滩的尽头,再翻过两座山,就是玉昌关了,莹尘很是绝望,因为这里的人也实在是太少了。
  
  走了整整十天,王令都能下地走路了,可这里却一个人烟都没有。
  
  也不怪沈夫人有些慌了,饶君羡却冷冷的:“到了那里自有领你们的人,我却不管那些。”
  
  他并不多和罪犯们接触,除了……,尤其是沈家,那是贵妃的娘家,比其余俩家相比更没有翻身的机会。经过这一路,他远远望着,对这三家也有起码的了解。林家读书人多,读书人多心思就多,玩心眼子他们这些学武的拍马也赶不上。傅家的两个男人,大的书生样,看不出好赖来,小的却是机灵的很。
  
  与这两家比,沈家就奇特了,全是女人做主,那沈莹尘一把子功夫竟然深不可测,沈夫人性情泼辣,沈家的男人只有唯唯诺诺的听命于她们。
  
  但沈家的人也最厉害,看着女人和孩子多,男人只有一个,那沈姑娘却一看就是个能干极了的人,照顾幼弟,帮扶爹娘。他想沈贵妃的侄女就这样厉害了,这位曾经宠冠京城的沈贵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夜一深,大家都睡下了,王令又开始打鬼主意了,本来他早该好了的,但因为多吃了几颗杏子,又闹了肚子,折腾到现在才好。
  
  他这人也真是另辟蹊径,沈莹尘功夫好,一甩手银针满天飞,本来打算下药的,那药带着包袱都被流民抢去了,林淡月又是饶君羡的人,他都有些怵。年轻点的也只有那秦侍玉了,再说秦侍玉经了人事的,长的也比沈莹尘好看,肯定更通人事。
  
  尤其是他旷了这么久了,早已耐不住了,他看了看这秦侍玉,左边睡着林家的老婆子,右边躺着林淡月,只好泄了气,等着时机来吧。
  
  走到沙漠的尽头时,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饶君羡让大家在山脚下休息。沈夫人牵着衡哥儿上前去问这问那,总她才不管饶君羡高不高兴,多打听点总没坏事。
  
  林夫人暗自和秦侍玉嘀咕:“这沈家不会也打饶大人的主意吧?”
  
  看沈夫人那热络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真的去打探事情的,反而像是找女婿。她不禁有些慌了,儿子从老刘头嘴里套话,说这位饶大人的父亲是百户,百户可是世袭的,家里日子在整个千户所都是数的上的。
  
  这样的人家以前她们在京里眼睛都不会瞟一眼,但如今嘛,可不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吗?
  
  秦侍玉看的分明,她笑婆婆真是太心急了:“沈莹尘是什么样,咱们淡月是什么样,男人们谁不会选择?”
  
  就是在这样的破烂的条件下,小姑子也和她一样提过重物,可她的手依旧嫩的跟青葱似的,就那么随意绾了卷,都美的惊人。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是沈莹尘这样的人比得了的。一个似那细瓷一眼摆在桌上供人观赏,一个就是普通盛水的粗坯子,天上地下之分。
  
  林夫人也笑了起来:“我也是晕了头了。”
  
  婆媳二人根本没把沈莹尘放在心上。
  
  待沈夫人和衡哥儿一起回来,莹尘铺好了包袱皮做被单,小孩子皮肤娇嫩,万一被蛇虫鼠蚁咬了就不好了。
  
  天还泛着鱼肚白,这时突然昏天暗地的沙子朝人扑来,莹尘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手捂住弟弟的脸,沈夫人和王全吸了几口进去,不停的在咳嗽。
  
  这个时候的王令为了色心真是连命都不要了,黄沙笼罩的同时,他竟然一把扑向了秦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