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言 由于高原缺氧而人迹罕至,因为是‘世界水塔’,又令人垂涎欲滴,昔日的日不落超级帝国,在黄昏残喘之际,给拥有这片水塔,正在病魔缠身,昏昏欲睡的东方巨龙躯体之上,随血迹斑斑,但依然顽强昂起的头颅,插进了两只狰狞的象牙。 我们刚刚继承了华夏遗产的新生国家啊,难道也要继承强加在我们头顶上的这把达摩克利特之剑吗?难道我们新生的人民政权,还需要对在那积贫积弱的年代里,依然挺身护国的左宗棠而望其项背吗?答案只有一个,绝不! 从此,有一群从抗日烽火中成长,在民族解放征途上奋进,足迹踏遍祖国大江南北,最终落脚在神州西部边陲,终生致力于建设边疆,巩固边防,浴血奋战之中华最优秀的英雄儿女们,舍生忘死地挺身而出,他们前赴后继,团结祖国壮阔边疆的各族民众,义无返顾地踏上了护佑我们中华民族头颅的铁血天路。 正是他们,以钢铁般的身躯,坚如磐石的意志,气壮山河的英雄豪情,用我们常人再普通不过的一双脚板,踏出了人民军队挺进雪域高原的第一步,也就是这第一步,让他们中间近半数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生命之躯,走完了人生的不归路。即便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能够脱离险境,但在其后历次的政治运动之中,一时也很难说清楚,敌特分子借这支军队通讯不畅之机,所散布的谣言和诽谤,他们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人生艰辛。但是,大家一提到那段可歌可泣的战斗历程,已是八十开外的他们,眼睛里总是放射出青春般的光芒,因为,他们是在为中华民族而战。 当被问及他们人生之中还有什么美好的愿望需要实现?老人的回答,令我们这些在座的晚辈们,无不为之汗颜。“我所在的部队,本来是有机会进北平参加入城式的,可是上级一声令下,我们就来到了新疆。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去首都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站在那迎接太阳升起的天安门城楼上,亲身感受一下他老人家曾经站立过的地方。”这就是一名终身护卫祖国边防,站在雪域高原上的第一批人民军队战士,发自肺腑的声音。 路,就是我们脚下再普通不过的路,我们新生的人民政权啊,为了尽早打通新疆通往雪域高原的天路,由解放军官兵和起义部队官兵,包括各民族优秀儿女组成的英勇骑兵师将士们,历经艰险,百折不挠,终于踏出了这条跨越世界水塔的天路。新中国盼望有路,但这条天路却等来了不曾希望有的战争。 为了新生的人民政权,为了祖国神圣的领土,我们英勇的中华儿女啊!再次挺起了血肉之躯。真应该庆幸这条已经建成的天路,正因为有了它,我们才有了赢得战争所必不可少的铁血运输线。 正是为了这条路,我们的边防战士在新中国的历史上,留下并守住了第一个,用铁血壮志打出来的国土。为此而牺牲的英雄们就长眠在天路之上的康西瓦。现在的天路已经是柏油铺就,纵贯南北的现代化公路了。但是每一个经过康西瓦的汽车兵,都不会忘记,给长眠在这里的英雄先辈们点上一支烟,以告慰建设和守护这条天路的英烈们。并由此流传着一句神秘的谚语:停车敬上一支烟,先辈保佑过天关。 我们今天有幸又踏上了这条天路,在我们伟大祖国的铁路远景规划图上,出现了神奇的一条红色虚线,它在用行动告慰先烈们,火车终将要通达天路。我们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让现在还健在的护边先锋们,轻松舒畅地行走在天路之上,来为其激情澎湃的人生,画上圆满的句号吧! 上述就是小说《铁血天路》的故事背景。如果看过电视剧《先遣连》,并对中印反击战有所了解的朋友们,可能会记住这些为了保卫天路而英勇奋战的人们。但是,又有谁知道,为了确保天路畅通而昼夜奔忙,为了确保祖国边的安宁,而时刻警惕的工作在秘密战线上的人们,他们所付出的艰辛,以致生命的代价呢? 就让这篇小说,来展现那些一直在幕后默默无闻地支撑天路畅通,日以继夜辛勤耕耘的英雄群体,用汗水和生命护佑的铁血天路吧! 请大家理解,小说不可能照本宣科,一定会有勾兑的故事情节和提炼的人物事件。但是,这种位卑未敢忘忧国,战死沙场为中华的英雄气概,必将是始终如一的映射在这篇笔下文章之中。 笔者作为新世纪的一名援疆干部,曾亲历在南疆的反恐一线,与守卫在海拔5300米高的帕米尔高原第一哨——神仙湾哨所的战士们共度中秋,为此,我终生引以为傲。能写就这篇《铁血天路》,也是我心中的期盼。 遗憾的是,我不是搞文学的,只好班门弄斧,不当之处,敬请拍砖。 卷一 第1章 鬼子窜犯 公园一九四四年的春夏之交,穷途末路的侵华日军,为了挽回颓势,投入了它在华所能动员的全部机动力量,共计七十多万兵力。在河南、湖南、广西等中华腹地与中国军队展开了一场决战,企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抗战以来,中日最大规模的会战,就从幅员辽阔的豫中,拉开了帷幕。战争以日军疯狂入侵,国军借口以空间换时间,全面后撤,而快速转换。 …… 站在豫西的崇山峻岭,放眼太阳升起的地方,尽皆沃野千里的开阔中原,就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之地的西隅,坐落着一座城墙环抱,历史悠久而富有生机的县城——西山县城。 突然,‘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在县城北门附近炸响,飞檐斗拱历史悠久的北门城楼,顷刻间,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崩塌损毁。突然出现的四架鬼子三菱轰炸机,在县城的上空来回翻飞,恣意妄为,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炸弹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令已经处于不设防状态下的古老县城,震颤摇曳。 北门外大路不远处,骄横不可一世的鬼子110师团主力之一部,正成群结队地蜂拥而来,鬼子头上戴的钢盔,在明亮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在隆隆行驶着的铁甲车的开道下,浩浩荡荡,疯狂地直扑西山县城而来,铁甲车上的日军太阳旗,在混混尘烟笼罩下,时不时地,露出它狰狞的血红魔爪。 …… 猛然间,从已经人车绝迹,大门洞开的县城西门,疾驶而出一辆本地并不多见的美式吉普车,车尾带着一溜尘烟,向着西山方向飞驰而去。 车上正坐着三名血气方刚的汉子,在吉普车副驾座位上,放置着一台小型的手摇发电机,副驾座位身后的后排座椅上,坐着浓眉大眼,英俊高大,一袭长衫,眼带墨镜的军区侦查参谋,敌后情报组组长,王三七。 他此时正一边头戴耳机,胸挂日式六号无线机(最新型的步话机),全神贯注地,监听着日军轰炸机飞行员和地面部队通话,与此同时,一边不停地手摇着身前副驾座位上的发电机,给步话机和电台供电。 大个子身边坐着一位带着近视眼睛,一身布衣,斯文清瘦的青年人,也是头戴耳机,左手托着电键,右手不停地按动电建发报。为了抵抗汽车的剧烈颠簸,双腿骑马蹲裆式,架在了车座上。 再说那稚气未脱的开车小伙子,灵活敏捷地驾驶着吉普车,来回躲闪着大路上的石头和弹坑。 “二娃,赶快给军区发报,敌110师团140联队,开始进犯西山县城了,下一个目标是沿大溪河逆流而上,直驱陕南,他们可是日军进击长江,染指重庆的急先锋。”王三七一边监听着鬼子的通话,一边大声发布着命令。 坐在他身边,一脸斯文的谍报员二娃,急忙笔走龙蛇地快速记录,偶尔一瞥,用夹子夹在汽车托架上的密码本(当然,大部分密码,都已经记在了脑子里),置乱加密后,‘滴滴答答’地转化为快如闪电的无线电波,飞向天空。 “柱子,下面就看你的了。小鬼子敌机肯定发现我们了,后面,要听我的命令,叫你怎么开,你就怎么开,咱们跟鬼子玩一会儿捉迷藏。” 听着在如此万分紧急的时刻,大个子语带诙谐的命令,开车的柱子用稍显稚嫩的嗓音,朗声答道:“放心,王组长,你就下命令吧。” “丘依,依计大衣呐……(注意,发现一辆吉普车,从县城西门而出,向西山方向逃窜)。”小鬼子飞行员的贼眼还挺好使。 “逃你娘的蛋。”大个子王三七用他流利的日语,即时翻译着敌机鬼子驾驶员的通话,最后还不忘发泄一句。 “似流巴卡萨赛流,……(把它炸掉,绝不能放它走)。”鬼子通话中的气焰极为叫嚣。 “来吧,小鬼子。”步话机里能够听到对方低弱的串音,三七兴奋地大手一挥,准备吸引敌机来炸,此时,三七的心中所想的,就是为了县城里无辜的老百姓们,减轻灾难。 “斯库哀,瓦大西噶……(长机,我开始投弹)。”步话机里传来了鬼子狰狞的通话。 “柱子,一、二、三,停车,趴下!”三七喊完,就急忙把身边的二娃按倒在身下。 随着轰鸣的飞机掠过,‘嘶……’侧耳的航空弹呼啸而下,在汽车前方大约二十米的公路上‘轰’的一声巨响,溅起的土石四处飞扬,打的汽车车身‘噼叭’作响,浓密的硝烟,笼罩在方圆二三十米范围内的上空之中。 “呦西,灭就西马西塔(好啊,打中了)!”听着敌人步话机里得意洋洋的呼喊,三七恨得直咬牙:“你妈的,老子还活着呢!柱子,没事吧?” “没事,就是前挡风玻璃给打裂了。”柱子拍了拍头上的尘土,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惋惜。 “去他妈的,不要了!”三七说着,从身边,抄起鬼子的三八大盖枪托,照着残破的挡风玻璃,猛砸了过去。‘霹雳乓啷’三下五除二,车前就无遮无挡,直接通透了。 “来吧,柱子、二娃,带上鬼子的钢盔,咱们接着遛鸟!”三七的喊声过后,随着硝烟渐渐散去,柱子重新启动吉普车,驾驶小车绕过弹坑,颠来晃去地继续向前急驶。 “八嘎,吉普瓦马塔塔依就!……(混蛋,吉普还在开,中国军能坐吉普车的,都是将军,继续攻击)。”长机‘叽哩哇啦’地大喊一通。 “欧阔坤斯库艾,……(报告长机,我没有弹药了)。”步话机里,响起了投弹的这架僚机,鬼子驾驶员沮丧的声音。 “八嘎,嘎依乃!……(混蛋,滚回去!轰炸县城都耽误了)。”鬼子长机尖声高喊着,开着飞机,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调整机头,冲着大路上尘土飞扬的吉普车,径直俯冲下来。 “柱子,看好了前面那条拐进左边树林的岔路,贼鸟就要过来了,听我的口令,拐!” 三七的话音未落,柱子俯身急转方向盘,脚点刹车,‘吱’的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吉普车的后屁股,带着滚滚烟尘,疯狂地冲进了密林。 身后的大路上‘哒哒哒’一排飞机机关炮弹,打的路面一道白烟过后,公路上留下一溜儿弹坑。 “八嘎,起过库库诺西多古卡兹那(混蛋,中国军太狡猾了!)”鬼子长机也扑空了。 “行啊,组长,咱这不仅能遛鸟,还让鸟下蛋嘞,哈哈哈。”柱子开心地大笑着,把车又重新开上了大路。 “不好!柱子,赶快把车倒进树林。”三七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另外两架鬼子轰炸机,不得不放弃轰炸县城,正一起俯冲过来,倾尽全力地轰炸这辆吉普车。 三七坐在急速倒车的吉普车里,随手拿起三八枪,于事无补的向天空猛烈射击。 就听‘轰、轰’,先后两声巨响,一发航弹,在方才吉普所在的大路上剧烈爆炸,另一发则非常要命,在树林里炸响了。巨大的气浪,把吉普车的布棚整个掀翻过去,吉普车也重重地侧撞在一颗大榆树上,榆树的大树枝断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吉普车顶棚钢架上。 耗尽了弹药的鬼子轰炸机群,‘轰隆隆’地飞走了。 为躲避炸弹,俯身一头趴在副座手摇发电机上的柱子,从巨大的爆炸气浪中缓过神来,趔趄着拉开身边的半高车门,移动着昏沉的身躯,缓慢地走到车外,焦急地看着车顶压着的断落树干,高声大喊道:“组长、二娃,你们没事吧?” “没事,车顶有铁架子撑着呢。赶快,把树杈搬开。”三七左手捂着被弹片划伤,还在流血不止的右大臂,故作镇定地大声喊着。 柱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搬开了压在车顶的树干,正要撕掉破损的帆布顶篷。 “组长,你负伤了!”听到柱子惊讶的叫声,三七只是微微一笑。“喊什么,把急救包打开,包扎一下就行了。” 半个小时过后,一辆右侧车门有些变形,变成敞篷的吉普车,又在大路上飞驰起来,三七他们三个人,此时,都已经换上了八路军的灰色军装。 坐在车里的三七,带着臂伤,继续摇动着发电机,嘴里还不停地排解念叨着:“看不出来啊,咱们柱子还真行,不仅能鼓捣电台,还会修车,真不愧是军区兵工厂的小行家啊,呵呵呵!” “这算什么,组长你看,国军这么好的装备都丢弃了。要说这车,不就是电瓶接线头脱落了嘛。特别是车上缴获鬼子的步话机,多好的东西,只顾后撤,全撒手不要了。”柱子一边得意地开着车,还不停的数落着一溃千里的国军。 …… 很快,吉普车沿着大路,行驶到了绿意盎然,百花竞开,云雾缭绕的苍茫大山脚下的一处村镇,三七艰难的举起负伤的右臂,向村头的岗哨敬礼后,柱子驱车,来到了军区指挥部所在的小学校院外,准备停车休息。 “呦呵,三七真行啊?这枪炮一响,黄金万两。几日不见,都坐上吉普车了,够阔气的。”随着一个磁性的男中音响起,一身灰色八路军军装,胸前挂着望远镜,身材中等,沉稳刚毅的中年人,迈步朝着三七迎面而来。 中年人面带微笑地诙谐话语刚说完,突然,话锋一转:“等一下,先别得意,刚才的情况我都看见了,三七,你作为指挥员,我可要严肃地批评你了。” “刚才的情况,您都看见了?我们这不是在消耗鬼子的弹药,减缓县城的压力嘛。”三七本来想解释一下,看着身挂日式天航七型(7*50倍)望远镜的魏副政委,他就是想抵赖,也不行了。 “正因为如此,才算是功过相抵,要不然,我一定要拿你是问。”魏副政委声音不大,不怒自威的言语,敲击着眼前动不动就耍点小滑头的王三七。 “三七,你想过没有,组织上培养你们多不容易,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是出了问题,损失该有多大?”魏副政委语重心长的话语,令在场的三七、二娃和柱子无不为之动容,三七面带感激,惭愧地低下了头。 “靳团长,带上柱子,把吉普车隐蔽起来。秦医生,带着这个大个子到卫生队去,他的右臂挂彩了。二娃你跟我过来。”魏天亮副政委说完,就径自反身,朝着军区指挥部大院所在地的小学校走去。 “走吧,大英雄。”在魏副政委身后,一名身材苗条,眉目清秀,一袭乌黑的长发,梳成了马尾巴发型,身穿白大褂,青春干练的女军医,探身而出。 还用问吗?肯定是魏副政委临时叫来的,三七望着魏副政委沉着镇定,稳步走去的背影,原本的感激之情,又平添了几分敬意。 “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要不然,你跟着魏副政委一起走吧,我还省事了。”说完,青年女军医优雅的一转身,军医大褂有如绽开的一朵白莲花,裹挟着女军医苗条的身形飘然而去。 还等什么?高大英俊的三七,当然是三步并做两步,紧跟着漂亮的女军医秦玲,亦步亦趋地往卫生队走去。 …… 三日后的黎明,山风习习,叶噪鸟鸣,一个急促的男中音,突然间,打断了卫生队医疗重地的安宁。 “秦医生,快,告诉梁队长,赶快组织伤员往山里转移,一个师团的鬼子,正向这边扑过来。”循着刚毅中焦急万分的话音,右臂挂着绷带的王三七,急匆匆地,一头冲进了医疗队。 “王三七,谁让你到处乱跑的?你现在是伤员,不是军区侦察参谋。”撩开院子里晾晒的被单和绷带,秀丽端庄的秦医生,厉声呵斥着刚冲进来的王三七。 “吴小媛,把这个整天破坏医疗队纪律的‘电线杆’,带回病房去。”随着秦医生音高八度的喝令,一位头戴军帽,面带口罩,清丽活泼的女护士,小跑着来到近前,口罩后面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医疗队里的伤员中,最不老实的王三七,跟着做出了一个有请的手势。看得出来,小媛整天训他,现在,都懒得跟他再费口舌了。 “小媛,这回可是真的!我刚从军区战友那过来,真不骗你们。”急得王三七是一个劲直跺脚,看来,这个王三七,住在医疗队期间,可没少说瞎话。 卷一 第2章 与敌周旋 “三七说的没错,告诉你们医疗队长梁莹,一会儿,靳团长过来,就组织你们往山里转移。” 话语极富磁性的魏副政委,迈步刚一走进医疗队大院,就和蔼可亲地面对秦医生交代着任务:“小秦,我代三七先请个假,有件急事我要找他。”说完,不待秦医生表态,魏副政委就转身,用眼神示意王三七,那意思就是,赶快跟我走吧。 “是!魏副政委。对了,不跟你们家梁队长打个招呼了?”聪明伶俐的秦医生,匆忙中,极不情愿地回答着,还不忘调皮地找补了一句。 “让梁莹听独立团的安排就行了,三七,还愣着干什么,女人堆里出不来了,走啊!” “亲爱的女同胞们,再见了!”王三七压低了声音,生怕走出去不远的魏副政委听到,未受伤的左手一挥,潇洒地一个原地转身,大步迈出了医疗队院门。 “秦医生,你看他!?”小媛被气得,把大口罩一拉,露出了一张书生气未消,活泼俏丽的脸蛋。 “行了,小媛,以后,咱们再跟他算账,你赶快报告梁队长,我现在就组织轻伤员收拾东西。”秦医生用手一甩,身前秀美的马尾长发,赶紧七手八脚地收起晾晒的绷带和床单,准备转移。 …… 作为军区指挥机关驻地的小学校,在后院西北角,一间不大的房间改成的通讯机要室里,此刻,正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滴滴答答的发报声,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响成了一片。 房间的一角,稚气未脱的柱子,正坐在一部电台面前,心无旁骛地修理着一台发生故障的日式六号无线机(一种军用步话机)。 说白了,他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拼凑零件再组装。当然了,只有懂得原理,才能完成拼装,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因为,上次敌机轰炸,三七随身携带的那部步话机,被震坏了。 “柱子,怎么样了,行了吗?”戴着眼镜的二娃,站在柱子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柱子娴熟的操作。 这时,贴着‘闲人免进’的房门被推开了,魏副政委带着王三七,快步走了进来,随后,示意三七又带上了房门。 三七一进门,就被一股热浪铺面击中,不自觉得解开了衣扣。 “二娃,好了吗?”魏副政委冲着站在柱子身边的二娃,疾步走了过去,脚不止步地急声问道。 还没等二娃回话,柱子就激动地大声说道:“行了,可以加电了。” “好,柱子、二娃,抱上步话机和手摇发电机,跟我走。”魏副政委是一刻不停地大步就往外走,眼看着身旁的三七没动窝儿,回头恨恨地补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三七此时是一脸茫然地,跟着抱着设备的柱子和二娃,快步走出了‘温室’,紧跟着,又进入到后院一间清净的小房间里。 …… “开始吧。”魏副政委眼看着发电机的仪表和电台的灯泡,都指示着电台状态正常,便开始吩咐着柱子和二娃。 不一会儿,步话机里,就传出了叽里呱啦的喊叫声。 “我明白了!”三七这才恍然大悟地大喊一声。 “三七,你这个在东北长大,精通日语的家伙,现在,该上阵了。”魏副政委是毫不迟疑,语带诙谐地催促着三七。 “丘依,瓦达西瓦……”。三七则不失时机地,翻译着鬼子的电台通讯:“注意,我是110师团部,报告各旅团位置。” “司库哎代亿达!……”。三七迅速的继续翻译:“听到!我是108旅团140联队,已追击到西山脚下。”三七说完,二娃随时在一张地图上不停地标注着。 “二娃,立刻报告三零一首长。”听到魏副政委的指示,柱子接替二娃,继续进行记录和标图。 “妈的,小鬼子太嚣张了,竟敢窜犯到咱们根据地,他要敢进山,咱就让他有来无回。”三七低声叫骂着。 “好了,马上动身,跟随军区机关进山。你们三人,再次组成谍报小组,还是由三七同志负责,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准备出发吧。”负责敌工和群工工作的军区魏天亮副政委,当即下达了命令。 …… 很快,军区机关人员、医护人员和轻重伤员,以及军械物资骡马大队的官兵们,临时组成的队伍,就蜿蜒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之上。天空中,不时还有鬼子的侦察机,从队伍头顶上呼啸而过。 “中国军队沿七号山梁逃窜。妈的,小鬼子对中国的地形了解的真清楚,都编上号了。” 三七胸前挎着步话机,同声翻译完步话机里,小鬼子天地之间的通话,还不忘补上一句自己的感受。 几名战士轮流背负着发电机,柱子指导着战士们边走,边手摇发电,一对儿黑红电线,连接到三七背负的步话机上,二娃则骑在驴背上,随时记录着通话内容。 “我说二娃,别人是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你这是骑驴记通话查密码,走着写啊。”三七利用鬼子通话的间隙,也没忘了调侃几句不善言语,一脸斯文的二娃,换来的,则是队伍前后,附近战士们的轻松笑声。 早就对此习以为常的二娃,权当是充耳不闻,根本不理会三七的风言风语,身手敏捷地把刚截获的情报,随手递给三七,三七只能收敛笑容,匆匆地扫视一遍,迅速交给身边随时待命的通讯员,立刻跑送到随后跟进的指挥机关,魏副政委的手中。 宛蜒行进的队伍,走过了一道暴露的山梁之后,就渐渐地淹没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鬼子的侦察机,又开始呜哩哇啦地叫唤上了。 “中国军队进入密林看不见了。”三七是有模有样的翻译着。 在密林里,行进了大约半个小时,原地休息的命令下来了,三七他们正要找地方休息,魏副政委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三七,军区领导研究决定,你们谍报小组带上一部电台,与军区卫生队和军械修理所,先行转移,毕竟,这些单位行军难度更大。”魏副政委刚说完,就回头看着身边的警卫战士,大声说道:“警卫连三排长在吗?” “报告魏副政委,张排长在上次战斗中牺牲了。”一个憨厚而低沉的声音,从队伍里传了出来。 “王三七,你暂时代理三排长,带领三排的战士,一定要保护好李启富、邢国柱、医疗队和修理所同志们的安全,听明白了吗?”三七听着魏副政委语重心长的嘱托,一时间,竟然头脑发蒙地没对上号。 “李启富就是二娃,邢国柱就是柱子,你个电线杆子脑袋,就知道干戳着。”魏副政委只好点名,刻意提醒眼前一脸茫然的王三七。 “是!绝不辜负领导的嘱托。”明白过来的三七,迅速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从潇洒的动作上看,他右臂的伤情,应该好多了。 …… 在豫西山区的密林深处,一支驮运着各种小型修理机械、发电机、柴油桶,以及各种待修的武器,临时组合而成的辎重部队,正跟随着,抬着重伤员的担架队伍身后,脚步不停地往半山腰的一座寺庙,艰难地行进。警卫连三排的战士们,人扶肩抬着轻重伤员,在三七的指挥下,尽全力,保护着医疗队和修理所的安全。 “哎?我说柱子,这一进山里,步话机就不响了,它不会是坏了吧?” 一直带着耳机的三七说话间,脸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为了躲避医疗队‘刁蛮’医护人员的冷言冷语,刻意带领二娃和柱子,夹杂在了修理所的队伍之中。 “没坏,这是因为步话机视距传播受到阻碍,造成的结果。”三七听着柱子像讲天书一般的解释,就等于没说。 “柱子,你的意思是说,在这深山里,步话机就失灵了。”三七用他自己的理解,诠释着科学的道理。 “话不太准确,但也有这么点意思。” 三七听着柱子文绉绉的话语,立刻朗声说道:“有这点儿意思就行了,小鬼子别追进来,只要他们来了,我们就得跟他玩一玩了。” 自从县城执行任务以来,柱子看着眼前言语诙谐,头脑灵活,反应机敏的大个子王三七,开始从内心里产生了几分好感。是啊,鬼子一进山区,通讯就不灵了,那不就是聋子和瞎子嘛,多好的战机啊! “柱子,这骡马背上驮的小钢炮能使吗?”善于观察事物,爱动脑筋的三七,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在修理,或者说刚修理好的日本八九式掷弹筒上了。 “没问题,在射程范围内,指哪打哪。”柱子自鸣得意的一仰他那典型的黑白分明式青春盖头,话语里是胸有成竹。 “哟呵,口气不小了,可别打哪指哪啊!”三七一边推拉着载重的骡马奋力前行,还不忘跟着调侃一句。 “到时候打起仗来,你就跟着我,咱们也让鬼子尝尝他们自己‘甜瓜’的滋味。”三七满心欢喜地看了一眼,身旁一同用力的柱子,开心地又补上了一句。 “行啊,不过组长,咱们这次,不会是又挨炸弹吧?”三七听着柱子明显带有几分怀疑的问话,仅是报以微微的一笑,又继续低头用力,推着骡马身上的货架,在山路上艰难地上行。 …… 眼前的半山寺庙还真不算小,一个道观,分为前后两个院落,前院已经被先期到达的医疗队占用了,三七和柱子他们,正在全力地推拉着搭载设备的骡马,绕着院墙往后院走去。 “王三七,你又忘了自己伤员身份了吧?你右臂的伤,还没好利索呐。”三七一听,就知道是秦玲医生看见他了,连忙低头装着没听见,想尽快地躲过去。 “王三七,真看不出来啊?这一会儿不见,耳朵也生病了,不会是自己塞上鸡毛了吧,嘻嘻。”秦玲透过不高的院墙,看着墙外躲在柱子外侧,想蒙混过关的三七,其心存关心而语带讽刺之意,逗得在场的女性同胞们,都轻松嬉笑起来。 “本人是一不聋二不哑,现在的身份是……军区警卫连代理排长,对吧,同志们?” 三七抬起头来,本来想说出谍报小组长,一想,不行,这是保密的,就改口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临时身份。其目的就是告诉对方,我现在不是病号,已经回到战斗部队了。 “我说王排长,现在就上岗了。好啊,我们可就指望你来保护了,是吧,同志们?”秦玲知道,三七此刻,是不可能再回到病房了,就来了一个激将法。 “放心吧,只要是打鬼子,我王三七绝无二话,抗日的女同胞们,哦,对了,还有暂时不能上战场的同志们,你们就等着看好吧!”王三七语带挑逗性地一说完话,就匆匆地从院墙外面,溜了过去。 …… 稍加安顿,医疗队和修理所,又开始了繁忙的工作,电台在后院一个相对安静的小房间里架好后,二娃就开始了紧张的收发报作业。 “组长,给你电报。”工作如期就位的二娃,把刚收到的电报,随手递给三七,三七一看,不禁是暗吃一惊。 我说军区为什么让我们先行撤离呢?原来,鬼子一个联队三千多人,兵分四路,沿着四条山沟,分路围剿过来了。独立团的主力,已经和鬼子接上火了,现在是且战且退,准备把鬼子主力引开。 电报里,要求三七随时报告鬼子通讯联络情况,并命令三七,要绝对保障医疗队和修理所的安全,要求他将电报内容,即刻转告医疗队梁莹队长和修理所张宝金所长。 “通信员,马上把电报传给队长和所长传阅。”三七命令说出后,脸色严肃,浓眉紧锁地在原地来回踱步。他在想,这一次,鬼子可是来到眼皮底下了,眼下,一定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三七正焦急的想着,鬼子的侦察机突然在头顶上出现了,三七是大步流星,快速跑到步话机旁,迅速做好随时监听鬼子通话的准备。 “哈坎依杜克纳代西……”。三七快速翻译着:“没有发现可疑目标,山里面有几处寺庙,也看不出中国军队进驻的迹象。” 之后,他急忙命令二娃,发报给军区。就这样一来二往的,与军区指挥机关,不断地保持着通讯联系。 突然,鬼子侦察机的通话又响了:“形厚吾哈坎塞勒塔! ……”。“发现中国军电台信号!是从山区发出来的,应该就在几座寺庙里,具体那一座,还有待确定。”三七翻译完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柱子、二娃,鬼子的鼻子比狗都灵,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三七的问话刚一出口,柱子和二娃就异口同声地答道:“采取换频通信。” 作为外行的三七,回答只能是点头认同。但是,山林阻隔,电台通讯,一时也是难以实现对接,急的三七是来回在原地打转。 猛然间,三七迅速停止了脚步,开口说道:“有了,我们可以把鬼子引开。” 三七话一出口,柱子和二娃,当即就明白了三七的用意,他们此刻都相信,足智多谋的组长,一定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柱子、二娃,快去请张厂长和梁队长。”听到三七的命令,柱子和二娃,飞一般地跑出了小屋。 …… 半个小时后,在离医疗队隔着几道山梁的一个小关帝庙里面,气喘吁吁的三七、柱子和二娃,带领着二十来名,人手一支八一式步枪和几颗手榴弹的战士们正在做着站前准备。柱子正组织战士们,相继放下,身背的四个掷弹筒和几袋子九九式可用于掷弹的‘甜瓜’手雷。 眼看着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三七是一声令下“开始吧。” 随后,柱子就开始不停地摇动手摇发电机,二娃则调整好电台,手按电键,在原有的通讯频率上,报告着三七他们的计划和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很快,二娃就收到了军区机要电台报务员齐小婉,用他再熟悉不过的手法,发来的电报。 不大一会儿功夫,鬼子的侦察机,就‘闻’到了味道,照直飞了过来,三七急忙戴上耳机,仔细倾听。 卷一 第3章 智击顽敌 “丘过困厄忽叟无那!……”。“中国军电台出现!就在我下方五号山梁,679高地山头的小庙里,听到请回答。”三七鹦鹉学舌地重复着鬼子的通话。 “组长,军区的电报。”二娃,飞快地记录完三七的通话,反手递给三七一份刚收到的电报。 “太好了,军区表扬我们能够灵活机动的调动敌人,独立团也开始携带电台,跟鬼子兜圈子了。” 三七兴奋的正说着,头顶上鬼子的飞机螺旋桨巨大的声音,又出现了,三七仔细倾听着轰鸣的螺旋桨声音越来越大,急忙摘下耳机,冲出小庙,仰头探望。 “不好,是鬼子的轰炸机,赶快撤离关帝庙。”三七边喊,边招呼着同志们,迅速往后山山崖下躲避。 随着几声刺耳的尖厉鸣叫,剧烈的航弹爆炸之声,就在小关帝庙所在的地方炸响了,顷刻间,整座关帝庙都笼罩在了一片硝烟之中,炸飞的砖瓦石块,呼啸着飞向山下,在密林里激起了一阵阵的烟尘。 “妈的,小鬼子贼眼还真够精准的,差一点,老子就光荣了。”柱子眼看着硝烟弥漫的关帝庙,禁不住吐了一下舌头。 此刻,步话机又响了,“看到硝烟了吧,那就是中国军的地方。”三七翻译完,似有不解地问着柱子和二娃:“我怎么听不到鬼子地面部队的回答啊?” “我们地势遮挡,听不见,飞机上的鬼子能听到。”柱子解释着原因,三七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并暗自思讨着,照这么说,要是我们也能听到地面上小鬼子的通话,那敌人离我们就不远了。 三七的思绪,被远处另一座山头的敌机轰炸声给打断了,不用说,那是独立团的电台,在引诱敌人上钩。随着清脆密集的枪声响起,独立团又跟鬼子接上火了。 突然,三七的耳机里,又传来了鬼子的声音:“我们已到达山梁脚下,中国军在哪里?”三七一边翻译,一边起身借助树林的掩护,探身向山下张望。 只见,一群穿着黄绿色军装的鬼子,正在山脚下集结,一大片钢盔,在艳阳下,来回闪动着刺眼的寒光。 “鬼子太集中了,我们吃不掉,走,带着王八蛋们,咱们接着走。”三七一行人,发完了诱敌的电信号之后,迅速向山崖后面的深山转移。 时间不长,一大队鬼子,在阳光下来回闪动的钢盔亮光,就出现在了断壁残垣的关帝庙,所在的山头上。 “中国军化整为零,灵活机动。我欲以小队为单位,进行全面搜索。”电台里,终于传出了三七所期待的,鬼子地面部队大队长的声音。 “接着走,好戏就要开罗了。”三七眉头一扬,带领着这支精干的小分队,发完诱敌电报,就往深山里面走去。 …… 此时,在深山纵横交错的沟壑山梁上,鬼子以小队为单位,枪刺上挑着刺眼的白底红道太阳军旗,脚穿着笨重的翻毛皮鞋,拉开扇形队列,多路并进,在鬼子侦察机的指引下,向三七撤退的方向,蜂拥而来。随着山势变陡,鬼子不得不进入到山沟里,寻迹而上。 此刻,在一个林木茂盛,绿茵遮蔽的山梁上,十几对警惕的眼睛,正在密切地注视着左右山沟里,骄横不可一世,向他们猛扑过来的鬼子。 “二娃他们都隐蔽好了吧?”头戴伪装草圈,趴在山梁上的三七,低声问道。 “放心吧,在我们身后一百米的山石丛林下,藏着呐。”柱子稚气未消的声音,即刻在三七耳边响起。 “柱子,看你的了,让两面山沟里的鬼子,都尝尝这铁疙瘩的滋味。”三七说完,一拍柱子的肩膀,随手,把手中的撸子手枪子弹上膛,紧跟着,在他身旁,就是几声轻微的拉枪栓声响。 只见,此时,柱子伸出右臂,翘起大拇指,左右眼分别目测着右面山谷里鬼子的距离,一手扶掷弹筒,另一只手先拉下了扳机,再把拆去了保险的‘甜瓜’手雷,放进了锃光瓦亮的掷弹筒里,回手,迅速示意大家就地卧倒。 柱子手中掷弹筒的扳机一板,‘咚’的一声闷响,随着一股白烟,一个乌黑的掷弹,画着弧线,就飞向了右侧的山沟。 完全没有防备的鬼子,手举着三八大盖儿枪,正在山沟里艰难地跋涉前进,冷不防,一个金属疙瘩飞了过来,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掷弹在鬼子的队列中猛烈地爆炸,炸的是山石横飞,树木崩天。 随着一股烟雾的腾起,一个残破的日军军旗,飘上了天空,山谷里的鬼子,被炸得是东倒西歪,七零八落地鬼哭狼嚎,幸存者们则不停地,向山梁上烟雾腾起的地方胡乱放枪。 右边山谷里的鬼子,被炸的乱作一团之时,左面山谷里又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只听,三七沉声命令道:“柱子,我们撤。”一行人,就迅速地消失在了山梁的密林之中,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左面山谷侥幸活命的鬼子有如惊弓之鸟,歪把子轻机枪不停地向右侧的山梁上射击,一发掷弹跟着就飞向了山梁的右侧。 闪亮右面的鬼子,本来已经伤亡惨重,机枪也被打坏了,此时,正在鬼子小队长战刀的指挥下,穷凶极恶地往左面山梁上冲锋。 不曾想,又一发掷弹飞了过来,躲闪不及的鬼子,被巨大的爆炸气浪和飞石从山坡上掀翻下来,此时的山谷里,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的碎石滑坡,呼噜哗啦地,掉下来好几个鬼子,被炸、砸、摔的当场毙命。 吃了亏的鬼子,再不敢轻举妄动地攀爬山梁,也照方抓药地架起迫击炮,向山梁另一侧的山沟猛烈轰击。 随着一阵轰鸣声,鬼子轰炸机再次飞临硝烟弥漫,炮火横飞的山梁上空。飞行员眼看着山梁南侧(从三七的视角为右侧)一方,没有日军军旗,就毫不吝惜地,把航弹倾泻到了他们的头上。 随着剧烈的爆炸,山谷里几个苟且偷生的鬼子,高声大骂着:“八嘎!”但是,现在,谁又能听得到呢?小鬼子们还是到阎王殿里,再去解释吧。 北侧的山谷里,则是一片“呦西”欢呼,幸灾乐祸的呼叫声。他们哪里知道,三七和柱子一行,已经移动到了他们的北侧,另一坐山梁上,这次,战士们在柱子的教习和示范下,也学会使用掷弹筒了。 三七、柱子和战士们,操作着四具掷弹筒,分别对这条山谷的两边,同时发射出了复仇的‘甜瓜’。 再看这些正在欢呼,南侧的山谷,被轰炸机轰炸的鬼子们,猛然间,又被新的一轮噩耗所笼罩,炸飞的残肢断臂,横七竖八地,飞挂在密林树杈之上,硝烟散去,山谷里是一地狼藉,哀嚎遍野。 而更靠北面山沟里的鬼子,刚才一直听到山梁的南边,是枪炮声不断,正在加紧搜索之时,突然,巨大的爆炸是不期而遇,鬼子的军旗顿时灰飞烟灭,顷刻间,山谷里就被鬼子的尸体覆盖了一大片。 此时,鬼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开炮,九七迫击炮弹、掷弹,疯狂地倾泻到山梁上和山梁的南面,再加上鬼子飞机来回俯冲轰炸助阵,整个山谷,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 “山谷里的中国军被消灭殆尽。”三七胸前的步话机里,传出来了轰炸机飞行员,得意洋洋的通话声。只可惜,听不到鬼子地面的回话。 再看此时的三七,仿佛正在欣赏着一场激烈的困兽之斗,开心地翻译着,兴奋地冲着柱子大声说道:“这就是小鬼子分散搜索的结果,鬼子小队里没有步话机,只能干挨打,哈哈哈。” “组长,这次我可是真开眼了,鬼子自相残杀,太过瘾了。今后,我就跟着你,打鬼子了。”柱子钦佩地望着王三七,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这只是开头,好戏还在后面呢,走吧,我们去找二娃他们。”三七说着,就往山里走。 “咱们干的正得心应手呢,干嘛走啊?”柱子是心有不甘,一脸不解地望着三七。 “鬼子很快就会识破的,到时候,咱们想撤,可就来不及了。”说着,三七头也不回地往山里走去。 望着三七高大英俊的背影,回味着他坚定而自信的话语,让初上战场的柱子,打心眼里佩服,眼前这个看似总没正形的大个子。 …… 吃了分兵冒进亏的鬼子,开始停止了攻击性搜索,后退待命。 三七趁着鬼子收缩调整之机,带着十几名战士,顺着山坡,快速来到鬼子陈尸荒野的山沟,搜索着鬼子残存的军服和尚能使用的武器装备。 由于鬼子是临时性后撤,他们并没有想到会,会有人来趁火打劫,也就没有打扫战场,只是把伤兵搀扶了下去。三七他们,在几条山沟里,收拢了七八套还算过得去的鬼子军服和一面日军军旗,还有一些零散的弹药。 “排长你看,我从爆炸的土堆里,扒出了一挺机枪。”一个战士兴奋地抱着尚能使用的歪把子机枪,兴奋地跑到了三七面前。 “太好了,再去找找,肯定还有子弹箱。”三七看着保存完好的机枪,富有经验地吩咐着,身边的几名战士,当即争先恐后地朝爆炸掩埋的土堆跑去。 “排长……,鬼子搜索队往这边过来了。”随着,趴在山梁上放哨的战士一声呼喊,三七他们扛着收获的一挺机枪、一具九七迫击炮,两箱炮弹和四箱专用掷弹,以及大批枪支弹药,得意洋洋地,迅速隐没在了山沟密林深处。 …… “组长,你回来的正好,这步话机里,可叫唤了好一阵子了。”二娃顺势,把耳机递给三七。 三七屁股还没来及沾石头,就头戴耳机,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越听,三七脸上的笑容越灿烂,一只大手,还情不自禁地打着节拍,哼起了八路军军歌《在太行山上》。 等三七摘下头戴的耳机,柱子则迫不及待地拉住三七的手,用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三七。 “鬼子吸取教训了,不再分兵围剿,改成整体推进,相互之间,采用旗语联络,保持队伍协调一致。” 听了三七的一番话,二娃不解地看着一脸得意的组长,他怎么想,这也不能算是好消息啊?鬼子兵精武强,又谨慎行事,后面,我们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吗? “柱子,我问你,这九七破击炮,能打多远?”听了三七的问话,柱子猛然琢磨出点味道来,转忧为喜地朗声说道:“四、五里地不成问题,如果我们居高临下,还能打得更远。” “那好,我们下一步就这么办,你们看,怎么样?”三七得意地一挥手,详述着自己的战法。柱子和二娃听后,在兴奋之余,都为三七风险极大的计划,捏了一把汗。 …… 鬼子重新集结后,开始以携带电台的大队为单位,整体推进,各小队之间,随时保持旗语联络。只见,一个两手拿着红白短旗的鬼子,正在与相邻的鬼子小队通信。 旗语说起来挺复杂,其实,用起来很简单。有情况,就红白旗上下反复举动,没情况,就高举红白旗交叉晃动。跟着,就是高举红旗,白旗指引对方前进的方向,抑或高举白旗,告诉对方,红旗指引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三七他们现在手头上只有日军军旗,为此,只好先潜伏在茂密的草丛里,等待搜山的第一拨鬼子走过去,这可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一队四五十人的鬼子,正在从三七他们藏身的眼前通过,鬼子三八枪上的刺刀,在战士们近前晃来晃去,寒光闪闪。 “代恩兴(前进)!”一个手握尉官军刀的鬼子小队长,大声吆喝之后,穿着皮鞋的鬼子们,‘跨啦、跨啦’地沿着山沟,继续往山里走去。 眼看危险即将过去,不曾想,一个手拿信号旗的鬼子,突然离开了队伍,来到三七他们藏匿的密林前面,把信号旗往胳膊里一夹,双手就开始解裤带,准备小便。 “哈呀够伊似即(快点跟上)!”鬼子小队长不耐烦地,回头大喊着。 “哈伊(是)。”旗语兵边解裤带,边扭身回答。 心急的旗语兵,不待放完水,身形一哆嗦,就开始系裤带。一扭身,猛然间,一个大个子日军,正在身边看着他,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一慌神,自身尿泡里沉底的尿液惊恐外逃,溅了近在眼前的三七一身。 “多吴娜西多嘎(什么人)?”旗语兵的话音未落,三七手中的枪刺,就扎进了鬼子的肋窝,这家伙还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连人带尿地倒了下去,三七身大力不亏,顺势一提拉,接过红白旗,就把鬼子尸体,扔进了密林草窝。 “妈的,临死还惹我一身骚。”说完,一甩手,朝着鬼子走去的方向,扔出了一枚手雷,随后,迅速带队钻进了密林。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在跋涉行进的鬼子中间炸响,这无异于又给侵略者敲响了一次丧钟,幸存的鬼子‘吱哇’乱叫着,四面盲无目标地胡乱放枪。 而在此时,就在附近的山梁上,三七一行正隐藏在密林之中。 “柱子,这一带就那么点房屋,先看看咱们撤离的小庙,鬼子的指挥所,会不会设在那里?”听完了三七催促的话语,柱子连忙探身往东方的山腰处,破庙所在的地方,仔细张望。 正看着,轰鸣的飞机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三七急忙戴上耳机,就听见耳机里面,鬼子之间不停地相互通讯,好不热闹。 “司库哎代亿达,……”。“听到,我是140联队一大队,就在山头的小庙里。对,前方有情况,对!”三七听着心里直乐,这就叫不打自招。 “组长,你真神了,鬼子的太阳军旗和支起来的天线,我都看见了。”柱子的话,印证了鬼子的一个大队指挥所,就在山头的小庙里。 “柱子,从这里能打掉小庙里鬼子的电台吗?”听到三七充满期待的问话,柱子丝毫不敢怠慢地比划了一阵,随即,犹豫地嘀咕着:“打是能打到,但是,距离有点远,不一定能打准。” “前移到前面那棵大树附近,应该没问题了吧?”柱子顺着三七的手臂,看了一眼之后,胸有成竹地回答:“肯定没问题。” “好嘞,看我的。”说完,三七就手拿语旗,整个上半身,突然出现在了茂密的灌木草丛之上,与左面山沟里听见爆炸声,正站在原地探望的鬼子,比划起来。 但见,三七手中的红白旗是上下飞舞,意思就是有情况,跟着,就是红旗上举,白旗向山梁左侧一指,对方迅速回了一个白旗上举,红旗指向三七所指的方向,这一大队鬼子,随即就开始攀登山梁,准备增援传出爆炸声的地方。 三七则带着一身鬼子军装的队伍,向那棵大树所在的地方,摸了过去。 …… 不一会儿,从大树所在的地方‘咚’的一声炮响,一缕白烟,划着弧线,准确地飞向了小庙,紧跟着,就是巨大的爆炸声,在山梁上响起,小庙里的鬼子指挥部,直接就被炸弹端上了天。 不带歇息片刻,三七急忙命令柱子调换炮口,做好向鬼子进山搜索的山沟,开炮的准备。与此同时,三七迅速带上耳机,二娃则手摇着发电机,赶紧为步话机提供电力,因为,此时,步话机自带的电池,早就没电了。 “好戏开罗了。”三七说完,就插上了送话筒。 对方在步话机里来回的大喊:“那嗯代斯卡(什么情况)?” “我是140联队一大队,遭到炮击,请求空中支援,轰炸北侧的山谷。”三七用熟练的日语,大声叫个不停。 “山谷密林遮挡,看不清目标。”三七的步话机里,传来了头顶上轰鸣着的轰炸机飞行员的声音。 “我用炮火指引目标。”三七用日语狂喊之后,示意柱子开炮。 不多久,就在密林遮蔽的山谷里,炮弹的爆炸声和航弹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给进入山谷里的鬼子,送上了一首强劲的葬礼进行曲。 卷一 第4章 穷凶极恶 自从三七走后,留在道观里的医疗队和修理所,气氛更加紧张,留守的警卫连三排副排长,带领不到二十名战士,拎着三排唯一的捷克造轻机枪,前出到南面的山梁上,紧张地警戒敌人。 在最危急的时候,敌人据警界的山梁,仅一道山沟之隔。好在,三七及时地调动鬼子,先是引诱鬼子自相残杀,随后,又使用电台,诱导鬼子飞机自己炸自己,这才解除了眼前的危机。 “这个电线杆子王三七,带着电台是一去不返,把保卫伤员和机械设备的任务,都忘到脑后去了吧?等见到魏副政委,我一定要告他一状。”梳着学生短发头的吴小媛,撅着小嘴,气哼哼地说着。 “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我觉得,三七他绝不会弃置我们而不顾的。刚才,远处剧烈的爆炸声,很可能,就是三七他们声东击西,调动鬼子的结果。” 这回,秦玲可没有再怨恨三七,倒是顺手一捋,一头秀美的马尾长发,平心静气地思索了一番。 “小媛你想,就凭三七带领的这几十名战士,面对成百上千鬼子的扫荡,死守也守不住啊!”秦玲爱不释手地,继续拨弄着自己心爱的乌发,不无感慨地说着。 “秦玲姐,你就会护着他,你看三七,自从住院以来,从来就没让咱们省心过。”小媛说着,羡慕地轻抚着秦玲乌黑飘逸的长发,继续发牢骚。 “你看他,整天晚上不好好睡觉,老是组织轻伤员,研究什么打鬼子的游击战术,闹得重伤员都有意见。到了白天就更别说了,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夹子抓獾鼠,毛茸茸的太渗人了。” 秦玲看着愤愤不平的小媛,爱惜地随手整理着她的军装衣领,一时间,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这个大个子,自从右臂负伤入院以来,虽然,总是给医疗队找麻烦,但是,其结果,都是为了医疗队过得更好。要不是他带头猎取野味,伤员的营养怎么保障?再说了,晚上演习战术,更是让整日无所事事,归队心切的伤员们,有了一个念想。这个整天没正型的三七,仪表堂堂,说起鬼子的语言,更是朗朗上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玲姐,想什么呢?我的手,在你眼前来回晃,你都没反应了。不会吧秦玲姐,你对那个大个子有感觉了,是不是啊?嘻嘻。” 小媛表情惊讶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深思不语的秦玲,轻拍一下她柔润的肩膀,不停地调侃着。 被小媛猛然警醒的秦玲,俊秀的瓜子脸凸现红晕,连忙掩饰着低声呵斥:“净瞎说,危机暂时缓解了,还不快去给伤员换药。” 眼看着小媛一溜烟似得飘然而去,秦玲自己也习惯性地甩了一下飘逸的秀发,径自往庙宇里的临时病房走去。 …… 在豫西的西山脚下,俯瞰沃野平原的过渡地带,坐落着一座县城,县城被高大的围墙包围,四座城门指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县城所处之地,正是中华大地南北对接,东西交汇之处。它是豫西山区通往中原的重要通道,常年商贾行人络绎不绝,各色物品丰盛充盈,这就是坐落在秦岭余脉之东的西山县城。 自从鬼子一个月之前,侵占了西山县城,街上的行人们,都谨慎小心,行色匆匆。 在街心一条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坐落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布店,布店大门上方,黑底金边的大牌坊,上书四个清逸端庄的颜体楷书金色大字‘汇成布店’。此时,正值中午,店面里是冷冷清清。一个一袭水绿色旗袍包裹着性感窈窕的身躯,烫发翻卷、眉目如画,在裙岔暴露的秀腿之下,显露出了一双宛如青莲的高跟鞋,正不停地在店面大堂中来回踱步,‘哒哒哒’清脆的鞋跟响声,打破了午间的宁净。 “莒老板,老家来信了。”一个年少的小伙计,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堂,低声下气地报告着事情。 只见,刚才还心烦意乱的莒老板,此刻是手拿书信,快步消失在了店面的内堂。 眼前这位风姿卓著、美艳出众的莒老板,就是国军敌后军统情报五站的站长,莒岚少校。 此刻,她所焦虑的是,国军豫西抗敌总队,正在向西山县城运动,准备趁着鬼子进山扫荡之机,奇袭西山县城,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后堂一间偏房里滴滴答答的电键声响,莒岚手中的情报,迅速飞向了抗敌总队指挥部所在的西山某地。 回答的电报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照旧。” 莒岚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电报,会心地笑靥一现。 时间没过多久,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就在县城鬼子的兵营附近密集地响起,守城一个中队的鬼子和守备宪兵队,共计二百五十余个鬼子,抵挡不住人数近万的抗敌总队,猛烈地火力攻击,且战且退着,逃离了西山县城。 …… 而与此同时,在西山根据地的山里,三七眼看着鬼子的飞机,把扫荡的鬼子,炸得是体无完肤,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正筹划着如何再来一个火上浇油。 突然,身挂的步话机又响了:“音图待西欧,……”。 “紧急撤退,西山县城遭到中国军攻击,已失守。”三七快速翻译着通话,本来兴奋的心情,逐渐沉寂了下来。 “他妈的,鬼子要跑了,老子还没玩够呢。二娃,赶快给军区首长发报,鬼子西山县城丢失,准备回救。”说完,挥动起右拳,重重地砸在身旁的小树上,跟着,就是“哎呦”一声惨叫。 被气得有劲儿没处使的三七,竟然忘了,他右臂的旧伤未愈。 “组长,没事吧?”二娃关切地看着呲牙咧嘴,痛苦不已的三七,关切地问道。 “没事,走,回山顶的道观去。”三七此刻,觉得再多说一句都是废话,因为鬼子撤了。 “组长,咱们还不来个趁热打铁,捞点洋落儿?”柱子自作聪明地提醒着三七。 “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保护医疗队和修理所,这割鬼子尾巴的活儿,还有独立团大部队呐。”三七一脸疲惫地,拖着沉重的脚步,顺着山梁,艰难地往山上走去。 说来也怪,这打鬼子的时候,几个山梁来回跑,也没感觉到累,可是这鬼子一撤,再往山梁上爬,那可就成了老头儿上山,浑身打颤了。 …… “哎呦嘿,这不是保卫我们的王排长嘛。怎么,鬼子一来,你就不见了,这鬼子一撤,你又回来了,真不愧是抗日大英雄啊,嘻嘻。”小媛声带戏虐的话语,再也没能唤起三七的任何反应。 “别瞎说,要不是组……,嗯,那个,排长带着我们引诱鬼子,你们能安生的待在这吗?”柱子看着疲惫至极,心情不佳的三七,是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驳斥着小媛。 三七眼看着,被柱子严厉的话语所刺激,杏目圆睁的小媛,强撑着,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柱子你也别再解释了,是非自有公论。二娃,赶快打开电台,向军区请示下一步行动。” 其实,不用三七吩咐,二娃早已经在招呼战士们,往后院原来工作的偏房,架设电台设备去了。 “给,喝点水吧。”一个清丽温柔的声音,在疲态尽显,刚坐在前院石墩上的三七耳畔响起。 “哦,是秦医生啊,我能到你们医务室去一下吗?”看着三七苍白的脸色和缺乏底气的声音,秦玲一下就猜到了,三七此时所求何事。 “看你还逞能不,哼!”语带埋怨地招呼小媛,两人是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浑身发烧的三七,吃力地往医务室走去。 “先把衣服都脱了,又骚又臭,呛死人了。”秦玲呵斥完三七,赶紧带上了口罩。 三七是二话不说,用力退去了外衣和外裤,只穿着一条灰色的裤衩,站在房间中间。 “怎么?叫你电线杆子,就知道戳着,不会坐了?”小媛没好气地说着,动作熟练地拿过来一个方凳。 “我一身都是鬼子的尿骚味,别把这里弄脏了,还是把柱子叫进来,帮我擦洗一下吧。”三七的话音刚落,小媛大口罩后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眼前虽然虚弱,但依然赫然站立的硬汉。 “你跟鬼子肉搏了?” “差不多吧,要说肉搏,小鬼子还没这个资格。”三七眼神躲避着咄咄逼人的小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说话之间,秦玲正在往针头里配药,小媛则往一个搪瓷盆里倒着开水,然后,双手麻利地把一个白毛巾,在盆里来回地翻腾,取出来后,呼扇了几下,拿着毛巾就准备给三七擦洗身体。 “小媛,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三七就用左手,接过了热乎乎的毛巾,从脸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擦洗,除了左胳膊和后背,自己因为右臂有伤,不便清洗之外,从头到脚是清洗了一遍。然后,准备把毛巾递还给小媛。 “把内裤也脱了,自己把前后都擦干净。”小媛把毛巾洗净后,再递给三七,用命令式的口吻,吩咐着面带尴尬的王三七。 “那我穿什么啊?”三七一边磨磨蹭蹭地脱内裤,一边不解地问着。 “呶,给你病号服。”三七裸露着的肌肉凸起,高大英俊的酮体,此刻,在小媛眼里,就是一个病人。 三七把自己能擦洗的地方,都收拾干净之后,小媛已经更换了一盆干净的开水,再次走进房间后,开始慢慢地解开三七右臂伤口的绷带。 “哎呀!”当小媛一眼眼见三七周围红肿,脓血外溢的右上臂外的弹片伤口之时,不禁惊叫了一声。 “小媛,我早就料到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发这么高的烧。来吧,先给他清洗干净,穿上病号裤,省得他难堪。”秦玲是处变不惊地吩咐着不知所措的小媛。 秦玲给擦洗干净的三七,打过退烧针和消炎针之后,又拿起另一个针管,在三七右臂伤口附近打麻药针,进行局部麻醉。 只见,此时的三七,头上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儿地往外冒,但他始终正襟危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 小媛用毛巾,不停地给三七擦着额头和后背渗出来的汗珠,此刻,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珠。 等到麻药开始起作用之后,秦玲用锋利的手术刀,割开本来应该闭合的伤口,清理着里面的脓血。然后,又糊上了消炎膏(说白了,对于缺医少药的八路军来说,现在所能用的,只有熬煮干净后的大麻膏),缠好绷带,吊上胳膊,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玲收拾停当,正要问三七这一仗是怎么打的,就听门外响起了急速的敲门声。 “组长,有紧急电报。”二娃拿着电报和柱子一起冲了进来。 三七拿起电报扫视了一遍,脸色铁青的大声说道:“赶快转给梁队长和张所长,我的意见,警卫排全体战士,护送医疗队里能够离开的所有医护人员,立刻前往前线,救治伤员。”二娃飞快地做着记录,柱子则不失时机地,一把接过电报,转身跑了出去。 “秦医生,赶快准备下山,小鬼子空投毒气弹,独立团战士,大范围中毒受伤,这群穷凶极恶的狗混蛋。” 秦玲听着三七咬牙切齿的痛骂,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开始准备医疗器械和药品,准备下山。 “秦医生、小媛护士,能替我保密吗?”三七指了一下右臂的伤口,近似哀求地看着眼前的两位美丽天使。 “今后,只要你能够积极配合,可以放你一马。”秦玲此时的话语,让三七听来,总有一种让人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味道。但此刻,他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啊!三七只好点头应允。 “王三七,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不能反悔,得拉勾保证。”说着,小媛就伸出了一个娇嫩的小指头,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三七。三七只能低头,万般无奈地伸出左手的小指头,勾住了小媛娇嫩的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要变是小狗。”随着小媛清脆的嗓音落定,三七也就被暂时带上紧箍咒了。 年近三十,待人谦和,举止文雅的医疗队梁莹队长(魏副政委的爱人),带领着除了小媛和另一名护士之外的所有医护人员,在警卫连三排战士的护送下,迅速下山,前往战场附近的治疗区,救治中毒的独立团战士们。 …… 再说山沟里死伤惨重的鬼子,不得不开始撤退,但是,失去了通讯联络的140联队一大队,此时,无法得知鬼子的指令,正在被飞机炸的晕头转向的几条山谷里,做垂死挣扎。 我独立团官兵,迅速将这股拖后下撤的鬼子包围,一场歼灭战随即打响。我军子弹有限,随着一阵手榴弹的轰鸣声过后,英勇的独立团战士端起刺刀,跟鬼子展开了白刃格斗。 靳弓团长端着刺刀亲自上阵,已经被三七他们炸伤的鬼子一大队长池田大佐,头缠绷带双手举着战刀,恶狠狠地盯着一脸胡茬,端着八一刺的靳团长,不用说,眼前必定是一场巅峰对决。 护卫在池田身前的两名尉官举着战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还没等他们近身,靳弓手中的长枪,就刺进了一个鬼子的胸膛,靳团长双手一拧,迅速拔出了枪刺,怒目圆睁地盯着手举战刀,冲上前来的尉官,尉官在靳团长咄咄逼人的目光威慑下,竟然心虚地一步步的望后撤,不曾想,被身后的池田大佐,一刀从后背穿胸而过,把魂魄送回日本老家去了。 紧跟着,池田迅速拔出腰间的手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开枪自杀了。 “胆小鬼!”酷爱战刀的靳团长,轻蔑地朝着池田的尸体,吐了一口吐沫,拔出倒毙在地,池田身上带血的佐官战刀,在鬼子的尸体上反复地擦拭了几下,接过战士们从池田尸体上解下来的刀鞘,收刀入鞘,高声大喊道:“我们胜利了!” 随即,往山梁上走去。 来到山梁上,看着如血的残阳,默默地站立着。突然,天空上,敌机的轰鸣声大作,靳团长大呼:“赶快隐蔽!” 随即,带头快步隐身到林荫之中。 随着落到地面的几声闷响,浓密的黄烟,慢慢的升腾起来。 “不好,鬼子扔毒气弹,快用湿毛巾把嘴捂起来,往通风的山梁上跑。”靳团长起身不顾自己,冲着山沟里的战士们,高声大喊着。 一个参谋人员从靳团长身后,用撒了尿的白毛巾,围住了靳团长的口鼻,靳团长一把撤掉毛巾,继续大喊着:“快去给下面的战士们。”喊完,就要往下冲,但他被身后威武的参谋,给死死地抱住,按倒在地。 “老子他妈的毙了你,放手!”靳团长就是再喊,也没人放手。 待到浓烟散去,一百多名生龙活虎的独立团战士,就这样,永远地倒在了苍茫阴森的沟壑之中。 “小鬼子,我操你八倍祖宗!”靳团长悲愤地仰天长啸。 …… 鬼子进山围剿的目的,本来是想打通通往陕西的通道,结果是丢盔弃甲,损兵折将近千人,狼狈地逃离山区,回救西山县城。我英勇的豫西军民,让小鬼子占领豫西和陕西的美梦从此破灭了。 此时的西山县城,国军近万人的游击总队,已经将小鬼的守城部队消灭干净,正在准备撤出县城,待机歼敌。 突然,天空中,鬼子四架飞机轰鸣而来,‘昂、昂’,刺耳的炸弹,落在了千年古城之中,顿时,古城里面是爆炸轰鸣,弹片横飞,多少无辜的百姓,又死于纷飞的战火之中,国军大部队只能被迫撤离。 当狼狈回撤,穷凶极恶的鬼子一进城,就立即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鬼子是见男子和孩子就杀,见妇女就奸杀,特别是,从省城撤退到县城,三十多名没有来及撤走的女学生,在受尽了鬼子的折磨凌辱之后,全部被杀害。活活烧死的老人,开膛剥腹的孕妇,挑在枪刺上的婴儿,鬼子犯下的罪行可谓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鬼子屠城一直到傍晚,才开始所谓的维持治安,整顿秩序,眼看着在鬼子刺刀威逼下,市民们拉着大车,一车车地收尸焚烧掩埋,民众心中愤怒的火焰,终将会爆发。 卷一 第5章 受领任务 次日,我军区机关,陆续回到了山区脚下的办公地,从表面上来看,大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经历了这场跟恶魔之间的较量,军区每一名八路军战士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住在医院里的王三七,也失去了往日诙谐、捣乱的性情,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凳上,冯人不理,一言不发。 真要感谢小媛的精心护理,昨晚上,小媛给三七,连喝了三大碗浓姜汤,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让夏日里的三七,出了一身大汗,今天一早烧就退了,当然,三七良好的身体素质,也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不,太阳升起后,在小媛的催促和管制下,三七正惬意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呐。 “三七,该换药了。”耳听着小媛的招呼,三七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循规蹈矩地走到换药室,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撩起衣袖,伸出右臂,等待换药。 今天一早,看着二娃拿来的电报,令三七病弱的身心备受打击,了解了窜回县城里的鬼子,无恶不作,禽兽不如的暴行,三七此刻愤恨的,有如关在笼子里的雄师,恨不得一拳砸烂小鬼子。 可是,在送来电报的同时,命令也来了,监听小组撤销,王三七回医疗队治病,待分配,小组成员各归本位。 三七此刻的心里,难以承受无法上战场报仇,满脑子都是小鬼子禽兽不如的罪恶行径,一下子,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竟然完全失去了往日乐天、欢快的性情。 …… “组长,你还好吧?”过了两天,柱子拎着一篮子红杏,抽空过来看三七。 “哦,是柱子来了,快坐吧。”三七在招呼柱子的时候,忧郁的眼神里,偶尔冒出来一丝星光,等柱子坐下,三七看似随意,实则急切地问着柱子:“现在忙什么呢?” “领导让我和二娃进行不同地域,不同频率,最佳通讯联络的频率预测统计工作。主要就是查看多年来的通讯资料,统计通讯畅通的相关数据。”柱子不经意的话语,迅速点燃了三七心中的火花,让久违了的轻松气息,开始浮现在他刚毅的脸上。 “你和二娃,没有回到各自单位?”听着三七迫切的问话,柱子急忙回答:“编制是回了,但工作没回去,就是做频率预测这件事。” 三七听到此,压抑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好啊,魏副政委这是在故意晾着我,想让我安心养伤。后面,肯定有更大的动作在等着我呐,也好,我就来个将计就计,躺在医院里,咱还不出去了。 “柱子,这频率预测是干什么的?”三七此时,已经开始为进入角色做准备了。 “它是因为无线电波,经过大气层外电离层的反射,形成的菲涅尔-惠更斯现象形成的波峰波谷现象,对远程通讯所造成的影响。”三七瞪着眼,听着柱子有如念经般的解释,正想开口探问,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就好比在一片平静的湖面,扔一个石头,会形成一圈圈的涟漪水波,这波峰就相当于信号强,这波谷就是信号弱,这波圈的疏密程度就是频率,而这频率的多少,与扔进水里的石头大小和撞击力度,都有关系。只要我们选择相应大小的石头扔进去,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总能碰上波峰,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频点。”柱子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用尽量形象的方法,解释着短波无线电波传播的规律。 “这‘废你耳’能传多远?”柱子听着三七不着调的问话,完全能猜出他所关心的问题,随即说道:“理论上,电波能传遍全球,实际上,也有几百上千公里。”这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三七听着柱子的解释,心里大致有底了。 “好了,柱子,你也挺忙的,我没事,这红杏我收下了,到时候,正好送给治疗我的医护人员。”三七想着,是该主动地巴结一下医护人员了,到时候,一旦组织需要,我还要尽快上战场,这伤情可是她们说了算。 “哎?这不是柱子嘛,过来看三七了。”小媛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装着一碗水和消炎的药片,走了过来。 三七顺从地吃完药,继续坐着晒太阳,顺便指着一篮子红杏,巴结着说道:“小媛,这是柱子给你和秦医生带来的红杏,不多,就是个心意,收下吧。” 小媛手端药品托盘,小嘴一努,三七连忙拿起一个红杏,巴结着,递到了小碗红润的嘴里。 “嗯,好吃。”小媛边吃,边呜呜嘟嘟地嘀咕着。 “什么好东西啊?”秦玲清丽圆润的嗓音,隔空传了过来。 三七连忙起身,端着盛满红杏的小篮子,走到秦玲跟前,准备如法炮制,用手拿一个递给秦玲。 “你吃吧,我自己拿。”秦玲没有理睬过分殷勤的三七,用稍显纤细的手指,径直从小蓝子里,捏起一颗红杏,惬意地放在嘴里。 “秦医生,这红杏是我摘完,送过来的。”柱子眼看着三七,正拿他的礼物送人情,愤愤不平地解释着。 “你送给我了,这支配权就归我了,对吧?”三七看着一脸吃亏不服气的柱子,得意洋洋地说着。 “就是嘛,我说王排长哪有这么好心?也就是,拿着别人送来的礼物做人情。走,柱子,我也给你拿好吃的去。”小媛说完,就端起托盘,口罩后面的大眼睛示意了一下,就领着柱子走了。 “多谢了。”秦玲冷不防,从三七手里,一把夺过盛红杏的小篮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媛离去的方向,乐颠颠地跟了过去。 “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三七眼看自己孤家寡人地坐在原地,无人理睬,自嘲地补上了一句,翘起二郎腿,只好,继续悠闲地晒太阳。 手拿一篮子红杏,跟过来的秦玲,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屋里小媛清丽的声音,正急切地问着柱子:“跟我说说,王三七是怎么把鬼子引开的?” 一听是问组长的战斗经过,柱子立马来了精神头,跟着就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把王三七如何引诱鬼子狗咬狗,当然,少不了自夸自己操纵火炮的能力。紧跟着,又眉飞色舞地,描述着王三七假扮鬼子说话,用电台指挥鬼子飞机炸鬼子,还不忘了,又补上了一句,自己如何一炮,打掉鬼子指挥部和电台的出色能力。 精彩的讲述和意想不到的战果,把屋里门外的两个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的女士,带入到了炮火连天,纷飞莫测的激烈战斗之中。 “真没想到,仗还能这样打?太神奇了!”柱子讲完之后,好一会儿,回味过来的小媛,这才发自内心地一声赞叹。 “这就叫无形的较量,懂嘛!”说完,春风得意的柱子,就要往外走,小媛连忙拿出一个日式小铝饭盒,递给柱子,随口说道:“这是前两天,王排长带人抓的麻雀,都炸好了,你拿走,别忘了把饭盒还给我哦。” 只见,柱子随手抓住带油的炸麻雀,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放下饭盒。紧跟着,心满意足地猛一推门,差点和呆立在门外,正在冥思遐想,手拿红杏的秦玲,撞个满怀。 “对不起啊,秦医生。”柱子急忙说声道歉,一侧身,溜了出去,身后,追过来了秦玲的话语:“柱子,谢谢你拿来的红杏。” “隔墙有耳,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小媛等秦玲一进屋,立即关好房门,手里拿黄里透红的甜杏,边吃边诡异地问着秦玲。 秦玲咀嚼着甜美的红杏,若有所思地默默点头。 “这个王三七,真让人捉摸不透,平时吊儿郎当的,打起仗来,却如此出神入化。”小媛清丽的嗓音,说出了两个人,都在关切的问题。 …… 几天后,在大山脚下一个集镇中心小学里,已经被征用,临时作为军区指挥机关,此刻,这里是一派紧张繁忙的景象,在大门正对的一间教室里,中等身材,清瘦刚毅,胡须满腮的军区三零一首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摊在桌子上的地图。左面站着身材不高,微微发胖,满面红光,目光炯炯的三零二首长,正叼着烟斗,眼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作为军区代号三零四的魏副政委,沉稳平静地站在三零一的右侧。这时,戴着一副眼镜,瘦高个儿的军区参谋长,手拿着电报,快步走了进来。 在把电报递给三零一的同时,语音清晰地报告:“各位领导,西山县城联络站来电,国军县城地下情报站转来的急报,希望我们两党联合起来,消灭罪行累累的西山县城里的鬼子。” “是啊,到了无法支撑的地步,这才想起我们。也罢,前两天,总部来电,国民政府希望我们尽快派出一支有生力量,尾随南下的鬼子主力,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三零二取出叼在嘴里的烟斗,声音缓慢而又坚定地说着。 “现在,就不怕我们抢地盘了,皖南事变的教训,多深刻啊!”魏副政委感慨地说着。 “大敌当前嘛,对了,老魏,我们准备尾随袭扰鬼子,前出岭南,打通南北通道,发给中央的报告,有回信了吗?”三零一语音沙哑,眼不离地图,沉声问道。 “总部还没有回话,不过,看眼前这形势,应该快了。”魏副政委在征询了三零二点头同意之后,连忙进行汇报。 “政委、老魏、参谋长,这可是一步大棋,也是一招险棋啊!我们的技术情报工作,准备好了吗?”听到三零一关切的问话,参谋长率先回答:“报告三零一,技术方面正在抓紧准备,千里跃进,非同小可,确保电台通讯畅通的频率预测工作已接近尾声,两日之内,保证准备就绪。” “情报方面,长江以北,问题不大,长江以南,特别是南岭地区,还是薄弱环节,打前站情报小组的人选,大体有眉目了。”魏副政委谨慎而又认真地说着。 “对了,老魏,那个精通鬼子话的王三七,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伤的不轻啊?”三零二首长手拿烟斗,关切地看着魏副政委,声音不高,但是很有力度。 “伤势的确不轻,现在应该无大碍了,这个鬼灵精的‘电线杆’,还想让他的主治医生,为他保密呐。”魏副政委微微一笑,环顾着三零一和三零二。 “这件事,他逃不过老魏的眼睛,按照老魏的话说,咱们有贤内助当内线嘛,哈哈哈。”三零一爽朗的笑声,令指挥部紧张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笑声过后,清瘦刚毅的三零一,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沙哑而坚定地嗓音,再次响起:“眼前的县城拔点作战,我的意见,不打则已,要打就打歼灭战,把这个血债累累的140联队,彻底消灭,关键是要摸清鬼子毒气弹库,提前把它搞掉。” “说到这里,国军方面也有这个想法,希望我们派出联络人员,摸进县城,先行接头商议。”魏副政委不失时机地,说出了获取的情报内容。 “这件事关系重大,派谁去合适呢?不会又是那个逗着鬼子打鬼子的王三七吧?”三零二语速沉缓,但不失幽默的说着,话语里透着对王三七的满意和爱惜之情。 “我看行,这小子打仗有灵性、善动脑、不吃亏。”听着三零一言简意赅的话语,三零二吸了一口烟斗,微笑着说道:“那还不是都跟你学的。”话音刚落,指挥室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 在军区医疗队的院子里,这几天,王三七整天坐在树荫下的竹躺椅上,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的入神。他现在是,既不溜出去抓鸟取乐,也不再给医护人员找麻烦,摆出了一副乖巧书生的模样。 “我说王大学子,医疗队最近可没什么新鲜东西吃了,你这整天啃书,看你把书啃得连封面都没了,残破不全的,还没啃够啊?”小媛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悠闲自得地躺在竹躺椅上,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三国演义》线装本一分册,语带讽刺地问着王三七。 “不就是逮鸟掏蛋嘛,小事一件,吃过午饭,我就去。”三七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小媛。 “那些我们都吃腻了,还有别的吗?”小媛的用心,其实不在野味上,而是故意给三七出难题,看他又能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哎,对了,把你们的那种孔最大的纱布,借给我用用,晚上就有好吃的了。”三七眼不离书,晃荡着二郎腿,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 “好,没问题。”说完,小媛就一脸得意地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嘀咕着:“看你这回还有什么新花招?” 三七眼皮轻抬,看着渐渐离去,摇摆着苗条的身姿,洋洋得意的小媛,嘴角微微一笑。 “哎,组长,这是看书,还是看人呢?”恰巧此时,柱子又拎着一篮子大杏,走了过来。 “柱子来了,哦,又带杏了,赶紧给小媛她们送过去吧。”三七看了一眼表情兴奋异常的柱子,生怕礼物沾了自己的手,又让女同胞们数落一顿。 “这和上次的不一样,是大白杏。”柱子抢白着解释道。 “意思都一样,快去吧。”三七不耐烦的轰着柱子,恨不得柱子赶紧在他面前消失。 “我走了,组长你可别后悔啊。”柱子得意洋洋地边走边喊道:“又有新任务了。” “柱子,说什么呢?你给我回来。”柱子耳听着身后,三七焦急的呼叫,权当没听见,径直往护士站走去。 “小媛,我给你们送杏来了,这次和上一次的不一样,你们尝尝吧。”柱子得意地大声叫着。 “肃静,这里是医疗队。再说了‘小媛’也是你叫的,记住了,以后叫小媛姐,听明白了吗?”柱子兴奋着走进来,听到小媛的呵斥,就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来了个透心凉。 跟着跑进来的三七,眼看着桌角上一小包粗纱布,顺手拿起来,巴结的笑脸,朝着小媛嘿嘿一笑,转身,用左胳膊搂着正在伤心的柱子,就往外走:“别理这帮医护女孩,整天跟血乎刺啦,要不就肉乎刺啦的东西打交道,她们都是冷血动物。走,哥带你到河边玩去。” “三七你给我站住,说什么呢?好了伤疤,忘了承诺了吧?”小媛气得一跺脚,愤愤地呼喊着三七。 “出什么事了?”秦玲端着放着手术器械的托盘,从后门走了进来。 “还不是王三七,这才好了几天啊,神经病又犯了。”听到小媛的申诉,秦玲透过窗户,看着搂着柱子,跟兄弟一样的王三七,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嘀咕起来:“这还用问,他那比狗还灵的鹰钩鼻子,肯定是又闻到打仗的气味了。” …… 也就个把时辰过后,一个响亮的声音由远而近。 “秦医生、小媛……姐,”拎着一个小木桶的柱子,看着正在院子里晾晒衣物的秦玲和小媛,连忙打招呼,刚要继续说下去,就被小媛听到柱子叫姐的声音,一脸甜蜜的话语,给打断了:“哎!柱子来了。” 小媛清甜亮丽的嗓音,把正扛着用两根柳条绑上纱布,做成的简易渔网的王三七,给吓了一跳。 “我的妈啊,这声调,嗓子塞蜜罐了吧,太甜了。”听着三七刺耳难听的风凉话,气的小媛脸色绯红,怒不可遏地,狠狠瞪了王三七一眼。 卷一 第6章 炸毒弹库 “你们快来看,我们网的鱼,有好几条呐。”柱子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小媛的呵斥:“谁稀罕你们的破鱼,都拿回去吧。” “不要白不要,纱布白给了,鲜美鱼汤喝一口,都说味道好极了。”三七得意洋洋地念叨着,随手把自制渔网,往竹躺椅旁边一放,就准备坐下来,接着享受书中的黄金屋和颜如玉。 “王三七,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太不像话了。”秦玲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着三七。 “谁在招惹我们的白衣天使呢?好啊,又是王三七,我看你是不惹祸,心里面痒痒是不是?马上给秦玲医生和小媛护士道歉。” 刚走进医疗队大院的魏副政委,先看了一眼地上木桶里的鱼,再看一眼,气不打一处来的女士们,板起面孔,大声呵斥着,刚刚躺到竹躺椅上,姿势还没理顺的王三七。 “魏副政委好!”秦玲和小媛异口同声地跟魏副政委打招呼。 正在得意的三七,一看进门的魏副政委,就像弹簧一样,‘腾’的一下,从竹躺椅上站立起来,一不留神,是立足未稳,来了一个趔趄,这一着急,竟然忘了魏副政委刚发出的命令。令在场的秦玲和小媛,是忍不住抿嘴偷笑。 此刻,魏副政委却继续板着面孔:“不道歉是吧?那好,这次任务,我安排柱子和其他同志去完成。” 听到魏副政委有如金榜题名般诱惑人心的话语,三七连忙上前,嬉皮笑脸地缠住魏副政委:“哪能呢?您的指示就是冲锋号,三七保证完成任务。”说着,就用已经好了七八成的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跟着一转身,满脸堆笑地看着迅速撅起小嘴的小媛,笑哈哈地刚要开口,不曾想,受了委屈的小媛,竟先抽泣地哭了起来,扭身跑走了。 “你看你!”秦玲狠狠地瞪了三七一眼,急忙转身追去,安慰小媛。 “政委,我真的没做什么,这不,就是给他们送鱼来了。”三七偷眼看着魏副政委,故作冤枉地解释着。 “可能吗?好了,你也别在这再惹事了,明天一早,到我办公室报到。”魏副政委说完,摇摇头,就准备走,侧身看了一眼,依然站在原地不动的王三七,又气不打一处来地呵斥道:“还像电线杆子似得,戳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鱼送到伙房去?” “是!”王三七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样,随即,跟着拎起小木桶的柱子,往东南面的伙房逃之夭夭。 …… 天已大亮了,西山县城里的大街上,人流开始熙攘起来,不时地,还能看到有扛枪的鬼子,三两一组地在街上巡逻,行人见状赶紧避让。 只见,在县城一条主要大街上,一个身形高大的掌柜,踱步悠闲地走着,后面跟着一个略显消瘦的伙计,身上背着一个帆布褡裢,是款款而来。 他们本来,想趁着早上开市人多,不引人注意地穿行在大街上,但是,王三七高大的身材,确实太出众了,即便是他带着墨镜,也还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这其中,就有一个刚从布店里走出来,一身旗袍,烫着卷发,气质不凡的年轻女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只见,这位女子,脚蹬着一双半高跟黑色皮鞋,手里摇着羽扇,气质优雅地跟在了后面,不时地左顾右盼着,大街两边的摊档。 “柱子,我们被盯上了,我的个头太扎眼,我来吸引盯梢的,你去怡和药店接头。”王掌柜声音低沉的说完,就在一个测字的摊位面前,停了下来,大声说道:“柱子,去到那边买两个烧饼。”柱子应承着,径自走了。 王掌柜就在测字摊位坐下来。 “这位先生是要测运程啊,还是命脉?”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干老头,低头从眼镜框上沿,挑视着三七。 “您给测个运程吧。”三七器宇轩昂的说着,随手摘下了墨镜。 “这位先生阳气正盛,前途不可限量啊。只是,当防止小人暗算,就老朽观瞧,这小人离你不远啊。需要谨慎行事才好。”瘦老头正说着。 时髦女子走到邻近的一个修鞋摊位,停了下来,用一双凝脂润玉般的纤手,轻提了一下旗袍的下摆,优雅地坐了下来,对着修鞋匠,用清脆悦耳的清音说道:“给我的鞋跟,钉一个皮掌,要不然,这走路的声响太大了。” …… 柱子背着褡裢,顺着大街继续往前走,来到一处十字路口,眼见,在路口的西北角上,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店面,店面门楣上,悬挂着一个黑色金边的招牌,上书四个金色颜体大字‘怡和药店’。 柱子机警地望着四周,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路口拐弯处,朝北走了几步,又掉转头,朝南穿过路口,借着眼睛的余光,仔细探查着路口两边的情况。看着左右没有情况,这才径直走进药店。 此时,刚开市不久,药店里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伙计,正在清理着铺面,他看见走进来一位客人,就连忙上前打招呼:“这位客人,您想买点什么?” “你们掌柜的在吗?”柱子单刀直入地问道。 “在里面,还没出来,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这位一身灰布长衫的伙计,上下打量着并不起眼的柱子。 “我想请问,腹胀又跑肚子,该抓点什么药呢?”柱子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请问这位客人,病人是跑清肚还是跑浊肚?”这个伙计警觉地看着柱子。 “上午跑清肚,下午跑浊肚。”柱子继续说着。 “如此,就太奇怪了,还是请内堂探问先生吧,里面请。”这位伙计客气地,礼让着柱子进内堂。 等到柱子走进了内堂,但见,一位身着灰布长衫,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迈着四方步,迎了上来。 这位药店伙计,随即拎起一个扫把,走到门外,开始打扫卫生,顺便,观察大街上的情形。 “小同志你好,我叫文今夕,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来的正好,刚接到上级的电报。对了,还有一位同志呢?”不失机警的文掌柜,突然探问道。 “他在大街上,遇到了盯梢的,正在测字摊掩护我呐。”柱子急忙说道。 “你说的是一个干老头的测字摊吧,没事,那是我们的一个瞭望哨。”听到柱子说的话,文掌柜这才松了一口气。 “呦,小伙计够勤快的啊,怎么着,看样子,是不欢迎我这布店的女人了?”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文老板连忙赶了出去。 “文老板,这店里也没外人,怎么?现在可是国共合作时期,对莒某我,也防备起来了。我正要找你,能里面说话吗?”女人软中带硬的话语,在药店大堂里回响。 “莒掌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不是一直合作的很好嘛。”文掌柜稳重地答道。 “那好吧,快把测字摊上的那位大个子,叫进来吧,时间长了,可别引起鬼子的怀疑。就他那样子,从我眼前一过,我就认出来了,他不就是参与中条山会战,共党的联络参谋,王三七嘛。”莒掌柜是话不响亮语惊人。 “抱歉,玫瑰香,王某久违了。”随着一个男中音的问候,王三七潇洒地迈步,走了进来。 “这还差不多,说说吧,我们怎么合作打鬼子?”莒掌柜是毫不留情,单刀直入地问着,根本就没给王三七喘息之机。 “莒掌柜,据三七所知,你们国民党在这豫西的大山里面,还有相当数量的抗日队伍,近来可有何打算啊?”王三七只好主动提问,以攻为守。 “怎么,还想瞒我多久啊?你们共党在西山作战,吃了毒气弹,你不会不知道吧?”莒掌柜坐在内院的椅子上,右腿翘在左腿上,优雅地晃着脚上的高跟鞋。 “三七,要是别人,本小姐才懒得管呢?不过,你三七就不同了,毕竟,我们在东北一起打过鬼子,怎么能分你我呢?”莒掌柜在说话之时,明显吐露出了亲密之意。 三七一想也是,从三一年开始,他们就在东北并肩作战,抗击日军,直到三三年退入关内。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一群爱国的学生。 “好吧,那我们就再合作一次,鬼子的武器弹药库,在城北山脚下的天然溶洞里,弹药库戒备森严,有日军一个中队把守,火力强大,还有铁甲战车。据我们的侦查,鬼子的毒气弹,就应该在里面。”文掌柜直接把敌情摆在了桌面上。 “我们手里有一个团的兵力,就在这西山山区,我可以通知他们参与攻打军火库的战斗,你们共党怎么配合呀?”此时,都是男人的院子里,莒掌柜清丽的女声,听起来格外的悦耳。当然,莒岚并没有说出,国军在此地的真正实力。 “好吧,我们负责进去炸仓库。”三七坚定地说道。 “事不宜迟,我看,咱们就明日行动,莒掌柜你看怎么样?”文掌柜看了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的双方人员。不失时机地,跟着提出了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OK,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三七,还是老规矩,我们来合作诱敌,嘻嘻。”在银铃般的笑声中,莒掌柜晃动着优雅的身姿,摇着羽扇,轻盈地走出了药店。 …… 次日的中午,在县城前往北山弹药库的公路上,一辆毛驴拉的板车上,坐着一个打着阳伞,身穿一身日式和服的女子,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大个子青年,坐在驴车驾辕的位置上,赶着车往前走,身后跟着两个骑着自行车,带着草帽,一身皂青布褂的青年人。他们是走走停停,直到远处的大路上,扬起了汽车的尘烟。 随着一辆大卡车来到近前,驾驶室里探出了一个鬼子人头,用日本话,探问着坐在驴车上的人:“安诺,都苦依给玛斯塔(请问,去哪里)?”。 赶着驴车的大个子,不紧不慢地,用日语回答着对方:“阿达诺立地基弄代诺无卡?”,意思就是能不能搭个顺风车。 驾驶室里的鬼子有些犹豫,只听得坐在驴车上,穿着日式和服的女子,娇滴滴的用日本话,解释着为什么要搭车。坐在驾驶室里,带队的军曹,一看是日本女子,随即命令停车,自己率先拉开车门,跳下车,向驴车走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柱子停好自行车,一个箭步,就冲进了驾驶室,手中黑洞洞的撸子枪口,对着开车的日本兵。再看,这个日本军曹,刚走到驴车旁,只见驴车上坐着的女子,从和服中掏出手枪,指着军曹,娇滴滴地说道:“五沟苦哪(别动)。”鬼子军曹此时还准备顽抗,就听‘砰’的一声枪响,军曹直接趴在了驴车上。两个骑车人,也把鬼子驾驶兵,给请下了车。 没过多久,那个骑车人就赶着驴车,车上坐着已经更换了一身猎装,英姿飒爽的莒掌柜,还有一个只穿内裤,被五花大绑、没有军装的鬼子兵,当然还少不了两辆自行车。迅速地离开了大路,急匆匆地向北面山区驶去。 此时,王三七手拿着蓝皮上印着红色日本太阳军旗的通行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悠闲自得地等着柱子。 “掌柜的,鬼子军曹已经埋好了。”柱子穿着一身鬼子军服,拍着双手的泥土,乐呵呵地说着。随即,打开汽车发动机的前盖,貌似正在检查着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公路上又出现了一溜烟尘,一定是鬼子的汽车来了。等汽车来到近前,开车的鬼子,把头探出车厢,大声地用日本话问道:“多哦西坦代斯嘎(出了什么事)?” 王三七随即回答了一串日语,大意就是没事了,现在可以走了,说着,但见,柱子放下了汽车发动机前盖,钻进驾驶室,随即,起动了汽车,跟着刚才过来的汽车,往弹药库方向驶去。 “妈的,吃小鬼子汽车的尾烟尘土,真晦气。”柱子透过雨刮器不停摆动的车窗前挡风玻璃,看着烟尘滚滚的路面,愤愤地骂着。 …… 鬼子的军火库,建在山脚下,外面围了一圈足有两人高,由石块砌成的围墙,东西两个墙角,修筑了高大的炮楼,黑洞洞的枪眼里,能够看到露出的机枪枪管。炮楼上竖起的太阳旗,在刺眼的阳光下,格外显眼。炮楼顶上,不时地还有巡逻的鬼子,他们头戴的钢盔,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围墙正中,是一扇横拉的大门,大门顶上,是一个拱桥形的防护掩体,分布着五个射击孔,门拱的上方,插着一杆太阳旗,在风中呼呼作响。 门前的路口上,摆放着拒马,两边各有一个用沙袋堆砌的掩体,掩体顶上,建着简易的棚架,用于遮风避雨。 围墙上用白石灰刷着‘日中亲善,东亚共荣’八个惨白的大字。 后山顶上和半山腰,都建有鬼子的岗楼,有上下步道相连,还建有简易的索道,可以往山上输送食物和饮水等生活必需品,当然,也能输送轻便的武器弹药。 随着远处仰起的尘烟,掩体后面的鬼子,开始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枪,走到拒马旁边,准备对车辆进行检查。 第一辆车出示了一个红皮印着‘通行许可’四个白字的证件,经过鬼子哨兵,对车厢内部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岗哨拉开了拒马,大铁门徐徐向左面拉开,汽车缓缓地驶了进去。门后一个砖砌的影壁墙,能明显地看到,上面分布着几个射击孔,站在墙前面,左臂带着白袖标的鬼子,手中挥动着红白旗,指挥着车辆往右驶去。 跟在后面,三七所坐的车辆,出示的是蓝色的通行证,在带袖标的鬼子指挥下,汽车向左面驶去。随即,大铁门又轰隆隆的关闭起来。 不巧的是,王三七他们开的这辆车,刚一拐过弯就抛锚了,坐在影壁墙后面,有一个鬼子径直走了过来,用日语跟三七嘀里咕噜说着日本话,柱子此时手拿着一个工具箱,跳下车,打开了发动机前盖板,进行检查和修理。 三七则在那个鬼子的示意下,拎着帆布胶皮水桶,前往右面的水井去打水。当他走过拐弯,就见,前面拉毒气弹的卡车,停在了一个山洞铁门前面,正在接受第二遍检查。 王三七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摇着路边一个水井上面的辘轳,支支扭扭的从井里打水。眼睛不时地偷看着山洞的大铁门,不一会儿,大铁门打开了,借着里面昏暗的灯光,能够看到,穿着短袖圆白色领衫的鬼子,正推着手扶推车,往汽车车箱里装运军绿色大木箱,木箱上都画着白色骷髅,打着红叉。 三七观察完毕,开始拎着水桶,往回走,来到车旁,协助柱子往水箱里灌水。过了一会儿,汽车重新发动起来,王三七还与影壁墙后面的鬼子,相互伸出了大拇指,以示成功了。 汽车开到弹药库门口,三七递过一个用日语写的单子,随即,卡车开始掉头,准备倒退着,车厢后盖对正洞口。 车一停稳,鬼子的推车,就开始往车上装弹药,王三七则悠闲地看着鬼子们的操作,不时地给柱子使着眼色,等弹药装的差不多了,在鬼子哨兵的示意下,柱子重新发动了汽车,王三七则快步跑到了车头,但是,并没有上车,而是躲在了车头前面,此时,装满弹药的卡车,并没有向前开,而是倒退着,向山洞一侧的墙壁撞去。 卷一 第7章 深入敌后 就听‘咚’的一声,卡车重重地撞到了岩洞墙壁上,也把那个指挥的鬼子哨兵,当场挤死在了墙上。车上的弹药箱,由于猛烈的撞击,哗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只见,柱子迅速跳车,随手往后面,扔了一个手雷,急忙与王三七往前面跑去。 几秒钟之后,就在鬼子的一片惊叫声中,弹药箱炸响了,随之而来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爆炸的气浪,直接从山洞里喷射而出。 再看王三七和柱子,早有准备地,趴在了路边的排水沟里,他们此时也顾不上污水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气味。 听到喊声和爆炸声,从影壁墙匆忙赶过来的鬼子,被迎面而来的爆炸冲击波,猛然推送到石砌的围墙上,当场毙命。 等这一轮爆炸过后,王三七和柱子是一跃而起,朝着影壁墙的机枪阵地猛冲过去,面对着两个不知所措的鬼子,王三七用日语大声喊道:“八嘎,巴库哈兹西塔(混蛋,爆炸了)!” 正在此时,北山顶上,突然枪声大作,鬼子的呼喊声和嚎叫声连成一片。 “纳尼娜恩呆斯塔(什么事)?”影壁墙后面的这两个鬼子,大声问着,冲到眼前的王三七和柱子。 “西内恩达(去死吧)!”说着,王三七随手抄起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对着两个鬼子就是一个点射。 好在,机枪的响声,被弹药库接踵而至的第二轮爆炸声,再加上山顶到处激烈的枪炮声,给湮没了。此时的弹药库山洞外面,早已是是一片狼藉,惊慌失措的鬼子胡乱开枪,乱作一团。 趁乱,王三七和柱子,手端轻机枪,顺着路边的树荫,一步步地向毒气弹库靠近。 突然,毒气弹库的大铁门,开始徐徐地打开,王三七和柱子赶紧躲在路边的大柳树后面观望。 随着铁门的开启,一辆铁甲战车,轰轰隆隆地开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小队鬼子,端着刺刀,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等铁甲车和鬼子过后,王三七和柱子,从树后闪身而出,反向朝着毒气弹库跑去,令他们意外的是,库房门口竟然无人把守。 这时,一个穿着圆领短袖衫的鬼子,惊慌失措的往外跑,边跑边喊:“朵库(有毒)!” 原来,这些鬼子是怕被毒死,竟然擅离值守了。 “去你妈的吧!”柱子端起轻机枪,一个点射,就让这小子魂归故里去了。 “掌柜的,我们现在怎么炸掉毒气弹?”柱子的话,一下提醒了王三七,他们除了手头的轻机枪,再没有别的武器。 “柱子,用电灯把毒气弹烧着了!我在洞口守着,对了,把湿毛巾围上。”王三七急中生智,果断地下达着命令。 柱子毫不迟疑地解开裤子,就往毛巾上撒了一泡尿,跟着就系在脸上,要说,到了玩命的时候,这人那还顾得了那么多。 借着灯光,柱子在山洞里四处寻找可燃物,突然,看见墙角有几床被子,还有几箱烧酒,毫无疑问,这里肯定是在这里守候的鬼子,临时住宿的地方。 太好了,柱子抢上一步,迅速把被子摊开,打开酒瓶,把烧酒全部洒在被子上,随即,争分夺秒地抱起被子,快速地覆盖在毒气弹箱堆上。 接下来,自见他,取下墙壁上的电灯,把电线拉到毒气弹箱子上,迅速拧掉灯泡,一根根地拽出两根电线,对着沾满酒精的被子,相互触碰,随着火花的迸发,被子很快就烧着了。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柱子连忙快步跑到山洞口,与三七两人,望着山洞里,迅速蔓延的火势,赶紧端着轻机枪,退出了毒气山洞。 他俩刚撤出山洞,还没来及歇脚,就听见影壁外面,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不好!鬼子的铁甲车,开回来了。 王三七赶忙示意柱子隐蔽,等两人在林荫道里刚躲好,轰轰隆隆的铁甲车,就开了过来。随即,铁甲车头火光一闪,一声轰鸣,鬼子竟然对毒气山洞开炮了。 “柱子,不能让鬼子把山洞炸塌,这毒气不烧掉,将来会祸害乡亲们的。” 说时迟那时快,王三七话音未落,就拎着轻机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对着近在眼前的铁甲车瞭望口,就是一个点射。 再看,这辆失去驾驶的铁甲车,径直往毒气山洞开了过去。刹那间,铁甲车的顶盖被打开了,几个鬼子争先恐后地钻出车外,手中的撸子手枪,还不停地挥舞着,四处射击。嘴里还一个劲地嚎叫着:“八嘎,八嘎(混蛋,混蛋)!” 躲在树后的柱子,端起手中的轻机枪,连续几个点射,打得正准备跳车的鬼子,七零八落地掉落在地上。 眼前一切进展还算顺利,不曾想,一阵密集的子弹,打在三七和柱子身旁,四处飞溅的碎石,划破了三七和柱子的头部和身体。 原来,右面岗楼上的鬼子,发现了袭击铁甲车的三七和柱子,随即居高临下,对他们进行疯狂射击,密集的子弹,打得他们无处藏身。 “八嘎,朵库(混蛋,有毒)!”王三七还试图用日语,来迷惑岗楼上的鬼子,换来的只能是更加密集的射击枪弹。 “柱子,情况不妙,咱们不能被动挨打,我把鬼子火力引开,你瞄准了,揍他狗日的。”王三七说着,就准备往外冲。 突然,山顶上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柱子寻声抬头一瞥,一面青天白日大旗,在山顶上迎风飘扬。不用说,国军的队伍上来了。 这下可好,他们从山上居高临下,集中火力,对两个弹药库岗楼猛烈开火,密集的弹雨,很快就压制住了鬼子对三七他们的覆盖射击。 “三七,别急着,我们这就去解救你们!”一个清丽的女声,在这铿锵喋血的武器声中,显得格外清丽悦耳。 “算老子命大,玫瑰香带着国军上来了。柱子,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看热闹吧,哈哈哈。”说着,三七用袖子一擦额头的汗水,哪曾想,袖口上出现的都是血水。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在两个岗楼附近响起,军火库的战斗,即将接近尾声。 ‘轰隆’一声巨响,弹药库的大门,被炸开了,跟着,急促的枪声和国军将士的喊杀声,接踵而至。 待到爆炸的硝烟散尽,枪炮声也逐渐趋归于沉寂。 一个脚穿半长筒马靴,身着夹克军服和马裤,佩戴少校军衔,头戴一个日式钢盔,一头烫发翻卷在外,手拎着一把加拿大造的英式司登冲锋枪,循着散尽的烟雾,随着国军的队伍,冲进了弹药库大院,并急声呼喊:“三七,你在哪里?” “莒岚,三七我命大,死不了,哈哈哈。”说着,光着膀子,一身泥血的三七,笑哈哈地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莒岚看着眼前一身血污,恶臭难闻(刚才趴在排水沟里),光着膀子的汉子和身后清瘦的青年,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就是威武英俊的王三七。 莒岚赶紧捂住鼻子,回头用高八度的嗓音,大声叫着:“卫生兵,赶快过来,给这两个人清洗包扎,更换衣物。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在阴沟里打仗的兵。” “这可不能怪我啊,你想,这地方能干净嘛,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诈尸附魔的,……”王三七话还没说完,就被莒岚打断了。 “行了,别瞎扯了,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你这嘴里,喝了阴沟汤了吧,话都变味了。”说着,就狠狠地瞪了王三七一眼。 正好,一个带着红十字袖标的国军卫生兵,背着药箱跑了过来。走到近前,捂住口鼻,闷声闷气的说道:“长官,伤的严重吗?” “咱们伤的能严重吗?子弹见到咱都拐弯,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王三七轻描淡写的说着,卫生兵赶忙说道:“那就先洗洗吧,不然,容易感染。哪里有水啊?” “哪有水我知道,你们就别管了,走,柱子,我们到井边洗澡去。”王三七说着,就往前面的井口走去。 三七快步来到井口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了个精光,顺手摇动着辘轳,就往上提水。 莒岚不好意思去直视浑身赤铜色,肌肉紧绷的王三七,但是,又被他那一身的阳刚之气所吸引,就是迈不动脚步。 “怎么,莒岚少校,还要帮我洗澡吗?”王三七头也不回地调侃起来。 “去你的,臭不要脸。”说完,莒岚就一脸红潮地快步离去了,身后留下了‘哒哒’的鞋跟声。 等到清洗包扎完毕,三七换上了国军的马裤,脚上穿着鬼子的翻毛皮鞋,让人看着,着实有点不伦不类。 这里毕竟是日军的弹药库,为了避免鬼子的报复行动,大家清点完战利品,携带上鬼子的轻重机枪,成箱的弹药,就迅速往山里转移了。 走之前,往天上打了两发红色信号弹,通知打阻击的我党地下游击队,赶紧撤离。 王三七和柱子,跟着国军参战部队,疾步登上了山顶,只见,一位佩戴着上校军衔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一块青石板上。 “三七,这是国民政府豫西抗日游击总队的霍司令。”归队后莒掌柜,又恢复了她那清丽高雅的气质,张口介绍着国军的主官。 “霍司令你好,我很荣幸,这次能够联手合作打鬼子。”王三七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握住了带着白手套,一脸傲气的霍振刚司令。 “听莒少校说,你们是同学?”霍司令微笑着,不紧不慢地问着。 “是的,我们不仅是同学,为了打鬼子,还一同离开了家乡。”见到比自己年长的人,王三七非常坦诚地说着。 “了不起啊,深入龙潭虎穴,炸毁鬼子弹药库,在共党那边,怎么也是个少校、中校了吧?”霍司令语带赞许地说着。 “他啊,就是八路军的一个排长。”莒岚用戏谑的口吻说完,还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穿的少校军服。 “哎呀,老弟,到我们国军这边来吧,怎么也是个营长、团副的了,哈哈哈。”霍司令听罢,一脸得意之情是溢于言表。 “是啊,我王三七也想当官,还想当大官,那多威风啊,哈哈。”三七是话里有话地开了个头。 “好啊,只要你同意,我给你个营长不成问题。”霍司令面带春风地急切说道。 “只可惜,你们国军,在中条山一战,实在是让我这个八路军的排长,看不上眼。你们损失数万,才击毙了日军几百人,最后捞个落荒而逃下场。霍司令,你说,我怎么与你们为伍呢?”王三七的话,让霍司令的脸色变得铁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三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我们可是打了一个大胜仗,消灭了两百多鬼子,炸毁了鬼子一个甲级弹药库,最重要的是,销毁了鬼子的毒气弹,还缴获了这么多的武器,这些不值得庆贺吗?”莒岚春风飘荡的声音,驱散了现场一时的尴尬局面。 “所以,这就是我王三七,主动前来祝贺霍司令的原因。国军并不是不打鬼子,而且还打得很英勇,比如,四零年以前的西北军,坚守在中条山,抗击了数倍于己的鬼子,始终保持中条山巍然屹立,霍司令,我们对你的所作所为是十分钦佩。” 说到此,三七满脸涨红地看着霍司令:“现在,霍司令又带领坚持敌后的国军,英勇抗战,我们一样很钦佩。希望,我们今后能够全面合作,狠狠地打击日寇。”王三七的话语,使得霍司令阴沉的脸,迅速多云转晴。 “三七啊,霍某与你是初次见面,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就为这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庆贺一番啊?”霍司令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霍司令,我非常感谢您的盛情,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回县城去,您想啊,鬼子吃了大亏,依照惯例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对老百姓下手,咱们一定要有所准备,可不能让鬼子腾出手来。” 说到此,三七眉头一扬:“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们痛饮胜利酒,如何?” 三七此时,心里急切地想尽快知道,上级的最新指示,也只好如此,先应付一下对方。 “三七,你真不愧是党国的精英啊,那好,就这么说定了,霍某就是留住了你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咱们后会有期。来人,送王先生从山后通道返回县城。”说着,霍司令起身,就要与王三七握手道别。 “司令,我也该回去了,三七说得对,我们不能给小鬼子以喘息之机。”说完,莒岚不待霍司令首肯,就拉着三七的手,径直往后山走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七和莒岚在同学时代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再说了,回返县城的安全通道,莒岚也是驾轻就熟。 …… “哦,三七回来了,怎么捂得这么严实啊,大热的天,快把外褂和礼帽脱了吧。”怡和药店的文掌柜,看着穿戴整齐的王三七和柱子,催促着说道。 只见,他们二人磨磨蹭蹭地退去了帽子和外套,文掌柜看到绷带缠身的战友,不免暗吃一惊,但多年的地下工作,养成了文掌柜处事不惊的习惯,只是轻声地问了一句:“伤的不要紧吧?” 柱子应声答道:“文掌柜放心吧,不碍事,上级有什么新指示吗?” “在这呐,三七,你们自己看吧。”说完,文掌柜就起身,到大厅支应生意去了。 两个人看完电报后,都是一脸的兴奋,不用说,肯定是又要打大仗了。 其实,恰恰相反,新的任务是要他们等待命令,待机组成新的谍报小组,继续南进,为八路军尾随鬼子南下湘桂的侵略行动,在敌后袭扰作战,迟滞鬼子的进攻,并伺机建立一条纵贯南北的红色游击走廊,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晚上吃过饭,文掌柜照旧坐在椅子上抽烟袋,一个人是低头不语。而此时的柱子,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忍不住发话了:“咱们把鬼子的毒气弹药库给端了,组长,这西山县城的解放,必定是指日可待了吧。” 文今夕闻言,猛吸一口烟袋锅,慢慢地吐着烟雾,是欲言又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三七,一番思索之后,胸有成竹地开口说道:“文掌柜,这往南,我们有两条道可走,一条是沿京汉路走大道,另一条就是沿桐柏山区走山路。如果我们走大路,肯定会方便的多,但是,这对我们建立红色根据地走廊,帮助不大,我想请示上级,走山路。” 文掌柜听到此,拿着烟袋的右手,在凳子腿上磕了磕烟锅,慢条斯理地接过话来:“三七啊,这一次,你们还要携带电台行动,困难很大啊。” 耳听着文掌柜关切的话语,王三七的两眼,注视着上级的指示电报,脑海里在思索着对策,眼前不时地浮现出莒岚的身影。 “不怕,在山区里,鬼子的兵力有限,他们轻易不敢进犯,我们主要的对手都是伪军,特别是穿着国军外衣的顽军。好在,我们有伏牛山和桐柏山两个抗日根据地做依托,对付这些顽军,也不是没有办法。” “好吧,这两日,你们在我这里,先好好养伤,要不然,这浑身缠着绷带,也不好行动啊。”说完,文掌柜就催促着王三七和柱子,抓紧时间,到内院的西厢房歇息。 一进到房间里,王三七就习惯性地,把撸子手枪,放在了枕头底下,柱子也随手把枪,塞在了床铺下面。 王三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脑海里,总是想着如何才能把电台带在路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去找莒岚。他们在这山区地带,有一个秘密的军火走私通道,专为处于敌后的国军抗日部队,提供物资给养。 如果,跟莒岚直说运电台,这肯定是不行,这就等于,直接暴露我军的意图,那又有什么好办法呢?走私枪支弹药这个理由行吗?肯定也不行,这是国民党对我党严密封锁的物资,只能通过战区分配(战区基本不给)。还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对了,可以走私药品,这虽然也是封锁的,但它有民用的需求,总还说得过去。 想到此,王三七一咕噜爬起来,走出房门,来到内院上房,抬手轻敲着房门,只听里面咳嗽了一声,文掌柜的声音随即响起:“三七啊,进来吧,我知道你睡不着。” 三七一推门,差点没被满屋子的烟雾,给呛出来,等到适应了一下,这才走进屋,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文掌柜,我思来想去,这携带电台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国军的山区走私路线,以运送药材为掩护,一路南下。但是,要能够得到国民党的通行证,还需要跟莒岚打交道。这就是我的想法。” 自我感觉有些冒险的王三七,两眼盯着地板,低头沉思着说道。 “好吧,三七同志,你先回去休息吧,后续的行动,等请示了上级之后再定。”文掌柜话语简短,意思明确。 这一夜就在等待中度过了。 次日天亮后,文掌柜一见到睡眼朦胧的三七,就赶紧拉着他,进到内院正房,随手关门后,说道:“组织上批准了你的计划,准备给你配备一个报务员,一名掩护身份的女医护人员,你们一行四人深入敌后,为我军开辟红色通道,做前期准备,并建立我军南下的落脚点。这是上级的指示,三七同志,你看看吧。” 三七连忙打开电报纸一看,原来,是魏副政委签署给他的电报。 “三七同志,你的想法经过军区研究后,批准了。决定以你为组长,成立南下侦查小组——信鸽小组,直接向我负责。你们要善于在敌伪顽之间,寻找突破口,为我军在日军后背,迟滞侵略的脚步,开展敌后斗争,做好准备。请你切记,我军随后会有一支有生力量,前出粤桂湘交界的五岭地区,你们一定要为部队,建立落脚的基础,一句话,要为我军南下,探索出一条道路。具体情况,由今夕同志向你传达,此致革命的敬礼!魏。另,看过烧掉,军区有存底。” 待到三七报电报还给文今夕,随着文掌柜手中的火苗,承载着南下命令的电报,瞬间化为了灰烬。 卷一 第8章 启程出发 “哎呦,今个儿是什么风,把王掌柜给吹到我这小布店里来了,想买什么布,不会是缠头布吧?请坐,请用茶。”清丽悦耳声音,随着王三七的迈进,响彻在店面的每个角落。 莒岚正要请王三七简先行茶后,再到内堂说话,突然,就听到一个蛮横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玫瑰香,我胡老四来了,今有什么新鲜货啊?” 说着,一个中等身材,一身皂青稠衫,歪戴礼帽,口镶一颗金牙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哎呦,这不是大虎山的四爷嘛,今儿怎么有空光顾我这小店啊?”莒掌柜一脸抚媚地迎了过去,随手一把,摘下了他带着的帽子,跟着,“哼”了一声,绷着脸又走回了柜台。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小点声,这要是让日本人听见了,还不要了我的命。”来者闻听莒掌柜的吆喝,是一个激灵,点头哈腰地跟着走到了柜台前面。 “说吧,不带银票,到我这干什么来了?”莒掌柜斜眼看着来人,一撅嘴,随手,把里面空空如也的浅灰色的纱缎帽,仰面朝上,扔在了柜台上。 “莒掌柜,你是菩萨心肠,我这不是刚认识一个相好的,想给她做一件旗袍嘛,就你这紫红碎花的布料最合适。她的个子嘛,比你矮一个拳头,胖瘦差不多。”说着,就想对莒掌柜动手动脚。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跟着,就是“哎呦”一声怪叫,胡老四疼的一个劲地甩手。原来,莒岚用柜台上量衣服的米尺,照着伸出来的咸猪手,就是一下子。 “这人不来,怎么能做旗袍呢?再说了,你先给一块大洋做定金,等人来啦,再量身算账。”莒掌柜的生意经,念得还真不赖。 “大妹子,这不,这几天手头不顺,输了几把,过两天,我就带来,你看,我还能赖账不成,嘻嘻。” 眼看着嬉皮笑脸的胡老四,坐在一旁喝茶的王三七,慢吞吞地开口说道:“莒掌柜,这位先生的定金,我先垫上,就算帮个应急。” “呦呵,这位兄弟,我胡老四多谢了,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说说吧,不会是从北面过来的吧。”胡老四以他惯有的一身匪气,又想上来敲诈了。 这就是土匪的秉性,他们随时都想着,敲别人的竹杠。 王三七用茶盖慢慢地拨动着茶水中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说道:“都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怎么,我这付定金,还付出毛病来了?”说着,三七就站了起来,坐在身边的柱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两眼愤怒地直视着胡老四。 胡老四看着眼前铁塔一般的王三七,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补救着说道:“哎,大兄弟,我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动怒呢。咱们是一回生两回熟,在这里,咱先多谢帮衬了。” 说着,胡老四双手一抱拳,江湖之术是随口就来 “今后,如有用得着我胡老四的地方,您尽管说。” 说完,转身冲着莒掌柜,赖皮赖脸地张开一口呲牙,一脸坏笑着说道:“定金我这就算付了,明日,我带翠芝过来量衣服。” “胡老四,眼前的这位,可是我的同乡,今后,你可要多关照才行,听明白了吗?”莒掌柜根本就不正眼看胡老四,随口放出了一句叮嘱之言。 “放心吧,莒掌柜,不管是你的同乡,还是你的相好,老四我绝无二话,哈哈哈。”说完,就大笑着走出了布店。 “走吧,大善人,里面说话吧。”看着不速之客已走,莒掌柜讥讽着三七,随手示意了一下店里的伙计,跟着就一个轻盈的转身,摆动着苗条的身躯,径自往内院走去,王三七和柱子,是紧随其后。 …… 待到在内厅坐定,莒岚以主人的身份,给三七他们倒茶。 王三七趁机,带有几分新奇地环顾打量着,书香气息十足的室内布局。 他正看得入神,耳旁清丽的声音,送了过来:“你可是无事不登寒舍,怎么?到我这里来欣赏字画了。呵呵,过去在东北,我可没看出来,你有这方面的爱好啊?” 听着莒岚已经来到了身旁,心中有事的王三七,干脆单刀直入主题:“是这样,莒岚,我想请你帮忙,往南方运点东西。” “呦呵,不叫我玫瑰香了,这么说来,还真是有求于我啊!说吧,什么东西?运一车皮,还是一大车,再或是一牲口搭子?”莒岚是熟门熟路地,凤眼逼视着眼前的三七。 “运药材,都是山货,如果情形紧张,有两牲口搭子也行。”王三七并不抬头,用茶杯盖拨弄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思讨着说道。 “还真没听说过,冒着巨大的风险,运山货药材,只用两个牲口搭子。别说了,一听就是假的,三七,干这一行,你还嫩了点儿。如果,要运药材,最少都要一大挂马车,保险起见,最好是两挂马车。”莒掌柜看着脸色微红的王三七,心中得意地微微一笑。 “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想五日内启程。”王三七为自己一时的疏忽,确实感到十分懊悔。他现在,就想尽快把事情敲定下来,好马上离开。 “三七,我们两人除了说抗日的事情,就不能再说点别的吗?想当年,在学校里,你也是谈天论海,滔滔不绝的英才,现在,这一搞上地下工作,就变味了吗?”莒岚面露不快地哀怨之语,照实打动了三七的一丝恻隐之心。 “莒岚,我们都是亡家之人,现在,还有谈论情趣爱好的资格吗?”王三七眼含悲愤,低沉的声音,透射出着几分坚毅。 “好吧,我也不问你运的是什么,五日后,你到城西吴记车行,找吴老板,拿着这个条子就行了。”听着,莒岚饱含深情的话语,王三七面带羞愧地接过了字条,随即起身,就准备离去。 “等一下。”说着,莒岚一阵风似地飘进了西侧内屋,旋风般地跑出来后,随手,递给三七一个印着青天白日徽章的蓝皮本,跟着,两个人的手,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久久没有分离。 莒岚和三七都再想,此刻,这要是国共能够永远合作下去,该有多好!突然,莒岚踮起脚尖,双臂紧紧地搂住三七的脖子,‘嘤嘤’的哭出声来。三七此刻只能宽慰地,用手轻轻拍着莒岚酥软的后背。 柱子知趣地离开了内厅,踱步来到院里,眼看着,院内海棠树上栖息的喜鹊,正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不一会儿,三七眼眶潮湿地走了出来,只听,内厅里一声饱含深情的轻乎:“三七!” 王三七的脚步,不自觉地在院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大步走进前厅,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柱子则是一溜儿小跑地跟在后面。 …… 王三七快步回到怡和药店,一走进内院,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怎么会是军区兵工厂的报务员二娃,还有军区卫生队的秦医生,站在这里?柱子可不管这么多,兴高采烈地跑到二娃身边,两个人是有说有笑地唠叨个没完。 “怎么,看到我来了不开心吗?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初恋情人呢,这才分手就忍不住了?”一席藏青旗袍,洒脱俊美的秦玲,一晃身后的乌黑长发,带着火药味的话语,随口飘了过来。 “秦医生,组长才不会呐,三七哥刚才是为了能让我们顺利通行,深入虎穴去了。”柱子停止了欢笑,看着面露不快的秦医生,一板正经地赶紧表白。 “哎呦呦,还深入虎穴呐,我看是跌入燕窝了吧?”说着,秦玲就径自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刻意地整理着一头秀发。 此时,稳重端庄的文掌柜走了出来,他先招呼在场的同志们就坐,接着,就开始沉声传达军区正式的指示电报,根本就不掺和眼前的事情。 “为了保障我军有生力量南下,军区决定组成特别情报小组——信鸽小组,组长王三七,组织上,考虑到三七同志出生在中药世家,耳濡目染,粗通药理,决定以贩运药材为掩护。” “副组长秦玲,作为医生以行医为掩护,同时,假扮三七同志的爱人,便于情报工作。” “李启富,哦对了,就是二娃,作为谍报员,是小组的重点保护对象,决不能出现差池,二娃同志,电台就是你的工具,密码本就是你的生命,一旦有失,要立即报告。” “邢国柱同志,就是柱子,在教会洋学堂里学过机械,懂电工,能开车,要充分发挥你的优势,促进情报工作,记住,你要尽力保护二娃同志。好了,宣读完毕。”文掌柜依据电报里的内容,丝毫不带个人感情地,宣布完了命令。 “同志们,我们四人,从今天起就是一个战斗集体,我们肩负着开辟敌后红色抗日走廊的探路任务,我王三七向党组织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坚决地执行任务,不管它有多么艰险。”王三七板着脸,面色凝重地沉声说道。 “敬爱的党组织,三七同志,我秦玲坚决服从上级的决定,当好情报员和三七同志爱人这个双重角色,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秦玲医生一甩长发,俊秀的脸上,透着坚定的神情。 “我李启富要严格执行机要保密规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远忠诚为党。”李启富说话时表情庄重,目光炯炯。 “我邢国柱,自从参加八路军那天起,就把听党的话,为乡亲们报仇雪恨,作为我的人生目标,只要我还活着,就是一颗杀敌复仇的子弹。”柱子站起身来,尽情倾诉着发自肺腑的誓言。 “很好,我会把大家的决心,转报军区领导。同志们,你们要充分估计到可能出现的困难,要有战胜困难的勇气。军区领导让我转告你们,今后,你们就直接跟军区联络,不再通过我这里转达。但是,如果遇有通信不畅的情况,二娃这是我的呼号和电台频率,为了保险起见,给了你高低两个电台频率,防止电离层变化,造成通讯不畅。” 交代完任务,如释重负的文今夕,看着大家,跟着说道:“好了,后天一早,我会把准备的东西都安排好,两个赶车的把式,都是富有经验的地下工作人员,他们会护送你们一路前行的。” 文掌柜说完,就起身,与同志们简单的打个招呼,然后,径直往前厅走去。 …… 五天后的早晨,在怡和药店门口,两挂大车正在装货物,其中一辆车,货物装得满满当当,都是木箱事先封装好的,码放的整齐有序,上面蒙上了一大块雨布,用绳子左右反复绑紧。另一辆车,则是一些杂物和生活用品,车上支了一个雨棚,用来遮阳挡雨。 王三七戴着礼帽,身穿一身灰色长衫,脚蹬一双橡胶轮胎底的懒汉鞋,带着一副墨镜,一身高大英武的身躯,透着一股朝气。 秦医生一袭长发盘在脑后,一身素色旗袍,穿着半长筒白线袜,一双带袢的浅跟黑色布鞋,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王三七伸出一只手,扶着秦医生,登上了头一辆放杂物的大车,在遮雨棚下面,事先准备好的车帮长条棉凳上坐好。 在外人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对儿恩爱夫妻。柱子和二娃都是一身伙计打扮,准备坐在后面押运大车的车帮上。 此时,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角,一个时髦的女人,正在暗中注视着药店门口的一切,她就是莒岚。 本来,莒岚兴冲冲地赶过来,是准备给三七送行的,突然,看见一个年轻的知性女子与三七亲密无间,只好止住了脚步,躲在暗处细心观察,心中不免对三七心声愤恨。 随着观察的深入,地下工作经验丰富的莒岚,很快就看出了破绽。既然是夫妻二人,为什么只带了两个伙计,按说作为大家闺秀,应该有一个贴身侍女才对。再仔细观察三七与这位女子的交往,明显是客气大于亲密,不用说,这是一对儿工作夫妻。看到此,莒岚嘴角轻蔑地一笑,反身,优雅地往回走去。 而自认为行踪隐秘,神鬼不知的莒岚,在街角上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路边测字摊位上,瘦老头的法眼。当然,在街心对面酒楼上,临窗而坐的几个匪里匪气的家伙,也纳入到了瘦老头的视线里。 柱子上车前,故意去斜对面的小摊上,买了一盒火柴,路过测字摊是,刻意蹲下来,低头整理鞋子,顺便捡起了地上的纸团,借故忘拿东西了,又返回到文掌柜那里,然后,快步跟上已经启动的大车,向南城门方向走去。 等到大车走没影了,酒楼上的几个家伙,也匆匆的走了下来,正准备跟踪而去。 “呦,这不是大虎山的冯二爷嘛,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文掌柜一迈腿,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只见,带着一副墨镜,礼帽压得很低的冯二当家,不耐烦地应付着文掌柜:“闲来没事,出来逛逛。” “不会是惦记上我们家的生意了吧,可别忘了,我文某可是对你们大当家的有救命之恩呐,大家都是朋友,相互给个方便吧。”说着,就一把攥住了冯二当家的手。 冯二当家本来想尽快摆脱文掌柜,这手一被攥住,顿时就改变了主意,笑哈哈地改口道:“文掌柜说的是,我正想去你们药店,买点儿药呐,走,咱们去药店。” 说着,把手心里攥的银元,往衣襟里面的口袋一揣,一摆手,三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跟着就钻进了怡和药店。 …… 从临山县城往南,虽然是紧贴着秦岭的余脉而行,但是,因为这些年,东面的战事频繁,这条路反而行人不断地增加,很快就成为了敌后抗日的一条交通命脉。不过,就在一个月前,这一带也被鬼子占领了。 山区里再无能够行车马的道路,百姓们不得已,还是要走这条山路,往来运输,只不过是多加几分小心,往来之人都行色匆匆。 此时,正值烈日当头,好在,山区的道路林荫茂密,路两边高大的榆树、杨树,还有桑树、槐树等密密匝匝,给路人带来些许凉意。 山路上,不时地有推着架子车的庄稼汉,匆忙地赶路,车上有的装着山货,有的推着一车西瓜,还有的推着老婆孩子。不用问,肯定是希望在天黑前赶到县城,晚了,成门一关,还要在城外过夜,这年头,百姓做点儿生意,赶个脚儿,的确不容易啊! 偶尔,还能看到,尘烟滚滚地,开过去几辆插着日本太阳旗的军车,路人都纷纷躲闪,一个个是避之唯恐不及。军车过后,不时地,还能听到老百姓的抱怨之音。 只听到,一个女声,在尘烟中咳嗽了一下,跟着说道:“妮子,快捂上嘴、闭眼,不然尘土都进去了,这鬼子不让我们在家里过安生了,这路上也不消停。” “行了,少说两句吧,咱们老百姓,可惹不起这祸灾。”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赶脚人,跟着劝慰道。 坐在大车上的秦医生,掏出手帕,捂着口鼻,低头不语,赶车的把式,刻意停了一会儿,等烟雾散去,才继续赶路。 随着大车的行进,拐过一个山弯,在山路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拒马护栏,路边设置了一个简易的岗亭。 四名皇协军身背步枪,正在挨个检查着过往的行人,不时地,顺手牵羊,捞点小便宜,过路的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岗亭里架着一挺轻机枪,两个鬼子,正在无所事事地闲聊着。 “呦呵,这两辆大车都是你的吧?”一个伪军看着坐在大车前面,打扮得像一个掌柜的王三七,阴阳怪气的说道。 “哎呦,老总们辛苦了,来,抽支烟。”说着,王三七就跳下大车,从衣襟里掏出印有英国武士图案,浅灰色包装的老刀牌香烟,赶紧跟四个伪军打点沟通,并麻利地给眼前问话的伪军,划火柴点烟。 “嗯,这香烟倒是不错,这位掌柜的,车上拉的什么货色啊?”眼前的这个伪军,挎着步枪,敞胸露怀,爱理不理地问着。 “拉了点山货,中草药,运到南边去,做点小生意,老总,行个方便吧。”王三七客客气气地支应着。 “这一大车药材,就这么一盒香烟就想打发了,怎么也得见点儿响吧。”说着,还伸出手来,用大拇指搓动着食指。 卷一 第9章 精心谋划 “老总,您看看我们箱子上的牌号,那可是怡和药店,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我们,今后,有时间请到柜上坐,我保管好药伺候。”王三七是面带微笑,话中带刺地说着。 “混蛋,老子什么时候想吃药了,给我仔细检查。”被激怒的伪军,恶狠狠地喝令一声。 坐在大车上的柱子,一只手,早已经伸向了遮雨布的下面,做好了应急的准备。 “八嘎,难道日本人的货物,你们也要检查吗?”王三七的话一出口,几个气焰嚣张的伪军,顿时惊呆在了现场。 “娜恩哒(什么事)?”一个鬼子闻声走出了岗亭,另一个鬼子在岗亭里,手扶着机枪,以防不测。 “欧尅罗萨那(辛苦了),道物遭,要劳西库(请多关照)。”王三七流利地说着日语,并和前来询问的鬼子,聊得火热。 旁边看热闹的庄稼人,赶紧避让离开,几个挑着担子的庄稼汉,愤愤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库大萨伊(请)。”攀谈的鬼子一挥手,王三七带领着大车过了岗亭,几个伪军不住地点头哈腰。 站在路边,一个胡子麻茬的挑担庄稼汉,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涂抹。 等大车离开了岗亭,一直用手拍捂着口鼻的秦医生,慢慢地松开手拍,看着一脸春光的王三七,调侃着说道:“这扮个洋鬼子,还挺像回事啊。” “这就叫艺不压身嘛。”王三七得意地应答着。 “车把式,看见了吧,给根葱就装大象了。”秦医生边调侃,边传递寻找着同盟者。 “还真没见过,两口子相互揭短的。”车把式专注赶车,头也不回地说着。 秦医生闻言,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好在,车把式后脑勺不长眼,反正看不见。 突然,身后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声,秦医生紧张地向后望去,只见,王三七则坦然地和车把式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从容地赶路。 不多一会儿,几个曾经挑着担子,在岗亭边等待检查的庄稼汉,就大步追了上来,跑在前面的胡茬子大汉,大声喊着:“停车,再不停车,我就开枪了。” 三七急忙命令停车,翘着二郎腿,坐在车上了,坦然地等着这几个汉子。 “走吧,跟我们山里走一趟,如实交代,你们到底是鬼子还是汉奸。”胡茬子说完,就命令车把式下车,自己则登上车帮,熟练地赶着大车,向山区的一条岔道驶去。 其余几个汉子,端着枪,监视着车上的人,每个人都背着缴获鬼子的枪支弹药,其中还有一挺轻机枪,顺手放在了大车上。 在不宽的山路上,颠簸而行,七拐八绕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走到近处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个小村庄,有七八户人家。依山傍水而居。村后头还有一间残破的关帝庙,这里就是劫道人所说的山里之地,山间开阔地上,搭起一片军用帐篷,不用问,肯定是部队居住的地方。 山坡林荫里,走出来一个岗哨,一身老百姓装扮,端着一支八一式步枪,枪头上的三棱刺刀闪闪发光,两眼看着赶车的胡茬子,大声问道:“猛张飞,这次收获不小啊,还带回两挂大车,怎么把人家家属都带来了,小心可别又犯群众纪律啊,哈哈哈。” 听着岗哨的话语,言外之意,这个胡茬子犯过群众纪律。 “走吧,你们两个跟我走,另外两个在操场上等着。”胡茬子大声吩咐着。 “凭什么啊?我们四个是一起来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兵工厂出身的柱子,一看哨兵的装备和不伦不类的服装,就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随即,高声嚷嚷起来。 “这是哪个小鬼在门外大喊啊?你不知道,首长们,正在里面办公吗?”随声,走出来一名身穿灰色军服的青年干部。 “报告孙股长,我们抓到了几个懂日语的汉奸。”胡茬子话音未落,只见,这名干部,就一脸兴奋地跑向王三七,大声喊道:“三七,就你这个头儿,背过身去,我孙成龙也能认得出来,哈哈。” 说着,孙股长就走上前去,与王三七紧紧握手,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场极为难得的久别重逢。 “怎么,我们军区的侦查英雄,王三七来了,肯定是有大事了。”随着声如鸣钟般的嗓音响起。一个身材不高,穿着衬衣,挽着袖子的中年干部,健步走了出来。 “报告司令员,三七因有任务,路过此地,敬礼。”三七说着,全身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这个三七啊,那个……什么……?我看咱们还是屋里说吧。”当抗敌支队司令员的目光,看到身旁站立着,有如大家闺秀般的秦医生的时候,话语闪烁其词,连忙就想转身进屋。 “等一下,司令员同志,把你的衬衣解开,我要检查一下你右胸的枪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上一次就让你给跑了,跟我们医护人员也搞游击战,难怪鬼子都叫你游击魔王。”秦医生一脸气愤地说着,上前一步,抓住了司令员的右臂。 “哎,妮子,莫抓,走不脱。”说着,司令员只好在院内树荫下,一个放置的树墩上,乖乖地坐了下来。 此时,王三七则招呼柱子和二娃,准备把电台卸下来,一来是进行检查,二来给军区发电报,报告行踪。 作为情报侦察专业的孙股长,对此事可是门儿清,熟练地安排王三七他们,把电台搬进关帝庙的配殿,开始架设安装,拍发电报。 秦医生看着司令员右前胸上方有些红肿的伤口,表情严肃起来:“司令员,你的伤口没好,还有炎症,我需要给你打一针消炎针。” “我说妮子,打针就不要了,吃点药行不行啊?”司令员皱着眉头,表情恐惧地说着。 “七零一,这可不行啊,咱们都要听医生的话,毛主席也要听医生的嘛。”和蔼可亲的抗敌支队政委,闻声走了出来,用革命领袖,来压制这个怕打针的司令员。 “不用搬出毛主席,就你七零二的指示,我也要严格遵守,说吧,是打屁股,还是胳膊,妮子啊,下手轻一点,啊?!”说着,可怜巴巴,极不情愿地在秦医生的示意下,解开了裤带,露出了半个屁股。 “去去去,打针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啥,干啥去。”政委把准备看司令员笑话的参谋们,都轰进了关帝庙。 “嗯!鬼子从前面打,这医生从后面打,腹背受敌,很难受啊。”司令员的话刚一出口,就听秦医生厉声呵斥道:“别说话,要是扎到坐骨神经,你负责啊?” 说完,右手拿着针管一掇,就扎了进去,左手二指,不停地轻抚着司令员的臀部,很快就打完了。 “不错,扎的很好,这样吧,咱们受罪就一回,妮子,你把明天的也扎了,我不怕疼。”司令员趴在树墩上,急切地央求着。 “司令员,你是不懂啊,还是故意装的,你把两天的饭,都一起吃了,明天不吃行吗?真是幼稚,还司令员呢?还不快点儿起来,把裤子穿好,让战士们看见,多不好。”秦医生一边整理着医药箱,一边慎怪地说道。 “没想到啊,我们威震敌胆的司令员,竟然败在了心灵手巧的秦医生手里。”政委不无得意地调侃着。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怎么,七零二,你也来一针?”司令员一边系裤子,一边愤愤不平地添油加醋。 “得了,这待遇,还是七零一你独自享受好了。”说着,政委就要往关帝庙里走。 “等一下政委,我给你量一下血压。”秦医生随口又叫住了七零二。 秦医生边量边念叨着:“政委,你可不能再喝酒了,这高压都160了,听到了吗?” “好的,从现在开始,我以党性保证,除非是抗战胜利了,喝欢庆酒,在这之前,我绝不喝酒。”政委一板正经地看着秦医生,不一会儿,两人都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 晚上,在油灯灯光的映照下,关帝庙指挥部里,司令员、政委、王三七和孙股长等人,正围着桌上的一张军用地图,琢磨着开辟红色走廊的任务,此时的司令员,则是一脸严肃,冷若冰霜的表情,令人敬畏。 “军区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在这群孤注一掷,全面进攻的鬼子后面,开展游击战,开辟游击区,很高明啊!” 听着司令员有根有据的分析,大家都全神贯注地静等着下文。 “这样做,既不给国民党以抢占地盘的口实,又能有效地打击鬼子,还能让全国更大范围的老百姓,都能了解我党的抗日主张,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啊!”司令员是情感交织地娓娓道来。 “七零一,你对三七他们前出探路的计划,有什么建议吗?”七零二在兴奋之余,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紧迫的问题上。他心里最清楚,一提到打仗,这位老搭档,是满脑子的好主意。 “直插五岭,这我可说不好,但是,从我们这里通过,南下桐柏根据地,东南前出鄂豫皖,打到长江边,应该不成问题。湘西又是军区领导的老根据地,虽然,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是,三零一首长,一定会在长江以南,从敌伪顽手中分出一杯羹来。” 说到这,七零一的表情为之一紧,叹息着说道:“只可惜,我党过去犯的左倾错误,造成了井冈山根据地的丢失,要不然,在湘赣边界再有一块根据地,南出华南,可就方便多了。”司令员的话语,令所有在场的干部们,都唏嘘不已。 “是啊,我们党也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一步步地成长壮大起来的,自从有了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才能够持续发展,并大踏步地前进。”七零二回想着往事,发自肺腑地说着自己切身的感受。 “三七同志,我的意见,南下开辟红色走廊的军区部队,可以采取穿插的战术,以根据地为依托,跃进式前进,完成战略前出的任务。让小鬼子一天都不得安生。” 说到此,七零一又略加思索,跟着谈到:“三七啊,我建议,你们的侦查重心,向长江以南推进,尽快联系同情和支持抗日的各方力量,为我军前出打好基础。”看得出来,司令员的思绪,早已经飞越到了涛涛长江以南,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随着二娃电键的抖动,经过实地分析和集思广益的侦查方案(当然,主要是司令员的建议),搭载着电波,飞向了黄河以北的军区指挥部。 …… 军区谍报室,坐在电台前,带着耳机,一头短发,眉目清秀的齐小婉,正在悉心收听着,从豫西山区发来的电波,她聆听着,再熟悉不过的发报手法,仿佛自己的老师,李启富就在眼前。 开始发报的速度,在七、八十个字符左右,后面是越来越快,很快,就达到了一百二十以上,小碗是一刻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阿拉伯数字,深怕出现差错。 随着收报的结束,小婉深情地按着电键,表明收悉。随即,立即报告机要科长取走电文,一刻不停地转往译电室。 此时,在军区指挥部里,身形消瘦的三零一首长和中等身材的三零二首长,以及沉稳刚毅,代号三零四的魏副政委,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张缴获日军的中国地图。 “报告,信鸽发来电报。”说着,精干的参谋长,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把手中电文,直接递给了三零一首长。 三零一看着电文,参谋长随手把一个小红旗,放在地图上豫西抗敌支队所在的山区之地。 “三七他们进展的不错,这个电文内容如果我没猜错,肯定是七零一的主意。”说着,就把电文递给了三零二。 “好嘛,这下可好,三七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前出到长江以南了。”三零二看着电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参谋长,给总部发报,请求派信鸽小组前出长江以南,特请示长江局,给予支持与帮助。”三零一洪亮的声音,在指挥部里回荡。 …… 十天后,长江中下游皖江地段的一个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翘首期盼着,开往湖南岳州的客轮。 只见,一身白色西装革履的大个子俊朗青年,戴着礼帽、墨镜,身旁一个头缠发纂,身材苗条,一身藏蓝旗袍的时髦女子,手挽着这名男子,他们时髦优雅的装扮,不时地,吸引着码头上往来客人,羡慕的目光。 在他俩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打扮的跟班,一个是戴着眼镜,手提行李箱,一身灰布长衫,先生打扮的青年人。另一个则是挑着担子,担着两只大皮箱,一身粗布打扮的青年伙计。 此时的长江河道上,时不时地,会有小火轮往来穿梭,码头外面的广场上,手持三八大盖步枪的日本鬼子,不停地往来巡逻,码头上,几个伪军,正在对准备上船的旅客检票验票。码头的广播里,随声播放着轮船到港和离港的信息,此刻,就听到喇叭里,响起了开往岳州的轮船,开始登船验票的通知。 听到消息,这个站在码头,带着墨镜的大个子商人,伸手一比划,先生打扮的跟班和挑担的伙计,就开始排队,等候验票。 “别挤,挤他妈什么啊?再挤,都他妈掉到长江里去喂鱼了,往后站!”负责验票和维持秩序的伪军,大声叫骂吆喝着。 “嗯?这位先生,你们准备去哪啊?”一个伪军看着等在一旁,一身装束不俗的大个子和时髦女子,语带巴结地探问道。 “这位军爷,我们是准备登船前往岳州。”风度翩翩的大个子王三七,彬彬有礼地开口说道。 “有票吗?”伪军跟着问道。 “有票。”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从大个子身边,穿着时髦的秦玲口中,飘了出来。 “先生,你们请走这边的优先通道,提前登船吧。”这位负责检查验票的伪军,点头迎合地说着,并且伸手,示意三七他们走旁边的通道。 王三七撩开衣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袁大头’,递给了这个伪军。随即,招呼队列里的先生和伙计,跟着他们,走优先通道登船。 …… 等他们来到客轮的头等舱,坐定之后,四张左右上下铺,正好提供给四人歇息。挑着担子的柱子,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皮箱,放在舱房紧里面,随即,与二娃一起,盲无目标地,望着舷窗外面等待登船的队列。 随着登船的客人陆续上船,码头播音室的喇叭,开始广播播放道:“前往岳州的旅客,请尽快登船,客轮将在五分钟后起航。” 此时,就见一个头带鸭舌帽,带着墨镜,一身银灰色西服,风度翩翩的青年人,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匆匆地走向检票口,他成为了,最后几个登上客轮的旅客之一。 随着‘呜……’的一声长鸣,开往岳州的客轮,徐徐离开了皖江码头,轮船上的乘客都能感觉到,轮船随着发动机的启动,而微微地颤动着。 “王掌柜,这坐火轮可比坐帆船舒服多了,看啊,床铺上方还有电风扇,凉快多了!”柱子是第一次坐轮船,一脸新奇地四处张望。 “是啊,长江的水量,可比黄河大多了,要是我们还使用风帆船顶水上行,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三七望着舷窗外滔滔不绝,滚滚而去的长江水,不无感慨地赞叹着。 “是啊,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决不能让鬼子强占了。”秦玲解开了缠在脑后的发攥,随着激昂的话语,一袭长发,如飞瀑一般,洒落下来。 ‘砰砰砰’,传来了三声轻巧地敲门响,柱子闻声,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包间房门,一位身着蓝灰色旗袍,脚穿长筒白袜,黑色带判儿布鞋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印花铁皮暖水瓶,微笑着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