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深夜除恶人 当西坠的太阳收起了最后一抹光辉,越来越浓的暮色笼罩着大地时,高山县城里的人们便早早关了大门,熄灯将息了。在朦胧的夜色里,岜思山脚下的小小山城如同画家调色板上的颜料,浓一块淡一块的堆集在那里。那一间间低矮的房屋散落在山坡上,像一个个雨后突然冒出的野香菇。 夏日的夜晚,夜幕虽已降临,但白天滞留的热气却没有马上退去。从岜思山上潺潺流下来的溪水,带来了一股凉气,驱散了溪边的热气,给为数众多的小生灵辟出一方净土,它们聚集在溪边的杂草丛中欢快地鸣叫。原野的小精灵莹火虫们此刻正是它们自我表现的好时光,于是,三三两两的在黑暗中潇洒地闪着微光,星星点点,时隐时现。 胡志诚根据罗元元提供的地址,对韦德宏的住地进行了两次实地勘查,制定了周密的行动方案。 那天,罗元元一直在警察局门口蹲守。天黑之后,罗元元回来报告说,警察局长韦德宏已经往西来街去了。胡志诚和孙卫民听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今天晚上,我们就送他上西天去。” 两位好汉在小西街孙记药铺里密谋大事。关上药铺门,回到堂屋里,胡志诚镇定地对孙卫民说:“这是我们在高山县第一次除恶行动,我们要力争做得干干净净。”。 三人精心乔装一番,罗元元穿着破旧衣服仍扮作乡下穷妹子,孙卫民还特地用一块粘胶在她的眼角做了一块假伤疤,并把她白嫩嫩的脸涂得黑黝黝的,胡志诚和孙卫民则穿上夜行装,并备好一块蒙脸的黑布。看看天色尚早,三人面对面呆坐了好久。兰兰知道他们今天晚上要出去做大事情,可能与那个警察局长有关,但具体要做什么她并不知道。罗元元第一次参加行动,却显得少有的镇定。这女娃从小跟着她妈妈吃尽了人间的苦头,显得比一般的同龄人成熟很多。 孙兰兰给大家做了夜宵,瞧着墙上的挂钟快到十点了,她就端出来叫大家吃点夜宵。吃完夜宵,大家在焦虑中终于等到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三人顿时精神振奋地起身举着灯走进卧室,关上门,从床底下掏出两支手枪,胡志诚和孙卫民各自将手枪插在身后腰间,罗元元则将一把尖刀藏在腰间。这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他们拿枪去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按照计划,今晚的行动并不打算用枪。胡志诚十八岁当兵,前前后后在部队里干了八年,凭他的身手,要对付一个警察局长,简直就是老鹰抓小鸡仔。只是,他们对警察局长不知底细,还有他的勤务兵可能也是个硬茬,要是遇到反抗,得有两手准备。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开枪。”胡志诚再次强调一次。 三人悄悄模到西来街,只见那院墙并不是很高,要进院子不是很难。不过胡志诚早就探明,里面的房子很严实,硬闯进去恐怕不行,只有从正门进去最为稳妥。 罗元元来到地方便依计而行,从院墙翻进去,落到院里后悄悄摸到角落的鸡笼旁边,正要伸手掏鸡,一个人影来到她身后,低声喝道:“别动。”其实,罗元元刚一落入院内,就惊动了那个黑影,因为罗元元落地时动静不小,她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正是引他过来抓住自己。 罗元元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那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罗元元一看是个高大的男人,也不挣扎,只是“哎哟”地叫唤了一声。这一声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大声也不能太小声,要刚好让房间里的人听见却又不让院外街坊邻居听到。 “哎哟”,“哎哟”罗元元又叫唤了两声,那高大男人低声喝道:“不许叫唤,跟我来。” 这时,房间里传出了声音:“马瑞文,怎么了?外面有什么情况?” 那高大男人应道:“局长,没事,是一个来偷鸡的小毛贼,我已经抓住她了。” “抓住就行,先把人绑了,明天再审。”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韦德宏这老贼在高山县横行多年,一向认为整个高山县都是他的天下,只有他去找别人的麻烦,没有任何人敢找他的麻烦。一个偷鸡贼他自然没当回事,继续抱着姘头睡觉才是最重要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晚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罗元元被那个高大孔武的马瑞文拉进一间厢房。马瑞文凭感觉就知道手里抓的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根本不放在心上,低声吓唬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翻墙偷鸡,不要命了你。” “我偷鸡是不假,可是没偷成,你要拿我怎么样?” “咦,嘴巴还硬。”马瑞文双手抓住罗元元想看清她的脸,罗元元却使劲挣扎,扭着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罗元元欲使出分筋错骨功夫,却被马瑞文紧紧抓住双手,那手劲把罗元元的骨头都差点捏碎了。罗元元情急之下低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马瑞文疼得唔唔地叫唤。罗元元这才挣脱了他,脱门而出。马瑞文也赶紧追出来,罗元元就在院子里转圈跑,然后随手抓起一根木棍,与马瑞文对峙着。 这么一闹,房间里的人彻底被闹醒了,声音从里面飘出来:“马瑞文,你搞什么搞啊。” 马瑞文压低着声音应道:“没事局长,我收拾得了她,你放心休息吧。” 罗元元也压低声音说:“你再敢碰我,我和你拼命。” 马瑞文心想这女娃子也是做贼心虚,不敢声张,于是胆子大起来,朝罗元元猛扑过去。罗元元照他身上打了一棍,却好像打在木桩上,连动都不动一下。 马瑞文再次抓住了罗元元,正使劲往房间里拖,突然后脑勺遭到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胡志诚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了。他示意罗元元去开大门,把在门外把风的孙卫民叫进来,自己迅速把那个大汉马瑞文拖进房间,收了他的枪,拿出早就备好的绳子将他捆个结实,并用一块毛巾把嘴巴堵上。 这时,房间的正门打开了,警察局长韦德宏披着件衣服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枪,四处张望:“马瑞文,你怎么样啊,那偷鸡贼在哪?” 突然,一支冰冷的手枪抵住了他的后脑勺:“别动,动一下就把你的脑袋打烂。” 韦德宏乖乖把枪举了起来。只见从阴影里又走出一个蒙面人,伸手取了他的枪。那是孙卫民。孙卫民随即把韦德宏的枪交给了罗元元。 胡志诚和罗元元把韦德宏押进房间,孙卫民继续在门外把风。床上的女人见有人拿枪抵着局长的脑袋,吓得浑身筛糠。 房间内灯光很昏暗,但罗元元还是机警地用一块黑布遮了脸,然后举着枪指向那个女人。 “好汉到底要干什么呀,如果想劫财,家里有的你尽管拿去。”韦德宏倒是很干脆,并示意姘头赶快拿钱。 那女人从床头柜里鼓掏了一阵子,拿出一包大洋递给了罗元元。 罗元元接过来掂量掂量,只觉沉甸甸的,也不知有多少。 “这是一百块大洋,”那女人说,“家里就有这么多,全给你们了,快放人吧。” “没那么容易!”胡志诚冷冷地说。 韦德宏看到胡志诚还很不满意的样子,向那女人催促道:“再拿。再拿。” 那女人又从柜子里摸索一会,又拿出比刚才更大的一包大洋。 “老贼,今晚你就算拿出再多的银子也救不了你的命。”胡志诚的话比冰雪还寒冷。 “那好汉到底要干什么呀?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老贼,我问你,你凭什么枪毙了那坡村的阿山夫妇。” 胡志诚厉声问道。 “他们私通共匪。”警察局长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瞪大了双眼看着胡志诚,“你们,你们是……” “一点没错,我们正是你们所说的共匪。但是,阿山夫妇并不是共匪,只是我们有一位同志临时住到他们家几天,他们也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就这样枪毙了两个无辜的群众,你这是草菅人命。” 韦德宏听着这几句话,早已魂飞天外,不住地瞌头认罪:“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为了邀功,就随便把人诬为共匪。求好汉放过我一马,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罗元元无比气愤地说:“你这个人好歹毒,为了邀功,就随便杀人。阿山叔和阿婶多么善良,多么老实,我在他们家住几天,他们就像我的亲叔叔亲婶子一样,待我很好,对这样的人,你说杀就杀,你还有人性吗?” “你身为高山县警察局长,本该为老百姓主持正义,你却黑了心肠,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你这种恶人真是不该活在世上了。”胡志诚的口气依然冰冷。 突然,韦德宏一跃而起,扑向胡志诚。胡志诚猝不及防,被他扭住了拿枪的手。本来韦德宏根本不是胡志诚的对手,可是韦德宏此时是拼命一搏,突然暴发了超出一般的力气。两人扭在一起。韦德宏突然像一只疯狗似的张嘴咬住胡志诚的手。 罗元元看到胡志诚被咬,她的心不觉一紧。相处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两人还没有肌肤之亲,但早已心心相印,气息相通,她已经把他当成最亲的人。此刻,她仿佛看到最亲的人被恶狼撕咬,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从怀里拔出一把尖刀,猛地插入韦德宏的后背。韦德宏还是没有松口,罗元元拔出带血的尖刀,又用尽全身力气猛插下去。这一次她是胡乱插下去的,却从韦德宏的肩胛处插入了脖子,血便从韦德宏的嘴里渗了出来,韦德宏终于慢慢松了口,软绵绵地栽在地上。 胡志诚看着自己的手臂,被生生咬出了几个血洞,疼得直皱眉。 罗元元举起带血的尖刀又想杀了那个女人,胡志诚赶快制止她:“不要杀她。” 罗元元不解地问:“这种女人也不是什么好女人,留她干啥。” 胡志诚说:“我们不能滥杀无辜。如果我们随随便就杀一个人,那与这个恶毒警察局长有什么区别?” 罗元元这才抚着他的手臂看,心疼得流下了眼泪。 胡志诚叫罗元元把那女人绑在床头,并往嘴里的塞了一把毛巾,对她说:“我们是红军游击队,明天,你到县长那里,把今晚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如实告诉县长。” 那女人使劲地摇头:“呜呜呜,呜呜呜。” 胡志诚说:“叫你说你就说,我就是要让县长知道,在高山县并不是都由国民党反动派一手遮天。在高山县城,还有一支红军队伍,专门铲除为害乡里的恶霸。” 罗元元去扒拉一下刚才那女人掏出钱的柜子,又得了几大包银元和一支手枪。罗元元喜出望外之余,还在柜子里发现一个精美别致的小盒子,打开一看,内有一物,甚是精美。罗元元不知何物,便叫胡志诚去看。胡志诚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把翠绿色的玉如意,盒子里还附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隶书工工整整写着两句诗:“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胡志诚也不解其意,但见玉如意质润如脂,琢饰精美,吉祥图案,丰富多彩,似乎价值不蜚,便叫罗元元也一并拿走。 胡志诚从一包银元中拿出十块大洋放在床上,留给那女人,便悄悄地撤离。 这一次行动,除掉了恶贯满盈的警察局长,还缴获三支手枪,一千多块大洋,胡志诚也是大喜过望。但是,只因那把玉如意,日后他和罗元元一直被人追杀,这一点他却是始料未及。 卷一 第二章 案情迷雾重重 第二天,西来街来了许多“白腿乌鸦”,引来了众多百姓的围观。 高山县城的百姓对警察没有什么好感,见他们身穿黑色制服,戴着黑色大盖帽,腿上却绑着白色绷带,便给他们送了个“白腿乌鸦”的外号。 围观的百姓很快就得到一个令人惊悚的消息:警察局长在姘头家里被杀了。 人们第一感觉便联想到了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岜思山女匪的传说。 警察局长被杀,这在高山县绝对是爆炸性新闻。此事非同小可,警察局的人马上向县长报告。县长韦保宁惊闻噩耗,马上赶到了现场。不明就里的人以为韦县长非常勤政爱民,其实这位县长与警察局长除了上下级关系以外,还有另外一层鲜为人知的重要关系,他们是早年拜过把子的兄弟,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两人联手做了不少生意。因此,县长对案情格外重视。 现场勘查很快结束,摆在警察面前的事实是,韦德宏是被人用刀杀死在自己房间里的。家里除了钱被洗劫干净以外,其它东西都没什么损失,也没有现场打头的痕迹。 韦县长首先把韦德宏的姘头叫来问话:“那匪徒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家的房子很严实,难道有人有钥匙开门?” 那女人说:“不是有人有钥匙开门,是他听到外面有动静,起来开门,那个劫匪就跟着进来了。” “你看清楚了吗?杀死我的警察局长的是什么人?” “是那个女匪!我亲眼看到,是那个女匪用刀杀死他。” “那女匪长什么样?” 那女人摇摇头:“没看清楚,她拿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不过,我看到她左边眼角有一块疤。” “眼角有一块疤!”县长韦保宁沉吟了一下,“你们总共有三个人,怎么就让一个女匪都给制服了呢?平时不是还有马瑞文跟在左右吗?昨晚马瑞文不在?” “他们有两个人。他们进来的时候,没见过马瑞文的影子。怕是马瑞文先被他们杀了。” “胡说,”县长有些恼怒,“马瑞文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真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人急忙分辨,“手里拿着枪指着局长,他们都用黑布蒙着脸。” “两个人,一男一女。”县长若有所思,“这就对上号了,应该就是他们。” “县长,你知道他们是谁?” “我知道还来问你干嘛?”县长没有好声气,“你亲眼所见,却又说不出什么线索来,叫我去哪找到他们?” “县长,他们抢走了我所有的银元,两千多块银元啊,这叫我以后怎么活呀,县长,你得给我作主啊!”那女人竟号淘大哭起来。 “你男人死了你倒不伤心,只伤心你的钱!”县长恨恨地骂道,接着又问,“你男人是不是藏着一把玉如意,它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那女人知道说了不适宜的话,急忙收住了哭声。被这么一问,却有些懵懂了。 “什么是玉如意?我不知道。” “就是一块玉器,带长柄的,中间弯曲,像一把用来挠背的工具。” “哦,那个呀,有。前几天他刚拿回来的,还用一个小盒子装着。” 韦县长眼睛突然为之一亮:“对,那东西在哪?” “被那个女匪拿走了。” 韦县长眼睛顿时失去了光芒,悲叹道:“唉呀,坏了坏了,这下子出大事了,完了完了。”县长显出一脸的沮丧和忧虑,旁人却听得莫名其妙。 “那东西很值钱吗,县长?”那女人陪着小心问。 “唉,说了你也不懂!那玉如意牵扯到的财富比你那两千块大洋不知要大多少倍,怎么就不知道藏一藏呢,你这个蠢女人!” “平常我们就是这样藏东西的,从来没有丢失过呀。”那女人嘟哝着分辩道。 “算了,不跟你啰嗦了,只怪我太信任他。” 韦县长接着叫了马瑞文来问话。 “大概是夜里十二点左右,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起来查看。”马瑞文努力回忆着事情的经过,“我看到一个人影摸到鸡舍旁边,便确定是个来偷鸡的小毛贼,我悄悄走过去,一把就抓住了她,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混蛋!”县长大声喝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却把你给打晕了,还绑了你的手脚,再进去把局长给杀了。你是局长的保镖,局长死了,你该当何罪?” 马瑞文一下被骂懵了,吞吞吐吐地说:“真……真的……是一个小丫头,我都抓到她了,那身子软软的……我不是被那小丫头给打晕的,是有人从后面偷袭了我。” 听闻此言,韦县长更是火冒三丈:“你抓到了一个小丫头,一抱,身子软软的,就想入非非了,是不是?结果被人从后面偷袭也不懂。你就是一头蠢驴!” 马瑞文被骂得不敢再开口言语。 除掉了警察局长,狠狠地打击了高山县的恶势力,胡志诚第一次可谓旗开得胜。事后,他又和罗元元回到了岜思山上养伤。 罗元元说:“那天被韦德宏的卫兵马瑞文拿住,我差点没挣脱,那家伙功夫也真了得。” 胡志诚说:“趁我们在山上疗伤的工夫,我再指点你一门功夫呗。这功夫叫‘沾衣十八跌’,你要不要学?” “学,当然学。”罗元元高兴得两眼放光。 胡志诚说:“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教你识字你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一说教你功夫你就高兴。” 罗元元做了一个鬼脸来因应他。 “这门功夫也不是那么好学的。”胡志诚提醒说,“学不好我照样用竹枝抽你!” “抽吧,我的皮很厚,不怕你抽。”罗元元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于是,罗元元又在胡志诚的指点下练习“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什么“斜步单鞭”、“玉女穿梭 ”、“晾翅弹肘”、“拧腰砸臂”、“勾腿拍背”、“野马撞槽”,罗元元凭着出色的天赋,都一一学会了。 胡志诚说“沾衣十八跌的练习要求是‘以意领劲,整体合一’,它的口诀是:‘手到脚不到,鬼也打不到;手到脚也到,神仙也跌倒’。单练时讲究‘无人似有人’,以意行拳;与人过招时要求‘有人似无人’,要胆大心细。‘抓、拿’只是初级水平,而‘沾’才是上乘功夫。你要练成上乘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罗元元说:“知道。我每天勤练就是。” 韦保宁把破案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韦桂忠现任警察局刑警队的队长。 “首先,你须谨记,千万不可伤了那女匪的性命。”县长极其严肃地对儿子说。 “我正想集中全县警力,上山把那几个毛贼给剿灭了,您却要我不可伤了那女匪性命,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韦桂忠百思不得其解。 韦县长强调说:“你先别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就行。这件事你先别声张,先带两个心腹悄悄地摸底,找到她的栖身之处,再发动突然袭击,一定要生擒了她,夺回那把玉如意。” 为了便于破案,他向儿子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概是五个月前,民防团二中队苏宏祥队长曾在高山县城的街上被一个小丫头抢去一把枪,副队长在中队室里也被抢了一把枪。当时他们也是一男一女共同配合作案。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韦桂忠马上去找到了那个叫苏宏祥的中队长。 “那天,我一个人在街上巡逻,有一个小姑娘在我面前边走边东张西望,与我撞了个满怀。”苏宏祥显然对这件事还记忆犹新,“我看她是一个小黄毛丫头,并未在意,没想到她突然偷走我腰里的手枪,扭头就跑。我刚追赶了几步,却见她把枪交给了一位男子。我看到枪已在别人手上,追过去要吃亏,便没有追过去。那个男的拿到枪反来追我。我急中生智,往城外山上跑去,那里有树木,便于隐蔽,这才逃脱了那土匪的魔爪。” 韦桂忠觉得已经找到了非常有效的线索,沿着这条线索找到这两个人,案子就可破了。 “那你看清那一男一女的真面目了吗?” 苏宏祥却摇头说:“当时事发突然,现在又过了些时日,记不清他们的脸面了。只记得那个女贼应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那个男的年纪略大些,可能有二十多岁了,身材蛮高大壮实的。” “从那以后,你再次遇到过他们吗?” “没有。那怎么可能呢。从那以后,他们逃得无影无踪。” 副队长倒是提供了一些比较有价值的线索:“那天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女的穿得光鲜亮丽,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或者更小,男的是个下人,一进来就拿枪顶着我,把我的枪也抢去了。看起来那个男的是个惯犯,玩枪很多年了,肯定是土匪无疑。” “那女匪长什么样?是不是眼角有一块疤?” “眼角有一块疤?这个倒没看出来,或者当时没注意。” 韦桂忠有些不解:“听说这事发生在五个月前了,可是,我们警察局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嗨,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民防团丢失了一支枪呗。”苏宏祥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有上报,是副队长悄悄报告了县长。大概是县长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没有追查此事。” “这是大事情!”韦桂忠严肃地说,“这说明在高山县城有共党分子在活动。” “不会吧?”苏宏祥仍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那么,警察局长不明不白地被杀,你又怎么解释?” “土匪谋财害命。”苏宏祥胸有成竹地说,“听说当晚被劫去了两千多块大洋是吧,这不是明摆着吗,土匪就是冲着那两千块大洋去的。” “未必。”韦桂忠并不同意这种看法,“你听说了吗?最近共党在江西和湖南闹得很凶,说不准哪天咱高山县也闹起红潮来,那麻烦可就大了,我们不可不防啊。” 对于这位县长公子的担忧,苏宏祥只是将信将疑。 “前一阵子不是说在七里村出现过一次女土匪吗?后来那坡村也说有女土匪出现。我看就是那个女土匪干的。”苏宏祥十分有把握地说。 “也许你说的没错。”韦桂忠说。 韦桂忠叫来一位画匠,根据民防团二中队两位队长的描述,画出了女匪的头像。他便拿着这张画像到七里村叫那位瓜农辨认,再到那坡村叫几个村民辨认,终于确认在这几处出现的是同一个人。韦桂忠又在城里秘密寻访,经过半个月的访查,终于理出了个女匪的大致轮廓: 这位女匪半年前还在高山县城里要饭,有时还干些小偷小摸。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已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女土匪,其中的变故,谁也无从知晓。 卷一 第三章 苦命孤女 罗元元之所以在这半年间发生了巨大变化,是因为她遇上了胡志诚。 半年前,胡志诚只身一人回到家乡,父母已经不在,家也没了,他不知从何处着手开展工作。 那天,胡志诚坐在高山县城小西街的一块青石板上,眼睛盯对面的一个店铺。那是孙卫民的店铺。它要过去与他接头,于是先在这里观察一阵子。 胡志诚坐在孙记药铺对面,佯装在观看别人下象棋,实则用眼角观察着孙记药铺进进出出的人。他看见一个穿得很破烂的小姑娘出现在药铺门前,只见她进去转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故意与一位大婶撞在一起了。就在那一瞬间,小姑娘的手伸进了那位大婶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那位大婶毫无知觉,依然往药铺走去。胡志诚却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原来这小妮子是个小偷! 那小姑娘得手以后匆匆走到了一个墙角,掏出小布包打开来看,里面有两枚银元。小姑娘脸上眨起来喜悦的神色。突然发现有个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扭头就跑,可是,手臂却被抓住了。 胡志诚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小姑娘一急,低下头对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胡志诚没有松手,而是手上稍稍用了力,那小姑娘马上痛得赶快松了口,眦牙列嘴地叫道:“痛死我了。”胡志诚看了看手上的牙印,说:“再不老实,我加点力,你的骨头就碎!” “干什么?我又不是偷你的!”小姑娘说。 “你怎么能偷人家买药的钱,说不定正有一个人等着这药回去救命呢,你这不是要害别人的性命吗?快去,给那位大婶送回去。”胡志诚低声地命令道。 小姑娘乖乖地回到了孙记药铺。只见那位大婶正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天杀的啊,雷怎么不霹了这种人啊!我娘命苦了,我好不容易借了两块大洋,刚要给我娘买药回去治病,不知哪个天杀的,竞偷了我的钱。你要害死我娘啊。”那女人只顾闭着眼睛干嚎,却没有注意到,小姑娘走到了她跟前。 小姑娘把小布包递了过去:“诺,还给你吧。” 那女人睁开眼一看,扑上来抓住小姑娘就一阵暴打:“我打死你这个贼!我打死你这个贼!”小姑娘也哇哇大哭起来。 胡志诚上前隔开了她们,说:“这位大婶,行了,打两下解解气就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别打坏了。” 那女人还不解恨,又骂道:“这种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打死了才活该。” 小姑娘益发哭得伤心,两肩一耸一耸的,漂亮的小孩子脸蛋上挂着两行清泪,显得楚楚可怜。 胡志诚陪着她走出了孙记药铺,将她带到一个小饭馆。 “饿了吧,没钱买东西吃是吗?” 小姑娘使劲地点点头。 胡志诚在一个小饭馆里叫了两碗饭,不等胡志诚开口,小姑娘抢过一碗饭来,抓起筷子便狠命地往嘴里扒饭,转眼间就把一碗饭吞到肚子里了。眼睛还直勾勾地盯胡志诚手中那一碗。 胡志诚还没动筷子,看她还很饿的样子,便把自己那碗也推给她,小姑娘毫不客气,把另一碗饭扒了一大半到自己碗里,又狼吞虎咽起来,三口两口的全吞了下去。 胡志诚正要把剩余的饭全给她,她却摇摇手说:“饱了。” “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天。” “怪不得,饿成这样。你爸妈呢?” “没了。” “爸妈都没了?” “我从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谁,是妈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前几天,妈妈也死了。” 原来是个孤儿。胡志诚仔细端详着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怜悯之意。虽然刚才小女孩做了小偷,但是胡志诚却看出这个小女孩本性不坏。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胡志诚练就了一项看人的本领,看人一看一个准。他看人最重要的是看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透过人的一双眼睛就能看出其内心的好坏。他从这个小女孩的眼睛里看到,她仍有一颗澄澈的心灵。 “你这日子怎么过呀?” 她只是摇摇头。 “要不这样,你这两天跟着我做点事,我给你饭吃,怎么样?” 小姑娘又使劲地点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没名字,村里的人叫我东丫头。” 胡志诚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一脸稚气的少女,发现她长得很好看,脸如鹅蛋,珠圆玉滑,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犹如秋水般清澈明亮,这眉毛脸蛋显示的分明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少女,身体已发育成熟,虽然身上穿得很破旧,但是宽大的粗布衣服也掩盖不住她的妙曼的身材。一头蓬松的乱发掩盖了娇嫩的脸庞,让人误以为只是一个粗俗丑陋的乡村野丫头。 经过一翻考察,胡志诚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 据村里的人说,小姑娘的母亲原是广州的一个青楼女子,被本地的一个姓危的小财主带回家,生下了她,但财主知道这女娃其实不是他的骨肉,所以她没名没姓,村里人就叫她“东丫头”,意思是从广东来的丫头。村里的人一直对她们母女俩很不屑。唯有危家的一个大户亲戚比较看得起这母女俩。那亲戚是当地的大地主,有钱有势。对这苦命的娘俩却照顾有加。老财主叫许光第,是个前清秀才,不仅识文断字,还会给人相面。他特别喜欢这小姑娘,说她漂亮聪明,是个奇女子,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但许光第的黄脸婆却道破了天机,说其实许光第是个老色鬼,看上了小姑娘母亲的美色,想沾腥儿,所以处处照顾她母女俩。不过许光第的两个儿子对小姑娘是真的好,这一点村里人都知道。前几年姓危的财主突然病死了,危家的人硬说是她母亲害死的。母女俩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只好流浪,四海为家。只要给口吃的,她母亲就可以献身。三天前,母亲也死了。十五岁的她只好独自上街,看样子只能卖身糊口了。她娘生前还把自己的妙手空空之技也传给了她,于是,她偶尔也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胡志诚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可怜,如果扔下她不管,她势必只能干些偷偷摸摸的事。自己把她带在身边,虽然多了一张吃饭的口,但是有这么一位小姑娘在身边,也可以给自己的身份做一些掩护。他们可以扮成兄妹,大哥哥带着小妹妹走亲戚,说出来名正言顺。 胡志诚给小姑娘换了一身干净的土布衣裳,从此便将她带在身边了。 鉴于近来情况比较复杂,他无法确定孙记药铺是否已经遭到破坏,连续观察了好几天,心中还是没有底。于是,她要这个小姑娘先去探探路。 小姑娘走进药铺,问掌柜的:“老板,我叔叔有一批在山里捕到的毛鸡,你们店收不收?” “毛鸡?活的还是死的?”掌柜问。 “已经晒干了。”小姑娘说。 “让你叔叔拿来吧,当面验货才能确定收还是不收。” “不是本地货,是外地的。” 掌柜的警觉地问:“你叔叔是要换钱呢还是换货?” “这个,他没说。” 掌柜的看看四周,对她说:“那你回去告诉你叔叔,叫他放心过来吧。我这里的买卖,价格很公道。” 小姑娘便回来了,将老板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了胡志诚。 胡志诚终于来到药铺的柜台前面。 “老板,我有一批在山里捕到的毛鸡,你们店收不收?” “活的还是死的?”掌柜问。 “已经晒干了。”胡志诚回答。 “那你拿来吧,当面验货才能确定收还是不收。” “不是本地货,是外地的。” “请问,你是要换钱呢还是换货?” “换药材。” “要换什么药材?” “熟地和当归。” 掌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那好,请客官随我到楼上谈吧。” 胡志诚终于联系上了组织。 胡志诚回乡发展革命力量,第一个发展的革命力量却是一位少女。 胡志诚对小姑娘说:“你不用再叫东丫头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呀,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你妈有名字吗?”胡志诚问。 “他们叫我妈是东婆子。” “东婆子?没有名字?” 小姑娘摇摇头。 “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你妈妈姓什么叫什么吗?” “哦,我记得有一次听妈妈说,外公姓曾,我妈应该就姓曾吧?” “姓曾。”胡志诚沉吟了一下,“不如你也随妈妈的姓吧。” “我也姓曾?不对,我记得妈妈临死时好像跟我说过一句话,说我的名字叫罗元元。她当时快断气了才跟我说这些,从来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 “元元?你叫罗元元?”胡志诚沉吟了一下,又说,“罗元元这名字蛮好的,你是个女孩,罗元元这个名字挺好的。” “随你怎么叫都行,反正我也不识字。” “从今往后,我有了一个小妹妹,她的名字叫罗元元。”胡志诚热情地说。 见胡志诚好像在咬文嚼字,小姑娘歪着头问:“你是教书先生吗?” “我读过书,但不算教书先生。” “听你说话,好像很有学问。” “谈不上,读过几年书而已。” “我这辈子最羡慕的是城里那些读书的女孩子。她们居然能像男孩子一样在学堂里读书。” “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见过。听她们说话,都有一套一套的道理,我觉得她们个个都是神仙似的姐姐。” “以后有机会,我可以教你读书的,让你也成为神仙姐姐。 “讲真还是讲假?” “一点没错。不过,现在还不行,这两天我们得去执行一些任务。” 胡志诚第一次带罗元元去高山县城执行任务,住客栈时,他叫老板另外给她开了一间房。 罗元元疑惑不解地看着胡志诚。“你怎么不让我和你同睡一间房?难道你不想和我睡觉?”罗元元虽说只有十五岁,可是对于男女之事,她从母亲那里耳闻目染的,早已经明白就里。而且她的身体也已经算是成熟了,就像一只鲜嫩的桃子挂在枝头,只等着男人去摘了。 胡志诚虽不是圣人,但是他想,自己是个革命者,怎能对这么个小姑娘动邪念? 一晚无事。 第二天,胡志诚带罗元元吃饱了以后,便带她进城去执行“任务”。这几天,胡志诚已经侦察得知,高山县民防团一个中队长经常一个人在街上行动。这个满脸横肉的中队长平时鱼肉乡里,做了不少坏事。胡志诚决定从他身上下手,给那些横行乡里的恶人一点教训。可是,胡志诚苦于没有好办法接近他,于是派罗元元想办法贴近他,要把他引到僻静处,伺机下手抢他的盒子枪。 罗元元听说要她去接近那个挂枪的民防团中队长,竟毫无怯色。她在街上寻见那个中队长后,便笑容可掬地迎着他走上去,走到他面前却假装东张西望,与那家伙撞了个满怀。 那人看她是一个小黄毛丫头,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扶着她的双肩,正想趁机占点便宜。没想到她突然拔了他的盒子枪,扭头就跑。那人刚追赶了几步,却见他把枪交给了一位男子。那位民防团中队长情知不妙,掉头就跑。胡志诚拿到枪,反去追他。那家伙慌不择路,不往城里跑,却往城外山上跑去。胡志诚追到城外,发现那家伙跑远了,便掉头回城。 胡志诚检查那支枪,枪里装了满满的二十颗子弹。 但胡志诚还很不满足。他本想让元元把他引出城外,找个无人之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干掉,既要抢了他的武器,又要让警察无从查起。没想到元元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就掏了他的枪,这事想盖也盖不住了。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干一点大的动静。 他又给元元布置新的“任务”,帮他再多搞一些子弹。他到一个裁缝店里买了一件新衣服,把罗元元打扮得像个富家小姐,他则扮成一个随从的管家模样,直接走进了民防团的大门,嚷着要见中队长。一个自称是副队长的兵丁把他们带进中队长室,胡志诚突然掏出了手枪顶住副队长的腰,又缴了副队长身上的手枪,还逼着副队长交出了一大包子弹和银元。这一天胡志诚不费一枪一弹,缴了两支手枪,一百二十发子弹。 胡志诚带元元回到住处,好好地表扬了她一番。 “你今天的表现真不错。”胡志诚说。 “讲真还是讲假?”罗元元歪着头问。 “一点没错,你真的很勇敢!哎,你怎么竟敢直接从那个队长身上掏那把枪呢?” “他那时候两只手都扶着我的肩膀,只想在我身上占点便宜,根本不注意腰间的枪。我看得真真的,伸手一掏,就掏出来了。”罗元元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这“妙手空空”之技正是元元母亲的绝活。她母亲随姓危的地主过日子,已经多年不用这绝活,后来姓危的地主过世了,她们母女俩被赶出家门,她母亲迫不得已又经常施展这种手段,可惜她母亲人老珠黄,手脚也不麻利了,屡屡不得手。不过她在死前把这绝活教给了这个小姑娘。 “你抢他们的枪来干啥呢?”罗元元问。 “他们都是坏人,他们拿枪是为了欺负老百性。我抢他们的枪是为了自我保护。我们有了枪,就不怕被坏人欺负了,你明白吗?” 罗元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从县民防团搞到手枪和子弹,胡志诚知道在城里待不下去了,于是带着罗元元来到岜思山上,栖身在一个山洞里。这是胡志诚早就选好的山洞,洞口很小很隐蔽,洞内却很宽敞,还有内洞外洞,从外洞进入内洞有一个隐秘的石门,也不知是哪朝那代的人做了机关,石门还可以闭合开启。胡志诚对山洞进行了一些改造,将外洞的通风口用一些大石头堵上,使外洞的光亮度降低很多,这样,陌生人进入这个山洞,往往不会发现进入内洞的石门。 胡志诚给这山洞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莲花洞。 就这样,罗元元变成了高山县城里人们所说的女土匪。 卷一 第四章 父子联手破案 县长韦保宁不断催促儿子韦桂忠尽快找到女匪下落,但又不许兴师动众地查找。 “为什么?”韦桂忠很是不解,干脆想甩手,“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人干吧。” “别的事倒可以交给别人去干,这事却非得你来干不可。”作为父亲的韦保宁对儿子说话总有那么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摆出一付县太爷的姿态。 儿子一向最不喜欢老爷子这一套,在儿子眼里,作为县长的老爷子已经老了,思想僵化,事情总是做得不漂亮,可是说话又老是教训人的语气,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来不告诉他。父子俩平日里其实是貌合神离。 “这事干系重大,我不可能交给别来办。”县太爷再次强调,还是那种神秘兮兮的语气。 “不就是一件刑事案件吗,交给谁办不是办。韦局长死了,警察局还有副局长,交给他办就是了。” 儿子最不忿的正是老爷子过去经常跟韦德宏来往非常密切,却从不让他接触任何机密。他隐隐约约知道老爷子在与韦德宏做生意,但具体做什么,他一概不知。因此,他很讨厌老爷子直接给他布置任务。 “你不懂!你老是这么轻浮,老是跟我作对,我怎么放心把大事交给你来办嘛。”县太爷板着面孔训了儿子几句,转念一想,又说,“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跟我来吧!” 韦县长把儿子叫进密室,严肃地问道:“你还想不想在高山县混?你还想不想继续干你的刑警队长?你到底想不想跟着你老头子发达?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你就老老实实坐下来听我讲。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你就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别再来烦我。” “有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 “我跟你讲,我在高山县经营了这么多年,有很深的根基。我让你当个刑侦队队长,就是要历练历练你。你太年轻气盛,太爱意气用事,这如何能成大器啊。” “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讲,总是把我当小孩。要是韦局长不死,你永远都不会想到我吧?我是你亲儿子,你却只把我当成摆设。” “不。那只是暂时的。现在,正是该你担起责任的时候。你能担得起来没有?” “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要是我们父子联手,在高山县,没什么事做不成的。” 看到父亲郑重其事的样子,韦桂忠乖乖地坐了下来,仔细聆听父亲的教诲。 只因这几句话,让这对一向貌合神离的父子终于联起手来。 在密室里,韦县长悄悄跟儿子透露点其中的奥妙: “韦局长被土匪杀害了,这事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蹊跷。韦局长遇害前两日才从双平市回来,那件事又做得很机密,高山县里除了我和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怎么就有土匪对他下手了呢?难道那些土匪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那些土匪到底是冲着那把玉如意而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按理说,没有人知道那把玉如意牵扯到一笔巨额财富,甚至没有人知道韦德宏手里藏着这么一把玉如意。那个女匪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只是误打误撞?一切只能等抓到那个女匪才能弄清楚。” 韦保宁面对着儿子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韦桂忠抱怨:“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能不能说得明白点,我听得都懵了。” 此时,韦保宁感到无助之极。平时,高山县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是和韦德宏商量着办,没想到这家伙突然说没就没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心想:事到如今,只能和自己的儿子偷偷分析案情了。 “好吧,到了这份上,我还是跟你说清楚为好。前不久,许佳铭回来跟我讲好了一笔买卖,大买卖。”韦保宁终于把话转入了正题。 “他联系上一位河南的古董商,那位古董商有一批宝物要出手。正好,我有一位东南亚的客商对这批宝物情有独钟,两家一拍即合,并且谈好了价钱。于是,我派韦局长去接回这批宝物。因为宝物干系重大,我叫韦局长把宝物接回到高山县以后,先找了个地方把它们安顿好,单等东南亚的客商过来交割提货。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韦局长出了意外。这事真能把人急死。” “到底是一些怎样的宝物?” “具体是什么你暂且不用细究,反正要是这笔买卖做成了,我给你们警察局买好枪买汽车,一切都不在话下。” “那些宝物现在藏在哪里?” “我这不是在为这事焦急吗?”韦县长摆了摆双手,一付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只叫韦局长找个稳妥的地方把宝物暂且藏起来,却不知道他到底藏在哪儿。按理说,他并不知道这批宝物的价值,以为只是一些瓷瓶和玉石之类,他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如何将这些东西变成钱,所以不可能瞒着我的。况且我和他一起做生意二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向我汇报。他只告诉我取宝的信物是一把玉如意。客商来了,凭着玉如意就可以取回宝物。可是,现在玉如意落到了那个女匪手里。” “这可难办了。就怕宝物此刻已经被劫走。” “不可能。高山县地面并不大,如果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一点消息也得不到。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现在,整个高山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些宝物的价值。你算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所以,这事千万不能张扬出去,要是走漏消息,麻烦就大了,只怕连岜思山的老土匪黑面狼也会闻腥而动。所以,这个案子,只能由你来办,你千万不能伤了那女匪的性命,也不得派兵围剿,只能带领你的一两个心腹,悄悄地拘捕,夺回那把玉如意。明白吗?” “明白了。” 第二天,韦桂忠和他的一个小跟班陆振宁脱了警服,换上了便装,上身穿一件青布衫,头上缠着兰色帕巾,俨然一副壮族农村小伙子模样。他们把短枪藏在腰间,却特地找来两杆长长的火铳扛在肩上,扮作猎人,开始上山寻找女匪。 陆振宁是一位刚进入警队不久的小伙子,今年十八岁。他的警察职业生涯刚开始不久,当穿上那套黑色的警服,打上白色腿绷带时,他内心曾鄙视过自己也成了一名“白腿乌鸦”,但他内心的愉悦也是抑止不住的。他永远忘不了第一个出命案现场的情景,在一间破败不堪的土屋里,满地的血,一具尸体躺在床前的地上,已经开始出现尸绿,进屋的尸臭味,让他看第一眼就开始呕吐。队长韦桂忠赶紧将他拖出屋外。第二次出命案现场就是自己的局长被杀,他当时最切实的感受就是,当警察,生命也是无比脆弱的。但内心深处又有一种想尽快找到凶手,把他抓捕归案的企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竟敢暗杀堂堂警察局长。 对于队长提出化装上山侦察的建议,他感到无比兴奋和刺激,一路上总是问这问那。 “队长,那个女匪到底凶不凶?” “凶,当然凶。” “那如果我们遇到她,她先开枪怎么办?我们这两杆长长的火药枪可不趁手啊。” “别害怕,我们扮作猎人,她不会随便朝我们开枪的。” “那这么说,那个女匪还是有善良的一面,并不是随便杀人的,对吧?” “她很可能受了**匪了盅惑,要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干嘛上山为匪。至于善不善良,只有天知道。” “我们为什么要拘捕她?” “因为她是杀害我们警察局长的凶手。” “那为什么不调动警察局和民防团一起上山围剿?” “因为她手里有一把玉如意,是从警察局长家里拿走的。如果派重兵围剿,她狗急调墙,把那玉如意毁了,就不好办了。” “那玉如意是个什么玩艺儿,就那么值钱?” “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哎,你到底有完没完呀?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陆振宁急忙摆手示意:“那好吧,我不问了。” 走了一阵子,陆振宁突然长叹一声,向队长撒娇诉苦:“唉!无聊啊,想想我干警察快半年了,真是无聊死了。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好累好辛苦,有时还好受气,队长,你看,我现在头上都开始长白发了,如果不是为了这次乔装上山侦察,我真的想辞职。但是,我又不敢辞职,人活着有很多无奈,最难过的关是父母这一关,要是我真辞职了,我爸一定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瞧你那点出息。”韦桂忠抚了抚他的头,微微一笑。 “队长,要是我们这次成功抓住了那个女匪,你给不给我记功?” “那是一定的。希望你早日立功。” “好!我一定要亲手把那个女匪抓住!” 卷一 第五章 赵氏三兄弟 铲除了恶人韦德宏以后,胡志诚和罗元元回到岜思山的莲花洞里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高山县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一天,罗元元在闲聊当中偶然说:“那天,在和善堂,那个赵宝祥也是个笨蛋,从始至终都没认出我来。” “怎么,他之前认得你?”胡志诚吃惊地问。 “是。”罗元元说,“那次在那坡村,我出去偷玉米被抓时,其中就有他。可他到现在也没认出我来。” 胡志诚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说:“那好,我就带你去让他认一认,怎样?” “干嘛呀?” “我觉得他们兄弟俩不是什么坏人。他们长年在码头干活,有很好的群众基础,我们的队伍需要壮大,我们正需要他那样的人加入。如果你能说服他们加入我们的队伍,我给你记一功。” “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你真希罕他?” “对,我希罕他,更希罕他身后的那股力量。如果我们引导得好,那将是一股强大的正义力量。” “那天在玉米地抓我的并不是那两兄弟,应该是他们的大哥。我听见那个人叫他们老二老三的。” “找个机会,我们下山去会会他们。”胡志诚说。 转眼间就到了中元节。 中元节俗称“鬼节”,在壮族地区,人们非常重视这个节日。“鬼节”,顾名思义,因节日活动内容与鬼有关而得名。壮族民间传说:人死后都变成鬼,并都到天上去,由“天上”管着;只有到七月“鬼节”才能“放假”回到人间“探亲”。各村各寨过“鬼节”的节日安排各有不同,最具普遍性的是:旧历七月十三日之前,家家户户都搞大扫除,特别是祭拜的用具,让祖宗能够乘兴回来,放心回去。各家把供品备好,如喂肥鸭子,备好活鱼、酿好醇酒、选好糖饼水果等,这样做,一是表达对祖宗的敬重,二是展现子孙能干的治家本事。此外,还要用纸做的房子、衣服、元宝等供于厅堂。把祖宗接回家,一日三餐点香供祭。十四、十五两天全家停止一切农事集中力量搞祭拜活动,包括置办丰盛的祭品,举行肃穆的祭拜仪式,进行热闹的聚餐等等。十五晚上为“送祖”日,把所有的纸供品烧化,以示送给祖先带回去享用。 壮族人视“鬼节”为仅次于春节的大节,正如过年一样,即使家境如何贫苦,这几天还是要割肉宰鸭、隆重祭拜祖宗的。 中元节的夜里,胡志诚估摸着赵贵祥赵宝祥兄弟俩应该都在家里,便和罗元元悄悄来到了他们家。 赵富祥一看见罗元元,马上操起一把柴刀,叫嚷道:“你这土匪还敢来!” 胡志诚走上前去,以快如闪电的手法夺下了赵富祥的刀,并把赵富祥制服了。 赵富祥大喊:“老二老三,你们快跑,土匪又来了!” 赵贵祥、赵宝祥手拿棍棒出现在胡志诚身后。 “慢点动手。”胡志诚放开赵富祥,平静地对他们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打架,要是真的打架,你们三兄弟也不是我的对手,你们三个对我一个,你们拿刀也行,拿棒也行,我赤手空拳就可以对付你们。我保证,我今天不用枪。”他特意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你到底要干什么?”老大赵富祥喊道。 “我首先声明,我不是土匪,我是红军游击队的。” “红军游击队?”兄弟三人摇头不解。 “对。我们这种人,在江西那边叫红军。红军,专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红军与土匪完全不同。你们兄弟三人与土匪有仇,但你们都是穷人家出身的,与红军没有仇,不但没有仇,还是阶级兄弟。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们三兄弟交朋友的。” 罗元元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胡志诚指着罗元元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名叫罗元元,就是一名红军战士。上次她冒犯了你们,现在,请她来给你们赔个不是。” 罗元元上前作了个揖,说:“赵家三位大哥,小妹不懂事,上次做错了,请你们别记恨我。” 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赵宝祥盯着罗元元看了又看,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罗元元故意逗他说:“怎么样,三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赵宝祥更觉得蹊跷:“你这小妮子,怎么那么面熟呀?” “还记得东哥吗?”罗元元提示他。 “东哥?你……你是东哥?愿来你就是东哥,怪不得我总觉得面熟。” 赵贵祥也过来相认:“呵呵,原来东哥是个女娃子。” “那你们还记得温钟老板吗?”罗元元进一步启发。 “钟老板?”兄弟俩把目光转向了胡志诚。 “没有胡子的钟老板,你们还认得吗?”胡志诚笑哈哈地说。 “原来你就是钟老板呀!”赵宝祥大喜过望,拱手说:“失敬,失敬。” “其实我不姓钟,也不是什么老板。我叫胡志诚,现暂任高山县红军游击队队长。” 赵氏三兄弟请胡志诚落坐后,罗元元说:“警察局长滥杀无辜群众,被红军游击队铲除,这事你们听说过吗?” 老三:“听说了,真带劲。” 老二:“原来那事是你们做的啊。” 老大:“那个局长真该死。说是来帮我们抓土匪的,土匪没抓着,就抓了阿山叔两口子去。谁不知道阿山叔两口子是出名的老实人,以为抓去问一下,过两天就放回来,没想到竟被警察局长给枪毙了。土匪来村里抢东西还不轻易杀人呢,警察倒随随便便就杀人。这事传到那坡村,那坡村人个个都想去杀了那个警察局长。” 老三:“不过,那警察局长身上可是带枪的,你们怎么就杀得了他呢?” “三哥,你不相信吗?那我和你过两招,,看是你放倒我,还是我放倒你,怎么样?”罗元元故意挑衅。 “好啊!”赵宝祥身板结实,在码头扛活可是一等一的汉子,怎么能对这个小姑娘认怂呢。 两人拉开了架式。赵宝祥说:“这可是你先挑起的,等会吃亏了,可别赖我欺负女孩子哟。” “有本事你把我放倒再说。”罗元元不甘示弱。 赵宝祥仗着高大威武的身材,着实没把眼前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可是,刚一交手,赵宝祥就知道错了。他用右掌由上而下向罗元元肩头劈击,这一掌只是虚张声势,并非真要砍下去,而是想拿住她的肩膀,脚下再轻轻使个绊,将她放倒就行。可是罗元元却迅速起右手臂上迎,两只手一粘接,罗元元随即向右后下捋带,使赵宝祥身子前倾,失去了重心,同时,罗元元起前脚向后勾踢赵宝祥后腿,并右转身用左掌拍打他的后背,手脚合劲,赵宝祥便向罗元元右侧跌了出去。好在罗元元并未用劲,赵宝祥只是踉跄一跌。 赵宝祥站起身,急忙拱手抱拳:“好身手,佩服!佩服!” 老大叹道:“这女匪倒是有一身功夫哟。” “大哥,别再土匪土匪的了,人家说了不是土匪,是红军,是游击队。” “对对对。不过那天罗元元姑娘把枪都掏出来了,还朝天放了一枪,我们真以为你是土匪呢,以为是包星凡又回来了。” “谁是包星凡?”胡志诚问 “就是岜思山上以前有个土匪,叫包星凡,外号黑面狼。”赵宝祥说,“据说黑面狼的老巢在岜思山的归鹰峰,离这里有一百多里地呢,他们轻易不会到这边来。” 赵富祥补充说:“黑面狼手下有个女匪,外号叫红辣椒,是他的压寨夫人。不过,红辣椒算来应该有四十岁了,没有这么年轻漂亮。我正纳闷,难道那土匪婆子会什么驻顔术,四十岁的人长着一张十五六岁娃娃的脸?” 大伙笑了起来。 罗元元调皮地说:“有机会我要见识见识那位压寨夫人红辣椒,我倒要看看,她有我那么好看吗?” “绝不会。”赵宝祥借机捧承罗元元说,“我相信,就算找遍整个高山县城,也找不出一个比罗元元妹妹好看的女子。” 罗元元听着这话显得很受用。 “你们为什么叫游击队?”赵贵祥突然问起这样一个问题。 胡志诚耐心地释说:“我们是革命的队伍,是红军,现在国民党背叛了革命,到处抓捕红军。现在的所谓国民政府其实就是国民党的政府,国民政府里有的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甚至草菅人命,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们要除掉这些大奸大恶之人。但是我们红军力量还比较弱小,还不能明刀明枪地跟国民党对着干,所以,我们的队伍暂叫‘游击队’。等南疆的革命高潮到来,我们也打出红旗,叫工农红军,像江西井岗山上的红军一样,打土豪,分田地,为穷人谋福利。” “那我们可以参加游击队吗?”赵宝祥快人快语。 胡志诚说:“可以。不过,现在你们暂时作为外围人员,给我们通些情报。如果表现好,就吸收你们加入我们的组织。” “我知道你们是孙卫民的朋友,孙卫民是个大好人,他却是你们的人,可见你们是真正为穷人打天下的,我们这辈子跟定你了。”老三赵宝祥先表了态。 老二赵贵祥一向有些慢条斯理,话也比老三的少,这时也表态说:“我也愿意跟着你们为穷人打抱不平。” 老大赵富祥说:“你们俩去吧,我不拦着你们就是了。我要继续留在那坡村,就算是给你们俩留条后路吧,在外面闹不下去了,就回到家里来,至少家里还有一碗稀饭给你们吃。” 胡志诚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兄弟俩继续回到码头干活,趁机向码头上的工友们宣传革命的主张。不过,你们要小心,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起敌人的怀疑。你们还要注意关注县城里的各种重大消息,要什么大的动静,就想办法把消息传给和善堂的孙老板。另外,你们回去后,要在码头散布这样一个消息:警察局长是被红军游击队收拾的。” “明白。” 卷一 第六章 女侠扬名高山 自从警察局长被杀以后,高山县城里关于岜思山女匪的消息已传得神乎其神。一日午后,赵宝祥走进码头的茶摊,听到茶客们正谈论这个话题。 “警察局长在家中被杀的事听说吧,据说,那女匪好厉害哟,脸上蒙一块黑布,翻墙进去,直扑卧室而去。局长的保镖马瑞文也算是牛高马大,武艺高强,可是根本不是那个女匪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她放倒了,然后冲进局长卧室,手起刀落,堂堂一个警察局长就这样命丧黄泉了,害得床上那女人尿了一床。” 赵宝祥刚刚坐下来,便插话道:“咱别这么称呼她好不好。什么匪不匪的,我可听说了,人家叫红军游击队。” 那茶客急忙制止了他:“兄弟,就算你知道人家叫红军游击队,你也别讲出来。这要是让官府的人听见你把女匪称作红军游击队,怕是要抓你去坐牢呢。我还是跟着官府叫女匪,这样保险,知道吗?” “对,兄弟遇钝了。”赵宝祥点头说。 那茶客又说:“现如今,高山县不太平喽。” 赵宝祥又插话道:“据说那女匪之前在七里村出现过,在那坡村也出现过,可是都没有害人性命,这次在城里出现,就取了警察局长性命,为啥呢?” 茶客反问道:“为啥?” “那不是摆明了吗?”赵宝祥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据说,那坡村出现土匪,警察去调查,没抓到土匪,却抓了两个无辜百姓来枪毙。那个人正是为了给屈死的人报仇的。人家那叫恩怨分明,哪里是什么女匪呀,分明就是女侠。” “对对对,女侠。”有些茶客应和道。 “那可是一位真正的女侠,”赵宝祥继续神秘地说,“据那坡村的人说,那女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长得非常漂亮。你们看唱戏的时候知道穆桂英吗?杨门女将穆桂英,那女子就像是当年的穆桂英,那是貌美如花,武功高强,艺高胆大。” “三哥,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见过那女子似的。”人群里有人认识赵宝祥,就这样问。 赵宝祥一愣,吱唔了几句,才说:“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她,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那茶客说:“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这样的女人最可怕。想当年,这个女匪可是什么坏事都敢做的。她凭着相貌姣好,白天假意嫁到财主家里,晚上就把财主给杀了,劫了财便逃之夭夭。” 听众里就有人说了:“你说的好像是红辣椒的故事吧。” 那茶客道:“是呀,就是红辣椒。” “不对吧,红辣椒怎么还这么年轻?” 赵宝祥生气地说:“你胡说,怎么可能是红辣椒!” 不管人们怎样议论怎样争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岜思山女侠杀了警察局长,这是没有人怀疑的。而且地面上还流传了一句话:“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岜思山女侠就会来取他的性命。” 韦桂忠和陆振宁上得山来,却茫茫不知从何找起。 岜思山连绵一百多里,分有东西南北四峰,虎踞龙盘,气象森森。山上的小道有些犹如凌空悬梯,两旁百丈深壑,势如刀削斧劈。有些山岭上下落差百米之上,遥望清风白云,耳听风声大作,令人心惊目眩。 韦桂忠和陆振宁每日里在山上乱钻,毫无头绪。每发现一处岩洞,他们都要进去仔细搜查,搜了几天却一无所获。岜思山上大大小小的岩洞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处,够他们找的。 岜思山除了岩洞多以外,还有瀑布也多。据说岜思山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处瀑布,而以莲花洞附近的三叠瀑布最为壮观。 它像一条白布带,从高达百米的山崖上落下,那洁白如练的水幕从一百多米高的山崖飞流而下,在半山腰被巨石阻拦,裁成三截,溅起了一阵阵水花,激起一片片水雾,再从那巨石垂直漂落,在崖底的石块上摔得叭叭直响。被砸碎的水,好似万串闪光的“珍珠”,“珍珠”互相撞击,化成水珠,水珠变成雾气,在山腰织出朵朵白云。 这飞瀑好似岜思山老仙翁的白胡须,又长又白。 这飞瀑更像一块披在岜思山仙女肩上的巨幅白纱,飘逸美妙。 其实,这飞瀑是“银河”中失散的水花儿,因为留恋岜思山大树和山崖,它们就长出了一双翅膀,随风飘飞,漫天浮游,与白云嬉戏。水花儿在空中玩累了,便主动打着降落伞飘然而下,落在“琴弦”上,在岜思山峡谷中奏出了一曲悦耳动听的乐曲。 莲花洞位于瀑布中段,洞口极为隐秘。 这些日子,胡志诚和罗元元便栖身于莲花洞中。 这一天,罗元元刚练完武,出了一身香汗,便走到这飞瀑下,脱光了衣服,站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任由那闪银亮玉般的水帘亲吻抚摸着全身。 无论谁看到她这一副十五岁少女的香艳胴体,都会对造物主的杰作惊叹不已。那柔美的线条,那如脂如玉的肌肤,组成了一具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躯体。那水珠儿摔到她洁白的身躯,溅起的水雾也活色生香。 胡志诚克制着自己不去注视那个香艳的胴体,他怕自己一旦看上一眼就会血脉喷张,控制不住自己。 等罗元元洗完了,胡志诚才独自走到那清凉的瀑布下享受那水幕的爱抚。胡志诚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双目炯炯如电,也有一副男子汉的标准身体。平时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之间棱角分明,不时流露出一股军人特有的豪爽与霸气。脱下衣服,那健壮的躯体更显得孔武有力,虎虎生威,激射出壮家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概。 胡志诚简单冲洗完毕,不无感慨地说,“这岜思山真美,到处都有瀑布。如果不是为了革命,我真愿意在这里,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罗元元说:“听老人讲,这岜思山的瀑布有一百八十处呢。我就想到每一处瀑布下都洗一次澡。你陪不陪我去?” “行啊。只是这方圆一百多里地,要走到所有的瀑布不容易啊。” “反正在山上也没事,每天就随便走走呗。” “你以为我们真就长期这么住下去呀?” “你刚才不是说愿意住在山里吗?” “我是说等革命成功以后,现在还不行的。” “其实我也并不喜欢住在这山里,只是你说喜欢我才说要住的。住在山里有什么好,上山几十里路,下山也几十里路。上下一趟得走两天,累死人。” “将来革命成功了,就从山脚修一条公路上山来。汽车可以开到山上来,那就方便多了。”胡志诚说。 “你讲真还是讲假啊?汽车能飞吗?”罗元元十分好奇的问。 “一点不错,汽车不能飞,但汽车有车轮子,汽车轮子一个小时能跑上百里路呢。” “这山上都是沟沟壑壑的,汽车轮子怎么跑,除非它能飞。” “修路。等革命成功后,我们一定要修路上山。岜思山那么美,一定能成为旅游胜地。到时候,人们上山来一看,哇,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哪。一个传一个,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旅游观光。到时候,这望仙岭就成了热闹的地方了。说不定啊,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山洞,到时候也成为人们争相来游玩的地方呢。” “哎呀,以后我真的不敢在洞口拉尿了,要不然以后游人进来,还闻到我的尿味呢。” 胡志诚听得哈哈大笑,接着用一种略带神秘的语气说:“咱这岜思山可是座宝山哩。我小时候就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有人传言山上可能藏有一批财宝。后来我在广东当兵,一次偶然机会听到一位老人说起了高山县岜思山藏宝的传说,那老人说得有鼻有眼的,还说有一张藏宝图流传于世。” 罗元元不屑地说:“就算岜思山上真藏有宝,那么大的一座山,谁能找得到啊?” “没有任何指示当然找不到,但如果有了地图标示,那就好办啦。要是能找到这批财宝,首先要修一条大路上山来,把这座山开发成像庐山一样的旅游胜地。我敢断言,将来,咱岜思山上的望仙岭、观佛岭、归鹰峰、石猴峰,睡美人峰,还有这莲花洞必定会成为旅游观光胜地,这些景致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是啊,这山上的景色真的好美。”罗元元喃喃地说。 “即使没有藏宝,以后革命成功了,我们也要劈山开路,在山上建别墅,把这里建设成真正的人间仙境。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到这山上来,度过余生吗?” “只要山上有吃有喝的,不用我上上下下的跑,我当然愿意。”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等到革命成功了,我们一起来建设这岜思山,把我们毕生的精力全部贡献给这座美丽的山川。以后我们俩就在这山上终老。” “我愿意。”罗元元妩媚地笑着。 这些话也许只是笑谈,却在罗元元心中埋下了一颗不朽的种子。 在遇到胡志诚之前,罗元元只是一个苦命的孤女,是胡志诚让她真正尝到人间的温暖滋味,胡志诚的话,每一句都会落进她的心田。 胡志诚和罗元元在山上过着逍遥的日子,山下却传扬着“女侠刺杀警察局长”的故事,越传越神奇。 那句“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岜思山女侠就会来取他性命”的箴言竟也不胫而走,一时间,“岜思山女匪”变成了“岜思山女侠”,而且成了正义力量的像征,这微妙的变化,正体现了高山城里人的价值取向,不管是什么官职什么身份,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必然要受到谴责,谁做了让穷人扬眉吐气的事,就会受到褒扬。 卷一 第七章 孤女要革命 不管人们称她为女匪还是称为女侠,罗元元住在山洞里却浑然不知。事实上罗元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苦命的孤女,活一天算一天,哪里在乎别人怎么称呼自己? 是胡志诚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故事还得从半年前讲起。 半年前,胡志诚带领她抢了民防团的枪之后,一直躲在岜思山莲花洞里。 在山洞里居住的日子里,胡志诚开始有意向罗元元灌输一些革命的思想。他向罗元元讲述自己在广州的一些经历。 “我在广州时结织了一位韦大哥,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 罗元元歪着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韦大哥是南疆省的是一位农军领袖。他从小受到太平天国英雄故事的影响,一心要做一名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太平天国的故事你知道吗?” 罗元元摇摇头。 胡志诚说到“太平天国”这几个字眼时,两眼放光,似乎有一种东西深藏心底,不能轻易示人却有常常进入梦乡。 “太平天国就是七十多年前在我们这一带暴发的一次农民运动,那时候,壮家人出了很多英雄好汉,带领穷人打天下,夺取了清朝政府的半壁江山。以后我再慢慢把太平天国的故事讲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愿意。只要是你讲的,我都愿意听。” “我还是先讲韦大哥的故事吧。韦大哥年轻的时候就在双平市读书,后来到广州游历,见到了孙中山先生,韦大哥非常崇尚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认为在全中国都应该推行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主张把田地分给穷人种,要有饭同吃,有衣同穿。后来,当他听到大坏蛋袁世凯当了皇帝的时候,马上回乡变卖家产,购买枪支,招募了一百多名同乡小伙子,前往贵州参加讨伐袁世凯的护国战争。后来护国战争失败了,他在四川游历了一阵之后,又回到家乡搞农民运动。他把自己家的好田好地都分给穷人去种,把自己家积存的余粮都分给揭不开锅的穷人。他极力提倡有田同耕,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钱同使。他要追求处处平等,人人饱暖的社会理想。他还极力劝说同县里的大户开仓分粮,减租减息,因此,他很受穷苦百姓的拥护。” 罗元元听到这样的故事,感动得两眼含泪地说:“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人?要是我也能遇到这样的好人该多好啊!” 胡志诚说:“后来,韦大哥为了寻求革命的真理,专程到广州寻找革命同志。我有幸结识了他,并和他结拜成了异姓兄弟。他就是我最敬重的大哥。当然,韦大哥的兄弟远不止我一个,在广州,韦大哥还结识了更多的像他那样的大好人。” “大好人?你是说那些人都是像韦大哥一样的大好人?”罗元元睁大了亮晶晶的双眼问。 “对,有着和韦大哥一样的理想的大好人,这天底下就有那么一群人。” “太好了,这样的人是咱穷人的救星啊。真有这样的人吗?你见过吗?” 胡志诚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罗元元说:“有,我也亲眼见过。” “讲真还是讲假,他们在哪里呢?”此刻,罗元元眼里充满了渴望。 “一点没错,现在,他们的名字叫红军,红军就是为了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起来闹革命的队伍。” “闹革命?”这个词对于罗元元来说是一个完全新鲜的词语,她忍不住又傻傻地问,“什么是闹革命?” “简单地说,就是像韦大哥那样,为穷人闹翻身。”胡志诚力图用最简洁易懂的话来向罗元元解释,他说,“穷人闹革命,就是打倒土豪地主,把他们好田好地都分给穷人去种,把富人家的余粮都分给揭不开锅的穷人,要让穷人当家作主人,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大家过上自由平等的生活。”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有那样的日子,我妈也不会那么早就死了,我妈就是穷死的。” “今后,我们一起去做这样的革命工作,你愿意吗?”胡志诚趁机开导。 “愿意,我也要革命。” “闹革命就会有牺性,就是要流血,甚至要献出生命,你害怕吗?” “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罗元元痴情地望着胡志诚说。 闲来无事的时候,胡志诚还给元元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给她解释说:“这是我国古代诗经中的一首诗,说的是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就唱歌给听,向她表达爱慕之情。” 罗元元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却感动得泪如泉涌。她虽然没有读过一天书,大字不认得一个,但她有一颗冰雪聪明的脑袋,能听得出胡志诚话里的弦外之音。 “哎,你喜欢我吗?”罗元元扑闪着一双明亮迷人的双眸,大胆泼辣地看着胡志诚问。 “当然喜欢呀。”胡志诚也爽快地回答道。 “你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就要了我呗。”罗元元更加赤裸裸地说。 胡志诚被她的这种赤裸裸的表白弄得有点难为情了,笑着说:“不,元元,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喜欢你,但并不代表我就马上要了你的身子。” “没事,你想要就要呗。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我的命是你给的,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要饭,还在做小偷,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了。” “就算我有恩于你,我也不能就这样要了你呀。”胡志诚说。 “为什么呀?” “元元,你听我说,我要带你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等你也走上光明的道路了,我们再谈其它的事。你所说的让我要了你,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要告诉你,那是以后的事情,不是现在。你现在还很小,我如果那样对待你,我成什么人了我。就算我们以后真的在一起,那也要正正经经办了结婚手续才行。而且,现在你连我是什么人你都还不知道,你就让我要了你,这叫什么话。你记住了,一个男人要和一个女人结合,必须要有感情为基础。而且,我不是那种种随随便的男人,我们如果要结合在一起,必须是在建立了共同的人生理想的基础上。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罗元元摇了摇头:“不明白。” 胡志诚无奈说:“唉,现在跟你讲这些道理,讲了也白讲。” 罗元元温和地说:“我虽然听不懂你讲的道理,但我知道你讲的一定是对,我听你的。” 胡志诚温和地笑了笑说:“你对我总是哎来哎去的,却从来不敢称呼我,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是呀,你没告诉过我。不过,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哎一声,你知道我在叫你就行了。” 胡志诚想,要是以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她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这样吧,我们今天确定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胡志诚郑重地说,“你记住了,我叫胡志诚。你以后就叫我诚哥,好不好。” “好,诚哥。” “你的名字叫罗元元,我还是叫你元元。你是我的小妹妹。” 罗元元却不以为然,说:“给起名字有什么用,在这山上又没有别人,就我和你,你哎一声,就知道是叫我了。” “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山上,我说了,我要带你走上一条光明的大道,所以我们一定会下山去的。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下山去办事,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山洞里,你会害怕吗?” “怕,当然怕。你可别丢下我。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其实一个人在这个山洞里很好的。我以前就是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我藏的粮食够我们吃半年。另外,你看,岜思山上到处都有各种野果,我们还可以去采一些野果来吃。” “我不管,反正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我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个山洞里。” 罗元元在山洞里每天只求一饱,吃饱了以后就什么也不想做,还多次示意让胡志诚要了她的身体,但胡志诚毫不动心。他知道,两人虽然朝夕相处,但并不能说已经真正相爱了。她之所以愿意以身相许,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仆人。所谓的愿意,那是仆人对主人的顺从,是奴隶对奴隶主的服从。此时罗元元十五岁,胡志诚二十七岁。他觉得元元还是个小孩子,如果自己现在就占有她的身体,简直跟畜生无异。自己是个革命者,却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产生邪念,简直是卑鄙下流。 胡志诚想教罗元元打枪,让她每天拿着那把手枪练习瞄准,罗元元却总是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练练两下,就说胳膊酸痛,不练了。胡志诚恨得破口大骂:“你真是个又懒又丑的臭丫头。”可是任凭胡志诚怎么骂,她只是笑着,每天却像奴隶侍候皇上一样侍候着胡志诚。她还说:“要是别人骂我丑,我恨不得撕烂那人的脸,可是你骂我,我却感到甜滋滋的。” 胡志诚得空的时候,要教她识几个字,她也是懒洋洋的。胡志诚又骂:“真是个又懒又丑又笨的丫头!”她依然傻笑不已。 卷一 第八章 娇娘习武 “快起来,懒姑娘!”胡志诚从外面回来,见罗元元还躺在草床上,便一把将她拉起来。她却软巴巴地贴在胡志诚身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洋洋地说“起来干嘛,又不种地又不耙田,拉我起来干嘛?” “不种地不耙田就不起来啦?”胡志诚说,“老这么躺着,你要变成肥猪的。” “肥?才不会呢。昨天刚从山下走上山来,走几个来回,我的腿都走细了,还肥!” “不肥也会变丑。又懒又丑,谁还理你?”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瞪着他问:“讲真还是讲假,我真的变丑了吗?” “一点没错,丑了。再这么睡下去,我就把你扔下山涧去,然后再到山下另找一个姑娘上来陪我。” “别别别,我都听你还不行吗。”罗元元终于站直了。 “快去,洗洗脸。” 罗元元顺从走地到洞口,在水槽边掬水洗脸。这水槽是胡志诚近三天来的劳动成果,他用竹子把水从山上接到了山洞口,早晚用水方便了很多。自从两人来到莲花洞里居住,胡志诚还对洞府做了很多改造。特别是那内洞的石门,经胡志诚改造了变得更加隐秘,再用了一些办法改变洞中的光线,外人进来很难发现还有还有一个石门可以通往内洞。 罗元元在水槽边洗完脸,双手扒下裤子,就蹲在洞口,“吱吱吱”地拉着尿。 胡志诚望着她那白嫩嫩的屁股蛋笑着骂道:“厚脸皮的丫头,以后小便走远一点,别臭了自己家门口。” 罗元元嘻嘻一笑,不以为然地说:“这山上几十里地,就你和我两个人,拉尿还有什么讲究。一阵风吹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再嘴硬,小心我拿鞭子抽你的屁股蛋。”胡志诚说。 “抽呗,你舍得吗?就怕你舍不得。抽坏了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说完,嘻嘻哈哈地笑着。 “行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你派工作了。” “讲真还是讲假?什么工作?” “识字。” “识字?”罗元元一脸失望。 “对,识字。我要教你识字。昨天我在杨圩买了纸和笔,今天开始教你识字。” “算了吧,我识那字干嘛?” “不行!你一定要识字。你不是特别羡慕那些城里的女学生吗?你说听她们说话,都有一套套的道理,所以觉得她们个个都是神仙似的姐姐。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她们识文断字,她们有文化。她们读书了,懂得革命道理,所以在你眼里,就像神仙似的。你识字了,以后也可以读书,也有了文化,你也可以变成一个神仙姐姐的。” 罗元元难为情的笑笑:“我怕不行,识字太难。” “有我呢,有我教你,一点都不难。” 胡志诚从拿笔的手形教起,一笔一画地教罗元元写字。 练了不到半个时辰,罗元元连声叫唤:“哎呀,累死了。” 胡志诚放下书,说:“好了,先学到这里。走,到外面去,我教你打拳好不好?” “讲真还是讲假?” “一点没错。” “好呀,太好了!我这人笨,识字不行,学打拳却不怕苦。” 于是胡志诚就在洞口前一片草地上教罗元元打拳。 罗元元学打拳确实很刻苦。她一招一式虽是学于胡志诚,却因性别的差异,天生就多了一分风韵在其中,虽也踢腿冲拳,却也是不失那天然的秀气。举手投足之间,虽娇柔却不显阴弱,更添一股风流韵致,虽明媚却不显阳刚,愈增一份优雅意趣。纤纤细手做出抱拳化掌之势,让人见识了女子罗帕盈盈金莲寸寸,反倒是另有一番飘然之意。 每于早上,胡志诚先教罗元元识字,识完字又教她打拳。一个月过去,罗元元识的字没几个,但是打拳倒是长进不少。 胡志诚看罗元元习武时,那风流飘逸绮靡秀媚的身姿简直令人陶醉。罗元元习武的悟性确实很高,她将阴柔与阳刚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身躯柔若无骨,纤手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正如古书写的“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确是女子习武别有一番风韵。罗元元娇美的身段翩翩翻腾,如蛟龙出水,若惊鸿起舞。眉目娇俏,白脸蛋上红霞匀染,真是一个美娇娘! 当她静坐下来时,娴静轻柔,燕语莺声,与刚才的形象判若两人。若不是那身短装打扮衬出几分英爽之气,谁也不会想到她竟是习武之人。 胡志诚看着罗元元习武,不禁诗兴勃发,口占一绝: “元元聪颖学正道,天生侠骨兼柔肠。 深山孤女美娇娘,不爱红妆爱武装。” 罗元元虽听不懂他的诗,但知道他在赞美自己,更是娇羞如花。 教了一阵基本功之后,胡志诚说:“下面我要教你一套很实用防身功夫,叫分筋错骨手。学之前我先要告诫你,武学之道不在争强斗狠,而是对自己身心的一种修炼。我之前在部队遇到一个高山县的老兵,他曾是两广都督陆荣庭老帅的卫队长,就是他亲手教了我的功夫。从一开始,他就告诫我,学功夫不是为了去怎么打人,应以强身健体为主,最多可以防身。后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热爱武术,便不断勤加习练,才有了今天的功底。我现在教给你一些基本招式,也希望你勤加习练,以后有一手防身之术。” 罗元元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好了,我演几路给你看看。”胡志诚便在空地演练起来。只见他左穿右躲的同时,口里念叨着什么“霸王敬酒”“怀中抱月”“老树盘根”“金丝缠腕”“盘古开天”等等,看得罗元元如痴如醉。 演练完一轮,胡志诚解释道:“所谓分筋错骨手,武术中的功夫大概就是小擒拿中的卸骨手法,而这种卸骨手法很多中医伤科大夫都会,只不过中医大夫用来正骨,而武术师则把正骨的手段变成了卸骨手法,如此而已!这种武功入门功夫就是练指力和抓力。招式也不复杂,主要就是搂、打、腾、踢几个招数。不过你别看招数简单,其中的变化却很多,虚虚实实的,变化莫测。擒、拿、封、闭、拗、沉等手法也是讲究声东击西、看似实招,其实是虚招,而看似虚招,却又有实实在在的功力。练这门武功最重要的是练手法和身形,与敌人搏斗时,手、肘、腕要灵活运用,身体、膝盖、肩头要协调并用,进退有度。” “你讲得太快了,我听不懂,也记不住。”罗元元故意娇嫡嫡地说。 “今天先教你个按头断颈手吧。”胡志诚于是手把手地教罗元元,“这个手法用来对付敌人从正面击打。当敌人出右手迎面一拳打来,你就以身体向左一闪。”他边讲解边教罗元元做动作,“你迅速用左手将他打来的手乘着他向前冲的时候拔到左边,同时身体随之向前挤靠,用右胸部靠贴他的左肋。随即用右手由其颌下向上向前推,左手由其背后用肘部扶住其背部,使他不能向后倒,右手再向上向前伸,用食指及无名指扣入其眼睛上眶,用劲向后向下勒。迫使他腰向后弯,仰身露面,再继续左右手一齐用劲推。”罗元元配合着他的动作向后一仰,几乎跌倒,胡志诚急忙将她搂住。“若能配以迅疾脆快之劲,敌人就会脖颈折断。就算不能折断他的脖颈,他要逃脱这一手,只能顺势向后倒去。” 胡志诚接着让罗元元照着演练了几遍。 演练过程中,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胡志诚浓重的呼气便时常喷到她的脸上,她却很受用似的享受着那股男人的气息,心里喜滋滋的。 练完后,胡志诚叮咛:“分筋错骨手非常毒辣,要慎用,没有深仇大恨不要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罗元元又很乖巧地点头娇声应道:“知道了。” 接着,胡志诚又教了“按天鼓’、“前锁喉”、“别手封喉”、“ 勒颈断臂”等招式,罗元元学武的天赋很高,很快就学会了。 可是教她识字时,胡志诚却骂道:“你这丫头长得倒不难看,怎么就长了一个猪脑袋!”罗元元也不恼,嘻嘻地笑着。 这天晌午,他们来到归鹰峰下的草坪练武。胡志诚教她擒拿手,好几次故意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可她爬起来,没喊过一声疼,反而兴致勃勃地说:“再来,我学会了这几招,将来哪个坏男人要欺负我,我就给他好果子吃。” 太阳偏西,山间的空气骤然变凉。 这天,罗元元练完武,习惯性地走到附近的一处瀑布下,脱光了衣服,让瀑水把身体冲刷一番。 一匹银白色的飞瀑挂在一片带有原始神秘色彩的山崖上,水珠儿像一群调皮的孩子,争先恐后地从山崖上跳下来,直奔崖底的水潭。虽然只是一股小小的瀑布,可发出的声音也够震耳欲聋的了。飞瀑又像一条发怒的银龙,从半空中猛扑下来,直捣潭心,水声轰轰,激荡起阵阵狂风,喷迸出如雹的急雨。 罗元元兴奋地钻到瀑布下,任由那洁白的水帘亲吻抚摸着全身。 无论谁看到她这一副少女的香艳胴体,都会对造物主的杰作惊叹不已。那柔美的线条,那如脂如玉的肌肤,组成了一具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躯体。那水珠儿摔到她洁白的身躯,溅起的水雾也活色生香。 卷一 第九章 女匪的传说 胡志诚和罗元元在山上住了一个月,估计城里追查他们抢夺民防团枪支的警察已经放松了戒备,便又下山活动了。 根据孙卫民提供的情报,在高山县城外的七里村有个私塾先生可能是党的地下交通员。但是,按照组织纪律,孙卫民没有和他联系过,不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也不知他高矮胖瘦。于是,胡志诚决定去探访一下这位地下交通员。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胡志诚便带罗元元下山。山道上很寂静,缥缈的晨雾轻纱似的缠绕在身边,飞飞扬扬,迷迷蒙蒙,时有时无。人行走在山道上却有一种神仙在云雾中穿梭的感觉。罗元元本性好动贪玩,在山上住了些日子,已觉无聊,今日下山来,心情格外舒畅。 云雾渐渐散去,当阳光透过青枝绿叶,在地上撒下斑斑驳驳的光点时,胡志诚带着罗元元来到了七里村,他让罗元元在村外的大榕树下等着,自己进村去打听情况。 村里人说,之前是有一位姓李的教书先生,可是前不久那位教书先生进城做生意当掌柜去了,他所教的私塾就解散了。 趁着胡志诚进村打听情况的时候,罗元元在村外四处乱逛,猛看见有一片西瓜田,那西瓜一个个又圆又大。罗元元看看四下无人,便摘了一个西瓜躲在树下吃起来。一会儿,瓜田的主人出现在她面前,是个中年男子。 “小姑娘,你吃了我的西瓜,拿钱来吧。” 罗元元窘得满脸通红,硬生生地说:“我没带钱。” 那人端详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十五六岁年纪,脸上还稚气未脱,鹅蛋似的圆脸倒是楚楚可怜,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犹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看起来不像个坏孩子,娇嫩的身体已发育成熟,虽然身上的粗布衣服很宽松破旧,却掩盖不住那渐趋丰满的胸脯。 “那你就随我来。”那人拉着罗元元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人把罗元元拉到一个瓜棚里:“如果你老老实实听话,你偷吃的瓜就一笔勾销。”那人说着就想剥罗元元的衣服。 罗元元突然一使劲,挣脱了那人的手,使出刚刚跟胡志诚学的反擒拿手法,一肘击在那中年男子胸口,将那人击退了三四步。 那中年男子岂能就此认输,又猛扑过来。罗元元顺势迅速举起右手臂上迎,右手一粘接那人的手,随即向右后下捋带,那人扑了个空,却收不住身子了,莫名其妙的被一股力道牵引,身子向前倾出,脚下失去平衡。罗元元提起前脚向那人的屁股轻踢一下,并右转身用左掌拍打他的后背,那人即刻向前扑倒。还好罗元元手脚并未用力,那人跌得并不重。 罗元元盈盈一笑,笑得很妩媚。 那人迅疾从地上爬起,口中骂道:“好你个野丫头,偷吃我的西瓜,还打人。” “你个老馋猫,想占我便宜是不是?”罗元元也回敬一句,却以一种撩拨的眼神儿望着他。 面对一个稚气未脱的柔弱女子,自己竟落了下风,不明不白就跌了一跤,那中年男子岂能服气,呼着粗气欺身过去,伸开双手想要掐罗元元的脖子。 罗元元随即伸出两手向上拦截并抓住那人手腕,身体迅速向左一转,右脚插步在那人前脚,暗中绊扣那人的脚;只见罗元元身体前倾下沉,右手抓住那人的手不放,猛然旋转身体而将那人手臂向右后方伸拉。上手下脚同时用劲,那人突然受到拽带,单膝跪在地上,右手被反扭于身后。罗元元也不想过分为难那人,便迅疾松开手。 “凭你这种老馋猫也想偷腥,你有那本事吗?”罗元元继续用那种撩拨的眼神儿望着他,挑逗他。 “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那男人恼羞成怒,像一头发狂的野猪,喘着粗气,恶恨恨地瞪着罗元元,似乎想一口吞掉她一样。 罗元元微微一笑,说:“你讲真还是讲假?你真想收拾我,那你就过来,我准许你摸摸我的腰,怎么样?” 那人并不出声,猛扑过来,拦腰抱住了罗元元。这一次罗元元竟没有躲闪。 那人摸到罗元元腰间硬硬的一物,愣了一下。 “怎样,摸到了吗?硬硬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那人手上不觉松了劲,罗元元轻轻掀起衣服下摆,掏出了一样乌黑发亮的东西举到那人面前。 “枪!”那人惊叫一声,后退了三步。 罗元元把枪指向那个人:“我也不欺负你,吃了你一个西瓜,你还想怎么样?” 那人看见她拿着枪,眼睛一愣,结巴着说:“算了,算了,我……我不跟你计较,我不跟你计较。你别……,你别……” 罗元元嘻嘻地笑着:“怎么了,没见过这东西是吗?怎么一见到它就说话不利索了?” “我……我……,见过,没……没有……”那人越发语无伦次。 “告诉你吧,我是从岜思山下来的,怎么样,我吃你一个西瓜,还想不想要钱?” “岜思山?啊,明白了,不要钱,不要钱。” “那还不快滚!” 那人急忙撒开脚丫子跑了。 罗元元天真地笑了笑,端详着手中的枪说:“嘻,这东西真是个好东西。” 她把枪重藏进怀里,大摇大摆地走向村口。 胡志诚到村里没找到教书先生,失望的走出村口,四下张望不见罗元元,正急得直跺脚时,罗元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哪里了?” “尿急,跑去尿尿了。” 胡志诚并未生疑,两人又回到岜思山上,一路无话。 可是,山下却开始传言:“岜思山上来了一个女土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此后,七里村的百姓都知道岜思山上有一个女匪,年纪轻轻的,但是却非常凶悍。传言自然是从那个西瓜田主人而起,可是只凭他一个人红口白牙的这么一说,人们只是将信将疑。而这些传言,胡志诚却一无所知。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奇,很快的,十里八乡的都隐约听说岜思山上有一名青面缭牙的女土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但是,流言传了好一阵子,却谁也没亲眼见过女土匪的真面目,也没听说她做过什么祸害老百姓的事,人们便渐渐地怀疑起传言的真伪。 胡志诚和罗元元又在山上住了半个月,才收到孙卫民传来的情报,说是金陵镇可能也有一个交通员,但是姓甚名谁不知道,家住哪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工作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联络方式应该差不多。 胡志诚明知要找到这个简直是大海捞针,但还是决定去金陵镇走一走。 “明天我得下山去一趟,这次得去个十天八天的,你一个人在山上,怕不怕?”胡志诚问罗元元。 “怕。你带我下山吧。” “不行。我这次是去找组织,却不知道联系人是什么样的人,特别是谁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叛变了,有一定的危险性,你不能跟着去。” “为什么啊?” “我是要去找地下党组织的。但我只知道金陵镇有一个地下交通站,至于那个交通站还安不安全,明天我主要是去那看看,我一个人去就行,到时候好见机行事。再说,路途很远,你不必跟着去。” “那我也不能一个人在山上住。我也下山,在山脚下随便找一户人家借住几天吧。多给他几块银元就是了。” “也行,不过到了山下,你要学规矩点,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夜里,胡志诚和罗元元敲响开了山脚下那坡村一位农户的门。 “阿叔,我们投亲戚赶上天黑了,想在你家借宿一晚可以吗?” 农户阿叔看看两人是一对小夫妻,就开了门。 “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我从甘马庄来,”胡志诚说,“要到杨山圩去投亲戚。天黑了,所以想借宿一宿。”说着,掏出两块银元放到阿叔的手里。 阿叔急忙收手,说:“不必了,住一宿就住吧,不用给我钱。要知道,这两块银元能买两大袋米呢。”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胡志诚对阿叔说:“阿叔,实在不能瞒你了,我和元元是出来私奔的。她是我家的女佣人,我们相爱了,但是我爸我妈都不同意我娶她。我们就私奔了。本来想去杨山圩投元元的姨妈,不过现在我怕家里很快就找到我们,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不去杨圩了,我想让她在你这里暂住几日,待我到凤池县找到落脚的地方,再回来接她。这几天麻烦你照顾她了。这里有几块银元,你收下吧。就算作她吃饭的钱吧。” 阿叔再三推辞,而胡志诚诚恳地坚持要给。最后,阿叔终于收下了。 “村里的人都叫我阿山叔,你们也叫我阿山叔就行了。” 这位善良的阿山叔只因收留了罗元元几天,竟阴差阳错枉送了两条性命,真是可悲可叹啊。 卷一 第十章 那坡村匪情 胡志诚趁早出了门。 罗元元在阿山叔家里住了三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帮阿婶做些家务活,整个那坡村人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家住进一个客人。 可是,到了第四天,罗元元的野脾气犯了,趁着阿叔阿婶不在家,她偷偷溜出门去了。 罗元元出门以后,立刻钻进了玉米地。此时正是芒种时节,地里的嫩玉米飘着诱人的清香。罗元元从玉米地里钻过,却不敢停留。径直来到小河边,找到一个僻静处,看看四周无人,便脱下衣服,下河洗澡。原来,她在阿叔家里闷了三天,最难受的是不能痛快地洗澡。平时在山上,她每天都要到瀑布下冲一回澡,现在又是大热天的,三天不洗澡,全身都感觉油腻腻的。 晌午时分,太阳正毒,人们都在家里歇着,田野里静悄悄的。罗元元洗了澡上岸后,感到浑身清爽。她正要溜回阿叔家里,突然望见有一堆别人刚烧的草皮灰,正冒着一缕淡淡的清烟,她灵机一动:“何不趁机掰两棒嫩玉米埋进灰堆里!这样煨出来的玉米特别好吃!” 罗元元就在附近掰了两棒嫩玉米,跑到灰堆前埋了进去,然后在河边一棵小树下乘凉。约摸半个时辰,她从灰堆里挖出了香喷喷的嫩玉米,正要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你这个贼,偷我的玉米!”那人冲到眼前,,劈手打掉了罗元元手上的玉米。罗元元一愣,定神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彪形大汉,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那大汉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拖进了玉米地。 “你说,刚才是不是你掰了我的玉米?” 罗元元知道无法抵赖了,只能求饶:“阿叔,我错了,求你别嚷嚷。” 那人看着眼前的这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个陌生人,稚气未脱的小脸蛋竟是楚楚可怜的样子,身躯娇弱如柳,胸脯却是波澜隐现,便低声道“哼,你也知道害拍!一个姑娘家,竟然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那大汉的声音进一步放低,“不要我嚷嚷也行,你得老实点。”说着一手就朝罗元元的胸脯抓去。 罗元元又羞又怒,突然施展了胡志诚教给她的分筋错骨手,把那大汉的胳膊反剪到他的身后。那大汉疼得杀猪般的嚎叫:“哎哟,我的手要断了!”接着又大喊大叫:“快来人呀,抓贼呀。” 罗元元再一使劲,那大汉疼得跌坐在地上,不敢再喊了。 可是,他刚才那一嗓子,已经引来了两个人。那大汉见有人走过来,胆子又壮了,又喊道:“快来救命啊!她偷了我家的玉米,还打人!这人简直是土匪,快抓她去报官啊。” 罗元元见有人来,松手放开了那大汉,急欲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姑娘,你不能就这么走吧?” 罗元元一言不发,挣扎着要走,却被三个男人团团围住。 罗元元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特别是她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寄宿在他家的那位阿山叔,罗元元知道她今天已经栽定了。 她这么一闹,整个那坡村人都认得了她,她是没办法再待在这个村庄了。 罗元元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不知如何是好。那大汉见围了很多人,胆子更壮了,指着她的鼻子说:“贼,女贼,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大白天偷我的玉米,还打人,差点把我的胳膊扭断。大伙把她抓起来,绑了游村示众。” 人群里有人说:“那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是贼呢,赵老大,你搞错了吧。” 又有人附和说:“算了,一个女娃子,教训两句就行了。” “不行!”那大汉嚷道:“她刚才还打了我,差点把我的胳膊扭断,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人群里又有人说:“不对吧,你那么粗壮,她一个小女子,怎么就能打了你?怕是你欺负人家的吧!” “不是。真是她打我,她身上有功夫。不信你们问她。” 罗元元怒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双眼,气乎乎地开口了:“谁叫你要摸我的胸!”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看看,还敢凶。”那大汉朝人群里招手说:“老二老三,过来帮忙,教训教训这女贼。” 两个壮汉走出了人群,罗元元抬眼看时,两个壮汉都是二十多岁年纪,其中一人剑眉朗目,鼻如猎鹰,脸庞因为烈日的曝晒,有点黑。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脸庞俊俏,两颊的线条虽有壮族汉子特有的柔和,但此刻却冷峻如刀。 眼看这两人就要动手。这时,罗元元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短枪,“叭!”的一声,朝天放了一枪。“别过来,谁过来打死谁。” 人群纷纷往后退去,可是离她几步又站住了。 “你们走开,快走开!”罗元元大声喊道,脸涨得像西天的火烧云。 没有人走开。看到这么娇艳的女子陷于窘势,大家倒觉得很有趣,似乎忘记了她手里的枪是可以要人命的。不过,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么娇弱的女孩子绝不会轻易杀人的。 人们似乎在端详一位初次相识邻家女孩。这位少女看上去也像所有壮族山村少女一样,穿着兰色斜襟衫,只是这位少女有一种超群脱众的气质,正值香葩初放的年纪,天生妩媚,乌发如云,细腰如柳。特别让人惊羡的是鹅蛋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双亮,如秋水,如珍珠,使得她全身都变得灵动秀气,色彩非凡。 这是谁家的女孩?虽然样子装得很凶,却有一股可爱劲。 围观的人们竟这样静静地站着看。 罗元元拿着枪指着那大汉说:“你讲真还是讲假?为了两棒玉米你真不要命了吗?告诉你吧,姑奶奶是从岜思山上下来的。今天吃你两棒玉米不算什么,姑奶奶还没有杀你的猪,牵走你的牛呢。你再不知好歹,姑奶奶就打破你的头。别说你们这三个人,再多三个我也不怕,我一枪灭一个,叫你们的老婆马上改嫁。” 几句话唬往了众人,没有人上前去捉拿她,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罗元元又羞又怒,赶紧低着头冲出了人群。 她知道再也不能回阿山叔的家了,就提着枪望岜思山上扬长而去。 人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竟有一种不舍之情。 “岜思山上何时来了这么一位漂亮又凶恶的女匪?”人们开始议论道。 “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这么凶残,动不动就掏枪出来,谁要是招惹她怕是真要命的。” “其实她并不凶,那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我看她没有想杀人的意思。”有人竟主动维护起她来。 “你没听她说吗?她是从岜思山上下来的,那就是土匪了。” “这样的女孩也当土匪?我不信。”有人干脆直接为她辨护。 人们纷纷议论着四散而去。 那两个壮汉走到刚才叫唤的大汉身边:“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今天便宜了这女土匪。” 那大汉叫赵富祥,另两位是他的兄弟,一个叫赵贵祥,一个叫赵宝祥。 这三兄弟里数老三赵宝祥胆子最大,他气愤地说:“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位女匪。不如我们悄悄追过去,弄清楚她的巢穴在哪里,我再找个空子把她的巢穴给烧了。” 二哥赵贵祥陪着小心说:“算了,她也没伤害咱们,我们也别跟她过不去。” “哼!土匪往往都是成窝的,老三,你可不要去惹那蚂蜂窝。”老大赵富祥说。 “我看不像。”赵宝祥闪动着狡黠的目光说,“我刚才认真观察了她的眼神,那女子眼睛里绝没有杀气,不像是真正的土匪。她说的话是故意夸大的,吓唬人而已。搞不好她只是个过路的女子,不过身上不知为何有枪。我看她拿枪的手也生硬。” 听老三这么说,赵富祥突然转变了态度,附和着说:“老三说得有道理,一个小丫头,难道我们真的怕她不成?回家拿棍子,再招呼几个年轻人,我们追她去!” 于是三兄弟马上跑回家,老大扛出了一支打猎的火铳,老二操起一把锄头,老三提着一根木棍,并招呼了五个兄弟一起行动,八个人悄悄追踪女匪而去。 罗元元提了一口气急奔了两里路,累得气喘如牛,便倚着一棵松树坐下来歇息。罗元元正暗自幸庆,并没有人来追她,要是那些人追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她是不可能真的拿枪打他们的,况且她的枪里也只有两颗子弹,刚才朝天放了一枪,现在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