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戏 舅家
第一章舅家
乾封三年, 西秀县。
“娘!盼琴姐不过是寄住在咱家, 你为什么让表姐去, 不让我去, 不给我也报上名, 我哪里比她差?”一名身穿嫣红锦缎对襟襦裙的少女正怒气冲冲的站在窗边, 对着那小榻上的美貌中年女子大声嚷着。
“我家婉婉自然是亭亭玉立、容貌秀丽。”吴氏是程婉婉的母亲,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你以为那宫里是好去的地方,那里的人心比谁都黑, 兴许你还没见到皇帝的龙靴就被人给害了去。再说,那皇上脾气可是不好。”
这乾封帝本是贵妃之子,但郑贵妃走的早, 而作为七皇子的他并不受宠, 十六岁就被先帝派去了西北戍边。当然也正因如此在六王之乱之时他避过了众皇子的锋芒,而最后又凭借西北的军功回京夺得了皇位。
现在乾封帝现已登基三年, 国事渐安, 但子嗣单薄, 后宫也是空虚, 只有堪堪数人。便有臣子进言意欲举办选秀, 挑选德、言、容、工俱佳的未婚女子入宫, 充实掖庭,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本应是光耀门楣、众人期盼的盛事,却因为那年那赵侧妃不知犯了什么事, 让登基前的皇上亲自一剑砍了去, 使着有些官家人家也不敢送自己的宝贝女儿给这么个传闻中嗜血帝王,因此传闻这次参加选秀的人数是开国以来人数最少的一次。
吴氏一想说自己家孩子也许会被暗害了去总是晦气,连忙道:“你姑母的嫁妆现在可都在咱家,当年老太太最宠爱你大姑母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了她,现在由给了那苏盼琴,她若是去选了秀女,能带走多少,这成箱成箱的好东西岂不是全留给了你。”
程婉婉想着那年苏盼琴刚来的时候,那手上戴着的一对翠玉镯子,水头足的自己在西秀县最大首饰铺子里都没有见过,不由道:“那可是全部给我?”
吴氏笑着戳了戳程婉婉的脑门,笑道:“娘就你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好东西全部给你留着。趁着你爹这几日不在家,娘赶快给她报上名去。要不你爹少不得要给他那亲外甥女好好商量起来,兴许以后要我再给她备上一副嫁妆呢。”说着吴氏话锋一转,道:“上个月,那张司户派人来提亲了,他家的小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你可是中意那张文远?”
程婉婉听到娘亲说起那张家公子,秀脸一红,就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母女二人的自是亲亲密密的说了半夜的话。
西南侧的小院子中,一名穿着褐衣的老嬷嬷推开门匆匆进来,“姑娘,姑娘!不是和姑娘说,这夜里看书,对眼睛可不好,姑娘怎么就是不听呢?”
只见苏盼琴月白色的中衣外松松披了件秋香的半旧外衫,一头漆黑的长发没有绾起,随意披散在单薄的双肩之上,正拿着一本书靠在桌前看着。
看见乳母崔氏进屋,她放下笔,轻轻甜甜地叫了声:“嬷嬷怎么来了?”
苏将军战死程氏殉情后,盼琴的大舅父程立就派人接了苏潜、苏盼琴兄妹来程家住着。崔嬷嬷是母亲程氏的陪嫁,以前也是一直在程家伺候着的,“那吴氏自己的女儿不舍得去送去宫里,到是要送我家琴姐儿去那地方受苦。”
“琴姐儿,不如我们给潜哥儿传个信,看他有没有办法?或是我们装病,等着大爷回府,不让那吴氏磋磨了姑娘。”苏潜现在仍然去了那北边从了军,走上了苏家男子一贯走的路,而大舅父程立现在也去临县出了公差。
苏盼琴知道自己是定要去选的,道:“哥哥收到信怕是我都到京城了,再说舅母都给我报上了名,就算舅舅回来也是改不了了。嬷嬷,不要担心,许我也是选不上,十天半月就回来了。”只能安慰孙嬷嬷,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看着愁眉不展的乳母,苏盼琴的心中也起了波澜。这到底是想办法落选好呢,还是远离那书中的女主好?
就这样,今夜程府中有好些个人没有睡好,有的兴奋、有的谋算、有的担忧、有的思虑。
************************
五天后的一早,程婉婉早早来把苏盼琴叫到吴氏的院子,来告诉她已经通过府选的“好消息”。
“表姐,明日你可是就要去京里了,东西可是收拾好了。”程婉婉平时没少到苏盼琴这里来顺东西,只是这次想着苏盼琴只能带着个小包袱上京,大姑那整箱整箱的好东西都要要成为自己的了,不由也大方了起来,娇声道:“表姐记得带点东西,做个念想。”
吴氏自然要比程婉婉老练许多,看着容貌标致的外甥女,用慈爱的声音道:“这是舅母的一点心意,银子不多单是应该够你在路上用了。你去了京里,可就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万事要小心。”她说着一顿,“听说这宫里人心黑的很,你又爱写写画画,这些东西能少则少,也不用常常写信回来,到时候落人口舌。”
苏盼琴一听就明白吴氏的意思,她们吞了自己那么多箱的嫁妆,然后就只给自己留下这次上京的路费。并且以后也是不打算管自己了,所以叫自己没事不要写信回来,写了她也是不会管的。
“谢谢舅母,那舅舅、表哥回来就麻烦您替我向他们道别了。这几年,舅舅、舅母你们也是费心了。”
吴氏以为苏盼琴年纪还小,定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盘,反而还感谢自己,不由心中一乐,连声道:“你和潜哥儿都是我们的亲外甥,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苏盼琴不想再听吴氏的虚情假意和程婉婉的洋洋得意,这些以前自己看的太多了,便不想搭理她们,借着自己还要收拾东西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孙嬷嬷看到盼琴回了,这几日日日流泪的眼中又泛起了泪花,“这吴氏真是黑了心,想要吞了太太的嫁妆不说,还要把姑娘送到那吃人的地方。”
“嬷嬷,听说秀女是不能带人的,你可还要留在这程府?”
“老夫人、太太、姑娘你们都不在,老奴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要不,姑娘我去京里照顾你?我不和秀女一道,我自己搭车去!”说着,孙嬷嬷就想转头回自己屋里去收拾东西。
苏盼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丁二哥的媳妇不是要生了么,你去了京里能不能见我且不说,你那没出生的小孙孙你想还不想?”
孙嬷嬷有两个儿子现在乡下老家,想到自己的儿孙,孙嬷嬷一时也犹豫起来,自己若是随姑娘去了京城,自己的孙子们怎么办,岂不是很难再见到。
看着孙嬷嬷的神色中露出了几分犹豫和不舍,苏盼琴道:“嬷嬷,我还想那吃你做的那个红枣糯米糕,你再去给做上些,我想明日带在路上吃。”
孙嬷嬷听到盼琴的话,眼眶又是一红,不由连声道:“哎,哎,老奴这就去,这就去。怎么能饿着我的琴姐儿。”
看着孙嬷嬷快步离开的身影,盼琴不由想到穿到这里孙嬷嬷对自己的照顾,神色也是一暗。然后心中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规划。
她记得这本晋江小说的一开始的场景就已经是苏盼琴被封为御女,不小心替女主吃掉了梁昭容给的水晶枇杷膏,起了一脸的红疹子,然后久治不愈消失在后宫的角落里,再也没有提及。盼琴心中暗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多看几章,或是直接翻到小说的结尾看谁笑到了最后,好去抱紧那人的大腿。
罢了,此次能保住性命就好。
苏盼琴起身,默默的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她打开装着衣服的箱笼,翻翻找找,最后选了两件水蓝色、鹅黄色的短襦,两条月白色、丁香色的长裙、一条水绿色的半臂,衣服不多也够搭配几套了。程氏给盼琴留下的首饰很多,有的样式喜庆夺目,比如一对金凤衔红的发簪,很显然是当年攒着给盼琴嫁人时带的,如今也是用不着也不敢用了,苏盼琴只能从中挑一些小巧精致匠心独具的首饰带在路上。然后,她伸手从绣篮中拿起了几个样式普通大方的荷包,将一些自己之前悄悄藏好的银票、地契和苏父留下的一对玳瑁扳指分别装了起来。
清晨,苏盼琴早早的起来拿好自己的小包袱和孙嬷嬷做好的红枣糯米糕,和吴氏、程婉婉到了别,坐上马车去府衙集合。
看着那母女二人发自肺腑的喜悦,以及哭的不能自已的孙嬷嬷,苏盼琴招了招手,真正离开了这寄住的舅家。
一宫戏 入京
华州府地靠京畿, 繁荣富庶。
辖区内的八个州县一共有二十五名条件合适通过县选的秀女, 其中华州知府胡维宁的小女儿胡悦容、同知严乐康的妹妹严寒波是其中最为出色的。胡悦容长得是明媚靓丽, 如夏日最明艳的娇花, 一下子就能牢牢抓住别人的目光。而严寒波, 面容清冷如夜空中的银月, 但是若是不经意的一笑, 却如那寒宫的仙子让人过目不忘。
因为是去京城选秀,秀女们都在心里将众人都估量了一番,以后是结交还是疏远, 大家的心中都有了自己的打算。而苏盼琴此时的容貌虽然秀美妍丽,但是和胡、严二人比起来也就不那么够看了,而这几天除却刚开始的矜持, 许多秀女都和她这个性格和善、容貌也没有攻击性的女孩熟悉起来。
她们这些人分成了五个马车, 在笔直的官道上快速行驶着。
“盼琴,你说我们日才能到啊?”一名穿着樱桃红的少女凑过来悄声对苏盼琴说道。
这名少女名叫罗笑琳, 有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 下巴小巧精致, 微微翘着两个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有的人虽才刚刚认识几日, 但真真是一见如故, 苏盼琴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知道, 自己会和和这个率直的女孩成为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呢?”
“土包子。”同车的一名胡悦容听见苏、罗二人的对话,发出了哼的一声, “今天傍晚就要到了, 你们都没来过京城吗?”现在是华州知府女儿的胡小姐可是自幼就长在京城的,这几年才随父亲外放到了任上,看着同车的秀女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她艳丽的面庞上既有骄傲又露不屑。
“还是胡小姐去过的地方多,我们真是连这长安城的城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呢。”姜婉清是皇商家的千金,虽然家中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仍然觉得自己比这些官小姐要矮上一头,因此言辞之间多有奉承讨好。
“胡小姐说的是。”
苏盼琴也顺着胡悦容的话说说了一句,这些口舌之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何必让别人记恨自己。说着她轻轻扯了扯罗笑琳的袖子,二人眼神一个对视,就了解了对方均是懒得多费口舌的意思,靠着车壁眯起眼睛开始假寐。
胡悦容看除了那满身铜臭的姜婉清,居然没有人和自己搭话,鼓了鼓腮帮就对相熟的严寒波抱怨了两句。“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的小家子气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华州的秀女选拔的,可别是报了名挑都没挑就过来了。”
因为都是华州府官员的女眷,再加上胡、严二人也是自小就认识,严寒波虽然习惯,但也不耐烦在这小小的马车上听她的使小姐脾气,便从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一柄镂花银镜递给了她,胡悦容立刻接过美滋滋的照了起来看着镜中自己的花容月貌,自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不再碎碎念不止了。
苏盼琴眯着眼睛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轻笑,这严小姐也是个妙人。
马蹄滴滴答答的又行了半日,她们终于在傍晚之前到了皇城脚下。
很多人秀女都是第一次来京,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平日就是再端庄,看着那巍峨的城墙、矗立的双阙,也都抑制不住得激动和兴奋,纷纷掀开帘子去看。这段时间各州府的秀女都陆续到达,皆是由芳林门进入那大兴城,开始了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宫廷选秀。
终于到了。
苏盼琴心中不知为何心中一松,总算是一路平安。
************************
有些州府离京远早在几个月前就动身,来的反而比华州府的秀女还要早上几日。因为没有到日子,秀女们先住在了内务府提前准备的院落,待人都到齐后再统选。
而这大兴城内的储秀、含芳二宫是专门给待选秀女准备的。
原本供秀女居住的只有储秀宫一个宫殿,但据说先朝有名皇帝堪称是色中恶鬼,每年都要进行大规模的选秀。规模一大、次数一多,人数自然也多,一个储秀宫不够住,这才又在旁边建了含芳宫。
那位皇帝执政十三年,而宫中有过封号的妃嫔就有四百九十六人,苏盼琴听到的时候不由在想,这皇上怕是很多人的脸都根本记不住吧,这一天一个一年都不带重样的啊。□□推翻他后,两次遣散前朝后宫妃嫔、女官、宫女六千人,即可想像那皇帝荒淫到何等程度。
而这次安排的房间是两人一间,苏盼琴她们所在的华州府一共来了二十五名秀女,只是余了一人,是要去和别的州的秀女去住的。
这些秀女好歹是老乡,又一起走了这么多天,大家也能说得上话,脾气秉性也大概了解了。
“我是要和寒波住一起的。”说着胡悦容挽起了严寒波的手臂。
苏盼琴看着严寒波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也没有拒绝她同住的要求。其他秀女看见她们华州府最标致的两名秀女自己组成了一组,也和自己相熟的女孩组成了一起。盼琴本来是要和罗笑琳住在一起的,两人正想去管事嬷嬷那里去登记,忽然觉得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一回头看见姜婉清正用右手扯着自己的袖子。
盼琴、笑琳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听见姜婉清诺诺的轻声开口道:“苏小姐,我能不能和罗小姐住在一起?”
姜婉清本来她一直粘着胡悦容,现在忽然落了单,不由担心若是和别的州府的秀女住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因为自己是商户之女的关系又受人排挤和鄙夷,哪里有这一路上均是和善好说话的半个熟人罗笑琳住在一起好?
罗笑琳更想和盼琴住在一起,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盼琴小声对自己说:“反正就是住两天,大家都在一个院子,隔个门就到了。”
姜婉清一听,一双桃花美目中露出了笑意,连声说道:“真是谢谢苏小姐了。”
其实苏盼琴并不是想要去当什么烂好人,只是能和更为投缘的罗笑琳住在一起固然好,不能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从高中到大学,室友都换过二三十人了,八人的上下铺、四人的上床下桌又不是没住过。仅仅是住上几天并不打紧,没必要闹起来引人注目。
众人纷纷去了自己分到的房间。
苏盼琴走进自己的那间,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架子床,房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见她进来便笑着问好。
那名少女的身穿桃红色穿花蝴蝶裙,唇瓣微翘,眉目含情,容貌比胡悦容还要娇艳几分。只听她柔声道:“我叫梁寄秋,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的很,不知道我叫你妹妹可好?妹妹叫什么名字?”
梁寄秋!居然和这书中迷倒皇帝、王爷、将军的女主分到了一个屋!
苏盼琴不由扶额,原来她们二人在选秀前就认识了啊,怪不得入宫会替女主当了灾。
二人和和气气的聊了会儿天,苏盼琴发现这个梁寄秋不但出身安国公府,她的姨母便是皇帝的生母郑贵妃,而她生的貌若天仙,心思千回百转,自己想要聊什么不想聊什么,她好像全都知道。这样一朵美丽、高贵的解语花又有哪个男人会不爱呢?
“盼琴妹妹收拾好了吧,现在日头也低了,咱们去园子中逛逛可好?”
这含芳宫的花园子里种了很多花,金黄色的迎春花、雪白的白玉兰、嫣红的海棠,静静地被怒放。她们来到园中,看见也有不少秀女也在逛。
胡悦容这次没有和严寒波一起,正在和华州府的其他秀女说着话,砖头看见苏盼琴和一美貌少女一同走了出来,好胜心、嫉妒心一时齐聚心中。
“梁寄秋?你居然也来选秀?”胡悦容从小在京中住着,显然是认识这出身梁国公府梁寄秋的。“你姐姐不已经是宫里的昭容了吗?你居然也来选秀,再说你不是和......”
“原来悦容你现在是华州府的参选秀女啊,我就说好久都没从京城的闺阁聚会中见到妹妹了。”梁寄秋这一开口就直戳胡悦容很久没参加小姐们的聚会了,这京里的好些事情早就不知道了。梁寄秋作为京城国公府的秀女、皇帝的亲表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是是宫里宫外都是有关系的。
这宫中选秀历来都是京中秀女选上的人数多一些,各个地方只能是三三两两选上几个罢了。
“你!”听到这表面关心实际带着暗暗嘲讽,胡悦容一下跳起脚来,现在自己是外地秀女的身份,和梁寄秋这样的京中秀女还是略有不同的,再加上她向来能说会道,自己最是看不上眼。她不由柳眉倒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算不在京里有些事我也清楚的很!”
苏盼琴听着这话中似乎另有有隐情,本着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原则,本能的想要避开这话题的漩涡。
“悦容,你在那边浑说什么?”
严寒波一声呵斥,同姜婉清、罗笑琳几人一道走了过来。虽然胡悦容的父亲是严寒波兄长的上司,但严、胡二人之间的相处显然是以严寒波为主导。
梁寄秋的心思千回百转,看着严寒波这样的冰山美人居然多年来一直和胡悦容这绣花枕头混在一起,她仿佛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帕子捂住嘴角轻笑,对一直在旁边半壁花的室友苏盼琴道:“盼琴妹妹,咱们回去吧。逛得我也是累了。”
蓦然被点了名字的苏盼琴一下子就被拉入她们之间的小小战场,一边是要同住的室友,一边又是一起上京的老乡。一时间苏盼琴也不知道要倒向哪边,罗笑琳看出盼琴的为难,适时的出来提她解了围。
“梁小姐,我刚才收拾东西才发现,盼琴的香薰球落在我那里了。先让盼琴去我那里吧。”罗笑琳的两个酒窝笑到愈发的的深了。
来到罗笑琳的屋子,苏盼琴才悄悄吐出一口气,无论古今,只要女人多的地方就有是非啊!在宫里,有个帮手真是很重要!
一宫戏 初选
第二天一早就是初选。
和州府的选秀主要是看容貌是否端正不同, 这宫里的初选是要脱掉衣服检查的, 检查秀女是否弯腰驼背, 是否有疤痕, 是否有体味、口臭, 当然重中之重就是由宫中有经验的嬷嬷检查是否是清白之身。
一步一步查的很是严苛, 秀女们进入房间, 都忍着心中的羞怯脱得只剩肚兜和亵裤,任这些嬷嬷一一的打量和闻嗅,再用尺子丈量臂长、腿长、肩宽、腰围仔细考量身材的比例是否合适。
只是被人那样检查, 有些秀女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是红着眼眶出来的。
苏盼琴和罗笑琳一起从屋里出来,两个人虽然都是通过了初选, 但是白嫩的脸上都有些窘意, 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一起快步回到含芳宫那个她们住的小院子去了。
姜婉清还没有回来, 苏盼琴就去了罗笑琳的屋子。
************************
“盼琴, 真是羞死人了。那嬷嬷的手往我腰上一放, 我就想笑。”
“你没看她还瞪了你两眼吗?”
“当然看见了, 要不我早就笑出声了。”说着罗笑琳把手伸到苏盼琴的腰间也想要哈她痒, 然后罪恶的手指刚刚伸出来就被盼琴一把抓住了, 两个人趁着没人,笑作一团。
“啪!”
雕花木门一下就被推开了,苏、罗二人止住了笑, 向门口望去, 只见姜婉清面白如纸、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两人都不明白,不就是检查一下身体,怎么怕成了这副模样?
“你怎么了?”罗笑琳开口问道。
姜婉清诺诺不安得看了二人一眼,一瞬间似乎找到了心灵的依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苏盼琴看她的神色很不对劲,站起身来想给她倒杯水,茶杯刚刚递到她的手边,就见她啪的一巴掌把瓷杯打到了地上,瓷杯自然应声而碎。
“你发什么疯!”罗笑琳腾地站了起来,走过了就要看苏盼琴的手,“这手可伤了?”虽然刚刚得初选检查过身上的疤痕的,但是再过两天就是艺选和殿选,总不能手上包着纱布去吧,那样哪里能选的上啊?
姜婉清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暗自垂泪,而是真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的涕泗横流。她边哭边说:“他们就这样把她毒死了,呜呜,一杯毒酒下去,她就吐了好大一口血,动了两下就去了。”
她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当场毒死了!?
苏盼琴有些不敢相信,终于在姜婉清断断续续地抽噎中把事情听了明白。原来是和她们一组进去的一个锦州秀女听到嬷嬷让她们脱衣服当场紧张了起来,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想要拒绝。开始姜婉清等一干秀女只是以为那秀女可能是家中养的娇气了些,害羞不想让宫中嬷嬷检查那些女儿家私密的地方。但宫中的嬷嬷都是老江湖,一双双眼睛都毒辣的很,一下就看出了那秀女的不同寻常。
立刻有人上前,拖住她开始检查。这一检查当真是检查出了问题,这名锦州秀女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不说,腹中居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以这样的不洁之身来参加选秀,那是蔑视皇权,要当场绞杀的,死后自己的家中族人也是要受到牵连,判下重罪。
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看到小伙伴当场在死在了自己面前,一个个就像那被儆的猴,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罗小姐、苏小姐,我不想参加选秀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这宫中选秀既然你当初报了名,自然只能是皇家看不上你刷掉了你,怎能让你自己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
苏盼琴其实也被这件事惊了一下,道:“姜小姐,这样的话你可不能再说的,进了宫有些事怎么能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
说着,苏盼琴接过罗笑琳递过来的半湿帕子给姜婉清擦了擦脸,低声道:“姜小姐,你不要再想了。那秀女虽然死的惨,但也是自己犯的错,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不犯错就好了。”
苏、罗二人此时也没了继续说笑的心思,又低声安慰了她两句,苏盼琴就起身告辞了。
************************
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梁寄秋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边,如画般美艳的面孔上有着苏盼琴看不懂的神思。
听见苏盼琴进屋的声音,梁寄秋转头朝她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改变面部表情的原因,这个刚刚扯出来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你可听说了?”梁寄秋低声道。
苏盼琴没想到她也要提一提那锦州秀女被诛之事,想了想才开口道:“刚刚听她们说了几句。”
“她肚子里还有刚刚成型的孩子,这些人居然忍心就这样毒杀她?”
苏盼琴不知道梁寄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在可怜那名秀女,要为她鸣不平吗?
其实,虽然苏盼琴也觉得那花儿一般的年轻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是十分令人惋惜的,但是那秀女胆敢以不洁之身来选秀,本就是触犯了规则。这些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却听见梁寄秋接着在那里说道:
“兴许她不是自愿来选秀的?兴许她有了孩子也不是自愿的?”
是啊,现在谁都不会再知道那个秀女来参加选秀的原因了。
这件事再次提醒了苏盼琴,这宫中是绝不能犯一点错,绝不能踏错一步路,要不注定要万劫不复。
“也许她确实不是自愿了的吧。”苏盼琴应道。
“盼琴妹妹,你可是自己想来选秀的?”
我是自己想来的吗?
这书中的苏盼琴就是要走选秀这条路的,只是这条路却是舅母吴氏替她选择的。
“不是,”苏盼琴微微摇了摇头,“我住在我舅父家中,这次是我舅母替我报的名。”
只见梁寄秋的嘴角露出了点点自嘲,“我却是自己报名来选秀的,只是我来选秀并不是想要入宫为妃,只是想逼他,看他到底会不会娶我!”
苏盼琴没有想到梁寄秋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她。
梁寄秋看见苏盼琴一贯沉静的的面孔上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唇畔间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怎么都呆住了?我就是想看看那顾铉到底舍不舍得我嫁给表哥!”
“顾铉?”
说起自己的心上人,梁寄秋那美丽的面庞一扫刚才的阴郁,带上了桃花般的娇艳,言语间也透出一股娇俏:“顾铉是先帝的八皇子,新帝登基封他做了燕王。我和他从小关系就好。但是我十七岁了,他居然还不来求亲!我倒要看看我要是进宫成了他皇兄的妃子,他还能不能坐得住。”
“姐姐这般美艳动人,要是真的让陛下看上入选后宫怎么办?”
梁寄秋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在宫里选秀的当口直接说自己不喜欢皇帝,喜欢的是皇帝的异母兄弟!
“不会,表哥自小就宠着我,虽然他后来去了西北很久没有见过,但是他怎会真的选我入宫呢?”
怎么不会!
虽然只看了那小说的前三章,苏盼琴也是轻轻楚楚记得那小说文案上写的梁贵妃和皇帝,这表哥表妹之间的虐恋情深。
其实苏盼琴一直不明白梁寄秋这样的书中女主为什么忽然向自己释放了巨大善意,难道原作中的炮灰苏盼琴就是这样和她成为了交心好友然后又替她吃掉了那有毒的茶点?
现在的苏盼琴可不敢妄自去讨论这皇帝、王爷、宠妃之间的三角恋,只能尽量的让梁寄秋说,自己少发表言论:“那燕王殿下还在等什么呢?”
“谁知道他在等什么!盼琴妹妹可有中意的男子?”梁寄秋忽然问道。
“没,没有。”苏盼琴不知道她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心套话,但且不说本来苏盼琴就没有什么意中人,就算是有现在换成她了也就等于没有了。现在这可是在宫里选秀啊,要是让有心人听见,都不用等到那盘毒糕点了,没有背景人脉的她现在就被诛杀了也说不定。
“这样啊,那妹妹见到皇上肯定是要芳心暗许的。我记得表哥儿时在众皇子中最是白净俊秀,比那顾铉还要精致许多呢?”
苏盼琴心中默了默,就算我中意皇上,皇上不中意我岂不是更惨!
“梁姐姐说什么呢?我选不选的上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一宫戏 皇后
大兴宫, 立政殿内。
傍晚的红霞笼罩这规模宏大的宫殿, 虽失去了白日的金碧辉煌, 却更显肃静而庄重,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失了身子还敢来选秀!谁给她的胆子!”王皇后一声断喝, 殿内众人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王皇后闺名叫做王静坤, 中书令王匡之女, 容貌端庄秀丽不失半分仪态,而性格更是耿直严苛,是当年的皇子正妃。在不受宠的七皇子被派往边疆的那几年, 她独自一人在京中经历了六王之乱的兵变,终是等到自己的夫君登上了皇位。这皇帝对她虽不宠爱,但皇后的体面、尊敬与权力却全都给了她。
“皇上知道此事了吗?”
“陛下还在紫宸殿议政, 许是还不知道的。”王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白兰低声说道。
“这种污秽的事就不用让陛下知道了, 每天那些军国大事已经够劳累的了,若是还有人拿这些后宫小事去烦他, 就是我这个皇后的失职。”
“娘娘每天也是辛苦的很。”
王皇后没有答话, 反而继续问道:“可按处置了?”
“检查的嬷嬷们, 当场就按宫规处置了。只是, ”白兰顿了顿, “只是听说在场的那几名秀女, 都是吓到不轻,有两个回去就病倒了。”
“你让人去把那几个吓病的记下名来,这一吓就病了, 身子骨怕是不行。这选秀女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 若是选的都是胆小鬼、药罐子,宫中可不养那废人。”王皇后想了一下,道:“先让她们养上两日,要是过两天复选胆子还没缓过来,就不要选了。”
“娘娘,本来民间就对三年前吴侧妃的死而对陛下有所议论,现在又处死了秀女,还吓病了几人,怕是以后对皇家的误解更深。”
“吴侧妃的事不要再提了,她们都是犯了错,犯错就该罚!”王皇后肃静端庄的脸上闪过严苛与狠利,“让她们提前知道知道宫里的规矩也好,明白不守规矩之人的下场。”
“娘娘,您该用膳了。”另一名穿着素色宫装的女官走进来对王皇后轻声道。
“白芷,皇上议政之后要在哪个宫传膳?”王皇后淡淡地问道。
这皇上在哪个宫用膳、哪位娘娘侍寝,这尚宫局总管都会派人来禀告。只听白芷恭敬的回道:“回娘娘,今儿个皇上还是要在承香殿用膳。”
在平日,若是皇帝去哪个宫用了晚膳,十有八九是要在那位娘娘那里留宿的。
白芷提到承香殿时,恭敬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鄙夷。
王皇后转动了一下自己小指上的鸾凤护甲,道:“这冯淑妃当真这么和陛下的心意?”
白芷一听皇后的话,抿了抿嘴唇,心中甚是不甘,气鼓鼓道:“那淑妃娘娘惯会在陛下面前端的温柔小意,连奴婢都看不上她那些手段。”
皇后听到白芷的话,“不许再在背后妄议主子,当心失了立政殿的风度。”
“是。”白芷虽然还是心中不平但是听见自己主子这样说,也是赶紧应下。
不过,王皇后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兰,道:“白兰,你说本宫要不要出手呢,可是太后还在那边盯着本宫呢?”
白兰想着淑妃娘娘一入宫就被封为正一品的四夫人,除了拥有过人的美貌和厉害心计外,更是仗着皇帝几分的宠爱和太后娘娘的偏疼,在后宫里肆意妄为、不顾尊卑,只要皇帝不在的场合,她都越来越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那不知娘娘意欲何为?”
白兰、白芷乃是七皇子府的老人,更是王皇后当年的陪嫁,所以说话自是比旁人少了一份顾忌。
“今天过了初选的名册送来了吗?”王皇后不答反问。
听到王皇后的问话,白兰默默递上一本红皮册子。王皇后随意的翻了两页,嘴角露出意思若有若无的笑,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道:“这次安国公府又送人进宫了?”
白芷凑过去看了一眼,默念道梁氏寄秋,“宫里不是已经有他们府的梁昭容了吗?”
“今年这位可是梁昭容的嫡妹。”
梁昭容的嫡妹?皇帝的生母郑贵妃的亲妹妹不就嫁入了安国公府?
白芷的眼睛忽然瞪大,“娘娘,这可是皇上嫡亲的表妹啊!”
“这冯淑妃不就一直借着皇帝表妹的招牌在宫里威风着吗?我倒要看看这更年轻、更靓丽、更善解人意的亲表妹来了她会怎么样?”
“可是,娘娘,这……”
************************
初选已经过了,各个州府参选的二百零六名秀女总共留下了了一百三十人。
第二天一早,就有宫女告诉苏盼琴让她收拾收拾东西,搬到新屋子去。
苏盼琴不解的看了眼梁寄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那宫女笑着说道:“姑娘们都是已经通过了初选的贵人,当然不会再让大家两个人挤一间屋子了。”因为少了将近一半的人,秀女们各项生活待遇算是提上去了,每人又重新拥有住单人间的权利。
苏盼琴点点头表示知道。
拿着自己的房间木质号牌,苏盼琴心中想着,幸好自己带的东西不多,要不这样选一次挪一个窝儿还不要麻烦的很。
她刚要道谢,就听见那宫女又开口道:“还有就是今日未时,姑娘们记得去清思殿学习宫规和参加复选。”
“请问,这复选可是考核琴棋书画或是德言容功?”
那宫女神秘的笑了笑,“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们按时去就好了。奴婢因为还要去通知其他入选的姑娘,所以就告辞了。”
苏盼琴心中升起了几个问号,这宫里的的选秀不是应该都有定例的吗?这宫女怎么会说自己也不知道呢?
那宫女一走,梁寄秋就莲步轻移走了过来,牵起苏盼琴的手,幽幽开口道:“哎,都不能和盼琴妹妹一起住了。”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妹妹可要经常来看我啊。”
“左右不过都是在含芳、储秀两个宫里,不用两步不就走到了,梁姐姐那么难过做什么?”苏盼琴笑着问道。
“这个送给妹妹好了。”
梁寄秋转身去自己的箱笼里拿了套银纹镜花绫裙递给了苏盼琴,笑着说道:“看你带来的衣裙少,这料子虽是我从库里翻出来的老料子,但是上个月才吩咐绣娘新作的款式,我还没有穿过,你不要嫌弃才好。”
苏盼琴看着那纤纤素手递过来的衣裙,那镜花绫质地细薄,光泽姣好,阳光一照似有隐隐光华闪过,比母亲程氏留下的那最好的布料似乎还要上几分。
苏盼琴知道这一件两件的衣裳在这出身国公府的贵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是不收反而影响了这最近一直维系良好的关系。
“不会不会,我正好少一件撑门面的衣服呢,那我可是要谢谢梁姐姐了。”说着盼琴就要去包里拿一件自己没用过的精巧首饰回送给她。
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最后梁寄秋终是收下了盼琴带的一样有华州府带来的一样有地域特色的小首饰,并约定好下午一起去那清思殿才算作罢。
一宫戏 清思
清思殿位于太和殿之南, 台基呈长方形, 南北长二百二十八米, 东西广三十三米。外围长廊, 院落宽阔, 前朝皇帝曾耗费金箔三千片装饰此殿, 蔚为奢华所以又被称为清思院。清思院中曾发掘出一个马球场, 地面用油浇筑,极其坚固。
先帝和现在的乾封帝都不爱打马球,所以现在就闲置了下来, 被王皇后改成举行集体活动的场所。
吃过午膳,选上的一百余秀女就开始匆匆打扮起来,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后宫的领导者, 大家都有些兴奋和紧张。
苏盼琴梳着垂鬟分肖髻, 水蓝色短襦配丁香色长裙,腰间系上一根同色系的缎带显得清雅动人。此时她站在含芳宫和储秀宫之间约定的亭子里等着几个相熟的秀女一同去。
脑中不断盘算着这复选是要考察秀女的琴、棋、书、画还是德、言、容、功, 是统一命题还是自选擅长?据宫人说往年的选秀是没有中间复选这一环节, 通过初选的秀女就要统一由宫中画师来画像, 然后是皇帝、太后、皇后过目挑选决定去留, 最后由皇帝现场册封分位。但是由于画师技术的好坏, 会很大影响秀女的去留, 就被革新废除了。
“盼琴,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等烦了吧。”罗笑琳笑嘻嘻的同姜婉清一同走过来。
今天的罗笑琳比平时还要娇俏几分,额间还画上了一朵红色的花钿显得小脸更加白嫩, 而她身旁的的姜婉清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十分的空洞。
看到姜婉清的气色,苏盼琴心里也是一惊,开口道:“没有,我也才到。姜小姐,你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没,没有。”姜婉清低声说道。
苏盼琴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问。其实她也大概明白姜婉清是被那当场处死的秀女吓着了。她低声对罗、姜二人道,“梁寄秋梁小姐也要一同过去,咱们再等她一下可好?”
“好啊,反正现在还早,再等会儿也不会迟了。”罗笑琳笑道,“现在这日头这么足,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选在这么个时间进行复选?”
苏盼琴以“嘘”字作答。
罗笑琳也知道在宫中不应该乱说话,只得老老实实闭上嘴,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表示自己知道了。
几人又相互诉说了一下自己内心的小紧张,接着就看见梁寄秋仪态万千的走了来,“让大家久等了。”今天的梁寄秋一身粉色的宫装襦裙身姿如柳,神情中满是自信与贵气。
“梁姐姐说的哪里话”、“梁小姐客气了”三人自然不敢接着国公府贵女的道歉,纷纷表示自己也刚来一会。
“盼琴妹妹,你为何没穿我送你的那套衣服?”梁寄秋的眼睛非常漂亮,视线落在苏盼琴的身上,娇声答问道。
“姐姐送的那身衣服太好看了,我舍不得现在穿。”
“一件衣服而已,瞧你说的。”梁寄秋走过来亲昵的挽上苏盼琴的胳膊,“妹妹要是喜欢,我那里还备了许多,一会你再去我那里挑几件。”
“不用不用,我的衣服够穿了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走到了清思殿,看到那毫无遮挡的大广场,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梁寄秋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解。清思殿是正座面阔五间的宫殿,中间略高是正殿,左右为偏殿,殿前方大块的空地铺的是丈余的天青色石砖,雕以瑞兽图案。一百多名秀女都陆陆续续的来到的清思殿前的广场,相熟的秀女两两帮忙检查衣衫首饰是否合体,小声的说着话。
未时一到,一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太监从清思殿内走出来,他身后则跟着二十五名小太监。从那大太监一露面,整个广场便安静下来。
良久,他环顾四周,看着秀女们三三两两毫无规律的站着,便用足够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有旨,各位小主请十人一排站好,等候懿旨。”
秀女们听见他的话,立刻自发的排排站好,没人再敢说一句话。
一百三十名秀女站成十三排,苏盼琴同梁寄秋、罗笑琳、姜婉清她们站在第五排,她抬起眼睛看了看发现胡悦容、严寒波一同站在第一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秀女们也没有听见还有什么下一步指示,就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四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这未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没一会秀女们的就开始脸红冒汗了。
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有些痒痒的。不论出身如何都是家里的娇小姐,那里试过大中午一动不动地在太阳地里站着,果然,没一会儿,就有秀女开始受不住了。
苏盼琴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左手边的上一名微微有些胖的秀女左右摇晃了一下,圆圆的脸变得惨白惨白。苏盼琴不由想到当年高中、大学军训时的情景,当时好多女生平时为了备战中考、高考,平时很少锻炼身体,一军训好多人都晕倒了。
那名微胖的秀女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左右摇晃的愈来愈厉害,她抬手想向苏盼琴这边抓一下,就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迅速有两名小太监上前将那名秀女扶到了一边去。那秀女被扶到旁边后,立刻又宫女上来递上茶水,开始用团扇给扇风。这只是一个开头,看到旁边的情况,陆陆续续就有好几个秀女或真或假的倒了下去。
“盼琴,我也有点受不了,腿好麻,我也想去旁边休息一下。”罗笑琳小声说道。
“在坚持一下。”
“我好渴好累啊,真的要晕倒了。”
苏盼琴看看那边已经坐了七八十名的秀女了,真晕的自然在慢慢休息,假晕的则小口小口的喝着茶,看着场中还在站着的她们小声说笑着。
苏盼琴脑中高速运转着,难道这是皇后故意的?
果然,一个时辰刚过,一直站在清思殿前的那名大太监,朗声道:“恭喜场中的小主通过了复选,请跟着奴才进殿。”
场内场外的秀女都是一愣,这就是复选!?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她们就这样入选、落选了!
“盼琴,幸好我刚才没去那边,要不就这样落选了岂不是太亏了。”罗笑琳忙道。
苏盼琴抬眼看了眼梁寄秋,梁寄秋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听她开口说:“这王皇后的花样还真是多。”
听见那边有秀女呼喊,立刻有人上前将吵闹之人拖了下去。苏盼琴随众秀女鱼贯进入清思殿正殿,王皇后坐在中央的宝座之上,俯视着她们。
通过这次独特选拔方式的秀女有六十名秀女五人一排站定,每个人都又累又渴,规规矩矩的行完礼,没有人还想说话也没有人还敢说话。
王静坤威严睿智、端庄大方,再加上当年独守京中稳定七皇子大后方的局势,是皇帝的贤内助,封后以来在宫中的地位不可动摇,拥有皇帝的敬爱和尊重。
几十名秀女绝大多数都还没有考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德言容功,就只是中午头在太阳地里站了一个时辰,然后就通过了复选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要知道,通过复选之人就算没有被皇帝选入后宫,也会被指给皇族宗亲或是朝中的青年才俊,未来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的。
“你们是不是不明白,本宫为什么这么做?”王皇后抿了口茶,随便抬手指了第一排的一名穿着松花色裙子的秀女,随口问道,“你来说说看。”
那名秀女愣了一下,忙道:“民女不知。”
“宫中选秀的目的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你们能在正午后的太阳地里一直站满一个时辰,说明身体都是不错的。那些柔柔弱弱的病美人、药罐子宫里可不会要。”王皇后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再说你们也都是懂规矩的,让你们在庭中站好,你们就站满一个时辰等着本宫宣见,说明你们是机敏的,亦或是听话的。”
秀女们没有想到,这复选通过的理由竟是这般独特,仅凭身体素质的好坏和对指令的顺从就能通过,都不由有对王皇后的权威有了新的认识。
通过复选后的众人,回到含芳宫的院子的时候,大家都早就没有什么力气再谈话说笑了。就算是身体素质好一个二个也都是家里的娇小姐,在日头底下乖乖站了一个时辰,又听皇后训诫了半天,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早就有些受不住了,都没有来得及交流入选后的感受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看看自己白皙的面颊有没有被晒伤。
苏盼琴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脸颊微红的自己,一直想着刚刚王皇后对秀女们训诫的最后一句话。
“这宫中只有真正的聪明人和真正守规矩之人才能活得长久。”
一宫戏 淑妃
承香殿。
承香殿是后宫宫殿中离皇上的寝殿长生殿最近的宫殿之一, 此时正是春末初夏团花彩蝶恍如瑶台仙境, 而主殿之内纱帐摇曳, 有一美人手执团扇轻轻摇着。
“陛下, 今日可是有何喜事, 让您这般高兴?”
“居然让爱妃看出来了, 今日忠武将军方世明从西北传来捷报, 那逃窜半年的呼哈达部已经全部歼灭。”
身穿月白绣金龙云纹常服的正是当今的乾封帝顾钧,两道剑锋一样黑眉之下是一双深沉果决的眼睛,此时虽然高兴但身上仍然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危的气势。
“那可要恭喜皇上了。”
冯淑妃今日一身嫩黄色宫装, 显得格外青春靓丽,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几岁,她道:“方将军英勇善战, 保边境平安皇上可要论功行赏?陛下慧眼识人、知人善任。”冯淑妃用一双如若无骨的手轻轻滑过皇帝放在膝盖上的右手, 低声道:“陛下当年在西北很是辛苦吧。”
“这是自然,朕在陇西的那几年, 苏景天曾就对朕说方世明不拘古法、用兵灵活, 是个可造之才。”
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顾钧在后宫众位皇子之中并不瞩目, 再加上郑贵妃的早逝, 没有亲娘保护的他在皇宫中的生活并不如意, 后来还替太子背了黑锅, 被派往西北。
刚到西北的时候,纵然是从小习武、熟读兵书的他,也难免有纸上谈兵的无奈之感, 再加上气候水土的不适应, 要不是苏景天他定要吃不少败仗,更不可能顺利回京继承皇位。
“苏景天?他不是因迷失道路,未能参战,愤愧自杀了吗?”冯瑾瑜也是听过这位将军的名字的,不由开口接话道。
自杀?
苏景天怎么可能会自杀!戍守边关十余年,又怎么可能在那里迷失道路,当时监国太子可是没有把这事判明白,乾封帝登基这半年来也费心查证过,但因军机密文全部被烧毁而一直没有进展。
顾钧不想和冯瑾瑜说太多朝堂之事,毕竟她背后的冯家可不是好掌控,不由道:“爱妃今日的这件裙衫可是新做的?”
冯淑妃还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是被教导过一些朝堂之事的,但是虽然了解却并不感兴趣,此时听到乾封帝居然一下发现自己穿了新裁的宫装,不由甜蜜溢满心头。
冯瑾瑜眼波流转,娇声道:“这是陛下上个月上的软烟罗,臣妾看这天气热了,就命尚宫局赶制了出来。”说着,她转了转身,腰肢柔软,身姿娉婷,一时间满室春光。
事后,冯瑾瑜靠在顾钧的怀里,娇艳的脸上似乎还有桃花般的红晕。她微微抬头,看见顾钧似乎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
“陛下,臣妾听闻今日可有十几名秀女在清思殿晕倒了。”
“晕倒?秀女跑到清思殿那里去干什么?”寒星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顾钧的嗓音有些低沉暗哑。
冯瑾瑜想要坐直身子再说话,可是刚动一下,就被皇帝的右手握住了腰,只能继续说:“皇后娘娘让秀女们正午后不久在清思殿前的广场站了一个多时辰,并将受不住晕倒的小姑娘们都赶出宫去了。”
正午在殿前广场罚站秀女,呵,朕的皇后果然有想法。
冯淑妃看乾封帝顾钧的双眉一轩,以为他对皇后的做法不满,就继续柔声说道:“这些秀女不论出身如何,在家也定是娇养十余年的,如今千里迢迢来京中选秀还累出病来,只怕她们的父母要心疼了。”
陈述今日发生的事实,再猜想秀女的父母是如何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句也不说对王皇后做法的不满,却句句透露王皇后的不解人意。
皇帝当然明白冯淑妃这是想给皇后上上眼药,虽然现在这宫中妃嫔不多,但是每次去不同妃嫔那里也能听那么几耳朵。就像每次去梁昭容那里,也是要听她说几句淑妃的。
“那爱妃觉得该当如何呢?”
冯瑾瑜自然早就构想过这一些列的对话应该如何进行,顺口就答道:“臣妾想,要不陛下给那些赶出去的秀女赏赐些宫廷内造的制品留作纪念,以后回乡嫁人也是一份荣耀;留下的秀女给她们一人赏个首饰逛两天复选也能带。”
“既然是爱妃想的,那就以爱妃的名义赏赐,朕可不抢爱妃的功劳。”
“陛下,我一个妃子哪能给秀女们大肆封赏呢!”冯淑妃嘟嘴娇声道。
“你啊,就是心思多。”顾钧摸了摸淑妃的头发,道:“睡吧,你刚才也累了。”
冯瑾瑜听皇帝这样说,俏脸一红,脑中不由想起了刚才帐中的旖旎,低头在顾钧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了去。
顾钧知道冯瑾瑜的意思,想要秀女们吃了皇后的亏后又呈了她的情。也罢,左右也不影响大局,这大热天占太阳地里站着也确实是极端了点,给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
“盼琴,盼琴,我可以进来吗?”
苏盼琴正坐在桌前看着只宫女送的白玉簪子,就听见罗笑琳像百灵鸟一样在门口叫着自己。
“你这么早来找我?”苏盼琴打开门,笑着挽着罗笑琳进来。
“盼琴,你得到的赏赐是什么?”
“哝,就是这些。”苏盼琴指了指旁边小榻上一匹鸭卵青的缎子和锦盒里放着的一只白玉挽月簪。
罗笑琳摸了摸,道:“这香云纱到是好料子,只是怎么给这么个颜色?哪里能裁出好看的裙衫呢?”
“我摸着这料子滑爽,贴在手背上还很凉快,既然没法做成出门穿的衣服,多做几套亵衣也是好的。笑琳,你要不要裁些拿回去。”
“香云纱我是不要了,只是,”罗笑琳狡黠一笑,道:“我那这个换这个挽月簪可好?”
说着,罗笑琳也拿出一枚更小的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金丝种翡翠葫芦的的耳坠子,浅底之中含有黄色的条纹,翠生生的十分的活泼可爱。
“我在家的时候怕疼,听说弄不好耳朵还会流脓,就一直没有听我让乳母给我扎耳洞,”说着她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这耳坠子好看是好看,可我也没法带,盼琴你就和我换好不好。”
苏盼琴故意逗她,道:“可是你这对耳坠子雕工倒是精致,可这颜色总觉得不适合我啊。”
“哪有哪有,你皮肤白,带着翡翠最是好看了,你要是带这白玉簪子还会显得气色不好呢!”
“合着我还定是要和你换喽。”苏盼琴轻轻歪头笑道。
“换吧换吧,我还想终选那天带这新赏赐的首饰呢!”
“好啦好啦,就依你。”
罗笑琳笑嘻嘻的将桌上的两个锦盒交换了位置,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凑近苏盼琴的耳边低声道:“盼琴,我刚刚听胡悦容说这些赏赐其实是淑妃娘娘让皇上赏赐给咱们的,而且昨天让皇后娘娘刷下去的那些秀女也有呢!”
淑妃让皇帝赏赐东西给秀女?!这淑妃娘娘是真的贤良淑德还是借皇帝的手来下皇后娘娘的面子呢?毕竟人是皇后前脚刚刚刷下去的,后脚就有皇帝和淑妃的赏赐。
再说,苏盼琴看的前三章里,并没有淑妃的出场啊!
“这淑妃娘娘是?”
“这冯淑妃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镇国公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听说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人也漂亮的不得了,和梁寄秋、严寒波一样,都是美人中的佼佼者。”
“你见过淑妃娘娘的真容了?”
“那到没有,但想想肯定是这样啊,要不为什么皇帝登基,就招了冯淑妃进宫呢。连在皇子府就跟在身边的梁寄秋的姐姐也才封的正二品昭容呢!”
苏盼琴笑着道:“这还没有入宫为妃呢,你就把这宫里的弯弯道道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我入不入宫倒是无所谓,要是能和宗亲赐婚也挺好,主要是我祖母之前给我打探的太齐全了,我想记不住都难。”
罗笑琳虽然也是华州府选上来的秀女,但是她和胡悦容、严寒波的出身比较相似,都是随外放的父兄生活在地方,但是家族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城。
“盼琴,你想成为皇帝的嫔妃吗?”
这个问题,之前梁寄秋也问过,想要入宫吗?不知道,只是不论想不想,这宫都是非入不可了。且不说书中苏盼琴一出场就是乾封帝后宫中被炮灰掉的小角色,就是按自己在程府吴氏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不来选秀自己怕是也无法容身的。
想到这里,苏盼琴点了点头,道:“想。”
“哈哈哈,”这次轮到罗笑琳来笑她了,“要是皇帝听见你这么直白的话,一定要将你选入后宫的。”
一宫戏 终选
“姑母, 明日的殿选您去不去啊?”
“前两日皇后来和哀家说过这事儿, 瑾瑜是想让哀家去看看?”
冯太后已经四十八岁了, 但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一件暗紫色的宫装衬的她更加端庄大气。
“瑾瑜知道, 如今姑母您早就不管这后宫中的事了, 陛下继位以来王皇后虽经常来您这请安, 但后宫的权力仍然在她手上。今年是陛下第一次选秀,虽然陛下平日宠我,但瑾瑜还是有些害怕。再说, 那王皇后的手段向来古怪,很难猜透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看不透王皇后那是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冯太后端起小案上的茶杯抿了抿, 道:“虽然你懂些皇帝的心思, 但是压在你头上的永远都是她王皇后,你若是看不懂她, 你这淑妃的分位怕是要坐到老了。”
这王皇后虽然出身不如自己, 但陛下对她十分敬爱, 从来没有苛责过她。自己对皇上温柔体贴, 皇上来自己宫中也比去王皇后那里多, 但自己知道, 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怕是比不上王皇后这个原配妻子的。这样想着,冯瑾瑜轻轻叹了口气:“姑母,我是怕这秀女一选进来。”
冯瑾瑜没有说完, 冯太后就自然接口道:“皇帝就不宠你了?瑾瑜, 你可是怕这个。这京中贵女可有几个比你出色的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些地方来的就更比不上了。”
“可是,我听说安国公府的梁寄秋这次也来选秀了。”
“她?”冯太后镇定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疑惑,“不是先帝还想将她配给燕王吗,怎么送来选秀了?”提到这个,冯太后不由想到,冯瑾瑜本来是想许配给自己的亲儿做太子妃的,但是当时冯瑾瑜的年纪还小就拖了几年,没想到反而自己的儿子夺嫡被斗死了,自己的侄女也只能配给现在的乾封帝做个妃子,这一切都是看造化了。
“皇帝要是选她梁寄秋,哀家也不能拦着啊?”
“瑾瑜知道,瑾瑜是希望姑母替瑾瑜找些好拿捏的帮手。”冯瑾瑜入宫也有半年了,皇上一个月中也有大半是歇在自己宫中,有些事情也要先准备起来才好。
“你可是想抱养他人生的孩子?现在宫里还没有皇子出生,才刚刚入宫半年你也还年轻,没必要走这步。”
“我是想着,手底下有些人也是好的。”
冯太后静静地看着冯瑾瑜,深思片刻道:“也罢,哀家就去替你看一看吧。”
“多谢姑母。”冯淑妃笑道。
************************
终选的地点安排在了延嘉殿。
终选是由皇帝亲自决定去留,再加上太后、皇后以及一些为自家子孙选妃的老太妃,这评审的阵容档次明显要比前面的两次高档的多。
众位秀女今天早早起身开始梳妆打扮,苏盼琴自然也认真备战,换上梁寄秋送给自己的那身银纹镜花绫裙,梳着朝云近香髻,侧拧的秀发十分生动灵转,再配上和罗笑琳换的金丝翡翠葫芦,整个人也是显得十分雅致的。
苏盼琴跟着前面的其他秀女,两人成排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延嘉殿正殿的门口。一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太监从殿内走了出来,将名册上按地域方式划分的六十名秀女点名查到,五人一排的排好,然后领入正殿。
从华洲一道来的二十五名秀女中现在留下的只有八人,胡悦容、严寒波和罗笑琳和另外两名秀女在第五排,苏盼琴、姜婉清以及三名兖州府的秀女在第六排。
苏盼琴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身前两排人的位置,但是在眼角的余光之中还是可以看见那坐在最中央的乾封帝顾钧,虽然看不清眉目,就光是那周身的王者之气也是极难见到的。
蟒服太监开始唱名,被读到名字的秀女出列行至第一排秀女之前,向皇帝、太后、皇后行礼后便要自报家门。
“安国公梁成业之女梁寄秋,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位太妃请安。”梁寄秋面容十分娇羞,但并不是因为乾封帝顾钧坐在殿前,而是因为燕王顾铉的生母李贤太妃也坐在殿上。梁寄秋在看见李贤太妃后,心中一喜,想着原来顾铉也是等不及了,听到自己来选秀,就立马求母妃来这延嘉殿了。
顾钧少时也是见过梁寄秋的,再加上这安国公是自己亲姨夫,便问道:“几年未见,寄秋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其实顾钧此时真的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对多年未见的表妹容貌的一句赞叹。但这赞叹听到知道梁寄秋与燕王关系的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王皇后看了李贤太妃一眼,看对方没有丝毫要为燕王求取得意思,便柔声细语道:“皇上,臣妾本瞧着梁昭容就是一等一地美人,但瞧着这妹妹的容貌、气质,安国公真是有一双好女儿呢。”
“既然皇后觉得好,就赐玉牌吧,正好和梁昭容也能做个伴。”
梁寄秋一听这话头便有点懵,李太妃为什么没有请旨给自己和燕王顾铉赐婚呢!为什么,一贯聪慧得体的梁寄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妹妹怕是太欢喜了,还不快谢恩。”王皇后说道。
苏盼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前方的动静,听见梁寄秋被留了牌子,在心中还感叹女主就是女主啊,无论她想还是不想,都一定要入选的。
下一名的秀女是京兆尹的小女儿,因为场内的气氛有些严肃,这位容貌也十分秀美的章小姐居然在太后问话时结巴了,太后自然露出不满之色,乾封帝也给她赐了花。
终选的速度比苏盼琴预计的快上许多,很快就到了罗笑琳她们在的那排。
“这华州府的水土可是养人,皇帝你看着华州的秀女是不是个顶个的水灵。”冯太后笑着对顾钧说道。
顾钧定睛一看,自然是看到了容貌出众、各有千秋的胡悦容和严寒波二人,双双赐了玉牌。
等看到罗笑琳时,看这她那弯弯眼角,觉得十分可爱,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十一皇弟蜀王顾铎。转头对坐在旁边的杜太妃说,“杜太妃,朕看那罗大人的女儿和小十一倒是相像,你意下如何呢?”
杜太妃本就瞧着那罗笑琳笑眯眯的是个有福气的样子,虽然家室低点,但也还算不错,便对顾钧说:“陛下说的不错,我看那罗小姐也是不错。”
“华州司马罗宥之女赐为蜀王侧妃。”
苏盼琴看见罗笑琳居然成为了蜀王侧妃,心中也是惊讶,但是由于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也不敢再去多想些什么,只能屏气凝神准备和自己一排的秀女走上前去。
本来应该自己先自报家门,忽然听到王皇后问道:“左数第二名的秀女,你头上的绢花到是别致。”
这左边数第二名的秀女不是苏盼琴,而是姜婉清。
姜婉清忽然听到皇后娘娘问自己,便行礼低声道:“民女姜婉清,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民女?”
“民女家中在做首饰生意。”姜婉清此时提起自己商户女得身份感觉十分的不好意思,感觉别人都看不起自己似的。其实冯太后确实是看不上这,但是看王皇后开口了,也就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你发上簪的罗兰可是自己扎的?”
“是民女自己做的。”
“这手倒也巧,陛下您看?”
顾钧随意看了一眼面前的秀女,笑着说道:“也是个聪慧的,就留下吧。”姜婉清神情有些激动的跪地谢恩,这让冯太后更加看不起,便抬手点了点苏盼琴所在的方向。
“皇帝,哀家看那穿镜花绫的秀女也是不错。”
听到皇宫三巨头之一的太后娘娘点自己的名,苏盼琴莲步轻移,行着最标准的宫礼道:“陇西军昭武校尉苏潜之妹苏盼琴,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长生无极。”
“口齿倒是伶俐,抬起头来!”冯太后说道。
长乐未央、长生无极,这两句到是说道了太后的心里,也成功吸引了乾封帝顾钧的注意。想着这出身不过六品武将的秀女长得如此纤细不说,这文采也是不错,顾钧便留意看了她一眼。
微微抬首,长长的睫毛微扇,一眨一眨并没遮住那秋水明瞳,苏盼琴自然没有直视皇帝的眼睛,而是定定的看着皇帝腰上的白玉腰带。而这包含羞怯又知礼守节的举动落在顾钧眼中,也是满意,看着那镜花绫又是心里一顿。
王皇后端坐在高位上,平静地看着一排排的如花少女上前退后,平静的神色中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抿唇笑道:“母后,说的是这姑娘看着十分和善、守礼,是个有福的。”
只见顾钧点了点头,立刻有人给苏盼琴送上了玉牌。
苏盼琴拿到玉牌后,心中也是有几分喜悦,毕竟被三位权力中心的人物肯定也是说明自己着实表现不错,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喜色,福身恭声道:“谢皇上、太后、皇后恩典。”
苏盼琴归列,等到另外三名秀女赐花之后,五人又回到原先的位置静静站好,等着后面的秀女全部选完。
一宫戏 册封
一天的时间, 这七十名秀女就完成她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的选秀之行。入宫伴驾的有二十五个人, 剩下的也都指了婚, 或王室宗亲、或青年才俊, 很快册封的旨意就都下来了。
“盼琴, 咱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罗笑琳一贯满是笑意的脸上带着少见的愁苦, 低声道。
“你以后就是蜀王侧妃了, 进宫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啊。”苏盼琴忙安慰道。其实如果罗笑琳也留在了宫中,固然可能自己会有一个帮手,只是二人之间的友情绝对是不会那么纯粹了。“你现在是正二品的亲王侧妃了, 身上那是有诰命的,品级可比我们这些小妃嫔高多了。”
留在宫中品级最高的就是安国公之女梁寄秋册封为九嫔之首昭仪,胡悦容封为正四品华美人, 严寒波也是正四品美人, 而苏盼琴封为七品御女,姜婉清为八品采女。
这宫里一下的“姐妹”就多了起来, 梁昭容和新晋昭仪梁寄秋, 以及左武卫大将军兼幽州都督长女宁怀卿册封为正三品婕妤封号婉、次女宁念卿封三品婕妤, 这可真真是亲姐妹呢。另外鸿胪寺卿之女晁新曼被封为慧才人, 从封号到分位都能看出这肯定是个大才女啊, 据说三岁熟读《论语》、《毛诗》, 五岁就能自己写出锦绣文章。
被封为御女、釆女的人不少,大多数秀女的品级都不高,梁寄秋几个就更显得与众不同了。
“可是盼琴, 我还是舍不得你, 要是我不在你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罗笑琳的一双妙目中难过中又露出点点狡黠。
“少了你这颗开心果,我的日子真是难过了。”苏盼琴配合的露出了难舍的表情,话锋一转,道:“陛下是不是准了你父兄来京里送嫁?”
“我父亲可能不会来了,我大哥应该回来,我母亲许是也会来。在我来之前她还和我说因为父亲让我去选秀,她攒了那么多年的嫁妆都浪费了。这次她肯定兴高采烈的全都带来。”
其实当年苏盼琴的母亲程氏也给女儿攒了许多嫁妆,现在多半都被吴氏和程婉婉母女占了。
苏盼琴从妆台的侧面拿出了一个桃木雕花的小盒,秀眉轻轻一扬后,笑着递给了罗笑琳。
罗笑琳看都没看就连忙推辞,口中说着说不要不要。
“你成亲那日我定是去不了的,这个当是我给你添妆了。”
听到苏盼琴这样说,罗笑琳就收下了这个木盒,毕竟姐妹玩伴都是要给新娘子添妆的。打开那个小小的桃木盒,罗笑琳看见一个白玉雕成的花生坠子静静的躺在其中,中间还似乎透着两点粉红,真真像两颗花生包裹其中,盈盈水润,十分可爱。
“盼琴,怎么送我颗花生米啊。”罗笑琳拎岀坠子笑道,说着想要往颈间戴去。
苏盼琴伸出右手一把拦住了她,调笑道:“你成亲那天,就带着它问问蜀王,看蜀王知不知道为什么带它。”
看见苏盼琴眼中的戏谑,罗笑琳也明白过来,一张俏脸微微发红,却还在咬牙硬撑道:“我明日就写信给我娘,让她把我园中那棵石榴树给我带来,我就种在我的新院子里,只要一结石榴我就往你宫中送。”
“蜀王府的院子可是很大的,你就带一棵树来怕是不够,要多带几棵才行。”
“盼琴,你再说这些浑话我就不理你了。”
这石榴花生都是多子多孙的吉祥物,自然都是好祝福,可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就是脸皮薄,在没成婚前被好友隐晦打趣生子什么的还是无比害臊。
“我明天定是要来听听盼琴你被分到哪个宫去,一定要分到离皇上最近的宫去!这样皇上就会先翻你的牌子。”
两个人笑闹到天黑,罗笑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寒波,我刚才去打听过了,除了那梁寄秋封了昭仪,陛下还封了三个婕妤,然后就是咱二人了。这么说来咱们虽然只是四品的美人,在入选的二十五人中,也算是起点高的了。”
胡悦容在知道自己和严寒波二人都被封为美人,自己还有“华”字做封号,心里是美滋滋的,这宫里有几个有封号的主子呢,这新选的秀女中不就只有三人有封号吗?。她那娇艳的面庞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开心道:“而且陛下肯定是喜欢我的,还给我‘华’字做封号,定是觉得我人比花娇。”
严寒波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可别忘了,皇上宫里本就还有几位婕妤、美人,还有那梁昭容、江充媛,更不要说那又受宠又有太后做靠山的冯淑妃了。有些事情,你不要想的太过简单。”其实,严寒波后面还有半句话没说,就是三年之后又要选秀,那时比你娇艳的人定是还有很多,到时又要如何自处呢?严寒波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胡悦容,那开心的样子,又想点醒她,又不忍心真的一盆冷水临头给她浇下去。
“只要她们不来欺负我,我才不会去惹她们。只要,只要,陛下喜欢我就够了。”胡悦容不由在心中又勾画出今天殿内皇帝的样子,那剑锋般那两道剑锋扬起的墨眉和那双深沉的眼睛,娇艳的脸上更染红霞。
严寒波看她这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心中叹了叹,道:“以后你我定不会被分在一处,什么事不能说,什么事不能做,你自己有点数。”
胡悦容懵懵懂懂的看着严寒波,道:“我要说什么事呢?”
“就比如梁寄秋不想进宫的事你知道、我知道、王皇后知道、冯太后也知道,只是皇帝不知道。所以,既然大家都懂装不懂,你千万不要以为告诉了皇帝,她梁寄秋没有好果子。你要是说了,第一个逃不过的就是你!”
严寒波的眼神一下锋利起来,故意吓一吓胡悦容,也是想要她在这宫里活得更好和更久些。
“梁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惹得,不论是梁寄秋还是梁惜春,你以后可要绕远着点。昭仪、昭容,你一个小小的美人可是惹不起的。”
胡悦容让严寒波一瞪,本来想要反驳的话忽然也说不出口,只能嘟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严寒波与胡悦容相识多年,深知她看着机灵实际最娇憨不过,有时虽然有些刁蛮,实际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以后在宫中,自己不能也不会一直护着她,她自己的路还要靠她自己去走。
这一夜,很多人多无法安睡,兴奋的,难过的,谜茫的,嫉妒的,每个人都坚定了自己的心。
************************
这王皇后的效率也是极高无比的,一个晚上就将二十余名新晋妃嫔安排好了宫殿。第二日一早,就有太监宫女来帮她们安置到新宫室去。
“小主,就是这些了对吗?”一名身穿石青衣服的小太监,看着苏盼琴桌上那个并不大的包袱,认真问道。
“就这些没错。”苏盼琴看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看着十分机灵,笑问道:“公公如何称呼?”
“小主是奴才的主子,叫奴才来喜就是了。”来喜手脚麻利的拿起桌上的小包袱,道:“小主,快些走吧,一会日头升起来了,天可就热了,这去常宁殿的路可有些远呢。”
“多谢!”苏盼琴真诚的道谢。
来喜一路上对苏盼琴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大兴宫的布局情况。
当然,因为乾封帝原本的妃嫔就不多,各个宫殿都没有住满,现在虽注入了新鲜血液,这宫里也不过三十二名妃嫔。正殿是给一宫之主住的,而她们这些“新秀”绝大多数的是都是只能住在偏殿的。虽然依附在高分位、受宠的娘娘的宫里见到皇帝的机会自然多些,但是每天还要去那里伏低做小,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
因此,苏盼琴对于自己被单独分到了常宁殿也是很满意的,自己独住总是要好过上面有个顶头上司来的自在。一路上碰见了几个还算相熟的秀女也在搬家,闲聊两句就知道了众人都是十分羡慕和嫉妒梁寄秋独住离皇帝紫宸殿极近的长乐殿,而听到自己住在常宁殿,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安慰自己那里环境清幽,这时苏盼琴意识到自己定是住的相当偏远,是真正的宁静之地。
同来喜又紧走慢赶走了好一阵,碰到要搬去常宁殿隔壁延英殿的侧殿住的是姜婉清,二人之前本来也算相熟,这次又一起大包小包的搬家,就又生出了几分革命友情来。
姜婉清的身子似乎是一直没有缓过劲来,走了一阵听她微微气喘道:“这延英殿着实太偏远了些,这要是每日去请安,不待天不亮就往皇后娘娘那里赶啊!苏小姐你住的常宁殿是不是还要再远点?”
册封后姜婉清还像之前一般称呼她为苏小姐,苏盼琴心中觉得不妥,大家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嫔了,怎能还以过去的称呼相称,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女声。
“是有人嫌我这延英殿偏远的吗?”
一宫戏 常宁
第九章常宁
“是有人嫌我这延英殿偏远的吗?”
一名身穿嫣红色宫装的妃嫔从庆丰殿的正门走出, 那黑曜石般明亮的瞳仁, 向上微扬的眉毛, 有着一种别样的英气与自信。
苏盼琴和姜婉清连忙行礼, 虽不知道她是谁, 但也可以想到这般明艳高傲的女子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娘娘万福金安。”二人规规矩矩地下跪行礼。
“你们就是这次分到我这儿来的新晋妃嫔?”她没有叫二人起身, 反而顺口问道, “哪个是嫌我这儿偏远的苏小姐啊?”她凌厉的目光扫向二人,虽然脸上带着微笑,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回娘娘的话, 嫔妾是常宁殿侧殿的御女苏盼琴。”苏盼琴首先自报姓名开口。
“嫔妾,嫔妾是分到延英殿的采女姜婉清。”姜婉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心中万分后悔, 刚才自己为何要一时嘴快, 去抱怨那两句。
听她们两个说完,这明艳女子自然分辨的出刚才那抱怨之言是姜婉清说的, 勾唇笑道:“哦, 原来是你嫌弃我这延英殿啊, 不如我去请你给姜小姐重新换个别的宫殿可好?”
姜婉清一听, 连忙道:“嫔妾没有觉得娘娘的宫殿不好, 只是, 只是担心娘娘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十分的辛苦。”
“能去给皇后请安那是荣耀,我怎么会有怨言。”凤眼一扫,“这些事情不是你们一个小小的御女、采女可以谈论的。”
明艳女子对苏盼琴挥了挥手手, 苏盼琴连忙起身告退, 临走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姜婉清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说着什么,单薄的身姿愈发的萧瑟,“娘娘说的是,嫔妾以后不会再犯了......”后面的话慢慢的也听不清了。
************************
“小主,前面就是常宁殿了,这常宁殿的景致可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领着苏盼琴来到了宫殿的门口。
常宁殿的北面就是太液池碧波荡漾,东面是一片竹林,春风雨露拂吹着细长的凤尾竹,幽雅别致。这常宁殿坐落其中,其景致当真是清丽雅致,在一片端庄大气的北方建筑的宫殿群中,让苏盼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在进入宫殿内时,苏盼琴抬头看了一眼宫殿的名字,常宁,这就是以后生活的地方了。
来喜带着苏盼琴一路走到了常宁殿的东配殿,有两名身穿艾绿色衣服的宫女早已候在那里。苏盼琴缓步走向主位,就见来喜和那两名宫女一起,端端正正的跪下行礼。
“奴才给小主请安。”
“奴婢给小主请安。”
其实,苏盼琴现在在宫里的分位才是区区七品,可能都没有宠妃宫中的大宫女来的气派、得意,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在这注重规矩的宫里,奖罚自己手下宫人的权力还是有的。
“来喜一路上我是知道了,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苏盼琴平声道。
“奴婢青杨。”
“奴婢青柳。”
一般来说,手下的宫人守规矩,就不会给主子添麻烦。苏盼琴看见二人又跪下行礼,不由心中满意几分,轻轻挥挥手让她们起来,道:“这长宁殿就只有咱们这四个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是我一进宫就分到我这里的,这也是种缘分。你们真心实意的对我,我虽不许诺什么,但必定不会亏待你们。要是觉得我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七品御女没有前途,现在回内侍局去,省得以后相处久了却想另谋高就,那就伤了彼此的情分了。”
来喜、青杨、青柳三人虽也不过十七八岁,但也是在这宫里浸久了的老宫人,虽然开始一直是在做些粗使的活计,很少能近身伺候主子,但也知道哪些妃嫔死的快、哪些妃嫔爬的高、哪些妃嫔活得久。而通过苏御女的容貌、气度、以及自己打探来的苏盼琴在选秀期间的为人处世,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起码会是个活得久的。
“奴才们绝无二心。”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脾气也不错,你们安心当差便是。我的意思你们可都明白了吗?”苏盼琴拿过放在身边的小包袱,从中拿出三个小小的荷包,向来喜看了一眼,道:“来喜!”
三人拿着荷包,又是一番跪地谢恩。
“不知道,青杨青柳你们两个谁梳头的手艺更好些?”苏盼琴一双美目在二人面前来回扫过。
青杨、青柳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就见青柳微微上前半步,道:“回小主的话,奴婢在这方面更擅长些。”
苏盼琴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青柳的头发,虽然是和青杨一样梳着宫女标准的发髻,但是齐整却不死板,当下心中满意了几分。“那以后青杨就负责饮食和外室,青柳负责梳妆和内室。”
青杨心中并没有一丝丝的嫉妒,因为她也明白,这饮食可是重中之重,绝不比梳妆打扮的工作来的轻松。
随后,四人又一起好好将内室收拾了一番,将有些物件按着苏盼琴的生活习惯重新摆好,一通活计干下来也是有些疲惫的。
刚刚歇了没一会儿,来喜就小跑过来,道:“小主,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高玉来传旨了,已经进了旁边的延英殿。您也快些准备起来吧!”
本来还在打盹的苏盼琴一下清醒过来,道:“那来喜,你去门口迎上一迎。”说着,她走去镜前照了照,用桃木梳轻轻抚平那几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了整裙摆,就带着青杨、青柳走出了内室。
“给小主请安。”只见在清思殿复选时那个身穿藏蓝色蟒服的大太监走了进来,刚要打千行礼,就让苏盼琴半扶着拦住了。
要知道这高玉公公可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能亲自来她这里传旨已经是给自己莫大的面子了。
“高公公。”
“小主,您这里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有需要添置的?”
在这宫里是什么分位,用什么物件,配几个宫人这都是有定数的,苏盼琴知道高公公就是随口客气一下,便微笑着说:“这常宁殿周围景色清幽,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呢。”
高玉微微笑了一下,他一进门就看见这苏御女迎了出来,既不倨傲也不奉承,一身普普通通的素色宫装穿在身上丝毫没有显得平淡,反而有了宁静之感。
“小主,明个儿卯时各位新进宫的小主都要到立政殿觐见皇后娘娘。”
“来喜。”
来喜递上一个精致的荷包,苏盼琴亲自递给高玉,道:“辛苦公公特地来我这儿跑一趟了。”
高玉也没有推辞,转手塞入袖中,道:“苏小主,您这儿住的远了些,明个儿可不要迟了,咱们皇后娘娘最是注重规矩了。”
苏盼琴又道了谢,高玉就告辞回宫复命了。
高玉离开后,来喜也去御膳房将今天的晚膳取回来了,是两荤两素,再加上一盅甜羹。她吃饭时虽没有叫三位宫人与自己同吃来彰显和善、也没有让他们端茶倒水显示高贵,而是从盘子的一边开始安安静静的夹菜吃饭。
“你们几个也端去吃些吧,今天收拾屋子也是累了一天了。”
其实,说句实话让别人吃自己的剩菜剩饭,苏盼琴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所以她吃的时候没有拿筷子翻菜,其中一道糟蒸鲥鱼因为自己不怎么爱吃鱼的原因就没有动,还是保持着整鱼的形状。再加上她吃的也比较快,这四盘菜其实还是温热的。
************************
大兴宫,立政殿内。
“白兰,高玉可是回来了?”
“回娘娘的话,高公公刚才就回来了,因为刚刚您在用膳,就让他先在偏殿后着。可要宣他进来?”
王皇后用绢子拭了拭嘴角,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这道:“叫他进来。”
高玉快步进门,躬身行礼。
“这二十五名新晋宫妃可是都通知了?”
“回禀娘娘,她们很期盼来给娘娘您请安行礼呢,没有您的首肯,她们在这宫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王皇后轻轻哼了一声,抿唇一笑,“名不正言不顺?她们可是正正经经的选秀出身,可不是原来七皇子府随随便便的侍妾。”
“娘娘,您是陛下的结发之妻,是一国之母,这后宫之中谁能越得过您去。刚才内侍省少监安问行来亲自来咱立政殿,说今日陛下晚些时候过来。虽然新晋了这么多妃嫔进宫,但陛下还是最看重娘娘您的。”
“好了,你少在那给本宫戴高帽。”王皇后懒得听高玉说这些有的没的,出声打断他,道:“说说你走着一趟,可是留意到了什么?言简意赅点儿!”
高玉微敛笑意,“回娘娘的话,长乐殿的梁昭仪态度十分平静,一点没有成为九嫔之首的欣喜;淑景殿的宁婕妤想搬到丽景殿和婉婕妤一起住,说是从来没和双生姐姐分开过;华美人知道自己的绮华殿离陛下寝宫很近十分高兴,让奴才替她好好谢谢娘娘;还有那姜采女,还没进延英殿的大门,就让江充媛给罚了。”
梁寄秋一点欣喜也没有,她是觉得自己的家世、容貌均十分出众本应稳坐四夫人,怀疑有人压了她的分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王皇后轻抬眼眸,看了高玉一眼,露出玩味的神情。
二宫戏 请安(上)
乾封帝进入立政殿内殿的时候, 王皇后正坐在案前看着些什么。看到顾钧进来, 她刚忙起身迎了过来, 正要行礼, 就让皇帝扶住。
“梓童你可比朕还要忙啊!”
“陛下今天也是高兴, 可是军中又有捷报?”
顾钧英俊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态, 携着王皇后又走回桌案边, 拿起翻开放在桌子上的册子。
内府局宝货给纳册。
顾钧随手翻了翻,转头对王皇后笑道:“你倒是大方,一次就赏出去这么多宝贝?将士们回来, 朕又该如何赏赐?”
宫中内府局,掌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凡朝会, 五品已上及有功将士、蕃酋辞还, 皆赐于庭。
“这些宫妃都是进宫伺候陛下的,自然要让她们住的的满意顺心。”王皇后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白玉配, 轻笑一声, 道:“再说, 要是让陛下在她们那里如入陋室, 听到了诉苦声, 我可就难做了。而那军中将士, 在乎的是封侯拜相、加官进爵,谁会在乎这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呢!”
与淑妃冯瑾瑜的温柔小意不同,王皇后睿智、果敢, 在乾封帝心中是妻子, 是皇后,更是一位眼界开阔十分谈得来的朋友。
所以每当二人双双躺在红木雕花床榻上的时候,帝后总是在对某一问题激烈讨论。今日自然也不例外,睡前二人还在讨论呼哈达部歼灭后,是设立北庭都护府还是将那片地方划归碛西四镇节度使管辖。
************************
“小主,该起身了,已经四更天了。”
此时虽然天还未亮,但昨夜听来喜说,这常宁殿离皇后的立政殿十分遥远,步行大约需要三刻钟左右,如果路上遇到高份位的嫔妃,还要让人家先行。这么一算,定是要耽误一会儿,第一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绝对不能迟到的,苏盼琴当即决定早点动身。
昨个儿忙了一天,苏盼琴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这会听见青柳叫自己,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缓了缓神就坐起身来,还有了点早睡早起的意思。
青杨端来温水替苏盼琴净了面,青柳用桃木梳一下一将那如缎般的长发梳顺。
“小主,今个儿想绾什么样的发髻呀?”青柳站在苏盼琴的身后,她的声音中有些兴奋和紧张。
苏盼琴抬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想着昨天梳的那个螺髻就不错,简洁不显眼,很符合她现在在宫里的身份与地位。“还是螺髻吧。”
青柳的心里有些不高兴,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给苏盼琴梳头,就梳个简单的螺髻怎么表现出自己的手艺好呢?再说,今日是自己主子第一次去皇后那里请安,宫里全部妃嫔都聚在若是衣裙没配好或是发髻没绾好,都是极失面子的。
心里这样想着,青柳嘟了嘟嘴,道:“主子,现在宫里的主子都爱梳单刀髻、或是双刀髻,也有梳惊鹄髻、或是飞仙髻的,这螺髻也太单调了些吧!”
“宫妃都不梳螺髻了?”
“也是不是不梳,在自己宫里各位主子有可能选这些简单的发髻,可是若是去请安就很少有人这样梳了。”青柳认真的想了想,答道:“说是主子不想梳繁琐的发髻,奴婢给小主梳个刚刚兴起的三环髻可好?”
“好,你看着办吧。”
苏盼琴透过铜镜看着青柳的素手在自己的发间来回穿梭,心理想着,这青柳的梳头手艺真是极好,比含芳殿的宫女给自己绾的好太多了!
青柳所说三环髻,是双环髻的改良版,就是将发丝全部收拢于头顶,用黑带缚住,然后分成三股,盘卷成三个相互套起的环状,用木质发簪固定,然后髻上斜插两只榴花缀玛瑙青玉簪,髻周饰珠饰和银制细钿。
昨天高玉公公来的时候,除了传话,也是给替皇后赏些物件、首饰给新晋宫妃,而她头上这两支榴花缀玛瑙青玉簪就是那时的赏赐。
苏盼琴那净瓷般的鹅蛋脸型,与这三环髻很是搭配,虽秀美端庄却不显呆板。
青杨此时也拿出三套宫装,一套是宫缎素锦裙,一套是暗花细丝蜀锦裙,以及终选时穿的那套银纹镜花绫裙。苏盼琴的手在三套衣裙上依次拂过,神色一沉做出了决定。
************************
苏盼琴带着青杨一路速行,因为时辰尚早,立政殿的东边的那个小的花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低分位的新晋宫妃等在那里,悄悄说着话。
看见姜婉清独自站在角落里,苏盼琴走过去,就看见那双红肿的双眼,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
苏盼琴轻轻拍了拍姜婉清那握在一起的双手,轻声道:“现在还有些时间,要不再去找些冷水把帕子浸湿敷敷眼睛吧。”
那红肿的双眼实在是太扎眼了,王皇后若是看见许是要问的,而且若是让脾气火爆的江充媛看见,兴许怒上心头,回去再修理她一顿也说不定。
“苏小姐,不,苏御女,不用麻烦了。兰芝,你把这帕子拿去沾些冷水去。”姜婉清转头对身后的宫女说道。
“小主,现在这个时辰,这个地界儿,奴婢去哪里找水给您浸帕子啊。”兰芝的心里其实对自己的主子有些看不上的,既然江充媛罚你,你就努力爬到她头上再罚她啊,哭哭啼啼一整夜有什么用。自己一路走来,感觉宫人们的目光中都有几分异样。
“那,就算了,兰芝你不用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到时间了吗?这附近有水井吗?”苏盼琴虽然知道十二个时辰大概是哪个时间段,但具体的几时几刻还是有些搞不懂的,转头问了问青杨。
“大概还有不到三刻钟。”青杨想了想,道:“旁边的万春殿到是有口井,走去用不了一刻钟。”
“苏御女,不用,真的不用麻烦了。”姜婉清不安的说道。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在这等着干等着也有点无趣。”
其实从华州府一路过来,姜婉清虽有些自卑,但胆子绝对没有这么小。自她从亲眼看见初选那名秀女被毒杀,再到江充媛因为说错了话被罚跪在殿外的甬道间,感受着宫人对她的异样目光,这一切让她变得如惊弓之鸟般,不敢再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这样的姜婉清让苏盼琴有些同情,毕竟也只是一名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那,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咱们... ...”
“小主,您现在还是再这里等着御女小主回来吧。”兰芝看了看姜婉清的红肿双眼,不快道。
爱打断他人说话的人,苏盼琴本就不喜。更何况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不知道这叫兰芝的宫女那里生出这样大的胆子,居然说教自己的主子。
苏盼琴没有再理会这叫兰芝的宫女,伸手拍了拍姜婉清的手臂,就带着青杨转身离开了。
************************
“青杨,这姜采女身边的宫女兰芝,你可认识?”
“小主,奴婢认识。兰芝是和奴婢同期入宫的宫女,她的大姨母是尚服局的余司衣,二姨母是尚寝局余司设。”
噢,原来是个有背景的“关系户”啊!
苏盼琴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疑惑,既然如此又如何会调来给一名刚刚入宫的八品采女做贴身宫女呢?
“小主,前面就是万春殿了。”
紫宸殿北有一条东西向的横街,街东端有日华门,街西端有月华门,横街北即后妃居住的寝宫,大臣等不能进入。而这万春殿位于皇后的立政殿与皇帝内朝紫宸殿之间。
虽然万春殿的位置十分关键,但是这个时候确是没有什么人,只有一名小太监正拿着一把扫帚打扫着殿前的庭院。看见苏盼琴二人走归来,小太监连忙放下工具小跑过来。
“奴才禄升,给小主请安。”
青柳上半步道:“禄公公,我是常宁殿的青杨,小主命我从这万春殿后的水井打点水浸一下帕子,不知可不可以?”
“小主,您就在这儿歇会儿,奴才马上去给您取水来。”说完禄升稍行一礼,然后一路小跑而去。
看着禄升的背影,苏盼琴抿唇一笑。这小太监也是有趣,不知一会儿端水回来之时,能否还跑得这般步履矫健?主仆在这殿前的空地上来回踱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想起。
这禄升手脚到是麻利,这么快就弄好了?这样想着,苏盼琴轻轻转身向后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