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春三月, 京城的风还有些微凉。
  
  朱墨刚回去取了件斗篷, 抬眼就看到自家姑娘托腮坐在院子里, 愣怔的看着面前的桃花树发呆。
  
  十三岁的少女, 正是最娇嫩的年纪, 素绒的掐腰小袄, 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却让人忍不住驻足凝视。
  
  这位姑娘便是齐雾了。
  
  齐雾自小就生的唇红齿白,特别招人喜爱,长大的出落的更加好了, 隐隐有种绝色的感觉。此刻她微微仰着脸,红唇饱满,白净细致的肌肤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好看, 仿佛萦绕着一层柔光, 直叫人挪不开眼。
  
  不知桃花与齐雾,哪个更美, 饶是朱墨自小就在在齐雾身边伺候着, 也不免失神片刻。
  
  朱墨不由顿住了脚步, 呼吸都放轻了些许, 生怕惊动了这般画儿一样的人儿。
  
  说来也奇怪, 自从前日自家姑娘发热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就好似跟从前不大一样了,朱墨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主子变得沉默了许多, 笑容也少了, 更爱无人的时候发呆。
  
  那精致的眉眼里如今却带着些黯然,叫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惜。
  
  “姑娘,起风了,披件斗篷吧。”朱墨的声音都放柔了许多。
  
  听了朱墨的声音,齐雾才从愣怔中回神,这时只是轻轻颔首,一言不发的任由朱墨为她系上斗篷的带子。
  
  斗篷是当今长公主赐下的,据说是用上好的羽缎做的,松软又暖和,样式也新颖,绛红的面,还围着一圈雪白的狐毛,整个大盛都不超过三件,就被长公主大手一挥,直接给了齐雾。
  
  长公主一家极得盛宠,驸马曾是名冠一时的摄政王,为大盛立下不少功劳,如今是太子太傅,还有世袭的长宁侯的封号。当今皇上膝下只一个皇后嫡出的太子,虽说长公主是皇上认下的义女,皇上皇后却是对长公主一家宠到极致,不说逢年过节赐下的无数赏赐,就是宫里新来了一盘荔枝,也要往公主府送上半盘。
  
  说长公主把齐雾当成半个女儿疼也是不为过的,先前赵琲没有出生的时候,长公主就时常把齐雾接到身边养着,对她又疼又宠,即使后来长公主有了亲生女儿,也对齐雾疼爱如初。
  
  至于齐雾一家与长公主的渊源,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当年长公主还是一个小姑娘,随着在外调晋北的父亲在晋北住了三年,与齐雾的母亲程香成了手帕交。
  
  后来大盛动荡,鞑靼趁机入侵,摄政王在沙场上不幸被埋伏,差点丧命,被扮作男儿与夫君一起上沙场的程香救了,此后,长公主一家待齐雾一家更是真诚,齐雾的长兄刚出生就被长公主认作了义子,常跟长公主的长子赵珩在一处儿,更是得到了太子太傅的亲自教导。
  
  两家的联系一直都很密切。
  
  朱墨打量着自家主子的面色,心中暗忖主子亲近长公主,这时听到公主府的消息心情应是会好些,于是略加沉吟,便道:“姑娘,珩公子自西北回来了,长公主刚让人传话,说您与珩公子幼时感情深厚,此番三年未见,怕是都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子了,让您去见见呢!”
  
  说完这话,朱墨在一旁悄悄打量主子的神色,见齐雾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有些晶亮,她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在朱墨眼里,主子与长公主家的珩公子的感情深厚其实是幼时的事,与其说两人感情好,不如说是珩公子对主子疼宠有加,至于主子,她打小就有些怕珩公子,有段时间珩公子好不容易下了心思哄她,她才亲近起珩公子,但是没过几个月,珩公子回了趟徐州为曾祖父贺寿,再回来的时候她待他又成了原样。
  
  齐雾确实是欢喜的。她本是重生的,只是前世死的蹊跷,脑中好些记忆都有些混沌,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三岁这年,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般的消沉。
  
  她上一世过的不遂人意,全凭父母兄长和长公主家的人帮扶着才过了下去,再活一世,齐雾自然是对长公主家的人又多了几分亲近,尤其是赵珩。
  
  前世的时候她经历了种种,本已心灰意冷,若不是赵珩帮过她那几次,怕是她过的更加不舒坦。
  
  其实上一世的时候齐雾年岁渐长,就不大爱往公主府去了。
  
  恰是十三岁这年,她情窦初开,悄悄的爱慕上了大她六岁的魏家嫡长子魏亓然。其实那不过是少女懵懂的好感罢了,被不懂的她当做了爱慕之情,后来明白的时候,却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魏家就在齐府旁边,他家的池子与齐府的是连通的,齐雾闲来无事就爱去池边喂鱼。
  
  魏亓然学问非常好,喜静爱读书,又是嫡长子,魏家人就专门在池边为他单辟了个院子,平常不许人去打搅。
  
  齐雾喂鱼的时候见过魏亓然好几次,他或是在倚栏赏鱼,或是在池边提笔作画。他眉眼清远、雅致俊美,宁静又温润,叫寻常姑娘家一眼就能红了脸。
  
  虽然都是远远的看一眼,但也足以叫齐雾心中怦然。
  
  更何况这个雅致的魏家大公子又待她不一般,只是偶遇时他的面上不显,一眼也不乱看,却爱私下对她好,连个名儿也不留。
  
  心中有了人,她就与长公主的次子、三子之间的往来就少了许多。
  
  至于长公主家的长子赵珩,他的性子太过清冷,齐雾自幼就有些怕他,不过这人却在那样的时候帮助过她数次,叫她实在是感动又愧疚。
  
  如今回忆起来,前世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时候从西北回来,她也去见了他,不过话都未多说。
  
  听说赵珩的性子随了他的父亲——太子太傅赵显。
  
  他们都是平日里待人虽有礼,却带着淡淡的疏离和与生俱来的矜贵,叫人不敢轻易接近,更何况他那样的身份与品貌,叫人们都只敢捧着他来,而他不喜这些奉承,待人更加冷淡。
  
  赵珩那般的人物,姿容出众,才学更是叫人惊艳,再加上傲人的家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被冠为京城第一公子,实属正常。
  
  如今第一公子回来了,带着赫赫功绩,叫京城好些贵女都激动不已,但激动归激动,却是没有几人敢上前献殷勤的。
  
  齐雾自然也不敢往他身边凑,她和赵珩相处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连呼吸都要尽量放轻,生怕赵珩一个不耐把她揍一顿。
  
  赵珩没有亲手打过人,但是齐雾记得一次她头上的绢花掉了,又被风吹进了花池子里,那时赵珩恰好经过,他面上是惯常的没有什么表情,却在她身边顿住,而后缓缓挽起了广袖,露出了结实的手臂,竟是亲手把她的绢花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那个时候正是赵珩去西北的前几日,彼时他才十五岁,手臂就那样结实有力了,齐雾只看了一眼就害怕的移开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听说太傅大人给赵珩寻过武学师傅,赵珩十岁的时候就能徒手打过三个孔武有力的成人......若是这样的人突然给她一拳.......齐雾不敢想下去了。
  
  那支绢花沾了水,自然是不能用了,赵珩把绢花捞起来的时候眉心不觉一蹙,而后唇线紧抿,一言不发的把湿透了的绢花放在了齐雾的手心里。
  
  齐雾不敢看他,自然是好生收着,虽说第二日长公主就给她送了一匣子的新绢花,但那支落水了的,直到现在那朵绢花还好生生的躺在她的妆匣底。
  
  后来出了那件事,齐雾的名声有损,她难受的紧,连哭了好几个时辰,这事不知道怎么被赵珩知晓了,他竟然去寻她,问她愿不愿意嫁与他。
  
  齐雾记得,他那时的眼神很真挚,幽深的似大海一样。
  
  然而她也只敢偷偷看了一眼,就埋下了脑袋,随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以为他不过是奉了长公主的命令来求娶她。
  
  他得到了她的答案,呼吸顿了顿,然后又一字一句的复问了一遍。
  
  齐雾给了他同样的答案。长公主疼她护她,不嫌弃她,她却不愿因为自己耽误了赵珩。
  
  第二日魏亓然来提亲,齐雾松了一口气,缠着爹娘同意了。
  
  成亲之后,齐雾才发现好些事情都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魏亓然对她十分的疏离冷淡,无论她如何亲近,魏亓然连碰都不愿碰她,叫她在魏家受尽了冷眼。
  
  齐雾渐渐变得心灰意冷,后来魏家遭难,她竟是被魏亓然的弟弟魏茞然使计送到了年轻的天子身边——魏家这便保了下来,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时齐家人都以为她死了,齐雾的娘哭得眼睛都害了眼疾,齐府一片惨淡,直到赵珩无意中在宫里见到她的背影,想了法子周旋,她这才得以解脱。
  
  其实天子倒没有逼迫过她,他俊雅又君子,政事繁忙,与她待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
  
  齐雾抗拒他,他便尽量不去打扰她,偶尔去看她,还都是趁她入睡的时候去。
  
  但那时的齐雾经历了这么多,早就脆弱的不像样子,每次见到天子都是横眉冷对,从未给过好脸色。天子也未曾生气过,依旧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身边。
  
  前世的屈辱,叫齐雾不堪回首,如今想来,一切只剩唏嘘。
  
  这年,一切都还未开始,真好!
  
  想到这里,齐雾姣好的面容上染了些许笑意,她本就生的好,这一笑犹如枝头绽放的梨花,娇嫩又可人。
  
  朱墨见主子笑了,这才放下心来。
  
  “母亲可知此事?”齐雾的声音带着些少女的稚嫩,软软的,干净又好听。
  
  “夫人已经给您备好了明日穿的衣裳和首饰。”这便是知晓的意思了。
  
  齐雾点头,随即缓缓起身,带起一阵香风。
  
  赵珩是她前世的恩人,她既然重生了,自然要去见一见的。 正文 第二章   翌日, 齐雾早早就被大丫头朱墨唤醒洗漱梳妆。
  
  程香昨儿就让人把备好的衣裳和头面送了过来, 衣裳是杏色的细纹罗纱裙, 齐雾又在外面披了件云丝披风, 娉娉婷婷, 说不出的好看。
  
  自院中出来, 就遇到了大哥齐匀泽和三哥齐匀灏以及义兄蒋之唯。
  
  兄弟三人自发站在妹妹的院子门口等她, 相约一起去母亲那里请安。
  
  齐雾出来的时候,齐匀灏正一脸雀跃的跟两个哥哥说话:“大哥二哥,你说赵珩哥这次回来应带回不少西北的好东西吧, 听说他手里有一把从鞑靼手中得到的吹雪宝刀,百年难得一见呢。”
  
  齐匀泽只是淡淡的看了弟弟一眼,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兴趣。与弟弟性子好动喜武不同, 齐匀泽喜文, 加上这几年太傅的亲自教导,让他多了几分沉静, 看起来极为稳重。
  
  倒是义弟蒋之唯性子与他稍稍相似, 寡言少语。奈何蒋之唯乃父亲部下留下的唯一孩子, 自幼便习武, 与齐匀泽实则并没有太多的共同爱好, 唯一可以拿出来说道的, 便是他也待齐雾极好。
  
  恰好抬眸看见妹妹出来,齐匀泽眉眼才见柔和,见妹妹生的美、穿的好, 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前几日为你买的钗怎么不见你戴?”齐匀泽放轻了声音。
  
  齐雾扯着齐匀泽的袖子撒娇:“大哥给我买的钗太奢贵了, 我一个小姑娘戴不起来,还不如给娘呢!”
  
  这般娇态,看起来与真真正正的十三岁姑娘没甚区别。
  
  其实昨日得了赵珩回来的消息,齐雾就骤然想通——既然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又何必去为前世哀愁,只要这一世避开那些事,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
  
  她生的好,声音也是又甜又软,撒起娇来叫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蒋之唯看了她一眼,便默默的垂下了眸子。
  
  齐匀泽最耐不住妹妹撒娇,他摸了摸齐雾的小脑袋,柔声道:“娘那里自然也有的,是大哥考虑不周了,下次去买的时候带你一起,让你挑你喜欢的。”
  
  齐雾乖巧的点点头,眉眼弯弯。
  
  一旁的齐匀灏不开心了,嚷嚷着:“我前儿也给妹妹买了东西,也没见她用过。”说着,还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齐雾。
  
  话音刚落,齐匀灏就被大哥敲了额头,耳边是大哥的轻斥:“氤氤是姑娘家,又不是小子,你做什么送匕首,她没扔了都算是给你脸面。”
  
  氤氤便是齐雾的乳名了,这个名儿还是长公主赐的。原本齐雾没有乳名,长公主成天都是“小雾雾”的唤,后来觉得不妥当,那时恰好赵珩在一旁看书,提了句“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长公主眼前一亮,便定了“氤氤”二字。
  
  齐匀灏想通了,面上讪讪,口中却还是呐呐道:“那匕首不是一般的匕首,上面镶的宝石极是难寻,氤氤也可以用来防身,再不济切个瓜果总成了吧。”
  
  齐雾但笑不语。
  
  这个二哥虽大大咧咧,与大哥比起来还有些傻里傻气,但是上一世的时候却跟大哥义兄一样为了她倾尽所有,叫齐雾感动不已。
  
  上一世的时候她总觉得二哥性子莽撞,对他总是没有对大哥亲近,这一世她要待三个哥哥一样好,方能弥补她心头的愧疚。
  
  齐雾有心想逗逗二哥,便眨眨眼睛,笑道:“等樱桃下来了,我让朱墨拿那把匕首切樱桃!”
  
  齐匀灏目瞪口呆,愣了片刻,还是道:“仔细伤了手!”
  
  这下子连蒋之唯都忍俊不禁了。
  
  齐雾转脸恰好看到了义兄的笑容,真切的夸了句:“二哥应当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比大哥还俊呢!”
  
  结果话音刚落,齐雾就被大哥齐匀泽刮了鼻尖。
  
  齐匀泽佯作生气道:“好呀,敢编排大哥了是不是,还嫌弃大哥长的不好?”
  
  “就算是氤氤真的编排大哥,大哥也舍不得生氤氤的气。”齐匀灏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于是齐雾只能瞪二哥一眼,然后嘟着嘴冲着大哥撒娇,才哄得齐匀泽唇角浅笑复现。
  
  不过齐雾的话却是没有假的,别看齐雾生的极好,她是按着齐垣和程香两人所有的优点长的。而齐匀泽随母亲多一些,面容清雅,齐匀灏随父亲多一些,眉目舒朗,却都没有齐雾精致。
  
  至于蒋之唯,听说他的母亲生前是出了名的美人,所以他的眉眼很耐看,不过如今还是个少年模样。
  
  齐雾记得上一世义兄及冠的时候,丰姿俊美,当时有个大儒见过他一面,待知晓他从武之后,还抚须太息良久,直道次子若是从文,必定金榜题名。
  
  蒋之唯的父亲殉国后,他的母亲成天以泪洗面,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于是齐垣便派人把年幼的蒋之唯接到了身边,认作了义子。
  
  齐雾出生的时候蒋之唯已经来到了齐家,因为自幼就一起相处,她跟三个哥哥的感情都好,开起玩笑来自然是随意的事。
  
  看着亲兄妹两个旁若无人的亲昵,蒋之唯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而后他定定的看向齐雾,认真的问她:“氤氤当真?”
  
  齐雾一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义兄是问她是不是真的觉得他笑起来顺眼些,于是便重重的点点头,像啄米的小鸡一般,可人的紧。
  
  于是蒋之唯的眉眼舒展开了,又扯出一个笑,齐匀灏还在一旁嘀咕:“果然还是妹妹有法子,二哥已经有两日未笑过了。”
  
  此话不提,到了母亲程香的院子里,刚好父亲齐垣也在,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用了早膳。
  
  用罢早膳,便到了时辰,齐垣去了府衙,三个哥哥自去学堂,齐雾则是出发去了公主府。
  
  公主府建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与皇宫相隔不过半里,修建的又大又精致。
  
  马车缓缓前进,有风吹进来,掀起帘子的一边角,朱墨怕主子受了风,赶忙去挡。
  
  齐雾顺着帘子的缝往外面随意的看了一眼,旋即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马车外正是魏府,魏府门口很热闹,两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各乘一匹高头大马,面上俱是意气风发,几十仆从都在府门口迎接。
  
  朱墨见主子发呆,也瞧了一眼,了然道:“大抵是魏家两位公子回来了,听说他们先前随外调的父亲去了郴州,如今才回到京城。”
  
  想起那两个少年的姿容,朱墨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然后啧啧道:“魏家公子们生的真是不俗!”
  
  齐雾冷了脸,外面那两个人化成灰她都认识,不是魏亓然与魏茞然兄弟俩又是谁!
  
  一个道貌岸然,一个狠心恶毒,都叫齐雾恨不能生啖其肉!她放在袖子的手心紧紧的攥着,指甲差点嵌进肉里。
  
  朱墨没注意到主子的异样,她恋恋不舍的把帘子放下,又想起什么,道:“魏府与咱们府离得近,想必魏家公子归家,是要过来送些礼的,咱们夫人也少不得要准备回礼。”
  
  齐雾黛眉轻蹙,若是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魏家人!
  
  朱墨见主子面色不太好看,心下担心主子身体不适,连忙松开了帘子去小几上寻茶水,倒了一盏送到齐雾手边。
  
  在夫人的耳提面命之下,以及成天耳濡目染老爷和府中三位公子对主子的疼爱程度,朱墨总觉得自家主子弱不禁风、娇贵非常,得时时刻刻都仔细呵护着,万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
  
  只要一想这样一个玉做的人儿若是生了病,朱墨就难受的恨不能代她受过。
  
  其实不然,齐雾健健康康,就是身子骨纤细了些,眼下见到朱墨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齐雾心中好笑,执着茶盏轻酌一口,心中的烦忧被扫去了大半,脸上也见了些笑容。
  
  没了遮挡的人,车帘又不听话的卷起。齐雾没有注意到,车外魏府门口那个红衣墨发的少年正灼灼的盯着马车上的标志,待看清是齐府的马车之后,眼神陡然变得幽深痴恋起来。
  
  从齐府到长公主府坐马车只用两刻钟就能到,一路上齐雾听着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再想起方才见到的人,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好在朱墨一直贴心的说些趣事儿,倒也无意中开导了齐雾。
  
  马车刚在公主府门口停下,立马有下人躬身过来,言语行动间很是恭敬,不大一会儿,公主府里的大管家亲自出来迎人。
  
  齐雾一年来公主府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幼时更是频繁,一月有小半都在公主府度过,公主府的下人待齐家人自然是殷切恭敬。
  
  大管家还特地与齐雾说:“四姑娘有月余没有来看长公主了,长公主心中惦记着,还特地让人弄来了新下的樱桃,说是您爱吃呢!”
  
  齐雾诧然,初春三月就有樱桃了?不过转念一想,前世的时候就属公主府稀奇东西最多,不说宫里赏下的,就是太傅大人亲自为长公主寻的那些就叫人咋舌,旁人不知道,齐家与长公主一家渊源颇深,知道不少事情。
  
  有次睡到半夜,长公主突然发呓语念了句葡萄,那时刚到夏天,哪里来的葡萄,可太傅大人第二日一早愣是纵马跑遍了京城,还真叫他寻到了一串从西边过来的青葡萄。
  
  当时的齐雾还不大懂,后来才明白太傅大人有多宠长公主,简直就是把她当眼珠子了!
  
  齐雾回神的时候,发觉她已经跟着大管家一起走进了回廊。
  
  “雾姐姐!”一声稚嫩娇软的声音响起。
  
  齐雾抬眸去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窝在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人怀里,小姑娘才八岁,跟个雪白的团子似的,大大的杏眼亮晶晶的,小扇子一般的长睫毛眨呀眨的,比什么都好看。
  
  这个小姑娘便是赵琲了,她是太傅和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也颇得今上喜爱,刚满周岁就被封了郡主,虽然不大合礼制,但她娘是长公主,爹是太傅,曾经功绩赫赫,也没人敢议论什么。
  
  好在赵琲自幼就被教的很好,知礼懂事,她格外亲近齐雾,每每齐雾来了总要缠着齐雾一起玩。
  
  齐雾自然也是喜欢赵琲的,当下便对着小姑娘抿唇一笑。
  
  赵琲更加开心了,眼睛都笑成了半月。
  
  而那个男子,齐雾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用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这个方向,齐雾辨不清他是在看她还是在看什么,当下也未敢多想,更不敢多看。
  
  不知为何,虽然已经重活一世,但是她看到赵珩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隐隐心生畏惧。
  
  这男子便是赵珩了,他今年已经十八了,站在那里,高大俊美,已经非常接近一个男人了。
  
  微风束束,拂起了他的广袖,皎如玉树、颀而长兮,看起来有如九天神祗,竟是有些遥不可及。
  
  齐雾看晃了眼,忙错开了视线,只顾着看他怀里的小姑娘。
  
  这时赵琲在赵珩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赵珩神色未变,却提步往齐雾的方向走来。
   正文 第三章   赵珩身高腿长, 走的自然很快, 几息之间就离齐雾只有五步远, 这才顿住步子。
  
  他稍显冷峻的脸微微侧着, 俊美又清冷。
  
  齐雾见人都到面前了, 才意识到她还没有喊人, 便轻声道:“赵珩哥!”
  
  赵珩颔首“嗯”了一声。
  
  见到赵珩的反应, 齐雾舒了口气,心下觉得其实赵珩也并没有那么冷淡,至少还对她说了个“嗯”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世她那样怕他。
  
  齐雾这样想着,面上也放松了些。
  
  “琲儿说她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你了,很是想你。”这话赵珩是对着齐雾说的, 他说话时面色没有那么严肃了, 声音低沉干净,好似天籁入耳, 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齐雾看着面前的人, 不由有些出神。
  
  十八岁的赵珩, 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 在西北待过三年之后, 他的肤色没有从前白皙了, 却多了几分凝练,仍旧俊的惊人。
  
  赵珩一向是优秀的,不止是才学, 相貌也迷倒了京城大半的姑娘家, 就连他那把嗓子都好听的要命,都叫无数人痴迷。前世还曾有人日夜在长公主府面前蹲着,只为听他的声音。
  
  如今他在齐雾面前说话,叫齐雾也差点沉浸在他的声音中无法自拔,费了好些力气才从恍惚中回神。
  
  这才发现赵琲不知什么时候从赵珩怀里下来了,正扯着她的袖子站在她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声音软软的:“雾姐姐,你上次来的时候答应了琲儿这次来要多陪琲儿几日的。”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你,她的请求谁也不忍心拒绝,再加上齐雾这一世有心亲近长公主一家,便含笑点了点头。
  
  这让赵琲喜不自禁,她一下子扑到齐雾怀里,软软的撒娇:“雾姐姐真好!琲儿喜欢雾姐姐,娘亲也喜欢雾姐姐,哥哥也喜欢雾姐姐!”
  
  赵琲年纪小,不知道男女之间不能随便用“喜欢”这个词,但齐雾却已经十三岁了,听到这话立马就红了脸,不是因为羞涩或是因为她爱慕赵珩,而是因为她怕被赵珩误会。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赵珩一直不近女色,直到她死了都未曾听闻他身边有什么女人。还曾有貌美的贵女痴恋他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他听闻了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还让人传话出去,说是未建功立业不急娶亲。可见这人是极为厌倦男女情长的。
  
  抬眼去看赵珩,却见他眉毛都没有抬一下,显然对赵琲所说的话浑不在意。
  
  齐雾悄悄舒了一口气,然而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就恰巧撞进赵珩骤然低下的眸子里。
  
  赵珩的个子真的很高,齐雾只到他的胸口,一个垂眸,一个抬眸,在刹那间相遇。
  
  不得不说,赵珩的眼睛很好看,眸色很黑,有些幽深,叫人情不自禁想溺进去。
  
  齐雾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又状若无事的垂下眼帘,只是却红了耳根。
  
  偷看什么的,还被人撞见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虽说齐雾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但是这时被赵珩撞见了还是少不得涌上一阵臊意。
  
  她不知道,她瓷白的小脸染了些绯色,宛若三月的桃花,纯美又娇艳,叫人挪不开眼。
  
  赵珩的唇角不知什么时候微微翘起了些许。
  
  小姑娘赵琲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窝在齐雾怀里,仰着小脸,软绵绵的说:“大哥这次回来给雾姐姐带的礼物可多了,连薰表姐的都没有雾姐姐的多呢!”
  
  听了这话,齐雾顿时更不敢抬头了,赵珩的目光仿佛还落在她的身上,似带着温度一般。
  
  其实赵珩上一世的时候就喜欢给她带礼物,只要他出门一趟,必有她和赵琲的礼物。幼时她有段时间还喜欢黏在赵珩身边要这要那,赵珩都好耐心的给她寻,估计赵珩这个习惯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上一世齐雾已经习惯了赵珩的礼物,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如今她重生了,再回头看这件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到底她又不是赵珩的亲妹妹,怎能在总让赵珩买礼物呢!
  
  至于赵琲口中的薰表姐,名为孟洛薰,她是长公主胞姐的女儿,今年十五了,生的文静秀美,不过至今还未定亲。原因齐雾知道,孟洛薰心悦表哥赵珩多年,奈何赵珩无心情爱,只能苦了孟洛薰,她苦等到了十七岁,才含泪嫁给了别人。
  
  因为孟洛薰喜欢赵珩的缘故,她看齐雾的眼神总是有些不一般,不过两个人相处的还算不错,性子大致处的来,齐雾也并未在意。后来孟洛薰要出嫁了,齐雾去送嫁,她才被孟洛薰拉着手道出了实情。
  
  当时孟洛薰红着眼眶,与她说:“日后你要好生待珩表哥,他身边除了琲儿,就只有你一个姑娘能接近了。”
  
  直到现在齐雾对这句话还有些一知半解,她总觉得是因为赵珩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惹得孟洛薰有些小小的嫉妒,但又隐隐觉得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想来,莫不是赵珩他无心女色,却耽于男色?
  
  念头一起,齐雾觉得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忍住又悄悄看了赵珩一眼,却发现怎么看怎么像。
  
  齐雾摇摇头,努力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摇头晃脑的小模样惹得赵珩多看了她一眼。
  
  “礼物匀泽哥和匀灏也有的,你回去的时候我让管家给你带上。”赵珩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齐雾面前抱走了小赵琲,然后回头对齐雾道了句:“母亲念叨许久了,怕是快等急了。”
  
  这也算是为齐雾解了方才的围。
  
  长公主住的院子里种了好几颗海棠树,齐雾听她娘说这些海棠树是太傅大人亲手植下的,只因长公主喜爱海棠。
  
  如今时值三月,京城的春天又来得晚,海棠还没有开花,但看着总觉得是养眼的。
  
  见几位小主子来了,长公主身边伺候的白英姑姑笑了笑,话未多说,却亲自为他们打了帘子。
  
  踏进正房,便觉得一股暖香扑鼻而来,齐雾扑通直跳的心在这一瞬间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抬眼看见玫瑰椅上坐着的美貌妇人,长公主虽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但仍旧是身姿曼妙、雪肤花貌,看起来跟双十年华的姑娘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柔情与风情。
  
  齐雾不由心中一涩,兀自忍了下去,然后俯身行礼。
  
  论起来,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踏足长公主府,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念及上一世长公主对她的种种好,齐雾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长公主许泠心情很好,立马让大丫头扶起了齐雾,亲昵的把赵琲和齐雾招到面前。
  
  赵琲人小,就窝在她娘亲怀里吃樱桃,长公主的双生子坐一处儿,他们在这里坐不了多久就要去读书,俱面上带笑的跟齐雾打了招呼。
  
  齐雾坐在长公主右手边,也得了一盘子新鲜个大的樱桃,个个鲜嫩多汁,吃着甜嫩的樱桃,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赵顼和赵珒正说着什么,突然看着齐雾开始发笑。
  
  齐雾茫然的看过去,只见连几个丫头嘴角都弯着,显然是听到什么了。
  
  果然就听到赵顼说:“看见氤氤吃樱桃我就想起来了,小时候氤氤一来,府里的樱桃全往她那里送,我们几个若是想吃还要跑到她面前巴巴的求,结果这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跟我说三个荔枝换一个樱桃,两颗杏儿也能换一个樱桃,她不爱吃李子,十个李子也换不了一个樱桃。她也就怕大哥,大哥吃她的樱桃,她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也不敢拒绝,别提多委屈!”
  
  赵珒配合的捧腹大笑。
  
  齐雾面无表情!!!
  
  “氤氤幼时就爱吃瓜果,什么果子稀奇她就喜欢吃什么。我记得她五岁那年从宫里赏下来一盘荔枝,全进了她肚子里,回家就开始闹肚子,结果第二天又有荔枝了,还是照吃不误,还是珩哥儿哄着她才不吃了,转眼又问我要樱桃。”长公主也笑着打趣齐雾。
  
  赵顼说的话可以当做玩笑来听,然而听了长公主的话,齐雾脸一热,只觉得手中的樱桃都有些烫人了。
  
  她确实爱吃瓜果,她院子里的瓜果常年不断,为了供她吃,她爹还特地在南边置办了几个铺子,就是为了运送新鲜瓜果方便。
  
  但长公主说的那些她丝毫都不记得了,她虽是重生的,但谁还会把五岁时候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呀!
  
  小赵琲还捂嘴惊讶道:“雾姐姐小时候原来这般调皮!”
  
  话音一落,满室的人又都笑了,尤其是赵珒笑的最大声,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珩的嘴角都弯了。
  
  齐雾咬着唇瞪了赵珒一眼,才让他收敛了,至于赵珩,她却是看都不敢看的。
  
  长公主笑着把齐雾拉进怀里,摸摸她的头,道:“咱们氤氤如今长大了,可不就是个温婉可人的大姑娘了,哪里调皮了?”
  
  齐雾的脸上更见羞臊,从耳根红到脖颈处!
  
  赵珩看着羞赧的小姑娘,眉眼温润,低头捏了一颗鲜红饱满的樱桃,视线莫名移到了小姑娘同样饱满的红唇上,随即眸色一黯,然后若无其事的把樱桃放进口中......嗯,很甜。
  
   正文 第四章   
  在长公主那里坐了一会儿, 赵顼和赵珒就先告辞了, 齐雾又在长公主面前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 太傅大人回来了, 长公主就让长子带着女儿和齐雾出去转转。
  
  虽然有女大男防这一说, 但在长公主眼中, 齐雾与她女儿没有什么两样, 也放心让成熟稳重的长子看着两个小姑娘。
  
  赵珩三年未归,但对公主府里的一切还都是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他怀里抱着小赵琲,步调放的很慢, 齐雾就低头跟在他身后,不用喘气就能跟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小赵琲也是安静的性子, 让齐雾觉得空气都有些静默了。
  
  齐雾抬头看着赵珩高大的背影, 视线落在他修长的腿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心知他定是为了照顾她特地放慢了步调, 不由涌上几丝暖意。
  
  于是齐雾便决定开口说些什么, 她踟蹰许久, 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揉皱了, 才想出该说什么来。
  
  “赵珩哥这三年在西北可还适应?”
  
  赵珩顿住步子, 转身看她,小姑娘一袭杏色的细纹罗纱裙,外面还披了件斗篷, 衬的她白嫩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却掩不住她纤细的身形。
  
  她比他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不少,身量也不再似个孩子,添了几分少女的娇艳,从前的包子脸也褪去了稚气,瘦了不少,却格外的好看。
  
  赵显抿了唇,移开视线,而后认真道:“不大适应。”
  
  闻此言,齐雾诧然的抬起眸子,却见赵珩面色不像是开玩笑。
  
  这下子齐雾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本想随意说几句,打破这寂静,不曾想提错了话题,怕是正提到赵珩的不悦之处了,于是只好揪了揪帕子,纠结的安慰赵珩:“好在赵珩哥已经回京了。”
  
  赵珩背过身去,轻轻点了头。
  
  眼见赵珩没有计较,齐雾这才舒了一口气。
  
  又听到赵珩问:“这三年京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珩主动说话,齐雾放松了不少,但一时之间又摸不清他问的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事情。
  
  转念一想,她忆起了前世赵珩的神通广大,心想他虽人在西北,但凭着他的手段,必定对京城了如指掌,哪里还需要她说给他听,便知道他此番定是为了不让她难堪,才主动开口。
  
  齐雾心中感激,于是就各捡了几件民间趣事、官宦内宅之事、以及朝堂之事说了。
  
  十三岁小姑娘的声音很软,甜甜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赵珩认真的听着,没有错过小姑娘说的任何一个字,他怀里的赵琲也仰着一张小脸,虽然听不大懂,但见大哥听的认真,她也凝神去听。
  
  等她说的差不多了,才惊觉已经走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
  
  后花园建有八角小亭,按照苏州的样式建的,精巧方便,夏日可乘凉避暑,冬日可煮茶点墨,平日也可做避雨之用。
  
  “不若手谈一局吧,正巧琲儿近日在习棋艺。”赵珩随手一指八角小亭,定下了接下来的去处。
  
  见赵琲兴致勃勃的等着看哥哥姐姐下棋,齐雾不好驳了她的兴致,便笑着应下了。
  
  论起来赵珩还算是她半个棋诣师傅,只因她学棋的时候父兄太过宠她,与她对弈总是故意让着她,还让她以为自己的棋技多高超呢,还跑到了长公主面前显摆。
  
  结果自然是把长公主乐坏了,亲自指了赵珩教齐雾下棋,不过也只教了半个月而已。
  
  经过前世后宅那几年虚无消磨的光阴,齐雾着实学了不少东西,棋艺也精湛了不少,于是便轻松应下。
  
  赵珩一个眼色,他身边的小厮万宝立马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正屁颠屁颠的准备跑回去备棋盘,临走之前又瞟了一眼,见主子虽面色淡淡,但那视线落在齐雾姑娘身上的时间总比在别处的久些。
  
  万宝拍拍脑袋,想起齐雾姑娘一连说了一刻钟,想必此时正是口干舌燥,于是便吩咐了让旁边的下人去准备热茶才走。
  
  三人在石桌前坐下,石凳上还铺着下人们早就备好的坐垫,软乎乎的,坐着一点都不凉。
  
  赵琲开始缠着赵珩说一些西北的事。
  
  在西北的日子其实有些枯燥无味,有的只有无数次的排阵练兵,和征战为国的一腔热血,除了这些,值得说道的大抵就是草原人无拘无束的生活了罢。
  
  赵珩的视线落在远方,神情有些缥缈了,斟酌了片刻,才把西北的风光一一道出。
  
  赵琲听的如痴如醉,还一直追问赵珩:“西北人真的睡在草地上吗,他们搭的棚子有府上的亭子大吗?”
  
  齐雾也听的入了迷,直到万宝小跑着送来棋具,赵珩才不再言语。
  
  棋子是和田玉制的,颗颗润泽饱满,执在手中很有手感。
  
  赵珩把盛着黑子的棋钵送到齐雾面前,不置一词。
  
  齐雾明白,这是让她先行的意思。
  
  短暂的思忖之后,齐雾落下一子。
  
  她抬手间,袖子不经意的滑落,露出一小截细白的皓腕,上面还戴着一串红宝石手串,衬的她的肌肤越发的白嫩,说是冰肌玉骨都不差的。
  
  赵珩突然想起在草原上喝过的羊乳,也是这般的纯白丝滑。
  
  他移开视线,声音无端的有些沙哑:“若你赢了,棋子做筹。”
  
  闻言,齐雾有些诧异,一副白玉棋都是难寻的,更何况是这样绝佳的和田玉制的,一看就是价值千金的,赵珩随口就说给她?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水眸亮晶晶的,这个时候她没有向往常一样怕他了,至少敢跟他对视了。
  
  赵珩眉眼舒展开,轻笑一声,问她:“不喜欢?”
  
  齐雾彻底呆了,方才,一向都是肃着一张脸的赵珩竟然笑了!!!
  
  小赵琲没有发现哥哥姐姐之间的不一样,她摇着齐雾的胳膊催促她赶紧答应,口中还道:“二哥说这幅棋子很是难得,也就宫里有了,昨儿二哥跟大哥讨,还说要用他最爱的墨宝换,大哥都没有给他,雾姐姐你赶紧答应呀,赢了就是你的了!”
  
  齐雾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本来她还是胸有成竹的,经这一遭,却有些心不在焉了。却不知道是赵珩刻意让她还是她的棋艺真的有进益了,最后她赢了赵珩半目。
  
  小赵琲见齐雾赢了,高兴坏了,趴在齐雾耳边悄悄道:“大哥刚回来的时候与爹爹下了一局,结果是大哥赢了,我娘还说能下过爹爹的人整个大盛都不超过三个,如今雾姐姐也算是一个了!”
  
  齐雾红着脸刮了刮赵琲的鼻尖:“雾姐姐哪敢跟太傅大人比,不过是侥幸赢了赵珩哥而已,况且只有半目,算不得赢的。”
  
  边说,齐雾边悄悄看了赵珩一眼,见他面不改色的品着茶,心中还是不免一跳一跳的。
  
  本来她还有几分侥幸的,经赵琲这样一说,她确信是赵珩放水了,想起几个哥哥与她对弈的时候也总是状似无意的让她,又想起前世赵珩对她的帮助,于是心下对赵珩又亲近了几分。
  
  喝完茶,两个小姑娘的悄悄话也说完了,赵珩让万宝收了棋具,直接给了齐雾身边的丫头朱墨,叫她好生收着。
  
  朱墨看着棋钵就知道怀里的东西珍贵非常,她小心翼翼的抱着,连气都不敢大声喘,生怕一不小心把棋子弄掉,摔碎了去。
  
  万宝看到朱墨那副草木皆兵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又把棋钵接了回去,与朱墨道:“先在我这里放在把,等雾姑娘要回去了我再给你们送过去。”
  
  朱墨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又谢过万宝。
  
  这个时候,长公主身边的白英姑姑亲自来寻,说是备好了午膳。
  
  赵珩先起身,眼见妹妹还倚在齐雾怀里,又见齐雾的身子实在纤细,他微微拧了眉,想把妹妹接过去,省得她往齐雾怀里钻。
  
  她那样细瘦的身子,哪里有力气去抱一个八岁的孩子!
  
  这时恰好齐雾也欲起身,抬头时,赵珩正俯身捞赵琲,他显然没有料到齐雾会突然起身,顿时一愣,望进齐雾的眼睛里。
  
  他与她离得那样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锦袍上淡淡的沉香味,近到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如墨一般的眸子里她的倒影。
  
  齐雾愣怔片刻,旋即先退开一步,让出了地方,方便赵珩顺利把赵琲抱走,然后才低头走在赵珩身侧。
  
  一旁候着的万宝自然是把这一幕都收入眼底,他此时如老僧入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自己的脚面,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而至于赵珩,他的心神也有些恍惚,直到走在路上,他仿佛还能闻到少女身上那甜美的馨香。
  
  柔柔的,淡淡的,带着些甜甜的感觉,仿佛不经意间闯进你的鼻息之间,然后就霸占着你所有的呼吸,不愿离开了。
  
  赵珩长舒一口气,垂眸看见走在他身侧的小姑娘粉红的耳根,他抿唇,竟觉得春日的和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勾起最原始的念想。 正文 第五章   
  到了长公主那里, 齐雾又给太傅大人见了礼。
  
  太傅大人如今已经年过四旬, 却丝毫看不出来老态, 仍旧俊美的让好些人都能看红了脸。
  
  他和长公主的感情很好, 两人坐在一处儿, 惯常冷着的脸在见到妻女时总是柔和许多, 那份宠溺让人看了就羡慕。
  
  太傅赵显和他儿子赵珩一样寡言少语, 见到齐雾也只是随意说了几句话,但是却对唯一的女儿赵琲宠的紧,连吃饭都想喂她。
  
  长公主嗔赵显一眼, 道:“琲儿如今都八岁了,你们爷几个日后莫要成天抱她了,总不能日后成了大姑娘也还成日这样抱来抱去?还喂饭?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小赵琲很懂事, 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说:“娘亲说的对,琲儿长大了, 能自己用饭, 何况还有茱萸伺候着呢!”
  
  一旁她的大丫头茱萸连忙殷勤的为主子夹菜, 顶着太傅大人怨念颇深的目光, 她连头都不敢抬。
  
  赵显轻哼一声:“长多大都是我女儿, 我照样疼。”
  
  赵珩也难得的接上一句:“妹妹再大也是我的妹妹, 做哥哥的自然要护着她。”
  
  齐雾羡慕的看了眼小赵琲,虽然她也有哥哥疼爱,但是能被赵珩这样神仙一般的哥哥疼爱, 一定是很幸福的事。
  
  长公主亲自为齐雾夹了菜, 与她道:“氤氤只管把这当家,不必拘束。”
  
  赵显也颇为赞同,他的妻子喜欢的,他总不会讨厌,况且齐匀泽还是他的义子,自幼和赵珩一起经他教导,让他对齐家的孩子们颇为喜欢。
  
  长公主府里的人都不爱奢靡,于是在用膳上也是简单来,不似寻常官宦家用个膳能上几十道菜。八仙桌上只摆了数十道珍馐,不算很多,但都考虑到了每个人的喜好,吃起来颇为合意。
  
  齐雾面前摆的都是她爱吃的吃食,甜食占大多数,有仙人脔、长生粥、樱桃凝露蜜。
  
  赵珩就坐在她对面,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思及方才之事,她与赵珩离得那样近,此时再看到只隔了一张桌子的他,齐雾有些不好意思。
  
  见他垂眸敛目,没有看她一眼,只安静的用膳,仿佛那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齐雾才稳了心神,低头用膳。
  
  赵珩察觉小姑娘不再偷看他了,才借着身高的优势悄悄打量小姑娘。
  
  她的吃相很秀气,只是小口的吃,没有丝毫做作之意,叫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赵珩低头看着她面前的那些甜食,突然也有了尝一尝的欲望。
  
  用完膳,太傅大人有事出了府,长公主带着赵琲睡了午觉,齐雾也小睡了一会儿。
  
  因为长公主喜欢齐雾的缘故,公主府里还有齐雾的房间,很是精美。
  
  齐雾本只想睡两刻钟,没想到一觉醒来才惊觉都过了大半个时辰。
  
  朱墨伺候着她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发,刚弄好,就听到赵琲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齐雾挑开帘子走出去,只见赵珩牵着小赵琲,默然的站在院子里。
  
  赵琲一见到齐雾,就扑了过去,咧着小嘴,道:“雾姐姐你醒了!”
  
  齐雾笑笑,摸摸赵琲软软的发顶,点点头,又问赵琲:“琲儿等雾姐姐很久了吗?”
  
  赵琲摇摇头,软软的说:“没有很久,我和大哥刚来了一刻钟而已,听朱墨姐姐说你还没有醒,我们就在旁边的茶室等着了。”
  
  齐雾的心软成一片,她亲亲赵琲的额头,牵着她的小手与她说:“下次琲儿来的时候若是雾姐姐还没有醒,你就让人叫醒姐姐,姐姐舍不得让你等。”
  
  赵琲却摇摇头,义正言辞的,宛若小大人一样的说:“不行,雾姐姐的休息更重要,琲儿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打扰雾姐姐的休息!你看,琲儿现在都不要哥哥们抱了,是自己走过来的。”
  
  这下子齐雾无法反驳,只好笑着道:“琲儿真乖,不过一己之私不是这样用的。”
  
  赵珩看着耐心为妹妹讲解成语意思的小姑娘,良久没舍得移开目光。
  
  后来齐雾去了赵琲的院子里,陪了赵琲一整个下午,又陪长公主说了会儿话,第二日才回到齐府。
  
  程香虽然疼女儿,但是该学的却是一样都不能落下,学习女红以及琴棋书画占了齐雾大部分的时间,现在年岁大些了,还要跟在程香旁边学着管家。
  
  昨日因为出门做客耽误了课业,今日还得补上。
  
  若是换成前世的齐雾多半是要在她娘面前撒娇,央着多休息几日,然而重活一世的齐雾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天真到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如今也少了那些小孩子心性,愿意静下心来学些东西。
  
  程香看到女儿这么乖巧懂事还有些惊讶,还是齐垣与她说女儿长大了,懂事些很正常,她才没有多想。
  
  翌日,齐雾刚到女先生的院子,就见母亲身边的小丫头急匆匆的跑过来。
  
  “四姑娘,魏家二夫人携子女前来拜访,夫人说让您回去换身衣裳陪客呢。”
  
  齐雾皱眉:“魏家二夫人?”
  
  小丫头点着头:“对,就是隔壁魏府,来的不止魏家二房的几位公子姑娘,还有大房的两位公子,听说大房的公子们前日刚自郴州回京。”
  
  齐雾记起魏亓然和魏茞然确实不是一直都在京城,四年前他们的父亲调任郴州,他们跟着去了,这年才回京。
  
  只是她记得好些事,却不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们还来她家拜访过。
  
  如今只要一想起魏亓然和魏茞然兄弟俩,她就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们伪善的脸,更何提去招待他们!
  
  齐雾沉着脸与小丫头说:“你就与母亲说我今日身上不大舒坦,不便见客。”
  
  小丫头为难的眉毛都纠在一起了:“啊?可是夫人说魏家二夫人还特地说要见见您呢!”
  
  齐雾摸不清魏家二夫人这是何意,但她确定上一世的时候魏家二夫人绝对没有指明要见她,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见过魏家人。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今生与前世不大一样了?
  
  齐雾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去见上一见。
  
  她先跟女先生告了假,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头,才去母亲的院子里。 正文 第六章   借着大房两位哥儿回来的事, 魏家二夫人王氏得了机会带着两个女儿和儿子来到了齐府。
  
  齐垣是当朝大将军, 当年亲自带兵海上平倭, 又在关键时刻拥戴今上登上大宝, 再加上齐夫人与长公主的私下交往甚密, 算得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让京城好些人家都想上赶着巴结。
  
  尤其是齐家还有两个正值议亲年龄的嫡子, 早就让一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盯上了。纵使齐家的儿子不行,还有齐家的女儿呢,齐家的女儿虽年纪有些小, 但听说品貌皆不错,若是能帮她儿子提前定下,日后对夫君和儿子的仕途算得上是不小的帮助。
  
  这样想着, 王氏与程香说话的态度更见热络。
  
  说话间, 就见门口候着的大丫头俯身行礼,低唤一声:“大公子、三公子。”
  
  而后帘笼被挑起, 两个少年并肩走进来, 一个温润清俊, 一个眉眼舒朗, 都是好相貌。
  
  王氏在心里点点头, 再看一眼两个女儿, 皆是红霞满面、低头害羞,偶尔偷偷看一眼两位公子,便又羞涩的飞快垂下眸子。
  
  这便是相中的意思了, 王氏自诩会生, 两个女儿皆是貌美如花,娇羞可人,心下便觉得这事多半是要成的。她更中意齐氏的长子,觉得哪个女儿被他看上了都是极不错的。
  
  “这便是贵府两个哥儿了吧,上次见还是去岁尚书大人大寿,咱们在尚书府门口遇上了,见了一面。如今再看,两个哥儿都长高不少,都是芝兰玉树般的,都是齐夫人你教的好呀!”王氏会说话,上来就开始夸齐匀泽和齐匀灏,还把程香夸赞了一通。
  
  程香笑笑,顺便夸了夸王氏的儿女,也称赞了魏家大房的两位公子几句。
  
  王氏的两个女儿魏苑与魏蔷皆低头揉帕,很是羞涩的模样,王氏的儿子魏书然显然被恭维惯了,对程香的夸赞并不在意。
  
  而魏家大房的魏亓然和魏茞然则是很谦逊的说着“不敢当”,自然,面上显露出来的也都是极为谦和的一面,这样一对比,简直把魏书然比成了泥。
  
  于是程香眼里,王氏唯一的一个儿子被惯得太过了,难免有些上不了台面,真论起来,无论是相貌还是品性,他都不如长房的两位公子。
  
  至于王氏的两个女儿,程香一眼就看出王氏的意思了。
  
  从大儿子十五开始,以各种借口上门相看的人家就越来越多,明里暗里有不少人露出想结亲的口风,但程香都没有同意。她觉得婚姻大事,得看儿子自己的选择,还得看看夫君的意思。
  
  程香面上不显,笑着让两个儿子见了礼,又为他们一一介绍。
  
  齐匀泽和齐匀灏没想到室内还有两个姑娘家,皆是不想多待。奈何王氏实在热情,口中还扯起了亲戚,说他们和王氏的女儿也算是隔着几辈的表兄妹,不用避嫌。
  
  齐氏程香和齐垣祖上都是晋北的,哪里来的亲戚跟王氏论亲戚!
  
  兄弟俩虽是不悦,却也都好礼貌的见了礼,只是旁的话却都不愿意多说了,二人都坐在那里目不斜视的喝茶。
  
  王氏的两个女儿这番更是娇羞,看向齐匀泽的时候皆是眉眼带俏,心中觉得齐匀泽君子极了。
  
  程香看了心中不喜,却未显露出来,只是问身边的丫头:“四姑娘可来了?”
  
  “已经派人去传话了,想必用不了半刻钟就到了。”
  
  程香点点头,笑着招待客人吃点心。
  
  一旁坐着的魏茞然听到齐雾要来的消息,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手心。
  
  魏亓然则是淡定的继续喝茶,丝毫没有任何的波动,只偶尔与齐匀泽说上两句话。
  
  一室的人中,齐匀泽与魏亓然年岁差不多,性子喜好也都差不多,算是聊的来。
  
  魏茞然见状也适时的说上几句,他虽年少,见解却是不错,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叫齐家兄弟俩高看他一眼,只有魏书然插不上话,还尴尬的装作能听懂的样子。
  
  约莫半刻钟之后,齐雾就到了。
  
  她今日穿了一袭鹅黄的烟水百合裙,看起来娇俏的紧,她进来的时候,魏书然直接看直了眼。
  
  魏茞然自然也舍不得移开视线,他记忆中的长嫂,如今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青嫩可人,叫人一眼就生怜惜之心。
  
  这个时候的她,还未与他的长兄定亲,真好。
  
  魏茞然呷一口茶,唇畔微微翘起,转眼看见家中二哥那副看呆了的痴样,眼中陡然涌起一抹阴狠之色,片刻又隐匿在氤氲的茶水雾气中。
  
  他又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长兄,见他这个时候还目不斜视的坐着,心下嗤笑一声,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
  
  长兄什么都不记得,魏茞然是知道的,但思及上一世长兄口是心非的做法,魏茞然只剩无尽的讥讽。
  
  既如此,莫怪他先行一步......
  
  在见到齐雾之前,魏苑和魏蔷自诩美貌,然而这一切都在齐雾走进来的那一瞬间破灭了。
  
  齐雾生的好,她们是知道的,在她们眼中齐雾就是个没有长成的小团子,哪能跟她们比。不曾想不过几个月没有见,齐雾就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虽说还带着些许稚气,却是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了。
  
  魏家姐妹了互视一眼,皆是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家姐妹眼中的惊讶与几乎微不可查的妒意。
  
  年岁大些的魏苑先回过神来,亲亲热热的喊了齐雾一句:“雾妹妹”。
  
  魏蔷今年也十四了,也比齐雾大一岁,她反应很快,当下也热情的随着姐姐喊了一声“雾妹妹”。
  
  齐雾抿唇一笑,上前见了礼。
  
  魏书然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直到齐雾问过礼了,他才红着耳根回礼。
  
  王氏心里暗骂儿子不争气,但又暗里存了些希冀。看得出来齐家这个唯一的女儿很得宠,若是自家傻儿子能娶到她,日后的仕途定能顺利许多。
  
  想到这里,王氏面上笑意更见明显,她拉着齐雾的手一直夸她生的灵秀,她的手劲大,齐雾一时之间也抽不回手,只好作羞赧状,才让王氏满意的松开手。
  
  这便轮到魏亓然魏茞然兄弟俩了。
  
  走进正厅的时候,齐雾把手心掐红了才勉强忍住上前狠狠打魏家兄弟一巴掌的冲动,这时真正站在他们面前,齐雾倒是镇定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那股将将迸发出来的恨意,缓步走向二人。
  
  只是再镇定,也掩饰不住她对这兄弟二人的厌恶,她也没打算掩饰,索性大大方方表示了出来。与魏亓然和魏茞然见礼的时候,齐雾神色淡淡,甚至不及与魏书然说话时热络的半分。
  
  纵使是魏亓然再迟钝,当下也反应过来了,他修长的墨眉微皱,只是不知这位齐家姑娘为何会厌了他们,更不知他何时做过令这位姑娘生厌的事。
  
  再观魏茞然,他执着茶盏的指尖发白,心中骤现一个疯狂的想法......他眯起长眸细细的打量着齐雾,见她虽是神色淡淡,但却没有表现出恨意。
  
  魏茞然把茶盏放在茶几上,中指曲起,轻扣着桌面,眸色沉沉。
  
  若是她也如他一般是重生的,就冲前世发生的那些事,她一定会恨他入骨,此时见到他又怎会忍得住,还自若的好似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魏茞然不敢多看齐雾一眼,只冷眼看着一旁的长兄,等齐雾走出他的余光,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只盼着,她也和旁人一样,什么也不记得......
  
  王氏很喜爱齐雾,非要拉着齐雾坐在她身边不可。
  
  齐雾一来,再论什么亲戚就不大好了,毕竟男女大防还是要有的,王氏心知程香疼爱女儿,便有眼色的说:“书哥儿来之前便和我说极仰慕令子的才学,此番来还要向他们讨教一番,如此,还不去?”
  
  程香早就不耐自小就宠着的女儿与陌生的男人待在一处儿,闻此言,立马打发了两个儿子陪着魏家的三个哥儿去了前院。
  
  齐雾也带着魏家姐妹去了园子里随处逛逛。
  
  于是正厅便只剩下王氏程香二人。
  
  这样一来,王氏说话可就更方便了。
  
  她一边打量着程香的面色,一边面带犹豫的说:“原是我冒昧了,贸然带着两个侄子和子女前来拜访。亓哥儿和茞哥儿自小没了母亲,我这个做婶娘的总要帮衬着些。念及你我两家本是相邻,情分不能生疏了去,这不,两个哥儿自郴州一回来,我就带他们来拜访一番,也不为旁的,只想着让小辈们亲近些。”
  
  “你这个做婶娘的也操心,想必等两位哥儿定会铭记在心,只等日后成家立业了再好生报答。”程香赞同的说。
  
  “两个侄子都是才学好的,自幼便跟在他们父亲身边,品性也不成问题,我自是不必担心。只是,”说着,王氏面露难色,“我那两个女儿让我操碎了心,苑儿眼看都及笄了,亲事还没有定下,我成日的担心呀.....”
  
  程香抿唇,得,来了。 正文 第七章   她早就猜出了王氏此番的意图, 果然, 王氏话没有说几句, 就把话题往这个方面扯。
  
  程香端起茶盏, 轻呷一口, 淡定的等王氏一口气说完, 才叹一口气, 道:“实不相瞒,我家里那个大的也让我操碎了心。”
  
  王氏一听有戏,立马双眼放光, 只等着程香的下文。
  
  “就如姐姐所说,你我两家相邻,本该亲近几分, 在姐姐面前我正好倾诉一番。我那长子今夏就及冠了, 亲事的事却不是我能管的,他父亲有个故交, 姓周, 有一女, 今年才十四, 我们两家早定下了亲事, 只等她及笄了, 就把她迎娶过门。”
  
  王氏呼吸一滞,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程香又继续说了。
  
  “只是他父亲故交的身份不算太高, 怕日后婚事不成委屈了女儿, 索性先不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其实在我们眼里,身份算不得什么,只要孩子好就行。这不,我也就跟姐姐你一人说了。”
  
  程香每说一句,王氏的面色就白上一分,等程香说完,王氏手中的帕子快被搓烂了。
  
  齐家长子竟然愿意等那周家之女好几年,可见是有情分的,但这更让王氏感到可惜,这样一个重情义的孩子,若是定给了她家女儿该多好!
  
  不过长子定亲了,还有次子呢,今日王氏打量的仔细,见那次子虽不如长子气度好,但也是个憨厚的,相貌也舒朗,配她女儿也当是不差的。
  
  王氏只能附和着:“大公子是个重义的,想必三公子也不差。”
  
  程香微微叹气,又道:“至于灏哥儿,他义兄还没有定亲,他性子未定,年岁也不大,我和他父亲琢磨着等过两年把他的性子磨一磨再给他相看人家。”
  
  这下王氏难掩失望之色,听程香的意思是要先给她的义子定亲,然而在王氏眼中,义子与嫡子身份相差太多,纵使那个义子再好,她也不会把女儿许过去。
  
  想到这里,王氏一时有些无措,本想开口说齐雾的事,却也说不出口了。
  
  她脑中思绪万千,到头来还是想起长房的三侄子给的意见,一时竟觉得再合适不过,差点脱口而出。到底还有两分神智在,才勉强缓了缓,试探起来。
  
  “是呀,儿女都是债,他们幼时要操心他们的吃住,长大了还要为他们相看。”说着,王氏话题一转,道,“听闻你家姐儿的画艺师傅是长公主亲自帮忙寻的?”
  
  程香摸不清王氏想说什么,只能含糊的点头。
  
  王氏见程香承认了,一时喜不自禁,却又故意面露忧色,道:“长公主寻的师傅定然是极好的。我之前为女儿们寻的师傅家中有事,女儿们眼看都到年纪了,这画艺却落下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苑姐儿蔷姐儿跟着雾姐儿一起学?妹妹放心,自不会打扰雾姐儿,最多两月......”
  
  回魏府之后,王氏特地派了丫头往魏茞然的院子里送了些精致的点心。
  
  那丫头红着脸进了魏茞然的院子,却没有见到人,只有一个冷面小厮神色淡淡的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话未多说,只简单的谢过表达了谢意。
  
  小丫头一脸失望的走了出去。昨日两位公子回来的时候她曾远远瞧上一眼,见三公子生的俊,年纪又小,待人极为和善有礼,心中暗以为是个好亲近的,没想到她想尽法子抢了送点心的差事,却连三公子一面都没有见到。
  
  小厮把点心送进房间里,就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魏茞然看着桌上的点心,唇角勾起。他的婶母还不算太笨,至少说成了让两个堂姐去齐府学画之事。
  
  只要齐魏两家开始往来,他见到她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多,到时,谁也不能从他手中把她夺走!
  
  暮色四临,魏府上上下下都点了灯火,明明亮亮的。
  
  魏茞然的院子是最早点灯的,此时,他慵懒的坐在书案前,凤眼微眯,唇角勾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桌面上抻开一张画轴,隐约可见是个绝色美人,只是这美人却着了妇人发髻,面容也有些模糊。
  
  魏茞然凝神着画轴,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在画上摩挲着,试图去抚摸那美人姣好的侧脸,可惜指腹触到的,只是凉凉沙沙的纸而已。
  
  良久,魏茞然沉下脸色,眼里却滑过一抹势在必得,他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面庞一半在烛光下,显得纯善美好,另一半隐匿在黑暗里,藏着人所不知的阴冷与化不开的痴念。
  
  有小厮通传,只站在暖阁外,并不敢进去:“三公子,大公子来寻。”
  
  魏茞然这才慢条斯理的收起画卷,换上一副十三岁少年该有的表情,以及,对长兄满满的崇拜与希冀。
  
  ————
  
  齐府,自从齐雾知道从明日开始,魏蔷和魏苑就要跟她一起学画之后,她郁闷了许久。
  
  程香看出女儿不喜,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魏家与齐家相邻,若是轻易就推却了的话恐对两家关系不大好,便宽慰了女儿几句。
  
  齐雾闷声应了,问清楚她们每隔一日才来一次之后,齐雾隐隐松了口气。
  
  因为魏亓然的母亲在他幼时就去了的缘故,上一世齐雾嫁过去的时候不用侍奉婆婆,只有一个平素见不了几面的公公,也就是魏亓然正四品京官的爹。
  
  至于魏蔷和魏苑,齐雾嫁过去的时候她们已经出嫁了,一年只回娘家那么几次,是以她和这姐妹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因为她们是魏家人,让齐雾本能的对她们有些厌恶。
  
  如今还要与魏家人共处,齐雾光想想就难受。
  
  这时候齐家兄弟们也自前院回来了,齐匀灏对魏家大房的两个公子赞不绝口,齐匀泽并未表态,但对弟弟说的话并未否定。
  
  齐雾见状,快要呕死了,她不能让自家哥哥被魏家兄弟伪善的外表欺骗了去!
  
  她冷哼一声,引得两个兄长齐齐看向她。
  
  齐匀泽揉揉她的脑袋,问她:“怎么了,氤氤可是被魏家姑娘欺负了?”
  
  “没有,”齐雾闷哼着,嘟起小嘴,委屈又霸道的说,“我不喜欢魏家公子们,哥哥们也不准喜欢他们!”
  
  齐匀泽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俯身看进齐雾的眼里,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眼里盛着点点星光,着实是可怜的紧。
  
  “他们惹你了?”声音是一贯的温润。
  
  一旁的齐匀灏一看妹妹可怜的小模样,受不了了,他眉心一沉,差点撸起袖子,放着狠话:“若是他们惹了你,我这就去揍他们一顿!叫他们尝尝我的拳头,看他们还敢来?”
  
  看到兄长们维护她的样子,齐雾鼻子一酸,直接红了眼眶。
  
  方才三哥还那样推崇魏亓然和魏茞然,就因为她一句话,三哥立马就要揍他们,叫齐雾感动的差点落泪!
  
  自打妹妹出生之后,齐匀泽就一直做最尽责的兄长,努力的呵护她,眼下见到妹妹差点抹眼泪,齐匀泽自然是心疼的,又想起事因魏家兄弟而起,齐匀泽对魏家兄弟的欣赏便少了几分。
  
  这时义兄蒋之唯也回来了,他提了一盒格外精致的糕点,是刚从臻美阁买的,还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
  
  看着室内的景象,蒋之唯一愣,随手把糕点匣子给了朱墨,又不由自主的看向齐雾水意盈盈的眼睛,心下一沉,问她:“可是谁欺负你了?”
  
  齐雾刚被两个亲兄长关心过,正是感动,又被义兄这样一关心,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又不想义兄多想,于是摇摇头,只是眼眶还有些红。
  
  因为程香还在这里,齐雾怕母亲和兄长们担心,才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涩意,又一头扑进程香怀里撒娇:“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喜欢魏家人而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还有什么理由!”
  
  小姑娘说的理直气壮,程香都被女儿逗笑了。
  
  等齐雾再抬起小脸的时候,一张小脸染了些许红晕,潋滟的眸子里还带着些水光,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样,精致好看的直叫人挪不开眼。
  
  程香看着女儿那张可人的小脸,一时之间竟生了几分担忧之情。
  
  她的女儿那么好,未出阁的时候还能被他们护着宠着,若是等日后出了阁,成了旁人家的人,被欺负了该怎么办!若是夫君护不住她,婆母再严苛些.....只要想想,程香就觉得难受异常。
  
  再看一眼娇软的小女儿,程香这才惊觉女儿已经十三了,是个可以说亲事的姑娘家了,最多只能在她跟前再留个两三年!
  
  程香眼眶募地湿了,她别过脸去不叫孩子们看见,自己悄悄的抹了泪。
  
  舍不得的同时,程香暗暗下了个决心,日后定要为女儿寻个知根知底、护她疼她的夫君,最好婆母也仁慈宽容。
  
  可是说的轻巧,婚姻大事,又怎是想象中那样简单!一时之间,程香也犯了难,京城的好男儿不多,愿意疼爱她女儿的又有几个呢!
  
  “四月里我带你去济盘寺上香,左右只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你就好生待在府里,也可以跟我学管家。”其实程香是想去算算孩子们的姻缘,尤其是女儿的。
  
  一听可以出门,齐雾立马喜笑颜开,方才的郁闷也扫了大半,只摇着程香的手臂,软软的撒娇:“都听娘的,女儿很乖的!”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程香被她的小棉袄这般一暖,面上带了笑,又想起什么,说:“上次去见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说想为小郡主求平安符,倒不如一起呢!” 正文 第八章   
  齐雾本就有心亲近长公主一家, 闻言更是赞同, 正巧这时朱墨打开了蒋之唯买的糕点, 一时间香气扑鼻, 齐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奈何胃小, 总吃不多, 所以饿的很快,这时哪里受得了,拿起一块芙蓉糕吃的欢快。
  
  这些点心都是蒋之唯特地按照齐雾的口味买的, 他在臻美阁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齐雾平素爱吃的点心买全了,只可惜齐雾连吃了三块不同口味糕点就被程香拦下了。
  
  程香不允女儿多吃, 生怕女儿在吃上不加控制, 按照女儿的吃法,哪日成了个小胖墩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齐雾怎么吃也不会胖, 但她娘亲总担心她吃多了嫁不出去, 她也就收了手, 暗戳戳的打算等她娘走了就把那些糕点都拿回她的小院偷偷的吃。
  
  可偏偏齐匀灏前一刻还是个绝世好兄长, 下一刻就化身惹人厌的大魔王, 齐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好二哥故意当着她的面, 一口一块栗子糕,没多久就吃了四五块儿,最可气的是, 齐匀灏还欲伸手去拿齐雾最喜爱的玫瑰莲蓉糕。
  
  齐雾急了, 又怕被娘亲念叨她贪吃,只好背着她娘,可着劲儿的瞪着齐匀灏。
  
  齐匀灏乐了,他一边冲妹妹挤眉弄眼,一边一本正经的跟程香说:“娘,七安昨儿说我又长高了半寸,我这几日成天饿的快,总感觉吃不饱,就先把这些点心拿回去吃了,赶明儿再亲自给妹妹买上一匣子赔罪。”
  
  他的小厮七安愧疚的看一眼四姑娘,然后忙不迭的点头,表示齐匀灏真的长高了。
  
  程香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道:“饿了就吩咐厨房做些吃的,别饿坏了。”
  
  于是这匣子点心就被齐匀灏大摇大摆的拿走了,齐雾气的牙痒痒。
  
  齐匀泽和蒋之唯见了暗暗发笑,但见妹妹气的像头炸毛的小狮子,看着实在可爱,心知齐匀灏不过是逗逗她罢了,也就忍住没有拆穿他。
  
  好在晚间的时候,那匣子点心被齐匀灏原封不动的送到了齐雾那里,还多送了一盏香气扑鼻的桃花羹,齐雾这才解了气。
  
  第二日,魏蔷和魏苑就相约而来。
  
  齐雾不喜她们,更不想待魏家人好,因此对她们的态度也不算热络,但魏蔷却跟个粘人的小麻雀似的,一直叽叽喳喳的粘在齐雾身边,左问问,右问问,看什么都好奇。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半时辰,画艺课结束了,魏蔷还恋恋不舍的拉着齐雾的手,说昨日没看够,今日还想再逛逛齐家的园子。
  
  魏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的瞄一眼前院的方向。
  
  齐雾不动声色的给朱墨使了个眼色,朱墨悄悄告诉她:“方才两位魏姑娘来的时候在游廊那里遇到了二公子。”
  
  义兄?齐雾敛眉,昨日王氏的意思娘亲大致与她说了,她也知道了魏家有意与她家结亲的事,当时她就劝她娘不要答应与魏家结亲,她娘口中还应下了。
  
  只是,魏蔷难不成看中的不是她大哥三哥,而是义兄?
  
  念及此,齐雾想起义兄淡漠寡言的性子,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义兄看不上魏蔷这样的。
  
  齐雾领着魏家姐妹俩在园子里转了半个时辰,没有碰到三兄弟中的任何一人。
  
  魏蔷心有不甘,面色也有几分牵强。
  
  齐雾装作没有看见,只道:“怕是只能陪两位姐姐到这里了,半刻钟之后我还要去母亲那里学管账,就让朱墨送你们罢。”
  
  魏家姐妹俩没有想到齐雾竟然对她们疏离到让一个丫头送她们出去,面上有些不大好看。
  
  魏蔷想起什么,忽的就笑了,善解人意道:“今日这样麻烦雾妹妹,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左右我们也已经熟悉了怎么回去,就不用再麻烦妹妹身边的人了。”
  
  一旁的魏苑猜出了妹妹的意思,她犹豫片刻,没有阻止妹妹。
  
  齐雾猜出她们的小心思,心知兄长们不会这个时候都在书院里,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索性由着她们去了。
  
  哪知齐雾刚走几步,就听到魏家姐妹俩娇羞的惊呼声。
  
  齐雾心头一跳,回头去看,却看到了冰着脸的赵珩,他站在那里,身姿颀长,俊美的不像话,周身的矜贵之气让他好似九天神祗一般,有些遥不可及。
  
  他身边还牵着一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不是赵琲又是谁!
  
  只见魏家姐妹俩皆是娇羞满面,娇声道:“见过世子!”
  
  赵珩的父亲赵显不仅是当朝太傅,身上还有世袭的长宁侯爵位,赵珩又是长子,他刚出生的时候赵显就进宫为他请封了世子,魏家姐妹这样称呼倒是没什么错处。
  
  只是赵珩却是面无表情,他只微微颔首,并没有怎么理她们,然后就牵着小赵琲走向齐雾。
  
  魏家姐妹俩脸上还带着红晕,见状,也不急着回去了,她们对视一眼,又走回齐雾身边。
  
  “方才想起我还落了一支笔在雾妹妹这里,不过不急着找,等雾妹妹在伯母那里学完了管账再派人去寻也不迟。”这话是魏苑说的,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拿眼睛去瞧赵珩,一张小脸染了绯色,看起来好不娇艳!
  
  齐雾这时再看不出魏苑的意思就是傻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魏苑的笔都被她带来的丫头亲手收走了,还顺便把齐雾新调的颜料要去了一大半,这话不过是个为了留下的借口罢了。
  
  如果她们不是魏家人,齐雾倒是愿意为她们牵线,可惜她们姓魏,是齐雾最恨的姓氏,这就不能怪齐雾不帮她们了。
  
  想通之后,齐雾又悄悄看一眼赵珩,见他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脸上添了几分不耐之色,齐雾心下诧异,猜出可能赵珩是想让魏家姐妹知难而退,便有了打算。
  
  “不知苑姐姐落下的是那支笔?你且说与我听,我立马让朱墨去寻,你放心,一定能给你寻回来,就算是去母亲那里迟了,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齐雾笑的无比的和善,这笑容却让魏苑一噎,她本是胡诌的,哪里说得出那支笔长什么样子!
  
  一时间,魏苑笑的勉强,赵珩在这里,她又不好发作,只暗恨齐雾不懂眼色,同时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打算回去说服她母亲不要让弟弟娶齐雾,这样没眼色的姑娘家,娶她做什么!
  
  还是魏蔷反应的快,她悄悄掐了姐姐一把,然后笑道:“不过是一支笔罢了,找不到便算了,左右也不值什么,我们这便告辞了。”
  
  临走之前,魏苑还不甘心的转身冲着赵珩回眸一笑,含羞带怯的说了一句:“苑儿先走了,世子。”
  
  那声“世子”喊的实在是婉转动人,惹得小赵琲都皱着眉问兄长:“大哥,你认识那两个姐姐吗?”
  
  赵珩并不看魏家姐妹,只是淡淡道:“我怎么会认识她们,我三年未回京,京城的姑娘家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样,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赵琲闻言舒展了眉眼,她挣开赵珩的手,扑到齐雾怀里:“嗯,大哥只用记得我和雾姐姐就好,对了,还有表姐,表姐人也挺好的.....”
  
  然后赵琲就低头掰着手指数赵珩需要记得的姑娘家,发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之后,赵琲笑的眉眼弯弯。
  
  “我娘亲说大哥到了成亲的年纪,但是我不想大哥娶个我不喜欢的嫂子,若是大哥娶得是雾姐姐该多好呀,琲儿最喜欢雾姐姐了。其实二哥或者三哥娶雾姐姐也不错,但是二哥三哥总爱欺负雾姐姐,还是大哥好。”
  
  小赵琲人虽小,说出的话却叫齐雾一阵心惊肉跳。
  
  齐雾不由看向赵珩,见他眸色似乎比往常幽深了些,叫她看不懂,于是她心下觉得他定是不喜被人拿婚嫁之事议论,所以有些生气了。
  
  这样一来,齐雾又想起前世那些把赵珩惹生气的人的下场,一时竟有些不寒而栗。
  
  察觉到赵珩正看过来,齐雾立马垂下眸子,看也不敢看他,只道:“世子丰神俊朗,想必日后的妻子定是不俗之人,琲儿莫拿我开玩笑了。”
  
  赵珩拧眉。
  
  怎的几日不见,她又不敢看他了?
  
  而且,她这是什么称呼?她竟然唤他为世子,从前都是叫他赵珩哥,幼时还直接叫他珩哥哥的。
  
  因为他们一家人跟齐家关系颇好的缘故,母亲还特地让几个小辈见面不用尊称,是以齐雾可以直接唤妹妹为“琲儿”,而不是“郡主”,怎么今日就突然改口唤他“世子”了?
  
  赵珩眼见小姑娘避他如蛇蝎,眉心一拢,沉声道:“琲儿说她为你做了个荷包,想亲手送给你。”
  
  这是在解释来意。
  
  齐雾低头去看赵琲,只见她小小的包子脸上写满了“夸夸我”,让齐雾忍俊不禁。
  
  说话的功夫,赵琲从怀里掏出一个丑丑的荷包,一脸羞涩的把小脑袋埋进齐雾怀里,羞答答的说:“这是琲儿做的第三个荷包,第一个被爹爹抢走了,第二个送给娘亲了,第三个就给雾姐姐了,哥哥们都没有呢!”
  
  齐雾有些受宠若惊,她揉揉赵琲软软的发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琲儿真好,谢谢你,雾姐姐很喜欢。”
  
  说完,齐雾拿起荷包细细的看,却见水红色的荷包上赫然绣着一只胖乎乎的蛾子。
  
  齐雾嘴角一抽,问赵琲:“琲儿绣的这是什么呀,这么可爱?”
  
  赵琲咧着小嘴:“是蝴蝶呀,雾姐姐喜欢吗,是不是很好看!”
  
  齐雾看着赵琲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违心的夸她:“真好看,我很喜欢,明儿我就把它挂在床前,或者直接戴身上。”
  
  于是小赵琲更开心了,还说以后要给哥哥们一人做一个。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珩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幼时他娘亲给他做的荷包,他戴在身上,足足被太子嘲笑了半个月。
  
  而妹妹的女红就是跟他娘学的,至今长公主府上上下下,只有他爹敢戴着他娘绣的荷包招摇过市。
  
  他刚要拒绝,垂眸看见齐雾正鼓励妹妹,她俯着身,刚好与小赵琲平视,眼里似有光,柔柔的,暖暖的。
  
  赵珩略一犹豫,便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正文 第九章   
  齐雾再抬头的时候, 发现赵珩正定定的看着她, 好在那目光没方才那不可捉摸了, 齐雾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节, 齐府的桃花开的正盛, 齐雾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可不就像个桃花仙子一般!
  
  这时,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几瓣粉色的花瓣,它们飘飘转转, 落在齐雾的发上、衣上。
  
  齐雾一无所察,还牵着小赵琲,温柔的与她说话。
  
  赵珩的目光顺着那花瓣, 落在齐雾的发上。
  
  她今日梳的是双平髻, 额前还留着些刘海,被风一吹, 分散开来, 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赵珩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 侧身为她挡住了并不算大的风。
  
  这个位置, 更方便赵珩看她了。
  
  她的眼睛跟她的名字一般, 都是带着雾气的, 水光潋滟,格外好看,就好似会说话一般。当她看着你的时候, 什么都不消说, 就能叫你瞬间心软,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
  
  赵珩的目光在她红滟滟的唇上多停留一瞬,想起什么,再移开时,耳根微红。
  
  于是赵珩便只看她的衣裳,再不敢看她的脸。
  
  这一看,才发现她虽然纤细,胸口却微微鼓起,让她的蛮腰越发显得不盈一握!
  
  赵珩的耳根红了个彻底,直到这时,赵珩才惊觉他的小姑娘,已经从一个浑身稚气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美貌动人的少女,赵珩心里有种难言的喜悦,还夹杂着莫名的烦忧。
  
  她这样好,若是被旁的男人骗走了可怎么办!
  
  赵珩又想起她好似一直都在拿他当兄长看,却没有对待齐家兄弟那般亲近,也没有对待赵顼赵珒那样自然,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战战兢兢的,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兔子一般。
  
  思及此,赵珩的眉心不觉拢起,面色也更见冷峻。
  
  齐雾和赵琲说完了话,抬头就看见赵珩覆着层寒冰的俊脸,不由心头一跳,慌忙别开了眼睛,心中只觉更怕赵珩了。
  
  而看到小姑娘反应的赵珩,眉心蹙的更深了。
  
  这时赵琲拿出了她给程香做的帕子,说要去拜访伯母,这样礼貌乖巧,叫人不喜欢都难。
  
  齐雾瞧了一眼,发现那帕子的针脚做的简单的紧,用的却料子是上好的苏锦,跟赵琲送她的荷包如出一辙。
  
  齐雾抿唇笑了,夸了夸小赵琲,又牵起了赵琲的小手。
  
  赵琲却不愿只被齐雾牵着,长兄刚从西北回来,这几日宠她宠的紧,她也愿意粘着长兄,所以立马乖乖巧巧的伸出了另一只小手,巴巴的看着赵珩:“琲儿喜欢雾姐姐,也喜欢大哥,想要哥哥姐姐一起牵着我,好不好?”
  
  赵珩看一眼齐雾,见她虽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于是他微微颔首,应下了妹妹的要求。
  
  于是齐雾和赵珩,一左一右的牵着小赵琲,缓步前往齐氏哪里。
  
  一个纤细娇美、秀雅多姿,一个高大俊美、周身带着清贵之气,中间那个小团子也是粉雕玉琢的,叫齐府的一众下人看的差点都忘了手里的活计。
  
  走在中间的赵琲格外高兴,大大的杏眼都弯成了半月,口中还道:“雾姐姐的手好软呀,比琲儿的还软,香香的,大哥的手上都是茧子,没有雾姐姐的手软。”
  
  听了这话,齐雾红了脸,悄悄看赵珩一眼,见他并没有流露出不悦之色,才低头刮刮赵琲的鼻尖,笑道:“哪有琲儿的手软,琲儿的手上都是肉,岂不是比雾姐姐的更软?”
  
  之所以会脸红,一是因为被拿做跟男子比较,无论是哪个姑娘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羞赧,二则是因为赵琲在赵珩面前说她的手,纵使齐雾把赵珩当兄长看待,但到底不是亲兄长,又是个正值舞象之年的男子,齐雾会脸红也正常。
  
  谁知赵琲看着齐雾染了红霞的面容,竟是看呆了去,良久,才道:“雾姐姐真好看,是天底下除了我娘亲之外最好看的人了!”
  
  这下子齐雾的脸彻底的红透了。
  
  赵珩虽还是面无表情,但是嘴角却微微扬起,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目光下移,赵珩情不自禁的暗暗偷瞄一眼她白嫩纤细的小手,心想,真的那么软吗?
  
  齐府并不是很大,不过小半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程香那里。
  
  程香早已经听了管家的汇报,这时早做好的待客的准备。她和长公主是手帕交,感情自是不一般,她对长公主的孩子也十分的喜爱,招待起来自然是很用心。
  
  因为赵珩和赵琲来了的缘故,程香还特地允女儿不用跟着她去学管账。
  
  齐雾也乐得如此,前世的时候她是魏家长媳,婆母早就没了,她一嫁过去就开始管理庶务,对于算账管家早就得心应手了,如今在她娘面前,不过是摆个学习的样子。
  
  赵琲人小嘴甜,又乖巧知礼,很快就哄得程香直把她搂怀里,眼里全然没了齐雾这个亲女儿。
  
  尤其是当赵琲拿出给程香做的帕子时,程香直接给了赵琲一匣子小珍珠,叫她拿回家随意的玩。
  
  公主府自然不缺这些,但是赵琲还是很欢喜,还道要拿回家做几串手串,送给程香和齐雾。
  
  跟赵琲说了会儿话,程香又关怀起赵珩,问他在西北有没有吃苦之类的。
  
  赵珩一一答了。
  
  程香见赵珩进退有度,通身带着矜贵之气,俊雅又稳重,全然不是寻常官宦子弟能比的,就是她的长子较之也差了许多,心中不由开始羡慕起许泠,羡慕她会生,生了这么优秀的儿女,又教养的这么好。
  
  想起许泠,程香记起昨儿与女儿说的上香之事,正巧赵珩和赵琲在这里,程香便直接把这事说了,又叫他们回去问许泠要不要一起去。
  
  赵琲一听能出去,还能和她的雾姐姐一起,立马笑了,露出一颗刚换的小虎牙,道:“我娘一定会答应去的,前几日娘还说要给我求护身符呢,正好还能与伯母、雾姐姐一起,我娘一定很开心。” 正文 第十章   
  正说着话呢, 就听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程香笑笑, 道:“定是他们哥仨儿回来了。”
  
  果然, 说话间, 就有一舒朗少年直接掀起帘笼大步迈进来, 口中嚷着:“娘, 我给你和妹妹买了你们爱吃的点心!”
  
  不是性子大大咧咧的齐匀灏又是谁!
  
  齐匀灏刚说完话,就看见了正厅里坐着的赵珩,顿时面色一喜, 也不顾手里提的点心盒了,顺手给了守门的丫头,就三步并两步, 走到了赵珩面前, 激动道:“赵珩哥,你真的回来了!”
  
  不得不说, 齐匀灏打小就特别崇拜赵珩, 成天口中动不动就是“我赵珩哥怎么怎么样”, 把齐匀泽这个亲大哥气的有时候都想打他。
  
  长大之后齐匀灏也喜欢跟在赵珩屁股后面, 看向赵珩的小眼神都是带着星星的。
  
  赵珩去了西北三年, 齐匀灏才消停了三年, 前儿听说赵珩回来的时候,他激动的恨不得纵马跑到公主府,亲眼看看他的榜样。
  
  只是被程香约束住了, 齐匀灏还打算过两日约赵珩出去喝酒, 不曾想直接在家里见着人了,可想而知齐匀灏有多开心,这不,连话都说不好了。
  
  一边的程香看看莽撞的小儿子,又看看沉着稳重的赵珩,对儿子顿时嫌弃无比。
  
  “还能是假的不成?世子都在你面前坐着了,你瞧瞧你这模样,满头大汗的,又不是三伏天,把你热成这样,还不快回去洗漱更衣。”程香把儿子训了一顿。
  
  奈何齐匀灏实在是兴奋,对他娘的话浑不在意,他随意的摆摆手,道:“又不是外人,赵珩哥肯定不会介意的,再说了,我三年未见赵珩哥,实在想念的紧,娘你就让我多和赵珩哥说会儿话吧。”
  
  赵珩含笑,眉眼温润,并不介意。
  
  见状,程香也就由着儿子去了,于是齐匀灏就扯过一把椅子,凑在了赵珩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好不聒噪,还时不时的逗逗小赵琲。
  
  一旁的齐雾看的一愣一愣的,一边惊叹于她三哥的厚脸皮,一边对话里的内容惊叹。
  
  什么叫“想念的紧”!三哥和赵珩分明都是男子......
  
  齐雾悄悄看一眼赵珩冷峻的侧脸,再看一眼自家三哥小狼狗一般的傻样,一个荒诞的念头骤然涌上心头。
  
  难不成,赵珩上辈子不娶亲,真的是因为他喜爱男子?!!
  
  不过只是一个念头而已,齐雾浑身就恶寒,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将三哥与赵珩扯在一起,两个都是高大硬朗的男子,在一处儿......实在是有辱赵珩之名。
  
  旁的她却是不敢多想了,只看一眼赵珩如神祗一般的姿容,齐雾就觉得她不该乱想,免得玷污了他的名声与形象,毕竟他可是她的恩人!
  
  于是齐雾就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自我忏悔。
  
  齐雾在这边面色变化无穷,正座的赵珩的目光略过她的时候总要多停顿一瞬,看到她时而锁眉,时而如遭雷劈,旋即又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变化,心里头有个地方软成一片,只觉得她越发的娇憨可爱,只是齐匀灏一直问东问西,他还要分心回答,便没有再看下去。
  
  这时齐匀泽和蒋之唯也一道回来了,他们见到正厅内的场景,也有些诧异,见过礼之后,他们四个男子就坐在了一处儿。
  
  男子之间自然有话可说,不过大多是齐匀灏在说,其余三个听着,赵珩素来话不多,只是偶尔说句话,或是微微颔首,而蒋之唯更是言语寥寥。好在都是在一处儿玩过的,对彼此性子都熟悉,也就没有什么间隙,相处十分的融洽,间或还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大多是齐匀灏的。
  
  程香就和齐雾哄着赵琲吃点心,不止是齐匀灏买了,长兄和义兄也买回不少零嘴,赵琲吃的正欢,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着实是可爱的紧。
  
  赵珩无意中转眸,恰好看见自家妹妹胖胖的小肉手捻了一枚糖渍梅子,要往齐雾嘴里送。
  
  齐雾配合的弯下腰,红唇微张,一下子含住了枚糖渍梅子,闭上眼睛等着糖渍化开,长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腮边梨涡浅显,可见是喜欢吃这种东西的。
  
  罢了,她还用那红滟滟的小舌舔了舔唇角,又迅速的收回,整个室内除了赵珩,再无旁人看到。
  
  赵珩本正品着茶,见此,动作略微一顿,眸色深了深,又口渴非常,旋即低头把杯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赵珩继续端着脸听齐家兄弟说话,只是耳根微红。
  
  几人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就到了饭点,齐垣也回来了,程香一再热情相邀,赵珩才同意留下用膳。
  
  因为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本不用避嫌,程香也喜欢孩子多热闹些,便吩咐只摆了一桌的膳,几人聚在一起用膳,好不热闹。
  
  不过思及还有事在身,赵珩没有久留,用完膳就欲带着赵琲回公主府。
  
  赵琲虽然极为不舍,但是她很乖,也很听哥哥的话,这时只是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程香和齐雾,软软的告了别。
  
  程香让人拿出了许多厨房新做的点心,还有她给赵琲准备的小礼物,亲自把赵家兄妹俩送到了府门口。
  
  齐家兄妹自然也跟着。
  
  暮色四起,齐府上上下下早早地点起了烛火与灯笼。
  
  齐府的大门口也挂着两盏半人高的灯笼,把整个齐府门口都映的亮堂堂的。
  
  赵琲坐长公主府特制的宝盖马车里,赵珩单乘一骑,那是一匹通身银白的骏马,头颈高昂,四肢强健有力,偶尔打个热气腾腾的响鼻。
  
  马上的人一袭玄色锦袍,玉带束发,俊美无俦,侧面有灯笼的光投过来,竟有两分不真实感,让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看红了脸。
  
  赵珩俨然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依旧冰着一张脸,清贵之气却满溢。
  
  走之前,他克制的看了一眼齐雾,见她正仰头与义兄不知道说着什么,一张好看的小脸此时更见明艳,那双眼睛弯着,眸子里漾着光。
  
  她的义兄也罕见的抿唇一笑,被光一衬,带着些许殊色,俊的紧。
  
  她生的实在是纤细娇小,将将及她义兄的胸口,一个低头含笑,一个仰头撒娇,实在是扎眼的紧。
  
  赵珩不觉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涩意,随意对着齐家人略一点头,便纵马远去。
  
  等路过一家京城最火的点心铺子,赵珩莫名想起齐雾吃糖渍梅子时的模样,一股燥热攀升而起。
  
  他睥一眼人头攒动的点心铺子,眉心皱了皱,到底还是翻身下马,亲手买了几样她惯吃的点心,给母亲和妹妹也买了些精巧的点心,临走之前,他看着蜜饯区那一堆堆甜腻腻的小果子,最后还是包了一攒盒的糖渍梅子。
  
  买好了东西,他把东西递进赵琲的马车里,又掀开车帘低声吩咐她:“你左手边的,明日叫你身边的人送给你雾姐姐吃,就说是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