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深夜, 凌安王府。
  
  往昔热闹非凡的府中此时一片静谧, 到处都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静得仿佛一座死宅。
  
  胸前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了, 满目殷红, 不知是她自己的, 还是头顶那人的。
  
  那人模样生得极好看。即便他现在满身血窟窿, 一身华服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那张脸瞧着依旧清隽俊逸,甚至因为唇边那一抹血色增添了几分诡魅的艳丽感。然而, 他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双手死死抱住她,力度大到骨节都泛着白。
  
  被勒得身上的伤口更痛了, 徐九微有气无力躺在他怀中, 只想一口老血喷出。
  
  她不过是莫名其妙脚滑了下,好死不死就摔在正被刺杀的男人面前, 那些杀手半点犹豫的时间都没就把她捅成了刺猬。
  
  妈的, 简直可以位列年度感人死法之一了!
  
  要知道会这样, 她绝对有多远闪多远, 绝不回头。
  
  全然不知徐九微心中所想, 魏谨言揽着她往后颓然靠在柱子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还未处于悲愤中。
  
  赖以信任的守卫一夕之间全部就背叛了他,最为相信的管家更是亲手送上一杯毒茶,不止害得他功力尽散, 双目更是几近失明, 所以他才会在那狼子野心的五皇弟带人杀进来时毫无还手之力。他最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平日里总是态度古怪的小哑巴暗卫,居然会在他众叛亲离时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
  
  “……”
  
  从他脸上看到几分难以置信的感动之色,徐九微更想吐血了。
  
  天知道,她完全是站着躺枪啊!
  
  费力睁着双眼,他低头凝着怀中人,颤抖的指尖试图擦去她脸上的鲜血,谁知越擦越脏,但他浑然不觉,面上的表情尽是绝望,又夹杂着一丝癫狂。
  
  “你说,我究竟……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们了?”他自问从未待人半点不好,得到的却是这样凄惨的下场。
  
  徐九微怔了怔,默然垂下眼帘。
  
  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因为你是配角。
  
  【警告!警告!因宿主生命力已严重不足,系统即将进入自毁程序,倒计时开始……】
  
  突兀的,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差点让已经半死不活的徐九微气得当场跳起来。
  
  这贼系统,果然又来这一招!
  
  耳边听到系统冷漠的声音已经开始倒数,她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一次要因为这个男人而死了……
  
  不远处火光四起,五皇子在离去前命他的人直接往凌安王府里丢了一把火。今夜起,凌安王魏谨言和凌安王府都将不复存在。
  
  意识越来越模糊,魏谨言禁不住抓紧了徐九微的手,拼尽最后一口气,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却异常清晰地道:“小哑巴,你如此真心护我,若有来世,我定竭尽一生保你周全。上天入地,决不食言!”
  
  砰——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整个王府上下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屋顶的横梁和墙壁轰然倒塌下。滔天火光中,他紧紧把徐九微抱在怀中,死不松手。
  
  *
  
  徐九微最后悔的就是点开了《炮灰逆袭成王》这本小说。
  
  内容大概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受尽欺辱,又丑又废材的冷宫皇子忽然间大放光彩,不断啪啪打脸所有主角,最后逆袭成王的升级爽文。关键她看到一半才发觉,这是本崩坏得一塌糊涂的报社文。
  
  魏谨言在书里是朵盛世白莲花。他是男主的哥哥,圣上第三子,长相俊美,性格善良,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了一切,无意间害得男主被虐心虐身千百遍,男主因此黑化。可他不小心黑过了头,处处变态阴险无下限,全书除了害人就是利用人,所有能干的坏事他一个没落,简直人渣到极点,后来终于逆袭成功登上王位,从此天下太……平……
  
  平你令堂的!
  
  一路花钱追到大结局的徐九微愤起而攻之,怒刷了好几篇负分的超级大长评,狂喷作者智障脑残,配角智商感人,男主三观不正等等,引来作者死忠粉无数怒骂……咳,这些暂且按下不表。
  
  总之她实在倒霉,不过是打了个哈欠就碰上了撞车,没把自己打包送去阎王那,反而赶了趟时髦的尾巴穿越了。穿的地方不是别的,就是这本小说里,一个叫作大凌朝的地方。
  
  并且,醒来时她身上自动绑定了一个无比变态的系统——炮灰助攻系统。
  
  它的存在,不是为了带领徐九微去逆袭主角,是帮主角逆袭。她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为炮灰拉高仇恨值,助纣为虐,怎么作死怎么来,以此增加主角的打脸爽度,饱和整个剧情。而每当她提高一件剧情的打脸度就会获得生命值,若是不能及时完成则会跟系统一起爆体而亡……
  
  她简直要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
  
  更绝望的是,她已经连续穿了两次!
  
  第一次,她穿成了书里一号炮灰魏谨言的王妃。刚过去就赶上拜堂成亲,结果她这个王妃位置都还没焐热,因为她的不作为【系统语】,剧情发生崩坏,魏谨言被人陷害而死,她更是不小心喝了本该给魏谨言的毒茶,两眼一翻跟着陪葬去了。
  
  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她成了魏谨言的暗卫。这次她兢兢业业努力完成剧情,拼了命的帮魏谨言刷仇恨,结果一不小心太认真,仇恨拉太大……她跟魏谨言一起被人诛杀了,悲催的是她又意外给魏谨言挡了刀,去当了垫背的。
  
  两次折在同一个任务上,还都因为魏谨言而死,徐九微觉得她简直死了都能被气得活过来。
  
  难道这就叫做负分的报复吗?
  
  徐九微默。
  
  【……三……二……一……系统自毁系统正式开启……滴——】
  
  耳边不断有东西倒下的巨响,夹杂着系统销毁的爆炸声传来。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绝对要先把魏谨言这个扫把星给扼杀在萌芽状态!
  
  含着始终没喷出的一口心头血,徐九微死不瞑目地陷入了黑暗中……
  
  *
  
  今年凌安城的春日来得格外迟。转眼已是三月,外面的花木都还沉浸在冬眠中,放眼望去园中一片枯木荒草,景色萧条。魏府侍卫湛清拎着个竹编篮子匆匆穿过假山,最后在一间偏僻的小屋前停住脚步。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打开,一股浓浓的潮湿味夹杂着灰尘迎面扑来,他皱紧了眉头,用手扬了扬面前的尘土才继续走进去。
  
  【滴——成功绑定……助攻系统……】
  
  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徐九微费力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自己被狠狠踹了一脚。
  
  湛清踢了踢躺在屋子正中央的人:“别装死了,起来吃东西!”
  
  徐九微躺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头顶那个黑衣男子,正满脸不耐把一碗粥和馒头放在了她面前,还有点懵。
  
  良久,她整个人骨碌一下子爬起来,坐在地上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感觉到那种刺痛感是真实存在的,她才用力吐出一口气。
  
  她居然又活了!
  
  “……哈……”
  
  重获新生的巨大欣喜笼罩着她,她几乎要为这难得的一线生机笑出声。直到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她抬起头,看到湛清正以一种看待疯子的眼神瞧着她,暗忖这女人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怎么醒来后古古怪怪的。
  
  徐九微一阵尴尬,偏偏这时候她的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叫出了声。
  
  “咕噜噜……”
  
  声音在屋子里格外清晰,徐九微老脸一红。
  
  但眼下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在湛清越发怪异的注视下,她的目光挪到了那碗粥上。
  
  应该可以勉强称之为粥……吧。
  
  盯着最上面那层又黑又稀的表面,徐九微仅是纠结了一瞬,用手指试探了一下温度,就端起来直接往嘴里灌——
  
  湛清看得目瞪口呆。
  
  待到看到她喝完粥后又两三口就把那个馒头给咽下去了,更是下巴都快跌破了。
  
  动了动唇,湛清意欲说些什么,转念想到眼前这人恶劣程度,又马上打消了念头,他捡起徐九微留下的空碗和盘子,往竹篮子里一丢,瞪着她丢下一句“你最好老实点”就昂着头转身走了。
  
  “砰”地一声,房间门也随之被关上。
  
  徐九微目送着他离去,直到已经听不到脚步声才慢悠悠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探看下当前的环境,就听到脑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话语。
  
  【宿主姓名:徐九微。年龄十七岁,当前活力一百,精神力二十。】
  
  作为存活在这个异世界的代价,徐九微每天会耗费活力二十点,精神力五点,若是不及时做任务补充,她就会直接死亡。
  
  果然,又绑定了这个杀千刀的作死系统!
  
  徐九微咬牙切齿。
  
  别人都是穿越后带着系统从配角翻身,一路干翻所有主角,风风光光走上人生巅峰,她这个系统是为了助攻别人去走上巅峰,还只会时时刻刻提醒她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要!死!
  
  简直就是催命符。
  
  【警告!活力数值过低,请尽快补充。剧情初始任务:得到目标人物魏谨言的注意,任务奖励活力二百,精神力八十。】
  
  仿佛是感应到她的想法,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无比欢快地说道。
  
  徐九微想骂人的同时,发觉这声音与前两次明显不一样。之前她听到的都机械得跟有声小说一样,毫无声调起伏,刚刚听到的竟然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没错。我是第五百二十四号新型智能化系统,宿主你幸运地成为第一个使用的人啦。】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徐九微就听到那道稚嫩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她不由得愣了愣。
  
  以前除了发布任务和完成任务外,她就没听到过其他任何声音,这次的系统居然能感应到她心中想法直接在识海与她对话?还有,那个第一个使用是什么意思,别以为这么说她就不知道自己明显成了试用对象啊摔!
  
  不等她问什么,系统笑嘻嘻地道:【宿主,再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次与前两次相比作了改变,只需要完成发布的任务即可,不用再帮配角刷仇恨值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这算哪门子惊喜?
  
  就算现在不用去拉仇恨了,她也不觉得听起来是好消息,光是目标人物又是炮灰一号兼扫把星的魏谨言这一点,就足够她心塞成心肌梗塞!
  
  揉揉眉心,徐九微觉得自己脑仁儿都疼了,转念想到方才系统的警告,她赶紧让自己静下心来,打算先好好理一理目前这具身体的情况。
  
  片刻之后,她木着脸,差点把桌子掀了。
  
  谁能告诉她,这个勾引魏谨言不成,欲对其施毒手,被发现了遭到一顿毒打后关进柴房的剧情是什么鬼……
   正文 第二章   看过书的人都知道, 三皇子魏谨言在未出生前就不在宫中, 而是被他的母妃娴妃带着一起流落到凌安。后来娴妃病逝, 他则被城中避世而居的鬼医魏清捡了去收养, 直到成年后才被圣上接回宫中。
  
  魏清另有一养女, 原是他表兄的女儿, 因家中无人照顾, 魏清觉着可怜,便带在自己身边养着,谁曾想这是带了个祸害回家。
  
  这小丫头从小就尖酸刻薄, 嚣张跋扈,嫉妒魏谨言长得好看,更觉得他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宠爱, 因此对魏谨言没有过一天好脸色, 处处与他作对。前阵子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想尽法子勾引魏谨言, 后者直接无视, 结果这女人恼羞成怒, 三番四次要下毒手害死他, 惹得魏府上下人嫌狗厌……
  
  没错, 这个不断作死的茶几, 就是徐九微目前的身份。
  
  梳理着脑子里荒唐的记忆,徐九微恨不得把原主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豆腐渣。
  
  系统:【宿主, 你还不赶快去完成任务。】
  
  这女人这两日除了日常三餐外就没干过别的, 懒惰得连它这个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提到这个徐九微顿时就没了气焰,她有气无力趴在桌上,语气哀怨:“五百二十四大人,五百二十四大哥,你没看到我现在正在被关禁闭吗。”
  
  说来都是原主惹的祸,前几日她竟在众目睽睽下企图把魏谨言推进湖里淹死,魏清走后就代为管理魏府的管家大怒,当即对她进行家法伺候,然后将她丢进柴房反省。
  
  系统:【可是,再不去完成任务的话,你就会有生、命、危、险啦~】那话怎么听都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徐九微面上一僵。
  
  这破系统,还不如不要会说话呢!
  
  她比谁都想尽快去做任务保住自己的小命,但一想到这个身体和魏谨言乱成一团的关系……痛苦地抱着脑袋,徐九微想拿根面条上吊算了。
  
  这一世,唯一让她略感安慰的,大概就是这个原主的名字与她一模一样,甚至连长相都有七分相似,昨日借着角落里那盆水看到时她惊讶了好半天。
  
  “对了,反正目标是为主角除掉炮灰角色,就不能直接先把魏谨言给弄死来完成任务吗?”想到前两次横死,徐九微第一反应就是要先把这个扫把星先斩草除根。
  
  系统似乎被她噎了下,静默片刻才哽着嗓子回答:【绝对不行!如果提前做了超出当前进度的事情,剧情就会崩坏,宿主你会强制死亡。】
  
  徐九微闻言差点两眼一黑。
  
  这不就是说,她除了继续跟着魏谨言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忍住给它竖中指的冲动,徐九微盘算着该怎么去完成目前的任务,不管怎样,她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正道。
  
  *********
  
  又继续在柴房躺尸了整整一天,徐九微终于被放出去了。
  
  这几日都没出来过,乍一见到外面的阳光,徐九微不适应地抬手挡住眼睛。
  
  “表小姐。”
  
  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她抬头望去,看到一名脸上有着伤疤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门外,身上的黑色长袍衬着他冷峻的面庞,显得愈发冷峻。那是魏府的管家陈石,原是魏清的下属,他走后就留在府上代替魏清照顾她和魏谨言。可是后来……
  
  想到两世都有过的那杯毒茶,徐九微心情略复杂。
  
  不等徐九微出声,管家继续道:“老奴在老爷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虽不说有多少功,但现在老爷不在了,好歹也算是个能说两句话的人,前几天老奴大胆罚了表小姐,但就算老爷还在,老奴也一定会这样做。”
  
  徐九微讪讪地抿抿唇,没有作声。
  
  “……公子他生性善良,表小姐实在不喜他也没关系,不过,老奴希望表小姐莫要继续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面色不善睇了她一眼。
  
  徐九微被看得面上一热。
  
  虽然他说的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但就这么被人耳提面命地说出来,她感到老脸一红。
  
  徐九微心中雪亮,立即明白过来管家对她敲打一番的目的,无非就是警告她不要再继续惹事,否则下次还会是同样的下场。哪怕她是主子他只是管家。
  
  她到底是有多不受待见啊。
  
  徐九微很郁卒。
  
  接下来,又被谆谆教导了好半晌,管家才带着人离开。
  
  “小姐。”
  
  见到他们走了,守在外面多时的贴身婢女杏儿第一时间就迎了过来,看她满身污秽,衣服凌乱,裸露在外的手臂更是纵横着好几道鞭痕,心疼得不得了,哭丧着脸道:“小姐,你受苦了。”
  
  “我没事。”徐九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这些伤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深,想来那位陈管家也是为了给她留个教训刻意为之的。
  
  替她稍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杏儿忙扶着她准备回房间,忧心忡忡地道:“小姐,先回去让奴婢给你上药吧,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徐九微的房间在西厢,离这边有好一段距离,她慢吞吞走着,不时抬头东张西望。
  
  放眼望去,周遭亭台楼阁,假山花木,无一不是清新雅致,这是魏清留下的府邸,府中守卫森严,都是魏清离开前特意留给魏谨言防身的高手。当然,以后魏谨言才会知道,这些并非普通守卫,而是王城的人。
  
  “小姐,都怪那个小贱种,让你被管家打成这样。”一路上,杏儿看着徐九微那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又气又恼。
  
  徐九微斜睨着她,杏儿长得眉清目秀,眉宇间却夹杂着一股浓浓的戾气。记忆中徐九微这个贴身丫鬟一直很听她的话,所以恨屋及乌地对魏谨言非常记恨。
  
  轻咳一声,徐九微拍拍她的手:“不得胡说。”
  
  “本来就是!”杏儿不满地嘟着嘴。“要不是他向管家告状,小姐你怎么会被打,还被关进柴房那种地方。”
  
  徐九微不置可否。
  
  她可清楚记得,明明是因为这位原主太过分,差点害得魏谨言落水,所以才被那位德高望重的陈管家惩罚。
  
  动了动唇,徐九微正想给这小丫头告诫几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她眸光一滞。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人还未及弱冠,穿着一袭白色广袖宽袍,泼墨似的发以玉冠束起,他略略偏头和身边人说着什么,精雕细琢般的侧脸和下颌勾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最后没入雪白的领口,精致得宛如画中人。
  
  他手持着一柄玉骨桃花扇,正不疾不徐的朝这边缓步而来,那风姿任谁见了都会感到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每每看到他,徐九微的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冒出一大堆修饰词,即便他的圣父行为让她当初在评论区里喷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这也丝毫影响不了她欣赏这幅皮相。
  
  【注意注意,目标人物出现!】系统异常兴奋地提醒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徐九微没好气地道。这系统完全就是个马后炮。
  
  循着徐九微的视线看过去,杏儿也注意到了自家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出现了,秀眉微蹙,正想让自家小姐一起绕开,却发现他已经走过来。避无可避。
  
  “公子。”杏儿不情不愿躬身行了个礼。
  
  魏谨言看到她们并不惊讶,非常和煦的冲徐九微一颔首,微笑道:“阿九。”
  
  徐九微诧异地抬起头。
  
  呆了呆,她才蓦然醒转。以往他就是这般称呼原主的。
  
  无论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她身份的原主名字里都异常巧合地带了个“九”字儿,以前他偶尔会这样唤她,以至于刚才她乍然听到他叫她,恍惚以为是前两世的魏谨言站在面前。
  
  迅速敛去那短暂的失神,她看向魏谨言,他含笑注视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徐九微喉头一哽。再度为他的白莲花程度感到虎躯一震。
  
  面对前几日还想尽办法迫害自己的人,还能笑脸迎人,她觉得异常惆怅。难怪后来那些小说总是各种狠虐打脸白莲花圣母这类人物,这看着的确让人格外想炮轰他们呐!
  
  来不及感慨,总觉得方才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徐九微不自觉地再度看过去,瞬间她像被九天惊雷活活劈中。
  
  那张脸依旧好看到极致,一双眼,现在却一块轻薄的白纱布遮住。
  
  如同明珠蒙尘,美玉有瑕。
  
  该说不愧是书中颜值排行榜榜首吗,这种情况非凡不损他的容色,反而被这不完美衬托出几分让人窒息的残缺美。呸呸,现在不是说这个,重点是——
  
  魏谨言他怎么看着变瞎子了!
  
  刹那间,徐九微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精彩纷呈。
  
  “小姐?”杏儿不解地看着呆在原地的自家主子。
  
  徐九微倏然惊醒。
  
  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复杂的目光,魏谨言继续道:“阿九你不是想去蓝府的晚宴么,明日晚上我来接你。”
  
  那声音低沉而悦耳,仿佛潺潺清溪落在玉盘上,让人心驰神荡。
  
  徐九微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点点头:“我知道了。”
  
  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回事,蓝府是凌安城内声名显赫的大家族,明日将在城中有名的留仙居设宴款待宾客,原主在听闻这件事后便缠着魏谨言非要与他同去。不过,她那完全不叫缠,几乎叫威胁就是了。
  
  徐九微想捂脸,不忍直视原主这些记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徐九微并未发觉,从刚才起,魏谨言的视线就未离开过她。
  
  眼睛上的白纱虽然阻隔了视线,但还是能看清东西,他能看到那张惹人厌恶的脸上依旧浓妆艳抹,不堪入目,因为被关了几天禁闭发丝凌乱,身上衣衫污秽不整,唯独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眸……
  
  澄澈得让人忍不住驻足停望。
  
  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晃着,也恰好掩去了他唇畔意味深长的一笑。
  
  察觉到被人紧盯着的徐九微刚想开口,就见魏谨言温言道:“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说完这句话,便径自绕过她走了。
  
  “……”一句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的徐九微。
  
  “小姐你看,那个小贱种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杏儿瞪着他的背影,霍霍磨牙。
  
  徐九微眼皮跳了跳,当做没听到她的话。
  
  “对了杏儿,他的眼睛是……”
  
  她努力回忆了下,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杏儿大概是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对“仇敌”感兴趣,呆愣了一下才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听老爷提过好像是因为得了病,见不得强光,但是还是能看清东西的吧。”
  
  徐九微稍稍放下心来,没瞎就好。但转念一想,她又蹙紧了眉头。
  
  前两次穿越时她见过魏谨言那么多次,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个问题,除了第二次死前他被毒瞎了……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忽略了去,晃晃脑袋,徐九微打算还是先回去清洗下自己这满身污秽,再这样下去她实在无法忍受。
  
  背后,走到回廊转角的魏谨言顿住脚步,蓦然回首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系统仿佛打了鸡血般的声音传来。
  
  【叮——完成任务:得到目标人物魏谨言的注意。获得活力二百,精神力八十。】
  
   正文 第三章   灯火通明的庭院里, 两边次第摆放着一个个桌案, 上面放着珍馐美味, 美酒佳肴, 穿着锦衣华服的客人们推杯换盏, 饮酒正酣。
  
  徐九微坐在靠近庭院门口的位置, 顾不得去凑热闹, 正想尽办法讨好系统。
  
  “五百二十四?别生气了,我没有嫌弃你太啰嗦。虽然你的确很啰嗦。”
  
  系统:【……】
  
  “五百二十四,还在不在?”
  
  系统:【……】
  
  这个傲娇的系统, 昨日她原本想问问魏谨言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变,它就絮絮叨叨转移话题,她一时不耐烦说了句“别废话”, 结果……接下来以后它愣是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啧!真是玻璃心的系统。徐九微咋舌。
  
  “……阿九?”
  
  耳畔一道听得沉悦如水的声音传来, 打断了徐九微继续神游太虚。
  
  她抬眸望去,背后一株白玉兰正幽然吐蕊, 树下, 魏谨言斜倚在桌前, 眼睛上覆着一方白纱, 就那样遥遥看过来时, 比这满庭春-色还要动人心魄。
  
  再度被“盛世美颜”给狠狠惊艳了一把, 徐九微呆了呆才想起来。
  
  他们现在是在留仙居参加蓝府的宴会。魏谨言在夜晚来临时,还真的就如他所说接她一同过来了。
  
  视线在夜晚有些模糊,隔着一层白纱更显朦胧, 魏谨言雾里看花般瞧着那张素净的脸:“叫你几次都没反应, 又走神到哪里去了?”
  
  徐九微挠了挠鼻尖,没说什么。
  
  总不能说她在忙着和闹脾气的系统君赔不是吧。
  
  垂眸看到魏谨言面前的酒杯空了,她忙俯身过去为他斟酒。
  
  这完全是上一次穿越留下的习惯。魏谨言那时候老把她当自己的贴身丫鬟使唤,她也就习惯了去服侍他。待到做完这一切,徐九微又觉得不妙。
  
  魏谨言虽然对她态度十分平和,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可是半点亲密度都没有,她就算是当着他面倒酒恐怕都会被怀疑里面下了毒。
  
  魏谨言果然没有去动那杯酒,反而问道:“可是觉得这宴会无聊了?”
  
  “不是。”徐九微含糊的应道。
  
  话音刚落,场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忽然静下来了,不少人纷纷低呼出声。
  
  徐九微顺势望过去。
  
  烛火摇曳,朦胧的光晕中,一名身穿红色薄纱裙的女子款款移步到庭院正中的舞台上,她的脸上蒙了块红纱巾,看不清模样,只露出一双秋水横波般的眼眸,异常吸引人。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袜,就那样光着一双白玉般的脚走动,每走一步,脚腕上戴着的银铃脚链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魏公子,这可是近日凌安最有名的舞姬。”坐在魏谨言旁边的人忽地凑过来,语调暧昧地笑道。
  
  前者温和地笑笑,没有出声。
  
  跳舞跳得好的舞姬徐九微不是没见过,但跳得这样活色生香的……徐九微还是头一回看到。
  
  没错,活色生香。
  
  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艳丽,又丝毫不显俗气。既清且媚。
  
  仿若一朵盛放的红莲。
  
  “是吧,听说她长相也甚美,这若是能娶回家中,还不夜夜赛神仙……”全然不在意他的冷淡,那位公子继续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魏谨言意味不明地“唔”了声,似是不置可否。
  
  【注意:任务。】
  
  徐九微正看着那名舞姬看得兴起,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声音,意简言骇。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左右都只看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舞蹈中,顿时脸都快扭曲了。
  
  “……任务是什么?”这提示是不是简洁过头了。
  
  系统继续冷艳高贵,不说话。
  
  徐九微都想给他跪了。
  
  做人,啊不,做系统怎能如此小气!
  
  正在这时,场中的红衣女子随着乐曲舞动,恰好到了魏谨言这一桌的前面,旁边那个与魏谨言说话的公子满脸陶醉,恨不得立刻能一亲芳泽的猴急模样看得徐九微直翻白眼。
  
  眼角的余光瞥见魏谨言不知在看什么,一直盯着她头顶的方向出神,徐九微此刻也懒得去理会他,一直盘腿坐在软垫上,她的腿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动了动身子,徐九微正打算起来活动一二,刚起身到一半——
  
  “咻”的一声,一枝羽箭堪堪擦着她的头顶掠过,最后狠狠插在了对面的柱子上。
  
  紧接着,六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沉浸在宴会中的所有人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众人呆呆看着这一幕。
  
  徐九微梗着脖子,僵硬地扭过头看着空气中飘落的一缕发丝,毫不怀疑刚才她若是起得快了些,现在掉在地上的就是她的脑袋!
  
  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徐九微没忘记身边的魏谨言,他的眼睛在夜里应当会更不方便。她飞快转头,却发现魏谨言正盯着她,面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似可惜又似疑惑。
  
  她还来不及细细辨明这其中深意,魏谨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霍地全身,抓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阿九,你小心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看上去仍然是平时那朵圣光普照的白莲花君,她略心安。
  
  “救命啊!杀人啦!”一个满身金饰的胖子杀猪般大声喊道,同时连滚带爬往外跑。
  
  他这一喊,也让在场其他人更纷纷惊醒,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宴会瞬间乱成一团,慌不择路到处找地方逃窜,徐九微却头疼地发现,那群黑衣人显然也没有打算去管其他人,所有人竟都是直直朝他们这边来了,目标明显就是他们。
  
  “姓魏的,你受死吧!”一名领头模样的人冷笑道,拔剑刺向魏谨言。
  
  徐九微还未想明白魏谨言这种人畜无害的人现在居然就有仇人了,系统突兀地开口。
  
  系统:【任务:保护魏谨言不受伤。】
  
  这次它多说了几个字。可话中那明晃晃的幸灾乐祸之意真是半点都没打算掩饰。
  
  眼下没时间鄙视这个小气的系统,徐九微敛了心神专注眼前,心中却拔凉拔凉的。她是有点儿功夫底子,但是在刺客面前可就是花拳绣腿了,她怎么保护魏谨言?
  
  几乎是在黑衣人攻过来的短短一瞬间,魏谨言已经拽着她的手朝旁边躲开,手中折扇打了个转,竟是直接用扇骨抵挡开了几道剑锋。
  
  趁着他们只顾着袭击魏谨言时,徐九微使出全身的劲儿一脚踹向一个想偷袭他的人。
  
  “唔……”
  
  那一脚不轻,被踹的人痛苦地捂着胸口连连倒退两步。
  
  见状,魏谨言侧首瞥她一眼,看上去像是愣了愣,不等徐九微看清,他已经转过头继续去对付黑衣人了。
  
  眼看这些人攻势愈猛,徐九微心中一紧。这样下去恐怕他们撑不了多久。
  
  正想着,她就看到了令她惊诧不已的一幕。
  
  魏谨言趁着他们喘息的档口反手夺了一个人的剑,转身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捅入那个人的胸口,那人甚至来不及呼痛一声就倒下了,竟是一剑毙命。紧接着,他的剑锋一转,快而准确地抵在了那名首领的脖子上,姿势干净利落,极其潇洒。
  
  徐九微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满脸震惊。
  
  他的武功是魏清所教,自然不会弱,她奇怪的也不是这一点,只是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魏谨言……是这般杀伐果断的人么。
  
  下一刻,她就来不及想这些多余的问题了,当看到黑衣人手里那名瑟瑟发抖的红衣女子,她表情差点裂了。
  
  “救……公子救我!”
  
  其他人早就跑得一干二净,庭院里现在就剩下他们几人,红衣女子惊慌失措地望向魏谨言,面纱在挣扎间落下,露出一张美艳非常的脸。
  
  徐九微几乎要吐血,暗道完了,这下子魏谨言这个圣父绝对会只顾着去救人的!
  
  果不其然,魏谨言手中的动作一滞。
  
  “姓魏的,你若不乖乖束手就擒,这女人就要血溅当场了!”抓着红衣女子的人喊道,言语间满是威胁。
  
  “求求公子救救我……”红衣女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峨眉轻蹙,楚楚可怜的模样恐怕神仙看了都要不忍心。
  
  徐九微正觉得不忍直视,忽然间,心念电转。她不知怎的想到了一个人。
  
  凌安王府的一个人。
  
  那个女子的容貌长得极美,然而,让所有人都难以忘记的是她的那双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故而被称之为‘横波夫人’。据说是魏谨言偶然救下的,她执意要报答救命之恩,前者那性子也无法置之不理,便就将她放在府上。
  
  莫非……
  
  一时不察想得有些出神,待到徐九微回过神,发现魏谨言还保持着刚才拿剑抵住那名首领的姿势,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名首领眼皮都没动一下,显然是什么也不打算透露。
  
  嘴角溢出一声冷笑,他的眼睛被遮住了,徐九微看不到此刻他眼底流露着的是什么情绪,只看到他手中的剑往下一压,那名首领的脖子瞬间有鲜血沁出。
  
  “你——”
  
  那人显然没想到魏谨言居然不顾其他人安危,声音里也有了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叫嚣道:“我告诉你,你……你再不放下武器,那个美人儿可就没命了!”
  
  红衣女子的脸骤然一白。
  
  让徐九微更加吃惊的是,魏谨言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些,手指摩挲着剑柄,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我给过你机会了。”
  
  语毕,魏谨言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没给那边,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抓紧,只听一声闷响后,那个黑衣人的脑袋竟然就这般直接就飞了出去!
  
  徐九微的眼珠差点都要脱框而出。
  
  她呆呆望着前方的人,只觉得从未认识过的陌生。
  
  夜色中,他一袭白衣胜雪,一方约莫一指宽的长长白纱覆在双眼上,教人无法看清他眸底情绪,只能清晰看到那张俊美至极的面上薄唇微动,溢出的声音冷得惊人,透着沁入骨髓的寒意:“既是无用之人,何必留着。”
  
  “混账!我一定要杀了你!”
  
  被他的态度激怒,其中一人举剑就朝徐九微这边劈来,可惜,他还未靠近,闪着寒光的剑尖直直刺进了他的眉心。尔后,他一扬手,那柄还滴着鲜血的剑“嗡”的一声深深插进了对面的朱红色大柱上。
  
  几个人目瞪口呆,徐九微同样呆若木鸡。
  
  少顷,那几个人才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逃,再也顾不得其他。
  
  一直钳制着自己的威胁没了,红衣女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整张脸上煞白如纸,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倏地转头看向徐九微,一双美眸死死瞪大,眼底隐隐流转的竟是恨意。
  
  徐九微头皮都要发麻了。
  
  系统:【恭喜完成任务!获得特殊奖励:‘秋横波的恨意’。】
  
  系统继续幸灾乐祸。徐九微已经无力去研究这个任务到底什么意思,表示暂时不想跟它讲话。
  
  ……
  
  回程的马车上,徐九微反复盯着对面的魏谨言看,但无论怎么看,也没办法跟留仙居里那个嗜血肃杀的人联系上。
  
  魏谨言斜倚在软垫上,对她的探究恍若未觉。
  
  马车内的气氛一阵凝滞,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徐九微轻咳一声,随意挑了个话题,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对那位姑娘见死不救呢。”
  
  闻言,一直阖眸不语的魏谨言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白玉般的面上神情无比温雅,他微微一笑,说:“我岂会这样狠毒。”
  
  他只会更毒。
   正文 第四章   那笑容看着温和到极致, 徐九微却莫名后背发凉。
  
  她警惕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今晚的魏谨言实在太冷静了, 不太能跟以前那个处处圣光笼罩的白莲花对得上号, 于是她暗搓搓地召唤系统:“五百二十四, 在不在?”
  
  系统幽幽地说:【一般开口就问在不在的人, 基本都会被无视。】
  
  这死玻璃心!有求于它, 徐九微眼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再吐槽,小心翼翼赔着笑脸:“你看,魏谨言这角色是不是崩坏了?”
  
  系统:【……经测试, 未发现人物走形或者崩坏,剧情运行正常。】
  
  徐九微拧眉,还是觉得古怪, 不过既然系统都这么说了, 她也不得不将心底那一丝疑虑慢慢放下。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兴许今夜魏谨言是被逼急了而已。
  
  “那个‘秋横波的恨意’是什么东西?”忽然想起莫名其妙开启和完成的任务, 徐九微问。
  
  系统:【这是临时开启的支线任务, 没有奖励, 会自动转化成活力值八百。】
  
  “可她为什么看着是恨上我了?”徐九微不乐意了, 怎么看那个时候都是魏谨言不顾她的安危, 为什么反而怨她。
  
  系统:【大概……同性相斥?】
  
  徐九微:“……”破系统你敢再敷衍点吗。
  
  就这么一路无话回到魏府,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徐九微作势就要起身,魏谨言倏地出声打断她:“慢着。”
  
  垂眸看着她的手, 魏谨言皱了皱眉:“怎么受伤了。”
  
  她这才发觉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三寸长的伤痕, 周边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
  
  不等她说什么,魏谨言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她涂抹上,最后还扯出一张锦帕稍稍包扎了下,嘱咐道:“近两日伤口还是不要碰水,免得恶化了。”
  
  “啊?哦。”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徐九微一时失神。
  
  抬头就看到她一脸呆滞望着自己,魏谨言偏了偏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叹了口气:“太瘦了。”
  
  “得养养。”顿了顿,他又道。
  
  养起来做什么,杀了吃?
  
  她一阵悚然,抖了抖肩膀,把心头那一丝惊悸赶紧打消掉。
  
  此时才惊觉他们靠得太近,徐九微还未开口,魏谨言已经自然而然放开,一抬手,率先掀开马车帘子下去了,再无半分旖旎。
  
  前后态度变化太快,徐九微有点儿来不及反应,不怀好意地揣测:这朵白莲花是不是有点儿精分了?
  
  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杏儿正在里面打扫,见徐九微进来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去给她倒了杯温茶,然后将一封信交给她。
  
  “对了,这是小姐你今日出去后有人送过来的。”
  
  徐九微疑惑地打开,信纸上只写了五个字:明日岳阳楼。
  
  徐九微一脸茫然,须臾,她脸色变了变,像是触碰到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把那封信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
  
  ********************
  
  徐九微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她努力回想,不放过原主的每一寸记忆,可是让她惊讶的是,居然并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回忆,甚至是空白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既不敢轻易去赴约,又不敢不去。
  
  因为信上的字迹她曾见过。
  
  一想到那个人,徐九微就浑身想打哆嗦。
  
  可是,在这个时间,在凌安城里,该是万万不会出现的才对。
  
  她问系统,系统说这是当前正常发展的主线剧情,难道前两次穿越时也有这么一出,只是她不在其位所以不知道?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答案。
  
  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大亮,徐九微盯着头顶绣着云纹的白色帷帐,心头也大概有了主意,立刻唤来早已等候在外间的杏儿给自己梳妆。
  
  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花花绿绿,头发上堆满了首饰,脸上的粉厚得简直可以糊墙,花枝招展的自己,徐九微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小姐……”杏儿欲言又止。
  
  前两日自家小姐从柴房回来后就不再喜欢这样浓重的装扮,反倒穿得清清爽爽,不施粉黛,一张素净的脸干净澄澈,怎么今日又突然这样了。杏儿绝对不承认她有那么一丁点觉得那样的小姐看上去更为顺眼。
  
  没理会杏儿满脸纠结,徐九微掂了掂手里的荷包。
  
  虽说这位表小姐在府上不得人心,但管家从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刻过她,身边银子自然是不缺的。
  
  “走,杏儿,小姐带你去好好潇洒一下。”
  
  杏儿忙跟上去。
  
  一路上不断遇到路过的守卫和侍从,看到徐九微身上浮夸的打扮时无一不是眼神轻慢,直瞧得杏儿几度欲跳脚。徐九微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半点不在意。
  
  就这里一路走到大门处,徐九微正打算出去,没想到突然看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若说昨夜她看到的是一朵妖娆的红莲,今日这人就是那脱俗的清荷。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袭烟青色广袖窄腰长裙勾勒得她身姿曼妙,体态修长,如瀑青丝松松挽就,以一支玉簪稍加妆点,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装扮却引得旁人无不频频侧眸。然而,最美的是她的那双眼,看着便教人沉醉其中。
  
  可不就是秋横波。
  
  “昨夜承蒙魏公子舍身搭救我家小姐,今日特来感谢。”秋横波身边一名小丫鬟笑吟吟奉上手中的礼物。
  
  前来迎门的正好要出门的管家,关于昨晚的事情他后来听魏谨言说过了,所以并不奇怪这人的出现。沉默着点点头,却没有收下礼物,表情依旧冷冷的:“公子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位小姐不必多礼。”
  
  秋横波眼波一转,略略颦眉:“小女子并无她意,只是想谢谢魏公子。”
  
  管家正欲开口,眼角的余光瞥见正朝这边而来的徐九微,颔首道:“表小姐。”
  
  徐九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往外走,仿佛没看到一旁的秋横波两人,但后者显然并不打算同样无视她。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秋横波,徐九微以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深吸口气,秋横波的声音仿佛压抑着无声的怒气,咬牙道:“我与徐姑娘素无仇怨,但昨夜你竟挑唆魏公子对我弃之不顾,这是何意?”
  
  徐九微眨巴着眼睛:“你说什么?”风有点大,她没听清。
  
  秋横波这次还没出声,她身边的小丫鬟霍然冲过来挡在她身前,语气森森:“徐姑娘,就算你嫉妒我家小姐容貌,也不该如此怨毒,昨夜小姐她……她差点就被那些贼人杀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魏府地处前往早市的必经之路上,外面来往的行人很多,他们又正好挡在大门口,这一说就吸引了不少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你胡说什么!”徐九微还没发话,护住的杏儿已经先上去。
  
  环顾一眼四周,外面那些人看徐九微的眼神满是嫌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看就知道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再回头看看管家和旁边的侍从,一个个表面上什么,眼神却明显充满了鄙夷……
  
  徐九微顿觉自己膝盖很疼,中了不止一箭。
  
  不打算理会脑回路清奇的秋横波主仆,徐九微正想无视她,转念想起今日自己的目的……
  
  也对,既然要演,就要演得像才是!
  
  唇角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徐九微拍开打算继续护主的杏儿,抬手理了理歪斜掉的发簪,高高扬起下巴,一幅拿鼻孔看人的嚣张姿态,猛地啐道:“我呸!一个戏子也好意思跑到本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此言一出,秋横波脸色立刻变了。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嘲讽她的出身。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竟敢编排我家小姐!”杏儿再接再厉。
  
  默默在心里给杏儿点个赞,徐九微满眼轻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不过是看我……哥哥……”十分不适应地喊出这个称呼,徐九微差点没能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你,就凭你这种狐媚胚子,休想进踏进魏府半步。”
  
  说完徐九微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怪声怪气地叫道:“真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狐狸精的味道。”
  
  “你——”
  
  秋横波登时又羞又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脚下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她的贴身丫鬟忙上前扶住,对徐九微怒目以视:“你太过分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这张小脸蛋儿抓花。”徐九微边说边挽起袖子上前,张牙舞爪就要冲上去的样子。
  
  那小丫鬟和秋横波脸色止不住地发白,齐齐后退一步。
  
  魏府的表小姐是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他们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毒手,周遭人鄙夷的同时,对秋横波主仆充满了同情。
  
  眼见围观的人群议论声越来越大,眼神也愈发不善,管家警告性地看了徐九微一眼:“表小姐!”
  
  估计不出半日,整个凌安都会流传着她如何仗势欺人,侮辱柔弱女子云云。
  
  轻咳一声,徐九微装模作样地拂了拂衣袖,然后就拉着杏儿就大摇大摆走出人群。
  
  反正后面有管家善后,她完全不担心。
  
  背后,秋横波一双美眸死瞪着徐九微,眼底的怨恨几乎快要溢出来。
  
  系统:【哦哦哦!宿主,秋横波对你的恨意值提高了两百。】
  
  徐九微不解:“这不是临时任务吗,怎么还有数值可以提高?”
  
  系统:【个别角色可以开启,视剧情中人物情况而定。】
  
  徐九微也没在意,“哦”了声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直到很久以后,徐九微只恨不得把这一刻天真的自己给拍死。
  
  **********************
  
  这一整天,徐九微将魏府“草包表小姐”的名头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路上能怎么招摇就怎么招摇,能如何嚣张就如何嚣张,惹得旁人无不避走。直到天已擦黑,徐九微才罢手,与杏儿一同回府。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在她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背后倏地掠过一道黑影。
  
  那人脚下的动作极快,最后落脚的地方竟是岳阳楼。
  
  上楼直奔第二间房,黑衣人恭敬地跪在地上。
  
  “主上。”
  
  珠帘内有人,影影绰绰间看不清脸,只能瞧见那一袭红衣胜火,未束起的漆黑长发落在火焰一样的外衣上,有一种锐利而浓烈的美。他站在桌前,正俯身拨弄着鼎炉里的香料,露出的那只手泛着不正常的白,仿佛多年未见阳光。
  
  黑衣人巨细无遗地将徐九微这一整天的行动禀报上去。
  
  话音落下,他听到帘内那人轻嗤一声:“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女人。若她当真不要命来了,我倒是要对她另眼相看三分。”
  
  “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帘内人又问。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背脊一僵,小心斟酌着措辞:“回主上,今天不知是何方的人突然袭击我们,主上您带过来的兄弟折了大半,不过那个人自己也受了重伤……”说到这里,感觉到屋内霎时冷下来的氛围,他立即噤声。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要跟我作对。仔细查看这几日城中所有药房,不得漏下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属下遵命。”
  
  ……
  
  与此同时。
  
  已经回到魏府的徐九微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把今天胡乱买的那些东西塞给杏儿解决,就拖着疲乏的脚步往自己房间走去,结果刚打开房门,她就发觉不对劲。
  
  屋内还未掌灯,黑漆漆一片,看起来并无异常,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却是瞒不过她的鼻子。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谁知脚下刚动,里面那人仿佛是洞悉了她的想法,飞快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扯了进去。
  
  两人四目相对。
   正文 第五章   桌上的紫金三角鼎炉里檀香冉冉, 淡淡的香气很快萦绕在整个房间, 也不知不觉把那股子血腥味给掩盖了过去。
  
  出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 徐九微拿着浸湿的布走进去。
  
  床上躺着一个人, 脸色苍白清隽, 额头上不断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双眼紧闭, 长长的睫毛不住地轻轻战栗着,宛如蝶翼。
  
  刚才开门时她察觉到里面有人,原本想着赶紧溜为上策, 谁曾想他把她强行拽了进去,这才发觉竟是一整日都未见到的魏谨言。
  
  纠结了小片刻,徐九微到底还是把正要过来的杏儿打发下去, 再来处理这个大麻烦。
  
  小心褪下他的里衣, 那上面的血迹更重,紧贴着伤口黏在一起, 所以刚才徐九微没敢乱动, 看到他肩上那道几乎横亘到胸口的伤口, 她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那伤口极深, 边缘处甚至能看到里面外翻的皮肉, 鲜血不断沁出, 看上去尤为骇人。
  
  伤势这样重,他竟是一次也未呼痛过。
  
  他怎么伤成这样的?
  
  这个疑虑在心头一闪即逝,徐九微犹疑着道:“你……你忍着点, 我先帮你洗干净伤口。”
  
  他默然不语。
  
  徐九微只当他同意了, 拿着布条擦拭干净他的伤口,一盆清水很快就变得血红,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转身翻箱倒柜找药箱。
  
  魏清是是世人皆知的名医,原来的徐九微虽说没跟他学过药理,但耳濡目染,多少还是会些粗略的包扎。不过很快她就犯难了,她这里只有治疗些小伤小患的药,像他那样重的伤势显然是不够的。
  
  过程中魏谨言一直没出声,安静得像是晕过去了,但徐九微知道他清醒着:“我这里没有能治你伤口的药。”
  
  魏谨言挣扎着想睁开眼,刚一掀开眼帘,屋内明晃晃的烛火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只能作罢,哑着嗓音道:“先止血。”
  
  “好。”
  
  小心翼翼把止血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勉强止血,待到做完这一切,她略一思忖,又起身去把燃烧的明烛统统灭掉,只留下一盏小灯笼,周遭的光线瞬间变得黯淡。
  
  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动静,魏谨言张开手覆在眼睛上,微微张开眼。
  
  四周一片静谧,最角落的地方亮着一盏荷花灯,那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站在灯前,侧身朝他回望过来。不知是烛光太过朦胧,映衬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柔和,还是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他看着她,竟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安。
  
  一种……万事俱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心安。
  
  没有注意到他一时的愣神,徐九微暗想着要不要找大夫过来,可话刚涌上喉头又被她压了回去,魏谨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受伤了。
  
  “你自己不可以治吗?”魏清离开前把毕生所学都尽授予他,他的医术徐九微不敢说有多出神入化,但显然不会太弱。
  
  魏谨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府上药材有记录。”
  
  徐九微立即明白过来。魏府药房有多少东西每日都有人记录在案,若是动了绝对会被查出来,而他这样很明显更加不能去外面买药。
  
  这可真是教人左右为难。
  
  惆怅的同时,徐九微没忘把他脱下来的染血的衣袍一股脑儿塞进床底。现在她不能直接扔出去,只能等有空隙时全部拿去偷偷烧了。
  
  起身时,不经意地看到自己双手都沾了不少血,是刚才帮魏谨言清理伤口时留下的,徐九微眼神微闪。
  
  须臾,她若有所思地道:“你不能去拿药,我可以。”
  
  魏谨言覆在双眼上的手猛地一滞。
  
  “你……”他启唇欲说什么。
  
  “目前也只有这个方法了。”不等他说话,徐九微迅速出声打断他,很快就在梳妆台上发现一把剪刀,那是杏儿昨日里做绣工时落在这里的。
  
  正准备去拿,床上的人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那种微凉的触感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栗了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他。
  
  那张温玉般的面上此刻看不见一丝血色,唇色亦发白,衬得他落在肩头的发愈发黑如泼墨,顺着他微微起身的动作流水般蜿蜒下来,落在雪白的绸被上,美得让人窒息。他微阖着眼,声音嘶哑:“你想做什么!”
  
  他的力度大得惊人,徐九微只觉得手都要被他生生捏断了。
  
  “你……你先放开我。”因为疼痛,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魏谨言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直到看到她的脸色渐渐透出几分不正常的惨白,他才逐渐放开了手。
  
  看着手腕上那一圈勒出的红痕,徐九微又怕又悔。
  
  他令堂的,若不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小命就系在他身上,她疯了才会这样自讨苦吃来帮他!
  
  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魏谨言忽而展颜一笑。他说:“我不知你这次想耍什么把戏,但不得不说,手段高明了许多。”
  
  徐九微几乎想骂娘。
  
  这种时刻她也不得不认清一点:眼前这个魏谨言,绝不是原先小说里那个圣父一样的白莲花了。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朵白莲花不止可能精分了,还得了被害妄想症!
  
  脸上的表情立时就不太好看,徐九微也不管他现在还身受重伤,近乎蛮横地抓着他的手:“你不能被人看见,先躲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魏谨言居然没再做什么。哪怕她明显是报复而故意动作过大害得他的伤口再度裂开,他也没有动怒,随意她折腾自己。
  
  只是,掩在掌心下那看着她的眼神,越发幽深。
  
  把魏谨言安顿在隔壁的内室里,徐九微拿起剪刀,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不帮魏谨言,她估计以后死都别想靠他完成任务而保住自己的小命了,但是就这么跟自、残似的……
  
  “死就死吧!”
  
  暗暗咬牙,徐九微猛地挥着剪刀朝自己的手臂处划下……
  
  于是,翌日一早,几乎整个魏府上下都知道了,昨夜他们那位表小姐不知道哪根神经又不对劲,非要闹着去学刺绣,结果不小心把自己手臂给割出了一道口子,大半夜的惹得府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
  
  徐九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她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置身在云层上,恍惚中,她看到了许多人。
  
  冷漠得仿佛外人的双亲,从小就视她为无物的弟弟,还有遇到车祸前看到温和的男友和好友滚在床上的情景,那些数不清的画面齐齐向她压来,一种巨大而无形的压力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就在她快要被这些东西压垮时,有个人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从雪白的袖口伸了出来,然后准确无误地牵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要这样从亘古到洪荒,再不放开。
  
  这时,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系统的声音,机械得毫无情绪起伏。
  
  【剧情崩坏,人物发生严重走形,自动判定进入自毁。】
  
  她还来不及惊惧,就听到耳边另外个奶声奶气的系统声音紧接着响起:【剧情维系正常,人物正常。】
  
  【走形了!】
  
  【是正常的!】
  
  然后两个系统开始在她面前开始掐架。
  
  她正瞠目结舌,紧接着,就看到余光处有一抹极其灿烈的红衣,一只白得近乎病态的手朝她伸过来,同时有个森寒至极的声音响起:“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啊——”
  
  徐九微吓得直接醒了过来。
  
  “做噩梦了?”有沉悦的声音低低问道。
  
  她转过头,看到的是白色的衣角,继续往上,是魏谨言那张俊美清隽的脸。
  
  不知他做了什么,他的面色并没有半点苍白的样子。若不是凑近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她都要怀疑前两天夜里看到的是不是他。
  
  那双眼上依旧覆着白纱,徐九微看着,心下莫名觉得可惜。
  
  在床上挺尸了两天,徐九微觉得骨头都要软了,她看了一眼房中,杏儿不在,面前只有魏谨言这么个活人,想了想一手撑住床沿试图自己坐起来。
  
  魏谨言及时出手制止了她,淡然道:“你还受着伤,先躺着好好休养。”
  
  被迫躺回去的徐九微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候下:“你的伤势如何了?”
  
  “并无大碍。”
  
  这明显是说谎,但他不说,徐九微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魏谨言凝眸看着她。
  
  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面颊上,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一片清澈,乍眼看去,竟生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她原来……是这样的么?
  
  他突然有了种许久没有好好看过她的错觉。
  
  伸手拂开挡在她脸上的发丝,他勾唇温和地笑笑:“这样一受伤,阿九又要消瘦几分了。”
  
  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时,徐九微就僵住了。
  
  她梗着脖子瞧着那只手,从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滑下去,到下颌,然后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刹那间,她几乎要被他身上泛起的凛冽杀意吓得尖叫出声。
  
  她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就这样把她掐死!
  
  “……”
  
  空气仿佛凝滞了,她额头全是冷汗,死死盯着他。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意外的是,他移开了手。
  
  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他唇上的笑仿若春风:“阿九,下次莫要这般不小心弄伤自己了。我会心疼。”
  
  明明语带宠溺,声音温柔,但是不知怎的,她的背后一阵寒意直直的窜了上来。
  
  “小姐,你怎么样了?”
  
  门口,端着药过来的杏儿刚好来了,见到徐九微已经醒来,双眼都在放光。
  
  有气无力地吩咐杏儿把药放下先出去,徐九微没再管魏谨言,反正这药有一半是要给他的,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略略缓过神来,徐九微雪姨喊门般在心里狂呼。
  
  “五百二十四,你给我出来!不要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快出来!”
  
  满头黑线的系统:【……我在。】
  
  徐九微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不是说魏谨言没问题吗?这他妈明显都黑化了!”
  
  系统:【我刚刚又重新检测了两遍,剧情和人物都很正常。】
  
  “他刚才都想杀了我!”徐九微咬牙切齿。
  
  系统:【咳,可能属于轻微的人物走形。你看,很多作者写小说时不是经常把人物稍微崩坏一点,但对结局并没有影……响……】后面的话在徐九微越来越冷的气息下戛然而止。
  
  徐九微心里有一万句问候它的国骂,最后都只化作两个字:“呵、呵。”
  
  系统傲娇地哼了哼,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这个小气吧啦的宿主计较。
  
  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徐九微心里止不住地发愁。
  
  白莲花他变成了一朵黑莲花,这以后剧情可怎么走啊……
   正文 第六章   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
  
  凌安城里今夜异常热闹, 道路两侧悬挂的红灯笼一盏一盏被点亮, 商贩们早早的就占好位置。放眼望去, 大街上游人如织, 平日里不常出门的王孙士女们纷纷倾城玩赏, 随处可见换上春衫薄裘的年轻男女, 或手持折扇翩翩而行,或以团扇遮面含羞而过,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徐九微兴致勃勃夹杂在人群中间, 不时东看看西看看,身后跟着不断注意她不被其他人撞到的杏儿。
  
  今日是上巳节,在家里养伤了好几天的徐九微听说后, 立即就换好衣服带着杏儿出来了。
  
  这几日因为发现魏谨言黑化了, 她都快要郁卒死了,再不出来散散心, 她真怕自己被憋死。
  
  “小姐, 现在人太多了, 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杏儿蹙眉, 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 我早就没事了, 要是继续闷在屋子里才真的有事。”徐九微随手拿起路边小摊上的一个面具在脸上比划着。“你瞧,这个好看么?”
  
  杏儿看着那张猪头面具,迟疑了下:“小姐戴着, 自然是……好、好看的。”
  
  徐九微不由得失笑。
  
  这小丫头倒是真的对自己的主子忠心不二, 倒也算是原身的一件幸事。当然,也是她的。
  
  拍拍杏儿的头,她笑眯眯地道:“走,我们去找好玩的。”
  
  杏儿看着自家小姐戴着那个笑得憨厚的猪头面具在各个摊贩间穿来穿去,无语凝噎了好久。好在今夜有祭典活动,路上不少人都戴着面具,倒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这样想着,杏儿放心不少,看着徐九微已经走近一处路边摊,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这个位置刚好在河畔边,高高的木架子上挂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坐在木桌前,正细心在一盏花灯上描绘着图案,旁边侍童模样的人卖力吆喝着:“各位,只要两文钱,就能猜一次这些灯笼上的字谜,若是猜中便可免费带走。”
  
  顺着他的手指,徐九微发觉这些灯笼一个个做得造型别致,分外逼真,所以吸引了大批公子哥和小姐们。旁边有个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在冥思苦想一盏灯上的谜题,她忍不住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
  
  那人正想得入神,听到有道清越的女子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了……
  
  一个猪头。
  
  徐九微眯着眼睛看着谜题,上面只简单写了一句话:虚心方知天下大。打二字。
  
  默默将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一遍,徐九微眼中一亮,对那位满脸纠结看着她面具的男子笑笑:“这个谜底不难,你看第一个字的中间是什么;第二个字更简单,天下大的上面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但这会儿人挤人蜂拥在一起,所以旁边的人闻言也纷纷凑过头来看。
  
  “虚的中间是一个‘七’,天下大的头顶是一个‘一’,谜底可是七和一?”那人豁然开朗。
  
  侍童连忙取下那盏花灯交到说出谜底的男子手中,脸上堆着笑,高声道:“恭喜公子答对了,这盏花灯可是您的了。”
  
  那厢,忙着描绘花灯的青衣男子听到动静望了过来,冲徐九微略略颔首,态度颇为友好地笑了笑。
  
  这般毫无芥蒂的行为倒是让徐九微脸上略微赧然,她对这些东西不甚在行,知道这个谜底纯粹是以前曾看到过,说起来倒是阻碍人家营生了。
  
  叹了口气,徐九微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杏儿紧随其后。
  
  面具的绳子勒得她的耳后有些疼,徐九微忍不住取了下来,杏儿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因为这个面具实在是……
  
  “姑娘且留步!”身后有道声音突然响起。
  
  徐九微回头看去,就看到刚才猜灯谜的那个年轻男子朝她快步走过来,看到她的脸时明显愣了愣,尔后面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薄红。
  
  清了清嗓子,那人朝徐九微躬身作了一揖,语气也变得斯斯文文的:“这灯谜是姑娘猜出的,花灯便应交给姑娘。”
  
  目光移到他手中那盏精致的飞鱼花灯上,徐九微笑道:“我可没有说出什么谜底,猜出来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这……”那人一时语塞。
  
  这话说得不对,却也对,说出完整谜底的人的确不是徐九微。
  
  “花灯就留给公子了,先告辞。”
  
  徐九微摆摆手转身离开,同时心底有一点疑惑,那个人她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所以刚才她才会突然出声提醒。
  
  怅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年轻男子脸上不无遗憾。
  
  “诶这不是咱们凌安一俊杰的方兄,你在这儿发什么呆?”恰好有相交的好友路过,出声调侃道。
  
  未在意他打趣自己的名头,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刚才我遇到位甚是聪慧灵巧的姑娘,可是她头也不回就走了。”说着瞧着手中那花灯都觉得甚是忧愁了。
  
  好友挑了挑眉:“哪位姑娘?魏府的表小姐?”
  
  话未说完就被年轻男子狠狠瞪了一眼,他嗤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若真是遇到那个野蛮女人,我宁愿上吊死了算了。”
  
  好友甚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若是徐九微再仔细瞧一下这男子的脸,定能想起来,这位是曾经被原来的徐九微当街……呃,调戏过许多次的人,恐怕她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去说话。
  
  而徐九微现在未穿着原身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未去故做浓妆抹在脸上,一时之间很多人根本无法认出来这是那个无恶不作的魏府表小姐。
  
  无知真是种福啊。得悉所有真相的系统啧啧道。
  
  **********
  
  到了后半夜,上巳节特有的祭典活动也开始了。
  
  徐九微看到路上行人纷纷蜂拥着朝祭台去,她也感兴趣地拉着杏儿一起跟过去。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这边人实在太多了,她几乎没走,一路直接被人挤到祭台下。
  
  脚下被人连续踩了几脚,徐九微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发觉杏儿不知不觉不见了,不由得着急起来。
  
  “杏儿?”她刚探出头喊了声,就被哄闹的人声给湮没了。
  
  背后被人狠狠撞了下,徐九微一个不察,趔趄着就朝地上扑去……
  
  完了完了,这下子不会被人踩死吧?
  
  下一刻,她忽然听到系统的提醒声。
  
  系统:【成功开启主线剧情,进入第一篇章。任务:跟随魏谨言前往帝都。】
  
  这时候?徐九微抽搐着嘴角,还来不及哀叹她今天可能要成为第一个在上巳节摔跤被踩死的杯具,就感觉到面前突然多了道黑影,她没能成功扑地,额头直接撞在了那人的肩膀上,硬邦邦的骨头磕得她当即扭曲了脸。
  
  “好痛!”捂着被撞到的额头,徐九微踉跄两下站稳了脚。
  
  想起挡在前面的人,她疑惑地看了过去。
  
  那是个没见过的黑衣男子,手中拎着一把剑,刚毅的面庞就跟石头一样冷,他眼神无波盯着她,那眸光并不冷漠,却也让人心头一凛。
  
  那是种看着死物的眼神,仿佛眼前的不是什么人,而是路边的泥土或者物品。
  
  好歹人家救了自己,徐九微收回不礼貌的打量,斟酌着开口:“这位……”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那个男人伸出手在她后颈处用力点了一下,紧接着,一种奇怪的麻痹感传来,她未说话完的后半句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口。
  
  他点了她的哑穴。
  
  用力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徐九微条件反射转身就想跑,但显然那人比她反应更快,再度在她肩头的一处穴道点了下,她的身体就僵在了原地。
  
  黑衣男子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正是徐九微划伤自己那只手,被他这样一扯就崩到了伤口,那瞬间钻心的疼痛让徐九微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只能认命地看着自己离人群越来越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边的灯光越来越暗,徐九微暗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究竟要把她带去哪里。鼻息间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她在心里直骂骂咧咧。
  
  这下子手臂上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
  
  绕过前面的青石板路,黑衣男子把徐九微带到一处破庙门口,在她背后用力推了一下,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往前趔趄着走去……
  
  发觉自己身上穴道已经解开的徐九微顾不得其他,立刻就想找地方逃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她忍不住看了过去。
  
  这破庙也不知道荒废多久了,破旧得不像话,满地枯枝残叶,蜘蛛网到处都是,眉目慈祥的佛像歪歪扭扭倒在墙边,然而,因着佛像底下站着的那人,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鲜活,仿佛一切都氤氲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那是个侧立着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一身极为艳烈的红衣,衣襟处松松垮垮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倾泻着落在肩头,那种浓墨般的黑与他鲜红的外衣放在一起,映衬出一种极致的美。
  
  他一手托着自己另外只手,从徐九微的角度能清楚看到,那只手呈现出了一种不正常的弯折,像是被人折了。
  
  然后她就看到,他扳着那只受伤的手猛地一扭,面不改色就接了回去。
  
  “咔嚓。”
  
  骨头交错的声音响起。
  
  徐九微满眼悚然。
  
  做完这一切后,那人不紧不慢转过头来。
  
  当看清楚那张脸,徐九微恨不得立刻自挖双目,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狼来了……
   正文 第七章   这是张美得近乎妖冶的脸。
  
  他的皮肤比寻常人要白, 泛着一种近乎病态的透明白皙, 斜飞入鬓的剑眉下, 是一双狭长的凤眸, 眼尾略略上勾, 高挺的鼻梁, 薄如花瓣的唇, 穿着一袭狂而艳丽的红衣,摄人心魄。
  
  然而,无论是谁, 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不是惊艳,而是一种浑身战栗的恐惧。
  
  与魏谨言那种阳春白雪般让人敬而生畏的好看不同,他的模样虽生得美, 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直刺人心的锐利, 即便是笑着也让人感觉阴沉沉的,仿佛一把充满杀意的上古名剑, 令人胆寒。
  
  莫蓝鸢。
  
  当今五皇子, 小说中的主角, 也是这个朝代未来的王。
  
  看到他的那一刻, 徐九微脑海中自动就浮现出他的名字。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她差点吓了个半死。尤其是在书中看过他的那些残虐的事迹, 加上后来切身体会,她几乎到了一看到他就双腿直哆嗦的地步。
  
  这货完全就是个残暴君主啊!
  
  许是她的反应太大,莫蓝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
  
  “你这会儿记得怕我了?”
  
  他的手冷得像冻结的寒冰, 衬着那种极其不自然的苍白,声音也是没有温度的冷冽,让徐九微都错觉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个活人。
  
  “没、没有。”她结结巴巴地说,话说得太急,舌头都差点被咬到。
  
  莫蓝鸢冷哼一声,目光紧锁在她脸上,徐九微有种自己被毒蛇死盯着的感觉,心中恐惧更甚。
  
  若是寻常人看到以前浓妆艳抹的徐九微,再看看眼前这张素净得不施粉黛的面容,恐怕一时半会根本认不出,莫蓝鸢却不会,他甚至看不出有一丝觉得疑惑的样子。
  
  一瞬不瞬看了她片刻,他颇为意外地道:“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足够了,倒是让你有了几分变化。”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徐九微懵了下,还未细细思索这话的意思,莫蓝鸢已经放开手。
  
  “最近可有发现魏谨言的异常?”他问。
  
  看着他随意扯了张雪白锦帕,慢条斯理擦拭着刚才触碰过她的手,仿佛沾到了什么病菌……
  
  徐九微喉头一哽。
  
  直到感觉到他再度要看过来,她立即开口:“没有发现什么!”
  
  说这话她半点都不心虚。毕竟除了发觉魏谨言黑化了,她倒真的没有看到他做过什么。同时她也忍不住疑惑,原身究竟是怎样跟莫蓝鸢搭上关系的,听他话的意思,她明显算是放在魏谨言身边的细作。
  
  只是不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原身关于莫蓝鸢的记忆居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种情况要么是被下了药,要么……是被吓得恐惧到极致而选择性遗忘了。
  
  无论哪种情况都让徐九微心肝儿疼。
  
  没想到魏谨言还未回宫,莫蓝鸢早就已经开始处处防着他。徐九微唏嘘的同时,又免不了为自己默哀。
  
  若是被那朵黑莲花知道她是莫蓝鸢的细作,他会不会直接把她砍成十块八块的?
  
  面前有个阴险变态的人渣男主,身边是朵不知道黑化到什么程度的炮灰配角,她都可以预见,她的未来会是多么暗无天日啊。
  
  正想着,她就发觉莫蓝鸢往她这边过来。
  
  徐九微下意识地就退后两步。
  
  莫蓝鸢脚步一顿。
  
  他高深莫测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徐九微心里发寒,暗忖自己方才对他避如蛇蝎的动作会不会惹恼了他,生怕他下一刻就狂性大发把自己给撕了!
  
  没错,撕了!
  
  原书中就有这么一段,莫蓝鸢在登上王位后,有次和一个宠妃在进行某种运动时不小心被抓了一下背后,然后莫蓝鸢勃然大怒,当即把她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当时看到这个桥段徐九微表情都要裂了,直接在评论区留下一个大大的负分,炮语连珠地道:“作者你是不是手撕那什么的戏份太看多了,脑子正常点好吗!”
  
  一想到这种事会真实发生,前面还看到他面无表情就把自己骨折的手折回去,徐九微就觉得头发尖尖儿都在发颤。
  
  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莫蓝鸢嗤笑一声,说了句让她觉得奇怪的话:“你上次说的事,等回了帝都便自有分晓。”
  
  眼珠转了转,徐九微也没太计较,毕竟男主本来就是个神经病,不是她这等炮灰角色可以理解的。
  
  刚刚松了口气,徐九微就见莫蓝鸢眼光再次扫过来:“魏谨言近日未受过伤?”
  
  徐九微紧闭着嘴,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若她真的把这事儿捅出去,她绝对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目前帮着魏谨言瞒着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以后被面前这位主儿发现的话……啧,以后再说吧。
  
  不过,她倒有点好奇魏谨言到底做了什么,看样子多半与莫蓝鸢有关。
  
  **********
  
  莫蓝鸢出现得离奇,走得也快,丢下那句话后就离开了。连带着挟持徐九微来这的黑衣男子也不见了。
  
  他本就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徐九微也不奇怪他今天突然现身,有些后怕地拍着胸口,这会儿才发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这周边安静得吓人,当下她片刻也不敢停留,拎着裙摆就赶快往外冲。
  
  这破庙离刚才举行祭典的地方并不远,徐九微一路狂奔,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祭典台。
  
  “也不知道杏儿会不会着急了?”
  
  她自言自语,脚下的脚步也逐渐加快,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个挡道的。
  
  入目就是一片白色的衣袂,徐九微心中突地重重一跳。
  
  “阿九,杏儿怎么没跟着你,一个人到处乱跑,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果然,很快她就听到那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徐九微暗暗抹去额角的冷汗,心想出什么事都没有你和莫蓝鸢可怕啊!
  
  心中这样想,表面上徐九微可不敢表露半分,她看向一身朗月风清般的魏谨言,发觉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侍卫。就是在她关禁闭时曾来送饭的那个人,依稀记得是魏谨言的贴身护卫,叫湛清。
  
  “我刚才与杏儿走散了。”眼下也顾不得这人是她这几日一直想躲开的魏谨言,徐九微只得向他求救。
  
  魏谨言瞥她一眼,然后朝湛清扬了扬手。
  
  后者面无表情瞪了瞪徐九微,不甘不愿地去找人。
  
  徐九微也想四处找找看,刚准备转身,后面突然涌了不少人过来,想来是为了围观即将开始的祭典活动。她被几个人撞到,正晕头转向,就感觉到有人出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身,往旁边一带,就避开了路人。
  
  把徐九微丢到路边的一处茶棚下,看也未看的往桌上丢了块碎银,魏谨言唇畔带笑直视着她:“湛清把那丫头带回来前,在这好好待着。”
  
  成功领略到他话中那一丝半点的森寒之气,徐九微立刻规规矩矩在凳子上坐下,半个反对的字都没敢说。
  
  旁边,茶棚老板收了银子,很快就奉上一壶热茶,倒好两杯放好。
  
  “你也是出来玩的?”偷偷觑了觑他蒙着白纱布的眼睛,徐九微好奇地问。
  
  魏谨言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没出声。
  
  不理就不理,谁稀罕!
  
  被无视的徐九微怒而转移开视线,看向对面。
  
  高台之上,有身穿白色祭祀服的男子坐在边缘处的琴架后,另外有一个同样衣袍的男子在台子中间,手中举着火把,两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呲着獠牙的恐怖恶鬼面具。
  
  随着其中一人弹奏起乐曲,中间的人身体也开始动了,跳的是驱鬼舞。
  
  这是每年今日特有的一个环节,待到台上的人跳完,人们就会互相泼水,以示洗净去年的污秽和霉运。
  
  那琴声时而高亢,时而悠扬婉转,徐九微默默听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正低头品茗的人,忽然记起来,上一世魏谨言也曾带她去过上巳节。
  
  那时他刚被圣上封为凌安王,无数人削尖了脑袋往府上钻想要笼络关系,烦不胜烦的他干脆带着她从后门溜了出去,途中看到一路热闹非凡才知道是什么日子。既然已经出来了,魏谨言索性就带上她一起去凑热闹,还顺手给她买了寻常女子装扮的衣服让她换上,说是应应景……
  
  许是回忆起往事,今夜徐九微紧绷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啜饮一口杯中的茶,徐九微看着高台上正抚琴的人,她摇摇头:“这曲子可比你弹的那首‘惊鸿’差多了。”
  
  她说的是上一世和魏谨言去上巳节的事情。因着他脸上当时也戴着一张可怖的面具,又穿着白衣,就被人当做表演者强行拉到台上去了,魏谨言顺势就在位置上坐下,演奏了一支曲子。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那曲子极好听,就连徐九微这个丝毫不动音律的人都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结束后,徐九微好奇地看着魏谨言。
  
  她那时是个哑巴没办法说话,魏谨言却十分擅长看懂她的情绪,心知她好奇,不由得轻笑了声,冲她勾勾手指。
  
  她乖乖附耳过来,他靠近她:“此曲名为……”
  
  长街两侧梨花开得正好,树下,那俊美的白衣男子就那样倾身下来,长长的黑发落在她的脖颈间,与她的发缠绕在一起,他呼出的热气就萦绕在自己耳侧,恍惚间连那声音也染上了一丝醉魅人心的旖旎。
  
  “——惊鸿。”
  
  啪嗒。
  
  有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
  
  徐九微疑惑地回过头,魏谨言仍然维持着方才端着茶杯的姿势,手中的白瓷杯却倏然从指间滑落,骨碌碌在桌子上滚动了半圈后摔在了地上。他看着她,表情像是极其震惊,又似是不知所措的空茫。
  
  自这一次重活以来,徐九微还是头一回在这个人脸上看到这种失控的表情,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难道刚才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魏谨言的确经常在闲暇时把玩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她也听到他弹奏过这首曲子。
  
  他没有开口。
  
  她正迷惑不解,手上骤然一阵疼痛,魏谨言抓住了她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就想挣脱,皱着眉想要挣扎开,徐九微欲开口问他到底怎么了,忽然感到他的指尖不住地战栗着,竟是在发抖!
  
  动作不自觉就软了下来,她放任他不动。
  
  良久,魏谨言却放开了她,只是那抓着折扇的手仍然颤抖着,他身形一晃,重重跌坐回座位,表情带着几分难以自持的癫狂之色,然后,他扯着唇角笑了。
  
  他笑的时候,永远都是那种看似温柔到极致的模样,此刻却让徐九微感觉有些不一样。相较于往日那种面具一般的笑容,变得生动不少,仿佛黑夜中盛放的梨花,一旦让人看见了,就再也移不开眼。
  
  她愣住了。
   正文 第八章   直到回到魏府, 徐九微依然在琢磨那时魏谨言的表情。
  
  他抓住她的手时, 那种样子, 非要打个比方的话, 就像遇到溺水的人, 满心绝望之际突然看到有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 即便只是一根稻草, 他也想死死抓住不放。
  
  因为那是唯一的救赎。
  
  “嘁……”
  
  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形容给恶寒了一把,徐九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服侍徐九微清洗完毕后,杏儿赶忙就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药, 那满满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汁看得她都想倒吸一口凉气,暗想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每次都吩咐她多准备些。
  
  想了想, 杏儿又转身去厨房拿来一小碟蜜饯放在桌上。
  
  徐九微此时可没心情在意杏儿怪异的眼神, 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吩咐杏儿回房去休息。
  
  如无意外, 待会儿魏谨言就会过来“探望”她。
  
  哪怕是对着她这个声名狼藉的表小姐, 魏谨言每日探望光明正大, 堂堂正正。没办法, 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公子生性“善良”呢。
  
  说起来, 她还真的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那么重的伤口想来也没有这么快痊愈。
  
  这个念头刚起,徐九微就在心里开始唾弃自己。
  
  这朵黑莲花如今可比她想得要复杂得多,与其担心他, 她不如多担心一会儿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留多久。
  
  她怎么也忘不了, 魏谨言边笑着边掐住她的脖子时,那种从脚心直直窜上后脊的恐惧。那时候杏儿若不是刚好过来,大概他真的就把她弄死了。
  
  想到这里徐九微就是一阵后怕,暗骂这朵黑莲花不厚道,好歹她还划了自己一刀来帮他掩饰受伤的事情,居然翻脸不认人。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今夜刚刚见过的莫蓝鸢,心情更加阴郁了。
  
  她上辈子莫不是挖过这两兄弟家的祖坟?
  
  怎么就碰上他们这等祸害。
  
  在房中等了又等,许久都没有看到魏谨言过来,徐九微禁不住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不时拂过夜空的风声。
  
  她回过身关上门,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药,迟疑了下,还是拿出一旁搁置着的小碗盛了些,余下的都放在旁边没去动。
  
  喝完药后以后,又静静在桌前坐了一会儿,门外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须臾,她沉默着吹灭烛台上的蜡烛,转身去睡觉。至于魏谨言如何……
  
  干她何事!
  
  **********
  
  徐九微没想到,在那后面连续过了两天,她都没有见到魏谨言。
  
  若不是府上的下人们态度正常,管家也看不出半点焦急的样子,她都要怀疑魏谨言是不是失踪了。
  
  难不成被莫蓝鸢那个变态主角给偷偷干掉了?
  
  抱着这个不怀好意的猜想,徐九微在晌午时意外的没有缩在房中睡觉,而是去了大厅找管家,想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信息。
  
  她还没走近,管家正好从厅中出来,看到她松了口气:“表小姐,老奴正想差人去找你。”
  
  徐九微意外了:“哦?找我什么事。”
  
  管家给她倒了杯茶,看到她坐定后,才长长叹了口气:“表小姐从四岁时来魏府,转眼已有十三年,转眼表小姐都长大了。”
  
  这种交代后事般的口气……
  
  徐九微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表小姐最近没有再故意与公子过不去,这点老奴甚是欣慰,看来表小姐也长大了。”管家继续道。
  
  不止是管家,连府上一众护卫和丫鬟一个个都诧异不已,徐九微这个祸害居然每日安安静静待在屋里或者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好久没有打骂过下人,温顺得让他们都惊呆了。
  
  “……若表小姐这样规矩一点,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说完这些,管家把角落里堆着的一堆画卷拿了过来,统统放在了徐九微面前的桌上,沉声道:“小姐你看看。”
  
  “这是什么?”
  
  徐九微随手抽了一幅打开,上面画了个眉目清秀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管家在旁解释道:“这些都是老奴已经挑选好的,这凌安城里适龄婚配的未婚男子。当然,也有一部分外城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外面城镇的,这凌安城谁人不知徐九微的名声有多臭,无不避如蛇蝎。
  
  至于那些不惧怕她名声扫地还依然求娶的,恐怕大多数也没安什么好心眼儿,打的多半是这魏府宅子的主意。不过,只要能把表小姐成功嫁出去,管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婚配?谁的?”徐九微用力眨眨眼睛,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出毛病。
  
  管家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冀:“自然是表小姐你的。”
  
  徐九微脸都快绿了。
  
  她深吸口气:“管家,谁说我要嫁人了?”
  
  “是老奴的主意。表小姐你已经不小了,再折腾下去恐怕要让外人笑话了去。”管家语气淡然。“老奴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表小姐一出嫁,这魏府的地契和财务都是你的陪嫁品。”
  
  合着连嫁妆都给她准备好了?徐九微气笑了。
  
  “我不嫁!”
  
  把手中的画卷往桌上重重一拍,徐九微霍地起身,拂袖而去。
  
  像是压根没看到她的怒火,管家不疾不徐地把那画卷放好,垂下眼,在她背后说道:“这些画像老奴稍后会让人送去小姐房里,小姐选中哪个了,不管什么出身老奴都会帮小姐做主。”
  
  徐九微的脚步一顿,真是又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个管家果然是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恐怕她不选他也会挑出一个逼着她去成亲。好笑的是,她自从来到这个大凌朝,还是头一回有人要给她招亲,并且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
  
  ************
  
  不论徐九微如何反对,表小姐即将招亲的消息还在很快就在府上传开了,不少人暗中笑居然还真有人有胆子来求娶,也不怕被她们这位表小姐给活活欺负死。
  
  杏儿她歪着头,看着躺在窗下那张软榻上休憩的徐九微:“小姐,出嫁不好么。”
  
  按照徐九微的年龄,其实早在去年及笄后就该成亲了,不过那时原主的脾气和作风都太差,没有一个人敢来求亲。管家深谙这个道理,更担心她嫁过去祸害别人,也就没有提及。
  
  “管家想嫁就让他自己去嫁,谁稀罕他准备的嫁妆!”嗤笑一声,徐九微晃悠着脚继续闭目养神。
  
  系统:【宿主,你快要成亲啦?这可不行!】
  
  徐九微对老是突然袭击的系统已经习惯了,不过这次它的话倒是说得非常合她的意。
  
  “就是。要是真跟人成亲了,我怎么去做任务保住小命,那我还要不要活啊。”
  
  系统:【谁娶了宿主你肯定完了,宿主你这么懒,还这么小气……】
  
  “你说什么?!”那种谁娶她谁就倒了八辈子霉的语气是怎样。
  
  【诶诶诶你看你又生气了。生气的女人容易老,宿主。】系统严肃地说道。
  
  徐九微气得牙痒痒。
  
  若是这系统有实体,她绝对会好好暴打他一顿!
  
  感应到这一想法的系统啧道:【宿主你居然还想虐小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
  
  “……你滚!”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不会说废话的系统。
  
  “杏儿,把这些画像都给我拿去烧了,看着都心烦。”闭着眼睛朝旁边扬扬手,徐九微说得颇有泄愤的意味。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寂。
  
  平日里这小丫头都是回话比谁都快,怎么没动静了,难道出去了?
  
  徐九微睁开眼睛,软榻上铺着柔软的薄被,在这春末夏初的季节分外惹人眷恋,她也就没有起身,就着这个姿势侧身往旁边看过去。
  
  杏儿就趴坐在桌前,双眼紧闭,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徐九微正想打趣这小丫头居然也会偷懒睡觉,眼角忽地扫到她面前那杯打翻的茶杯上,面色一凝。
  
  身前有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脚步轻得差点让她察觉不到,她蓦地抬头,看到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魏谨言在软榻边缘从容坐了下来。
  
  徐九微觉得,她的心脏现在真是越来越坚强了。
  
  面对这么个大活人悄无声息进来了,她居然都没惊得叫出声,甚至连出口的话都平静得不像话:“杏儿怎么了?”
  
  许是因她过于冷静的模样怔忪了下,魏谨言深深看了她一眼,静默着道:“睡着罢了。”
  
  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些,徐九微触及他蒙着白纱的眼,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于心胸狭隘,他若真要杀杏儿,恐怕会直接当着她的面,断不会在背后下手才是。
  
  魏谨言没再说话,徐九微也没开口。
  
  屋内一片诡异的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鸟鸣声。
  
  遮在白纱下的眼睛定定凝着徐九微好一会儿,魏谨言慢慢地道:“我今夜就要走了。”
  
  徐九微愣了愣。
  
  从系统发布的任务她就知道了,魏谨言应当是快要回宫了,管家急不可耐要给她招亲的行为更让她确信,只是,她没想到会这样快。而且听他言下之意,他是要独自先行出发。
  
  张了张口,她想说什么,堵在喉咙口的问题太多,反而不知该先问哪一个了。
  
  “那你……是要来杀了我么。”
  
  直到眼中映入魏谨言那张白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她才惊觉自己竟问了这么一句。这一世,魏谨言的异样看起来只在她面前暴露过,她完全不意外他会杀人灭口。
  
  人之将死,很多东西意外看得更明白,徐九微发现,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了在留仙居晚宴时的事。
  
  那时遇到刺客,魏谨言分明一直在看着她差点被箭射中的方向,明知她可能会死他却从未提醒过,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带她去参加的,好让她命丧于那里。所以,在她躲开时,他才会露出那种又疑惑又可惜的神情……
  
  徐九微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在问出那句话后就惨淡得吓人,魏谨言静静凝眸看了片刻,他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恍惚:“你为何会这般想。”
  
  “我怎会杀你。”他又道。
  
  徐九微默然不语,心说你莫不是得了失忆症,之前还掐着她脖子的人难道是她自己。
  
  不等她说什么,魏谨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轻笑了声:“我倒想把你锁起来关着。若你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折了你的手,让你爬都爬不动。”
  
  徐九微顿时毛骨悚然。
  
  以前的魏谨言要是个圣父一样的美人的话,现在他就是个蛇蝎美人呐。
  
  听听,这是正常人会说的话吗?
  
  太他妈恐怖了!
  
  回过头来,魏谨言再度看向她,说出的话让徐九微那颗本就未完全落回原地的心“咻”的又飙到了嗓子口。
  
  “其实,杀了倒也好。死人是最听话的。”
  
  徐九微一下子心凉到底。
  
  震惊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心中抑制不住的愤怒,他已经害死她两次了,这次居然又想亲手杀了她!
  
  徐九微头一次想不顾形象对一个人破口大骂,可她一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
  
  “这种药不会让你感到疼痛。”魏谨言依旧笑得温柔,语气淡然得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
  
  很明显,他刚才给她下了药。
  
  徐九微死死瞪着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更恐怖的是,她的意识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对她的满腔愤恨仿若未见,魏谨言伸出手,温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
  
  徐九微动作猛烈的往后缩了下。
  
  魏谨言见了也不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别这样看着我。阿九。”
  
  语落,他的手覆上她的眼,遮住了她惊恐万分的目光。
   正文 第九章   夜幕已经降临, 屋内没有点灯, 魏谨言坐在软塌边看着昏睡过去的徐九微。
  
  即使已经失去意识, 她紧蹙的眉宇依然未放松。
  
  指尖不由自主移到她的眉头, 想要替她抹平那一缕愁色, 还未动, 忽地想起方才她看着他的样子, 手上不由得滞住。
  
  那种眼神……
  
  真是让人不愿意回想。他无声叹息。
  
  “公子。”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魏谨言低垂着眼帘,慢慢收回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淡然模样, 他启唇应道:“进来吧。”
  
  管家是来找徐九微的,没想到在别院门口遇到了魏谨言的贴身护卫湛清,所以他才在进来前先打个招呼。
  
  目光扫过管家手里拿着的那副画卷, 魏谨言微眯起双眼:“管家找阿九所为何事?”
  
  近日自家公子动不动就跑来探望表小姐, 管家虽颇有微词但也未在魏谨言面前说过什么,只当是公子心善, 所以看到他会在这里也不觉得奇怪, 如实道:“回公子, 这是老奴为表小姐选好的婚配对象。”
  
  魏谨言转头看向他, 屋内昏暗的光线让管家看不出他的表情, 只听他道:“谁说阿九要出嫁?”
  
  一时没有听出那话中异样, 管家颔首道:“公子即将回去,表小姐她……虽然顽劣过分了些,但老奴毕竟曾答应过老爷要照顾她, 为她择一门亲事, 也不怕以后表小姐会无人照顾。”
  
  “阿九会随我同去帝都。”
  
  魏谨言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波澜。
  
  没料到会听到这句话的管家一愣,素来冷静的面上也禁不住出现一丝裂痕,他诧异地抬起头:“公子,您这是何意?”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这下管家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惊骇了,拧眉道:“公子,万万不可!”
  
  自家表小姐那个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以后可不是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凌安城,她若是再惹出什么事,必然会影响到公子,到时候可就大祸临头了。
  
  魏谨言仿佛没听到他的声音,俯下身把徐九微抱了起来,缓步走到床榻边将她放下,尔后扯开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悠然转过身来,渡步至门口。
  
  “义父对我恩重如山,阿九身为他如今唯一的亲人,我自然有责任照顾好她。”
  
  “可……”
  
  管家的眉头都快打成结了。
  
  这话听来的确堂堂正正,魏谨言也真的是有恩必报的人,可他怎么都觉得不太对。
  
  屋檐下点着一盏灯笼,借着那朦胧的烛光,管家看到魏谨言面带微笑看着他,那笑容却莫名夹杂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危险气息。
  
  “还是说,管家你觉得我不该这样做?”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事情就这样定了。”
  
  管家眉头紧皱,还欲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看自家公子这态度,恐怕是一定会带上表小姐同去,只是,这表小姐的性子……
  
  只盼表小姐以后都能如近日这般安分,不要给公子惹乱子就好。
  
  **********
  
  于是,在徐九微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整个人直接被打包带走,等到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身下躺着的地方略显狭窄,身上盖着薄薄的绸被,耳边能清晰听到车轱辘和马蹄在地上踏过的声音,夹杂着不知名的鸟叫声,令人不知不觉就静下心来。
  
  马车厢内的光线很暗,徐九微盯着上方的车顶盖好半晌,最后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还活着就好。
  
  “小姐你醒了?”杏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徐九微转过头,杏儿正趴坐在旁边,看样子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盯着她。
  
  “这是哪里?”
  
  徐九微挣扎着坐起身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久,脖子和身体都是僵硬的。
  
  杏儿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说:“奴婢听说已经到平城和沛县的交界处了。”
  
  “这样啊。”徐九微彻底放心了。
  
  路过平城,再入沛县,最后便是大凌朝的帝都,想来今日他们就能抵达。虽然不知道魏谨言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显然是把杏儿和她一起给带上了。
  
  “那个小……公子他说咱们要搬家,所以以后都会住在帝都。”杏儿本来下意识就要像以前那样喊魏谨言,转念想到他肯带上自己和小姐,最近又看他们两人相处得颇为和谐,话到嘴边又及时改了口。
  
  听出她话一开始意头的徐九微不由得摇摇头,摸摸她的脑袋:“你先继续睡吧,我出去看看。”
  
  杏儿睡意正浓,拉耸着眼皮含糊回了声“是”就再度睡过去了。
  
  把手里的薄被盖到她肩上,徐九微掀开车帘探出头去。
  
  车板上除了车夫外没有其他人,前后都有骑着马随行的护卫,最前方马匹上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可不就是魏谨言。
  
  魏谨言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敏锐,在她刚望向他时,他已经回过头来。
  
  打马来到马车前,他勾了勾唇:“醒了?”
  
  再次近距离看到这张脸,徐九微不可避免的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心中恼火,暗骂这朵黑莲花要带上她同行直说不就好了,她保证立刻乖乖收拾好东西跟上,非要搞得跟要杀了她一样,害她都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
  
  略微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徐九微尽量显得自然些:“这是要去哪里?”她明知故问。
  
  魏谨言微微一笑,表情看不出异样:“帝都。”
  
  徐九微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假装震惊下,就见魏谨言突然趋马前行,她讪讪的想缩回马车时,又见他过来了,却是把马交给了护卫,手撑着车板直接上来了,接着在她旁边撩开衣摆坐了下来。
  
  徐九微:“……”她只得在原位坐定。
  
  三月底的夜里仍然带着一股子清寒,徐九微身上裹得厚厚的,看魏谨言依然是那身看起来很单薄的白色衣袍,忍不住问:“你要不要加件衣服?”
  
  魏谨言摇摇头,透过朦胧的白纱望了她片刻,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随后意味不明的道:“阿九,你怎么不问我,我们为何要去帝都。”
  
  徐九微觉得那话听来略怪异,但她一时没多想,顺着他的话说:“对了,我们要去帝都做什么?”
  
  “我一直都未告诉你,我的亲生父亲仍然在世。”魏谨言收回打量她的视线,淡淡地道。
  
  徐九微心情微妙的复杂。
  
  不止魏谨言的身世,包括他的以后和结局,甚至书中她能记起来的那些角色,她统统知道结果,可是她无法对任何人言明。
  
  “你现在是要去找他么。”垂下眼,徐九微轻声问道。
  
  魏谨言却没回答,接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原先我是不想去蹚这趟浑水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既然早晚避不开这一遭,那我又何必藏头露尾躲着。”
  
  他仰望着远方看不清的黑夜,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缥缈:“……有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
  
  后面的声音太轻,若不是就坐在他身边,徐九微几乎听不清。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魏谨言到底会做出什么事,只觉得,有种无法掌控的恐慌在心底渐渐蔓延开来,身体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咔哒”一声,手指在不经意间碰到了什么,她顺手拿了出来。
  
  有意岔开这诡异的气氛,徐九微晃了晃手里的酒囊,偏头看着他:“夜里湿气重,要不要喝一点暖暖身子。”
  
  魏谨言接过酒囊,打开盖子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酒倒是好酒。”
  
  她暗暗松口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面上浮起一丝古怪,摇了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
  
  “……此刻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语落,在徐九微不解的注视中,魏谨言侧过身子挡住车夫和其他守卫的视线,把酒囊往旁边空余的地方倒了一点出来。
  
  那透明醇香的酒液落在木板上的瞬间,就开始冒着丝丝热气,很快竟将那木板溶掉了一小块。
  
  徐九微心脏几乎都要停住了。
  
  她呆呆看着木板上,结结巴巴地开口:“这是有……有毒?”
  
  说完又想起这酒是她自己递给魏谨言的,若是方才他真的喝了……想到这里她脸色都变了,急忙道:“不是我做的!”虽然她的确有这个心思,目前也不敢啊。
  
  现在,她只恨不得把自己那只手给剁了。
  
  叫你手贱!
  
  没事好好的递什么酒!
  
  魏谨言的表情却很平静,他不紧不慢把手里的酒囊盖上盖子,语气淡然:“我知道。”
  
  “……”
  
  刚准备好无数辩解腹稿的徐九微一句话直接堵在了嗓子口。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不足挂齿。”魏谨言侧首冲她安抚地笑笑。
  
  “……”
  
  再次被噎住了的徐九微。
  
  她有点想给这人跪了,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这么相信她,难道黑莲花又退化成白莲花了,对世间所有人和事都预备圣光普照到底?
  
  这个念头立刻就消失得渣渣都不剩。
  
  她看着魏谨言捏着酒囊的手指缓缓收紧,笑得异常温柔:“我会十倍奉还的。”
  
  徐九微一阵悚然。若是寻常人她一定会觉得是在随口说说,在魏谨言说来,她真的半点都不会怀疑,这黑莲花现在绝对说到做到啊!
  
  经过这么一茬,徐九微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头,静静坐在原地发起了呆,一旁的魏谨言阖眸靠坐在马车前,面色沉静如水,嘴角噙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群山环绕下的城墙,徐九微知道,那便是帝都的方向。
  
  她曾在那里相当于经历了两世,结局都是那般凄惨,现在这第三世……
  
  徐九微扭过头,霍霍磨牙。
  
  要是这次还是那样,她死前绝对要先把魏谨言摁死,让他先给她垫背!
   正文 第十章   午后慵懒的阳光下, 红墙琉璃瓦的宫墙向后绵延数十里, 几乎看不到尽头, 巍峨壮观的宫阙庄严高耸着, 放眼望去, 五步一高楼, 十步一亭台。长廊曲折迂回如带, 金碧辉煌的重楼宫殿错落其间,无一不昭显着这座王城独有的奢华。
  
  这便是大凌朝的王城。
  
  行走在长长的御道中,徐九微心中感慨, 即使以前已经来过地方好几次,她依然不可免俗的为这富丽堂皇所震撼。
  
  他们是在晌午时分到达帝都的,还未进城, 就已经有接应的人来了, 不消一个时辰,就把他们带进了宫中。
  
  魏谨言要先去面见圣上, 所以嘱咐了徐九微几句便离开了, 她和杏儿则被宫人带到休息处去等他。
  
  前头领路的是个脸圆圆的小公公, 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酒窝, 格外讨喜。
  
  徐九微边走马观花看周围, 边跟系统说话。
  
  系统:【宿主,我可以解锁新的功能了!】
  
  刚到帝都时系统就已经报备过完成上一个任务,还说要升级了, 当时徐九微也没在意, 任它捣鼓去了。
  
  系统:【恭喜宿主开启包裹四格。】
  
  “包裹?就像游戏里的包裹格子那样?”
  
  系统:【是的。你只要想着要把什么东西放进包裹,那东西就会自动进来。但是现在格子太少,装不了太多。】
  
  徐九微心中一动,作势整理发髻,另一边手飞快拔下插在发间的一根发簪掩在袖中,默念着放进包裹。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手中变得空空如也,紧接着她又闭上眼睛想着那支发簪,果不其然又再度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故技重施再次把发簪插入发髻间,徐九微由衷赞叹:“这个功能不错!”
  
  欣喜之余,徐九微想到系统这两天没有催命一样给她发布各种任务,忍不住问:“你不是说开启主线任务了吗,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谁知她话音刚落,刚刚还叽叽喳喳的系统立马变身冷艳高贵范儿,高深莫测地道:【不能提前透露剧情。】
  
  徐九微嘴角直抽。
  
  这破书居然还讲剧情,整本书的结局她都知道好吗!
  
  她还想说什么,领路的小公公已经停住脚步,把他们带到了一处略显偏僻的屋子,微笑道:“先委屈姑娘在这里等一等了。这宫里规矩多,还请千万不要乱走。桌上有茶点,姑娘请随意用。”
  
  徐九微对宫中的规矩早就熟记于心,也未拂了他的好意,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那奴才先告退了。”
  
  那人朝徐九微作了一揖便转身退下。
  
  屋子里就只剩下许久和杏儿两人,等到那阵脚步声已经远得再也听不见了,杏儿才松了口气,秀眉紧蹙:“小姐……”
  
  她欲言又止。
  
  徐九微瞧着她不由得好笑,方才杏儿从踏进宫中起,整个人就陷入了呆滞状态,什么话都不敢说,一路上紧张兮兮的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怎么了?”桌上备着茶壶和茶杯,徐九微自顾自坐下,倒了两杯。
  
  杏儿慌慌张张接过徐九微推过来的茶杯,却完全没心情喝,她小心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敢开口:“小姐,这……这里是皇宫吗?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皇宫。”徐九微道。
  
  闻言,杏儿的脸色更加紧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嗫嚅着唇:“那……那公子他是……”
  
  虽说杏儿对魏谨言的身世一无所知,但一路上走来看到那些人都是暗暗以魏谨言马首是瞻,大概也明白她们是因为他才能入得皇宫。
  
  垂眸盯着手中的白瓷杯,清澈的水面因她手指晃动了下,泛起一丝涟漪,徐九微沉默了片刻才道:“魏府只是收留他的地方,这里才是他的家。”
  
  杏儿似懂非懂。
  
  抬眸看一眼杏儿,徐九微舒了口气:“总之你记住,以后万不可鲁莽行事,这里可不是凌安魏府,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掉脑袋。”
  
  杏儿脸色骤变:“奴、奴婢知道了。”
  
  许是一时之间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惊,杏儿很快又呆住了,傻愣愣站在原地。
  
  此刻徐九微的心情也颇为复杂,坐在桌前兀自出神。
  
  明日起,魏谨言就会再度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以后,还会被封为凌安王。
  
  他的母妃娴妃是圣上最爱的女子,对于这个孩子,圣上自然也是爱屋及乌。魏谨言的出生和成长,他一直清清楚楚,甚至当初娴妃托孤给魏清的行为也是有意为之,他暗中一直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直到现在把他接回宫中。
  
  很多人都不解,圣上既然如此宠爱这个儿子,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他带在身边,反而让他流落民间多年。徐九微却猜到了。
  
  疏远他,正是给他最好的保护。
  
  若魏谨言当真在宫中长大,失去母妃庇护的他,能不能顺利长大都是个问题,又岂会有今日……
  
  **********
  
  如同前两世的发展一样。当天,三皇子回宫的消息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除了极少数早已有所耳闻的人外,对其他人来说,这个消息无疑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他们头昏眼花。
  
  十八年前的一个夜里,宫中发生大事,而即将临盆的娴妃突然失踪,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娴妃去向时,圣上下了旨意,说是娴妃和即将出生的三皇子去宫外养病了。久而久之,人们也渐渐把这件事遗忘了,现在却说三皇子回宫了……
  
  朝堂和后宫都闹翻了天,圣上对于众人的疑惑视若无睹,只淡然吩咐下去,晚上将在华清宫设宴,为三皇子接风洗尘。
  
  杏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又呆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清醒过来,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徐九微,满眼不知所措。想来是想起自己以前和自家小姐,对魏谨言的诸多不敬。
  
  徐九微倒是宽心得很,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担心,就换了身衣服先去宴会了。
  
  魏谨言在面见过圣上后,便带着她和杏儿先去了一处宫殿,那里是他暂时居住的地方,并告诉她晚上的夜宴让她也去。
  
  许是对于这位突然回来的三皇子的好奇,今夜宴会人到得格外早,偌大的华清宫挨挨挤挤,有资格参加的人都来了,几乎人满为患。
  
  大殿正中央是圣上的御座,左右依次排开的是皇后以及众位贵妃的位置,大殿之下,则按照朝中大臣的官位高低排好坐席。徐九微坐在最偏的角落里,这一桌都是职权偏低大臣们的家眷。
  
  “我说,这位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有人小声问道。
  
  “这个我知道,是娴妃娘娘的孩子,说是还没出生就因为娴妃娘娘身体不好去了宫外养病。”
  
  “就是那个曾经宠冠六宫的娴妃?”
  
  桌上另外几人很快就加入讨论阵营,对于皇室轶事,人们总是格外感兴趣。
  
  徐九微坐在位置上,心思有点儿放空。
  
  周围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在座的又都是见风转舵的聪明主儿,自然没人来搭理她这个看着就“寒酸得紧”的小丫头,只当她是哪家大臣的女儿。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尖锐的高呼,原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得正欢的人连忙噤声,起身行礼。
  
  “参加皇上。”
  
  徐九微后知后觉,待到看到旁边的人纷纷起身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跟着行礼。
  
  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巍然站在人群最前面,在内侍的扶持下,最后在龙椅上坐定,紧接着,徐九微就听到一道沙哑沉厚的声音响起:“今日只是为朕的三皇儿接风,列位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那是天启帝,大凌朝如今的皇帝。
  
  “谢皇上。”
  
  众人齐齐喊道,但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看到殿中的其他妃嫔和朝臣坐下,其他人这才慢慢落座。
  
  刚刚回宫的三皇子是同圣上一起进来的,这会儿,众人对这位三皇子的好奇已经达到顶点,甫一坐定,一个个就迫不及待看了过去。
  
  在场的皇子个个外貌俊朗,大臣中也有不少美仪容的端方君子,就连已年过不惑的圣上也是个相当出众的美男子,但所有人在看到那个人后,只觉得周遭的一切统统都黯淡了下来。
  
  他还未到及冠之年,今夜也就未束发,如墨的长发只挑了一缕随意系起,白玉般的面上,五官仿若精雕细琢而成。他的双眸被一条长长的白纱带遮住了,这样非但没有显得有缺憾,反而增添了几分不可企及的出尘俊逸。
  
  他穿着一袭白色广袖长袍,薄唇微勾,带着从容的浅浅笑容站在那里,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自有一股俗世人不可攀折的清贵高华。
  
  那便是大凌朝唯一一个未冠以国姓的皇子,三皇子魏谨言。
  
  刹那间,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怔怔望着殿上那个月华般不染纤尘的人。
  
  徐九微离得远,她扫了一眼四周人的反应,连连咋舌。
  
  这些人完全是只看到那张好看的皮相,压根不知道,这可是朵睚眦必报的黑莲花啊!
  
  她正在心中诽谤魏谨言,他突然就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的眼睛还被挡着,徐九微仍是吓得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
  
  心虚地转过头,徐九微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面前的杯碟。
  
  今夜的宴会本就是为了向众人介绍魏谨言,所以圣上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尽管随意。意思是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太过拘束。
  
  同桌的人聚在一起聊得正兴起,其他人一个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徐九微孤零零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
  
  这种地方她总是不适应,早知道还不如跟杏儿一起玩呢。
  
  徐九微无奈叹气。
  
  宴会上有臣子献上节目,说是给三皇子殿下一洗风尘。十余名身穿舞衣的女子在奏乐下翩然起舞,顿时将殿中的气氛推到最热,不少人跟着齐齐恭贺圣上和魏谨言。
  
  徐九微偷偷看了一眼魏谨言的方向,他正被几个大臣簇拥在中间,面上带着笑在说什么。
  
  见其他人也没有注意这边,她迟疑了下,便毫不犹豫起身悄然出了大殿。
  
  再在里面待下去,她真怕自己被无聊死,还是出去透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