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下第一贱重生了
潘金金于沁人梅香中醒来, 碗口大的梅花, 厚的都有嚼头, 要不是吸了天地灵气, 滋养了千载年数, 也不会这样厚厚实实一层堆着一层, 层层叠叠跟落的雪, 颜色又跟飘的霞一般。但雪和霞不会有这样的冷香,滋养的年份再久,梅的香也不会变成热闹闹别的花香。味纯, 却不令人晕眩腻味,一口下去冷入骨髓。
多亏这一段冷,潘金金抱着膝头想她是重新活过来了, 此时不是在绿石峰下被张梵梵用剑指着要她还白芯芷的命的时候, 也不是在缥缈宫被孔宜萱、程静云等人围攻,大骂她盗走宫厚法宝, 与人私奔, 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婊、子的时候, 更不是她金丹破碎, 小五儿为保她一命, 强行封住她神识, 历经千辛万苦把她送到宫厚的玉阳宫,求宫厚看在她跟他夫妻一场的份上救她一命的时候。在这一望无际、寂寥无声的梅园里,她重新有了呼吸, 有了躯体, 她潘金金不知道什么原因,真真切切重生了。
气绝而亡的痛苦似乎还留在喉间,潘金金却已按捺不住,她足尖一点,宛若一只鸟儿自所停留的树枝上飞起,霎时梅影摇动,暗香漂浮。重重梅云贴着潘金金素白的裙裾掠过,潘金金有意让那花雨更热烈些,好让脸颊感觉到些许的痛,似乎这样才能体味到活着的滋味。
潘金金最终立在了最高的那株梅树顶上,花雨骤停,青山如黛,整片梅林就像凝固的海。
潘金金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正痴望之时,突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笑声,有人!
潘金金一颤,在一枝梅花上一踩,便悄无声息地向相反的方向飘去。虽是重生,但前世奔逃的习惯犹在,乍闻人声,第一反应竟仍是逃走。
只是未曾想到,刚才看着还密不透风的梅林间猛然出现了一片断崖阻住去路,原来断崖两侧皆种满梅树,断崖被掩在其中,不到近前难以发现。但到了跟前后,就很容易看到下面有一汪碧泉,还有一条直通远处巍峨大殿的路。
潘金金为逃路踟躇起来,她藏身断崖边缘观看,见那条路上,有一黄一绿两道袅娜的身影顺路而行,待看清那两张脸后,当即惊骇后退。
在这一息间,记忆有如潮水涌来:下头那俩女人一个叫白芯芷,一个叫程静云,都是她“夫君”宫厚的侍妾。前世,就是在这梅林中她被二女埋伏偷袭,惨败之后,二女不但用倚月剑毁了她的容貌,而且寻来一种剧毒之物幽冥魂涂抹在伤口之上,令她就算重塑肉身也无法洗去那些剑痕。
潘金金牙齿咔嚓作响,两侧脸颊似乎也随着回忆奇痒起来,她恨不得立即冲出去跟二女决一死战,却控制住了自己,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是那幕后黑手的对手。
宫厚,一个农家子,五百年内就从天玄宗一名普通外门弟子进阶为昊天界数得着的化神期高手。在诛杀魔门门主狂风书生俞海清一战中,他凭借一己之力就斩杀了高他三个等级的俞海清,从此一战成名,参照他机缘巧合、有如神助的经历,被昊天界修士疯狂誉为气运之子,正义之王。
这是他发迹后,而在他发迹前……他曾是她的夫。
宫厚曾经遍体鳞伤采来一束花只为博她一笑,曾经跪在潘家门前指天发誓要呵护她一生,曾经觅来上古祥兽独角兽迎她出门,曾经……
没有曾经了,俩人还没圆房,她就发现他非良人。幸而没有圆房,她才有别的选择余地。
明明已经告知他,他亦同意和离,谁知转眼他便反悔,反诬她先送了他一顶绿帽子。
那时候他还不是潘家的对手,被逐离开潘家后,一度悄无声息,再次出现后就开始青云直上,身边女人一个接一个,从冰清玉洁的正道掌门到荒、淫无度的魔道妖姬,从圣女到圣女的婢女,从人女到人|妻,再到人母,见一个收一个,通通纳入后、宫。神奇的是,连俞海清的妻子魔姬宋贞最后都被洗成了从良楷模,她却成了红杏出墙的代表。
她要求和离,却被群嘲。后来终于明白,宫厚是不会舍弃她这枚棋子的。她活着,便是一个不贞的象征,是所有人同情、理解、支持宫厚的最大助力。宫厚对她越“深情”,他的后宫团阵容越庞大,越能凝聚人心,他的形象越光芒万丈。
就这样,她渐渐的成了“天下第一贱”“第一有眼无珠”,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后竟在辱骂声中活活气死。
这样一个人面兽心、心狠手辣、攻于心计的伪君子,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的。此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潘金金幽幽一叹,向后退去。她一身素白,不仔细看的话几乎与梅树融为一体。但因她心绪纷乱,没注意身影带下几片梅花来,自涯顶晃悠悠的飘落。
修真之人,自引气入体感官便得到极大的提升,筑基以后,方圆十里内的景物都可以清楚察觉。就算白芯芷和程静云目前还未筑基,但那碗口大的梅花一落,二人也看得清楚,崖顶好像有什么人在?
“白姐姐,上头梅花甚是香气袭人,取一些熏衣裳正好,不如我们上去看看?”引起程静云注意的不是人,而是花。这是她第一次到墨重山参加寒梅大会,却一直被拘着,还没机会看看这声名远扬的万里梅林。
白芯芷听她说要取梅花熏衣裳,心里不屑一笑,这万里梅林是供人欣赏的,白芯芷却要用来熏衣裳,真是俗不可耐、牛嚼牡丹,亏得她还是天玄宗的。不过师父交代过,要同这些名门正派交好,所以白芯芷心里虽然不屑,面上却极热情道:“好啊,我正有此意。”
程静云听她说好,立即抛出一柄新月剑,这剑是这次寒梅大会前,师父为了给她壮声威,特意赏赐给她的,是仿造本门十大兵器之一的倚月剑而造。新月剑当然不能同倚月剑相比,但是注入灵力后,散发的光芒却与倚月剑有几分相似,程静云得意之极,所以一听白芯芷同意,便立即拿出来炫耀。
白芯芷不明就里,果真被新月剑的光芒吓了一跳,暗吋多亏没露出轻慢之色,这些名门弟子多是有些身家的。
两人上了新月剑,向崖顶飞去。
潘金金正倚在一株梅树上,她本来要离开这里的,突然心痛起来,这是个老毛病了,宫厚后、宫之一,魔姬宋贞用邪术豢养了一群噬心虫,她驱使这些虫子啃食她的心脏,后来她爹他娘赶来,为了救她,两人耗费了大半身修为,被紧追而来的仇家追上,双双毙命。
她虽活了,每每一想到父母因她而亡,便觉自己无颜苟活人世,心痛不已。那时宫、厚豢养的那些母狗愈加疯狂,不知怎的知道她有心疾,也不求她死了,次次以拿她父母之死来刺激她为乐,她就是这样死的,没想到重活回来,这老毛病也带了回来。
不行,她得赶快离开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被那两个女人发现就惨了。
潘金金刚强撑着直起身子,一道月光般的剑气就擦着她身子左侧飞过,咔嚓一声,她刚才倚着的那株梅树树干就被劈成了两半。
倚月剑!还是来了!
潘金金大骇,不及看清那两道人影,扭头就跑。但方一踏出北斗七星步法,便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她修为竟然掉到了筑基水平!
仇人就在后面,这次不知用了什么阴招害她只有筑基水平,潘金金一时急火攻心,耐受不住,胸口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四周白梅立即沾染了斑斑红痕,触目惊心。然她顾不上许多,推开树枝便往梅林深处钻去。
“喂——”程静云在后面大叫,刚才她没控制好新月剑,才一剑走偏了,突然发现个人,还以为自己误伤了谁。这是墨重山,不是天玄宗,程静云还是知道些分寸的,连忙过来查看,哪知对方跟她打了个照面就跑了。
“妹妹,那人好生奇怪,她怎么见了我们就走?你看这些血……现在在开寒梅大会,我听说有些邪道分子……”白芯芷疑心甚重,她修为又较程静云高些,刚才潘金金抬眼时,白芯芷清晰地看见潘金金脸上闪过的惊惶。
二女对视一眼,程静云心里也冒出疑问,仗着手上有新月剑,冷喝一声:“追!”
梅影乱摇,方才还沁人心扉的冷香里突然多了一丝血腥气,再仔细一看,梅林深处的几株梅树是被人蹚过一般,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隔不多远,那花瓣上便有一两滴殷红。
正文 心魔(修改bug)
“好狡猾, 竟然找不到了。”程静云脚踏飞剑盘旋在梅林上空。开始她见对方慌不择路逃进梅林, 心中嗤笑, 只要放出神识, 就是钻进土里也能找到, 莫不是遇上了一个傻的?
结果现在傻的是她跟白芯芷了, 明明发现了踪迹, 但放开神识,树下空无一人,难道飞了不成?
程静云反手一收新月剑就要下去, 却被白芯芷给拦住了。
“妹妹,不可,万一此人是故意诱我们下去……还是要小心一些。”
“那怎么办?”程静云有些不舍, 此时正是寒梅大会, 不少青年才俊都集中在墨重山,若是她能捉住一两个邪修, 岂不有风头可出?
“勿急, 我有一计。”白芯芷从腰间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浅绿色的荷包来。
程静云见那荷包绣工精美, 心生喜爱, 伸手去摸, 却被白芯芷伸手拦住:“妹妹, 小心,这里面养的是噬血翅虫。”
程静云一听就变了颜色,噬血翅虫虽是一级灵虫, 实力却相当于炼气十三层, 一只已经抵得过她,更可怕的是这种虫子不会单独出现,它们是群居灵虫。
还有……噬血翅虫生性残忍,它们喜欢在皮肤表层钻一个小孔,进去之后食尽寄主血肉,在里面大肆繁殖,那个人会肿胀的异常恐怖,一旦戳破那张人皮,就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因为太过恶心和恶毒,所以很少有人会豢养这种灵虫。程静云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白芯芷会养这种虫子,不由对她多了几分戒心,但想到捉住那个人的好处,她默默把眼中的厌恶转化成好奇,看着白芯芷打开荷包,放出一群蜜蜂大小,黑色的虫子。
“去。”白芯芷驭虫有术,驱使噬血翅虫飞入梅林。
潘金金后背紧贴着一株梅树的根部,她是火系单灵根,土遁不了的,且以她现在的修为在白、程二女面前连只蝼蚁也不如,所以她第一反应才是逃入梅林里,因为她前世无意中习得一种天幻阵,可借自然之力掩藏踪迹,这阵法效果与修为不大相关,灵力只是起个引子的作用。一旦成了,便借住隐藏在自然之物上的灵气自行运转,生生不息,就连元婴后期的大能都能给骗过去。除非她们下来亲自查看,但白芯芷生性多疑,她一定不会亲自下来的。只要她熬到她们离去就行了。
梅林幽静,偶尔响起鸟鸣,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但潘金金不敢大意,时刻留意着阵外的一切。
没过多久,忽听“嗡”的一声,潘金金看见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撞上了天幻阵,正在试图闯进来。
一级灵虫噬血翅虫,后面还有,几十只噬血翅虫都飞了过来,围着天幻阵嗡嗡撞个不停。
天幻阵虽有隐匿气息的作用,那是在没有发现的时候,一旦被发现,因为这阵法本身就不耗什么灵力,所以轻易便可破开。这么多相当于炼气十三层的噬血翅虫,潘金金很快就感觉到难以抵抗。一旦有一只虫子靠近她,她就会变成虫子的寄主。
这些虫子肯定白、程二女放出来的,她们怕中埋伏不敢下来,但她若是出手击杀这些虫子,一定会暴露踪迹,怎么办?
潘金金手摸向腰间,时间太久了,她记不清楚了,不知道为何身上连个储物袋也没有。怅然间,那些虫子的攻势更加凌厉了,有一只甚至飞到了距离潘金金不足丈远处。潘金金只好向不远处一株丈粗的老梅树挪去,那梅树看起来足有万年年份,树干想必结实的很,以它做依仗至少不用担心背部受敌。
好在大部分噬血翅虫都进入了天幻阵,天幻阵尚能困住它们一会儿,为防被上面两人发现,潘金金一面结阵一面向老梅树挪动,她就快挪到老梅树那里了,忽听“砰”的一声轻响,那些噬血翅虫竟然冲破了阵法的禁锢,齐齐向她飞来。而此时潘金金距离那老梅树还有数步之遥,手上阵法尚未完成,她急忙驱动灵力,却再次引发心疾,从嘴角流出血来。
噬血翅虫嗅到血腥气立即狂飞,刚刚布下的阵法发出清晰的破裂声,眼见无望逃走,潘金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就在此时,突然从那老梅树树干上伸出一双手来,赶在飞在最前头的那只噬血翅虫触碰到潘金金前的一刹那,猛地抓住潘金金双肩,一把把她拖进了树里。
噬血翅虫失去了攻击目标,围着老梅树打转却一无发现,听到主人的哨声后慢慢飞回去了。
树怎么会长出手呢?但那双手的的确确是从树上伸出来的,连带潘金金都一起进入树里消失不见了。
当然,陷入昏迷的潘金金是不会去想这个问题了。
漆黑的树洞里,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人。从练气期开始修士便渐能夜视,是以在这还算不上多黑的黑暗里,一点也不妨碍他看清楚怀里的人。只见她年不过十七,生得极美,却非昊天界女修常见的高贵冷艳,脸颊两侧微微带点婴儿肥,虽是闭着眼睛,但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从眼角不停地渗处泪来,啪嗒嗒一掉,正巧滚到脸颊的梨涡处,把梨涡也给打湿了。他不禁舒了口气,刚那泪珠明明是滚过她的脸颊,他却感觉在他心尖子上滚过了一遭。
“小黑,收了眼瘴,人已经走了。”低声吩咐后,他顺手握住了潘金金的手腕。
树洞里骤然亮堂起来,刚才还严密的没有丁点缝隙的老梅树树干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大洞,而里面面积更大,潘金金和抱着她的年轻男人只不过占据了其中一角。
原来这老梅树树干早就空了,刚才不过是个障眼法。能一次性对付数十只一阶灵虫,这年轻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咴~是个漂亮姑娘!”一声马叫后,从树洞外面蹦进来一头一寸多高的碧绿小马,说是小马,头上却有一根独角,在身体的两侧还有两个小鼓包。
小马说完就跑到潘金金身边,用鼻子去嗅潘金金的脸,却被那男人给一掌推开了。
“去,把那颗天心珠拿过来。”
小马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但听到他说沉息丹眼睛一亮,通透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人似的揶揄:“噢~你一重生就拉着我拼死拼活要弄那珠子,就是为了她?”
脉象还算稳,就是心跳不太均匀,他想到她上辈子就死于心疾,眉头一皱:“废话,拿来!”
小马哼了一声,却不敢不从,竖起身子张大了嘴巴,只见一缕缕红光从它口中放出,男修头也没抬,伸手准确地从它口中取出珠子,先在衣裳上擦了擦才塞到潘金金口里。
有了这天心珠,再严重的心疾也会治愈,只不过,修士会得心疾,多半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心结。
心结……看向潘金金的目光突然复杂了起来,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如果他有选择,他可能也不会选择再见到她。那些事他不想再想也不想再记着。但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一关,飞升的时候,他遇到的心魔竟然是……没有跟她圆房???
宫厚不敢相信,他这一生,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厮杀,有那样多波澜壮阔的事迹,他被誉为气运之子,正道之王,他的名字广为传颂,但蓦然回首,这些事了无痕迹,唯有他早以为忘却的年轻时的荒诞时光清清楚楚地浮现在面前。
她五百四十七岁亡,在那以后他活了四千九百七十四年,她连他一个零头都没活过,他甚至记不清她的长相了。但……五百四十七年,他竟然记那么清楚!
天水相接处,她踏波而来,面容模糊,但银铃般的笑声愈发清晰。
再往前翻五百二十八年,她花朵一样的年龄,那一年他跟她成亲,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全模糊了,唯独记得那一天到处都是盛开的玫瑰,红色海洋一样的玫瑰,香甜的玫瑰,她站在玫瑰海里冲他笑,浑身上下都是那种甜味,甜丝丝的气味……
他的遗憾当真是没有跟她圆房。
只差半步就能飞升的他的心魔竟然是那点事,面对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自己,他无法接受,咆哮着一掌劈去,然后他就失败了,失败在这个心魔上。
飞升失败,一切归于零。但在灰飞烟灭的那一刹那,那个心魔依然存在,他就站在那里,记得他跟她成亲了,却一直没有圆房。
没有圆房,没有圆房,没有圆房……
魔音穿脑中最后的记忆碎片是他自嘲地想他也许是唯一一个因为没有圆房而渡劫失败的家伙。他以为他完了,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回到二十岁的时候,更好的是,她还没有给他戴一顶绿帽子。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因为现在的她压根还不认识他。
正文 满足你的打脸癖
怀中人突然嘤咛了一声, 男人猛然惊醒, 墨重山云家家主是潘金金姑父, 他早料到她会来参加寒梅大会, 所以早早盘算着准时赴约, 但因天心珠以他目前的修为颇不容易到手, 他被看守天心珠的秃鹫啄掉块肉才弄到手, 故而耽误了些时间,紧赶慢赶今晨才到墨重山。因太过疲倦,才在这灵气充裕的梅林里寻了个安静地方打坐恢复力气, 也好……收拾好仪容给她留个好印象,哪知会遇上有人斗法,当时只是想着驱使灵虫之人必非善类才出手相助, 没曾想竟然直接撞上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虽然对他没有印象, 但此番是他救了她,这比那个开端要好, 他得把握好机会。
想到这里, 男人眼也不眨地盯着怀中的人, 静静等她醒来。那一向为他珍视, 被修真之人奉为吉祥物的独角兽也没被勒令隐藏起来。他记得, 前世她就很喜欢这头独角兽。
潘金金的睫毛动了动, 她缓慢地睁开了眼。
男人看着她眸光渐渐凝聚,眼中出现了他的倒影,既然要化解心魔, 他预备对她一笑, 不想就在此时,潘金金猛地闭上了眼睛。
娘啊,太可怕了,她看到了谁?
宫厚!
剑眉星目,白衣胜雪,最难得的是眉宇间天生的那股正气,除了宫厚能装那么像也没别人了,但怎么可能?刚才她不是被白、程二女追杀吗?难道她已经死了?不对,死了不会有想法的。白、程二女捉住她后,用倚月剑毁了她的脸,又撒上幽冥魂,她痛昏过去过。对,她一定是昏过去了,才有此梦境。
潘金金虽闭着眼睛,却不影响她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修为不过是筑基中期,这就更不可能了,她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位列化神期,和那魔门门主俞海清大战过了。所以这一定是梦。
但她为什么会梦见宫厚,难道她对他念念不忘?呸,她这一生被宫厚害得凄惨无比,要是宫厚手无缚鸡之力站在她面前,她绝不手软。既然现在是做梦,那有什么好怕的?
潘金金躺在宫厚怀里,睫毛却在剧烈抖动,宫厚正在奇怪,忽然见她坐了起来,一双眼笑吟吟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满满的杀意!
宫厚此时外貌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历经过腥风血雨的人,甚至潘金金那抹杀气还蓄在眼底,他就察觉到了。
诡异的是潘金金毫不掩饰,动作亦优雅缓慢,盯着他道:“小白脸,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时候?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饶是宫厚心智深沉,也不禁露出讶色,他看了看自己还搂着潘金金腰肢的手臂,要说谁落到谁手上,说她落到他手上更为合适吧。
见宫厚不语,潘金金咳了一声,这是在她的梦里,宫厚当然不会说话,刚才她叫他小白脸,是一时见他回到年轻时总是一副冒着傻气的憨样,忍不住才道的。其实他最会用这张脸骗人,不但骗了她,还靠着这张脸一步步爬上去,所以不管他修为多高,本质都是一小白脸。
但这么说,哪怕是在梦里,似乎也有点轻浮。
潘金金咳了一声后,改口道:“伪君子,既然你是在我梦里,那我就不客气了!杀了你太便宜你了,那就把你阉了吧!”
潘金金之所以不杀宫厚是因为她觉得她这一生虽然极惨,却不是被宫厚亲手所杀。再说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她要让他痛苦!宫厚一生广开后、宫,御|女无数,也因此得到莫大好处,有什么比切了他更让他痛苦,让她爽快的呢?
说干就干,潘金金不顾宫厚满脸惊愕伸出爪子,没有刀没关系,反正是在梦里,她用力一捏肯定就爆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素手撩开袍衩伸进去狠命一捏之时,宫厚一把推开潘金金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潘金金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吃了一鼻子干土。笼罩在全身压的她抬不起头的可怕威压告诉她她绝对不是在做梦。
“咴~”小马惊叫一声,跑到宫厚脚边,抬头看主人,发现主人脸色铁青,眸子里一层一层的暗光在急剧交替流转。
荒唐!一见面就来捏他的……他根本不知道前世在他跟她成亲之前她就那么荒唐!
宫厚向地上斜看了一眼,一瞬间有股抬掌拍下去的冲动,但他突然想到他上辈子的心魔。他带着心魔重生,若不解了这心魔,怕是还要走老路。既然重生一回,他绝不是来找死的,可这潘金金……真是该打!
宫厚虽然有此念头,但久居上位的气度犹在,真让他动手去打一个女人也未免太丢份了。他负手而立,威压漫布梅林,听到小黑咴叫了一声,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回头看见潘金金脸下面一滩血。
不好,他忘了潘金金此时不过刚刚筑基,又有心疾,一不留神出手重了。
万般无奈宫厚也得先收了威压,没曾想潘金金从地上一跃而起,连鼻血也不擦,直接扑了过来。
“宫主,我错了,是我错,都是我有眼无珠、爱慕虚荣才铸成大错,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求宫主开恩饶了我,从今往后我都改了,真的改了……”潘金金哭道。
宫厚讶然,刚才还想杀他,转眼认错?难道她也是重生的?!
五百年就能成为昊天境数得着的化神期高手,宫厚心智可想而知,他几乎一念间就抓到了关键之处,低头望着扑在自己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潘金金,脑子在嗡嗡作响,她也是重生的?那她为什么要向他认错,上辈子她可是到死也没吐出半个“错”字,如果她早早认错,他未必不……
宫厚猛觉心尖一颤,两辈子了他才知道他原来是介意的。
望着哭泣的潘金金,宫厚眸子里颜色变了又变,虽几乎确定潘金金是重生的,却还需要再确认一下,他缓缓让表情放松下来,故作意外和吃惊道:“你做错什么了?”
潘金金低着头,眼珠却在不停地转,宫厚是真的,是活的,他还是那么强,她不是重生了,不是,是直接撞上了他……脑中一幕幕飞过,令她分不清楚是真是假是虚是幻,但有一点刻骨铭心,就是她的死。她再也不要那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得活,她得摆脱宫厚。但怎么摆脱他?
宫厚此人极有心机,表面宽容大度实则阴私毒辣,她送他一顶绿帽子,他恨死了她,但碍于名声却不能亲手杀了她,他最善扮猪吃虎打脸,最享受这个过程,所以他屡次指使白、程等人欺侮伤害她。但她始终不肯服输,每每让他得意。假如她顺着他的意,让他爽,那他还会爽吗?怕是会索然无味,就算不索然无味,她只要承认自己“淫、贱”,他也该摆出一副宽容大度才对。那之后,他总不可能还想看见她。
对,就这么干。
潘金金想到此处,什么都不再想了,抓住宫厚的袖子撕心裂肺喊道:“厚哥哥、夫君、宫主!金金错了,金金有眼无珠,被西门长青那狗东西勾引,同他做出苟且之事,在云州仙府呆了三年!出了云州仙府,我就后悔了!厚哥哥,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戴绿帽子了!你就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们以后好好的过,一年一个,两年抱三,我要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喊出来,潘金金发现自己原来挺能说会道的。
宫厚却是颤了又颤,绿帽子、一年一个、两年抱三、最幸福的男人……
潘金金一直留意着他的细微表情,见他震惊,心道“果然,赤|裸|裸地揭开他最不能忍的事,他就装不下去了,看来这一招对了。快给她一个“滚”字吧,从今往后,她就不是他的妻子了,一刀两断,他再提过去的事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潘金金就等着宫厚骂“滚”了,却见他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偶尔动一下,知他正是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既然如此,不如她再努力一把。
想到这里,潘金金一把抱住了宫厚的大腿把头甩的跟拨浪鼓一样:“厚郎,求你——”
这一声下去,震的梅林里都有回声,近处花落如雨扑簌簌的。
完美!潘金金心想,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回响过后,太静了,莫名地透着一股死气。
她眼睛向上翻了翻,看见宫厚的手慢慢抬了起来。
糟了,表演过头了,潘金金大骇。必是触动了他的杀意,此时左右无人,她怎么不知道挑个人多的地方?
但潘金金懊悔也晚了,她全身如遭凝固,一动不动,而宫厚的手掌慢慢抬起,同时深深地望着她。
完了……潘金金眼眸放大,露出绝望。
“师父、圆罗前辈、青焰前辈、星罗前辈,弟子见过各位前辈。”猛然,宫厚双手合在了一起,沉声恭敬道。
???!潘金金呆若木鸡。
那股无形的禁锢感也消失了,就像有人跟她开了个玩笑。
潘金金半响后呆呆地想:圆罗尚好,跟她姑夫重名,青焰和星罗不是她爹和她娘的尊号吗?
“我想各位前辈都能看出来这位姑娘有点神志不清。”宫厚指着潘金金又道,他不疾不徐,气度从容,眉宇间散发着一股清朗正气,无形中令人信服。
正文 向岳父告状
天玄宗七长老风凌真人暗暗点头, 墨重山云家家主圆罗尊者也信了大半, 青焰真人、星罗仙子虽心中存疑, 第一时间却控制住了自己, 没有发难, 先朝潘金金奔去。
潘金金好像接连被雷劈了两次, 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神志不清了, 她爹他娘还活着?宫厚怎会如此恭敬?这到底是哪一年?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转过身就可以知晓答案,她却不敢,她怕一回头就成空。那一年, 她亲眼看着她爹和她娘魂飞魄散,一切都是因为她……十根指甲猛然扎进手心肉里。
不需潘金金回头,一双温热的手已经拽起了潘金金。
“宝宝, 你是怎么了?”熟悉又遥远的面容出现在潘金金眼前,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星罗仙子。
“老潘,我就说你不要逼孩子, 什么时候筑基不是筑, 非逼着她在寒梅大会前筑基, 这把孩子逼出来病了吧?我跟你说, 宝宝要是有什么问题, 我……我不跟你过了!”星罗仙子见潘金金愣愣地看着自己, 一时心急冲青焰真人、潘金金的爹潘仁吵了起来。
星罗仙子在平西洲、墨重山九十七山二十六宗六十四门大小门派不计其数中素有贤良淑德的美名,今个儿跟潘仁吵起来,显然是真上火了。
老夫老妻, 潘仁还不知道星罗仙子性子, 她说放火那真敢放火,潘仁又是担心又是委屈还顾着面子,嘴张了张,道:“林依香,你可别胡说,我怎么逼孩子了?是宝宝太上进,太知道用功了。宝宝,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怎么样了?圆罗,还不是你,非要把那颗万年朱果给宝宝!都是你的朱果!”
说到最后,潘仁果断甩锅给妹夫圆罗。
圆罗本来是最淡定的,他虽然是妹夫,但他修为高啊,还是墨重山之主。这锅甩的圆罗不高兴了,他给潘金金朱果那是疼潘金金啊,一万年的朱果,你以为谁都会有吗?但圆罗刚要开口,就看潘金金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堂堂一个化神期的大能说话竟然也不利索起来。
“宝宝宝,你可别有事啊,你姑姑还有万年灵芝呢,我叫她给拿出来!”
星罗仙子怀上潘金金的时候,潘仁就三千岁了,夫妻两人一个元婴后期,一个元婴中期。修真之人修为越高子嗣上越难,本来没有希望的事得了老天眷顾,星罗仙子连修行都给停了,专心养胎,怀潘金金就怀了三百多年,九死一生生下来简直是当宝贝疙瘩供着。潘、云、林三家两千年间就得了这么一个后辈。你想,一大家子人活的互相看都看腻了,突然来了个真小娃娃,粉雕玉琢,会哭会笑的,谁不喜欢?
被三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万岁,修为最次也是元中期的大能围着,潘金金忘了一切,泪流满面。
唯有风凌真人略显错愕,早就听说潘仁有个宠得不得了的女儿却没想到宠成这样,那……风凌真人向徒弟宫厚看去。
风凌真人自然是担心这小女娃哭成这样跟自家徒弟有关,刚才他收到圆罗的传音符,请他到前头大殿上论道,才与圆罗、潘仁夫妇同行,没想到行到此处,潘仁夫妇眼尖,一眼看见自家女儿跪在地上,这才急急降落。万一跟宫厚有关,瞧这架势,这可不好办啊!
宫厚感觉到师父在看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换了平时,宫厚必会详细告诉风凌,但此时他只是看着三位元婴大能手忙脚乱地哄潘金金。他早就忘了,在她嫁给他之前,她过的可是这种手中宝、心尖宠的日子,骄傲的像只小孔雀。
女儿无声痛哭,说什么都都像是没听见,潘仁不由勃然大怒,威压有如泰山一般压向宫厚:“说,你对我宝宝做了什么!”
当父亲总是会是不是生出一种危险感,尤其是围绕在女儿的异性。
元婴后期威压压顶,宫厚抵挡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威压尚未波及风凌真人,风凌真人忙道:“潘兄勿急,若是跟这孽徒有关,我替你打断他的腿,你还是先问问令嫒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仁也想知道呀,但潘金金跟傻了一样,他刚就检查过了,没查出来有什么问题。
“宝宝,你快说呀,急死爹爹了!”潘仁现在的样子哪像一家之主,只是一个爱女如命的爹。
“娘,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潘金金终于发出声来,一头扎到星罗仙子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青焰、星罗、圆罗三人的嘘寒问暖让潘金金确定自己是重生了,但她不是重生在跟宫厚成亲以后,而是成亲之前。
她一时重生,本就心绪不稳,加上前世恨意太浓,以至于偶然瞧见白、程两人,便以为她们是来追杀她的。
后来晕厥过去,醒了见了宫厚,更加神志不清,还道仍在前世,他亲自来凌|辱她来了,才会激他以求解脱。
有这一会儿功夫,见着活生生的三位至亲,她纵然有些凌乱,却也理清了。前世在她没有嫁给宫厚之前,在墨重山云家的寒梅大会上她就曾经见过白、程二人,那二人可能是见她神色慌张才追来。
至于宫厚,那真是巧合了。方才她拼命回想,对他前世有没有出现在寒梅大会上一无印象,但刚才她已察觉他不过是筑基中期,根本不可能是后期处在一步步走向巅峰的宫厚。她之所以觉得那股威压不可反抗,一是因为她此时修为尚低,二是因为那宫厚素来会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加上她心绪混乱,才会闹出这么大一个错误。
刚才她都说了什么?不再给宫厚戴绿帽子?她现在尚未跟宫厚成亲,何来绿帽子之言?以宫厚的狡诈,必会引起他的怀疑。
潘金金紧张之余正是潘仁向宫厚施加威压之时,她看到宫厚毫无抵抗之力,一下醒悟过来,管他怎么想,左右他现在还没发迹,而她有潘、云、林三家护着,只要这辈子不嫁给他,就绝不会有上辈子的悲剧。
故而潘金金一头扎到星罗仙子怀里,用噩梦之说来解释刚才的奇怪举动,至于宫厚信不信,她就不管了,而其他人,潘金金相信他们会信的。
果然一听潘金金是发噩梦了,星罗仙子和潘仁毫不怀疑,因为也正巧赶上潘金金在寒梅大会前冲击筑基瓶颈,圆罗给她了一颗万年朱果。本来筑基后需要好好巩固境界,但也是因为这寒梅大会,潘仁就没拘着潘金金。她一时境界不稳走火入魔是有可能的,所以夫妻俩包括圆罗都没多想,立即想带潘金金回去替她稳固境界。
但女人总是心细些,星罗仙子还记得在上空看到自己女儿跪在那男修脚下,不知和这噩梦有什么关系,扶着潘金金要走之前本能多问了一句:“宝宝,你做了什么梦?”
潘金金一怔,她虽然趴在星罗仙子身上,从缝隙里却能看见宫厚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爹收了威压后,他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膝盖处沾了不少土,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眉头未锁,神情里既有释然又带着点不解地望着她,好像偶然遇到她,完全被她搞糊涂了。
这个宫厚到底是不是重生的?潘金金极力回想,她想起那独角兽才一寸高,分明是个幼兽。难道这个宫厚不是她想的那样?最重要的,他若是重生的,怎么能那么淡然?
那他不是重生的?她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不不不,就算他不是重生的,她也得防着他。一瞬间,潘金金冒出了一种提前灭掉他的想法,但很快在心里摇头了。
修真是逆天而行,天赋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机缘。老天愿意给人机会,就是绝处也能逢生。宫厚这个人就特别有运气,他本来是个农家子,机缘巧合进入天玄宗外门,每次危险他都能巧合化解,五百年内就从天玄宗一名普通外门弟子进阶为昊天界数得着的化神期高手,故而被人称为气运之子。从他现在能混成风凌真人的徒弟就能看出气运已经光顾他了。若是一次弄不死他,反而会跟他结怨,受到气运的惩罚,她不能如此冒险。最好的办法是离他远远的,不产生联系。
但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要不了两年他就会上门求娶,到那时候怎么办?他的气运是挡不住的,但现在不正是个机会吗?先让她爹娘对他产生恶劣印象,以后他表现再好也是枉然。
潘金金对自己爹娘有信心,只要她皱一下眉头,她爹都会迁怒不相干的人,只要她说梦中为宫厚所伤,哪怕是个梦,她爹也会介怀的。
故而,星罗仙子这么一问,潘金金电光火石之间就思虑了这么多,并且做出了决定。
潘金金正待告诉潘仁她做的这个噩梦与宫厚有关时,宫厚突然上前一步道:“前辈,其实我救下令嫒时,她正被两位女修追赶,其中一位还放出了一群噬血翅虫。幸好我出手及时,令嫒才没被噬血翅虫咬中。但不知令嫒是不是被噬血翅虫骇住了,她醒来就抱着我说胡话,她说……”
“她说什么?”听说有人敢害潘金金,潘仁早就怒发冲冠,见宫厚略有迟疑,立即追问。
宫厚语气极快,潘金金根本没法阻拦她,且又为他话震惊,前世那白、程二女都是他的心头好,而程静云因为是他同门小师妹的原因,一直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更是得宠,现在他竟然出卖她们?
潘金金又怕他当着父母的面说出她说的那些混话,不觉偎依在星罗仙子怀里瞪着宫厚,可宫厚就像他的外表一样憨,直接道:“潘姑娘说以后要给我戴一顶绿帽子。”
正文 万般宠爱
寂静, 一片寂静, 比方才潘金金大喊时还要静。
也就一盏茶功夫, 潘金金被星罗仙子和潘仁护着离开了梅林, 而圆罗客气地请风凌真人师徒去前面大殿论道, 顺便指一指是谁想杀害潘金金。
刚才这青年已经用心魔和甘愿搜魂洗清了自己, 再加上找出凶手的话, 他不但没对潘金金做什么,反而是潘金金的救命恩人,只不过这救命的过程中没少受委屈, 毕竟是个男人都不想戴绿帽子,哪怕是做梦。
风凌这弟子从头到尾都很镇定,除了有点委屈, 圆罗觉得不错。
潘金金被潘仁和林依香带回去之后, 也没挨训,夫妻俩先检查了潘金金的境界, 见她体力尚残留有没有完全炼化的朱果药力后立即催促她闭关静修。然后夫妻俩才在一起嘀咕起来。
潘仁对宫厚相当不满, 宫厚虽然撇清了自己, 但他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当时不但有圆罗在场, 还有风凌, 要是潘金金做了这样一个荒诞的梦的事传出去,岂不影响潘金金的声誉?
林依香倒没想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潘金金从小爱看画本子, 天真烂漫,说不定在哪看了什么代入到自己才做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梦,以后管着点也就是了。反而是那两个还没查清的女修,一出手就放出数十只噬血翅虫,这么歹毒的人也配修仙?
林依香和潘仁交流过这点后,见潘仁还皱着眉头,道:“你勿需多想,宝宝和风凌那弟子从未见过,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宝宝怎么会做梦梦见他?怕是被吓得做了噩梦,一睁眼瞧见个人,分不清楚还以为是在梦里才闹了个笑话。”
潘仁:“我是担心那小子。”当时那小子一脸委屈,看样子还给当真了,他的宝贝女儿会嫁给那样的吗?
丈夫心里怎么想,林依香再清楚不过了,好笑道:“在你眼里,除了你之外的男人对宝宝都有坏心思了?那孩子虽然是天玄宗的,可差咱们潘家可远了。再说宝宝才多大,她压根就没那想法,咱们不也没打算给她找个双修道侣吗?就算找,有你把关怕什么?”
潘仁一想,是这个理啊,而且宝宝那梦是给那小子戴绿帽,不是那小子给她戴绿帽,他担心啥?就算宝宝给谁戴绿帽……宝宝要真有那想法,他抓十个八个回来专门服侍宝宝,犯得着担心吗?
想到此处,潘仁豁然开朗,通体舒泰,哈哈一笑:“还是你了解我,走,咱们找那两个丫头算账去!”敢在墨重山对他宝贝女儿下手,他要去看看有几个胆。
眨眼,潘仁夫妇就离开了房间。
等他们走后,趴在静室门后偷听的潘金金猛然松了口气,把耳朵从门后撤下来,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万幸,歪打正着,她爹的想法跟她期望的走向一致。
不幸的是,她完全搞不清楚宫厚到底是不是重生的,开始她都信了,后来他又来那么一招,她又开始怀疑了。
还有意外,程、白二女,上辈子那样恶毒的对她,可惜她一直没有机会报仇,没想到一重生她们就要先遭殃了,被她爹盯上那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但这也太顺利了吧?
潘金金晃了晃脑袋,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其实她有点想出去看看她爹怎么收拾二女,但最终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前世她那么惨,可以怪所有人,但最该怪的是她自己,是她不够强,连保护自己,保护家人都做不到。这一世,她一定要变强,强大到可以碾压宫厚,到时候看谁敢伤害她!
宫厚的事,还有时间慢慢查,进阶,却是刻不容缓了。
潘金金立即运转灵力,内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情况,就是刚筑基后境界不稳的状态,丹田之内的星云颜色浅淡,范围也极小,而体内多处经脉都不够宽广,有些甚至还没有开辟出来。当然这是用潘金金两世的眼光来看,其实对于潘金金现在的这个年龄,能够筑基已经算是天才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些奇怪之处,她心疾之后,心脏多有不适,需用灵力滋养,但现在却完全没有以前的迹象,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响亮的很。难道方才是重生过来不适应的原因?想她精神都快错乱了,很有可能,无事就好。
既然无事,潘金金也不多想了。她天生是极为纯净的火系单灵根,集万般宠爱于一身,潘家各种修炼资源随便用,本来这种条件,就是闭着眼瞎修炼修为也不会低,但她上辈子竟连元婴都没结成……
潘金金心头一阵刺痛,立即闭目凝神,驱动灵力开始运行第一个大周天。
时间一点点过去,潘金金对外面发生的一切皆不知晓。当天,火凤门彩云仙子知道弟子白芯芷豢养了人人憎恶的恶虫噬血翅虫后,不容分说,立即以心怀叵测之名把白芯芷给逐出了门派;而在程静云解释过是误会以后,天玄宗率领程静云等弟子来参加寒梅大会的梦辰子勒令程静云务必向潘金金道歉赔罪,却被潘仁直接赶出了墨重山——道歉已经是便宜了她,她还苦着一张自以为如花似玉的脸,当他们这些老家伙都眼瞎,连这种卖可怜的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吗?别污了他家宝宝的眼。
什么,你说我持强凌弱欺侮后辈?我这么强不就是用来欺负弱小吗?后辈后辈不就是用来踩的吗?不服来打我呀!
潘金金不会知道他爹丰富多彩的内心,但笃定他爹会给她出头,沉心修炼,等完全吸收炼化那残余药力,又巩固了数个大周天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此时她丹田内星云颜色透着淡淡的红色,全身灵力充沛,不但完全巩固了境界,因为有上辈子的境界在,甚至有向中期转变的趋势。
不过不能着急,修行这件事欲速则不达,机缘更重要。现在她就有一个机缘需要先行把握住。上辈子临死前的一段时间,她偶然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火种,但由于时机不对她没来得及采走。那地方看起来至少上千年没人去过,如果她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还在,要是趁早采了,战胜宫厚不是没有希望。
要去采那火种必须做充分的准备,首先她得弄一件兵器。
潘金金走出静室,见西侧一间屋子门口立着两个婢女。她一走过去,那俩婢女就恭敬唤道“表小姐”,潘金金略微颔首,进了屋子,见屋子当中放着一张紫檀木大案,案上放着砚台、笔筒、花瓶之物,潘金金视线移向后方悬着淡绿色百花纱帐的卧榻,走过去拉开枕头,果然看见小小一只储物袋。
那天她之所以没带储物袋出现在梅林是因为临时起意想取些梅花来烹茶,去了又为景色所迷,不觉在梅林中睡了一觉,正是这个原因才叫她重生了。
要说这事儿她上辈子可没经历过,原来的那个她去哪了?但三千世界,处处玄奥,修行的目标是追求长生不死,修行的过程却是参悟这些玄机。总之,老天让她重生了,就是给了一次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潘金金拿了储物袋,向其内注入一缕灵力,便看见储物袋里几十间房子大小的地方里堆满了各种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普通修士难得一见或者买不起的东西,由于她那对宠女如魔的父母,在她这里就成了破烂。
潘金金仔细搜寻了一番,摇了摇头,东西虽多,但没几样对取那火种有帮助的。不过她家里还有一个九层玲珑塔,里面装着她爹收集的“宝贝”,去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得赶快回潘家。
潘金金转身出了门,问那俩丫头:“你们知道我爹和我娘去哪了吗?”
其中一人道:“今日是讲道时间,真人和仙子怕正在大殿讲道。”
潘金金掐指一算,离寒梅大会结束还有三天呢,她爹正在讲道的话,怕是也快结束了,不如她去看看,顺便听听自己老爹讲道。
潘金金欲走,发现前头说话的那丫头欲言又止,问:“怎么了?还有事?”
那丫头瞧着潘金金,眼里有点兴奋:“表小姐,那两个有眼无珠、冒犯您的女修,已经被真人处罚过了,一个被逐出了门派,一个被赶了出去。”
原来是这事儿,潘金金都快忘了。但既然听到了,又多问了两句,知道被逐出门派的是白芯芷,被赶出去的是程静云。她俩都还活着,少不了以后还跟宫厚搞到一起,她还是得留心。
潘金金出了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御剑往前殿赶去。墨重山范围极广,云家人口众多,一向又广收门徒,声势浩大,房屋也一片接着一片,恢弘庞大。但潘金金自幼得宠,常来云家走动,对云家一点也不陌生,所以纵然感觉中间隔了几百年,仍是顺利找到了那座用于讲道的金顶大殿。
远远的,潘金金停了下来。大殿内外都席地坐满了人,潘仁声若洪钟,从大殿传出来也清晰可辨,并不影响听讲,反倒是这种高阶修士讲道的机会很难得,即使不是同门同派,听听也颇为有益,故而有些人来晚了,就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正文 又遇上了
潘金金听了一会儿也找了个地方坐下, 前世她出嫁早, 哪有机会听潘仁这样严肃讲道?就是没出嫁前, 因为总是嫌弃潘仁唠叨, 反而不以为意, 错失良机。如今再来一次, 让她好好聆听一番父亲的教诲。
“……心若冰清, 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被父亲洪亮的声音包围,前世一幕幕浮现在潘金金面前, 却没有先前那么愤怒,悲怨,随着情绪的淡化, 体内的灵力开始不自觉地运行, 天、地、人,潘金金感受着世间的和畅、静宁、祥和渐渐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里。
直到潘仁声音消失, 潘金金才猛觉面前有几片黑影, 她睁开眼睛, 看见潘仁、圆罗还有一个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粗犷男修站在面前。
“爹, 姑夫……大表哥!”
那络腮胡子是她两千岁的大表哥云寒。
“宝宝, 乖。”云寒伸手在潘金金头上摸了摸, 又顺手递过来一个储物袋。
潘金金打开一看,满满一储物袋松子。
“因为这一袋松子,云寒把后山的松鼠全得罪了, 现在那些小东西见了云寒就拿松果砸他!”圆罗笑道。
墨重山出名的除了梅花还有松子, 尤其是后山那一块的松子,因为灵气浓郁得天独厚,滋味香浓醇厚,潘金金从小就特别爱吃。每次来,她这两千岁的大表哥都不忘给她一袋。
全家人都把她当小孩呢,拎着那袋松子,潘金金鼻头有些发酸。
“宝宝,你在这儿听你爹讲道呢。”圆罗打趣道,潘仁讲完,他陪潘仁出来,一眼就看见潘金金坐在树下。
潘仁之所以一直没说话,就是早就发现了,感觉很得意,他收三千弟子也比不上潘金金用心听他讲一回。
“是啊,爹。您讲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潘金金因为惦记着寻几件趁手兵器脱口而出。
“这么着急回家?”圆罗一脸受伤。
“是啊,宝宝,我娘还有几样东西想给你呢。”云寒也道。
听圆罗和云寒这么说,潘金金才发觉自己太着急了,忘了姑夫和表哥还在,她忙道:“姑夫,表哥,不是的,我是想回家找几件趁手的兵器。”
大家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多留些时间,潘金金就如实说了。
“你想要什么兵器?我这儿都有。”圆罗手一挥,当空就出现了十多件五光十色的刀剑,那听完道没来得及走的人眼都直了,这些无一不价值超过万枚上品灵石。
其实圆罗并未将他最好的拿出来,并不是舍不得给潘金金,只是潘金金刚刚筑基,还用不着那些,不过这些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爹,你那些也太沉了,拿着未免笨重。宝宝,你看这些你喜欢吗?”云寒见潘金金没有出现惊喜的神情以为她不喜欢,往腰里储物袋上一拍,他面前立即出现了一堆灵器,有女子发簪的样式,有戒指、项链、镜子、梳子、手帕。
怪齐全的,全是按照女子喜欢的样子炼制的灵器,她这个两千岁的大表哥本身就是个炼器师。
嗯……那一块红布是什么?潘金金在一堆灵器里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处。
见潘金金、潘仁和圆罗都盯着那块布,云寒后知后觉,一把抓过那块布塞进储物袋。
“咳,不好意思,那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肚兜,不能给你。”云寒道,自己都觉得这个谎话说的不高明。
真的是大表哥小时候穿过的吗?
潘金金:“表哥,你脸红啦。”
云寒:……
“爹,姑夫,我是想自己试着炼制几件灵器,不想要太好的。要是爹和姑夫你们还有事,那我等着大会结束了再走。”潘金金打趣完云寒就立即转移话题,这会儿功夫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她虽然很急,但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了。
“这样啊,云寒,你带宝宝去一趟朱雀楼,那上面有些没什么用处的灵器。宝宝你随便挑,有看上的都拿走。”潘金金在圆罗眼里还是小孩儿心性,他也没多想,只是突然想到自家也有个破烂仓库,那就让云寒带着她挑去。
潘金金一想云家传承数万年,不比潘家差,说不定能遇到她想要的东西,当即道:“谢谢姑夫。”
“跟我客气什么!”圆罗也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团子上摸了摸,小姑娘白白的,软软的,两只眼睛乌溜溜的,就跟某种小动物似的。
潘金金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梳的是两个团子头,肯定是她娘,怪不得……算了,不管多大在她爹和她姑夫面前还是小孩儿,没错。
“宝宝走吧。”云寒放出飞剑招呼潘金金。
潘金金上了飞剑,一面磕着松子一面回想前世的云寒。
她这位大表哥醉心炼器,修为上就不怎么用心,后来云家受潘家拖累衰败的时候,大表哥还收留过她。
那时候大表哥为了重振云家,答应了一门亲事,那家也是看上了大表哥会炼器,但那家姑娘知道大表哥收留她后,就勒令大表哥赶走她。大表哥却不愿意,宁愿放弃那门亲事。
后来她知道后就悄悄走了,再后来她就不知道大表哥的结局了。但大表哥对她的这份恩情她一直记着。
原来她以为大表哥是个只知道炼器的木头人,现在看来大表哥心里似乎有人。要是真有,她一定帮他达成心愿,避开上辈子那姑娘。
潘金金打定了主意,却不去问云寒,因为她较云寒小了两千多岁,云寒一个零头比她还大,这么贸然问不妥。但云寒生活简单,素来有迹可循,只要找到伺候云寒生活的下人多加询问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到时候再说不迟。
云寒御剑,他素来话少,虽然心里喜爱这个小不点,但热络了两句后就不知道谈什么了。而潘金金却浑若不觉地站在他旁边磕松子,一动一静倒也默契,不显生分。
本来从论道的金光殿到后山的麒麟楼,云寒“嗖”一下就能到的,但因为载了潘金金,这十几岁的小表妹在云寒眼里就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他不觉放慢了速度。行到翠雨峰上面,云寒突然看见下面一群人追着一个人在跑。
飞剑在半空一停,潘金金也看见了,跑在前头,被追的那个,那逃跑的姿势,化成灰她也认识,不是宫厚吗?
又遇见他了!
这小子初期修为不高,受了不少欺负,现在欺负他的人后来都会被他打脸。看他跑的那狼狈样,十有八、九是装的。潘金金正待叫云寒不要理会,云寒已经驱使飞剑下落了。
“大表哥,别!”潘金金情急之下叫了一句。
“怎么了?”云寒是看见后面追的人都是云家的,前头那个却不是云家人,墨重山现在正在召开寒梅大会,万一惹出来什么事不太好,所以要下去看看,但潘金金一叫,云寒就停下了。
……
翠雨峰竹林前面,宫厚一面跑一面留意着上头的动静。那日潘金金抱着他的腿说出那些话,当时他的感觉不亚于飞升失败被雷劈成碎片。潘金金送他一顶绿帽子也好,作为妻子从来没有履行过义务也好,最让他触动的却是潘金金竟然说出了她错了,她对不起他,求他原谅这样的话。上一辈子,她那一嘴牙可跟陨铁打造似的,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他也从来没管过她。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既然知道了他飞升失败的原因是没有跟她圆房,那这辈子怎么都得把房给圆了。
别的不说了,宫厚觉得就人品这方面他还是算得上出类拔萃的,比如上辈子,那么一顶绿帽子,他也没有为难过她吧。这辈子既然要圆房,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成亲。想到这里,宫厚自己都佩服自己。他要吞下去的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啊,是个男人都不能忍,但不圆房=心魔=再次失败=死。要想活下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好在这辈子潘金金还没跟那个西门长青鬼混,成了亲后他看紧一点,他到哪就把她带到哪,量也无事。
那么,问题来了。潘金金可是重生的,虽然后来她说是做噩梦,但宫厚半只耳朵也不信。那么,问题的难度就加大了。重生的潘金金还愿意嫁给他吗?
要说,宫厚不该有这样的担心,毕竟他上辈子没对潘金金做什么,是潘金金给他戴绿帽子,而且潘金金也痛哭流涕地承认了,认错了。现在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她理当珍惜。但当时,看着潘金金缩在星罗仙子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的背影,宫厚莫名的升起一股直觉,他觉得潘金金好像看都不想看见他。
但不管如何,这辈子他不能再失败了,他必须跟她圆房,把房圆了他才能消除心魔飞升,圆房!
正文 断他机缘!
宫厚思来想去, 决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
前世在寒梅大会上, 就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潘金金撞见他被一群人欺负, 出手教训了那些人, 救了他。她要是真心愧疚, 还想跟他重新开始, 一定会再度救他的。所以宫厚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就守在翠雨峰下,等着竹林里那条快要进阶的一阶胭脂兽准备吞食那株正巧成熟的赤阳果以求进阶时,一把抢了那赤阳果就跑, 果然引得胭脂兽大怒,被云家的守山弟子发现,追着要讨要赤阳果。
他逃到翠雨峰山前, 和前世一样, 看见潘金金在御剑飞来。
潘金金,快下来呀!宫厚悄悄翻眼窥视上头, 见那飞剑有降落之势心头一喜, 正待扑倒等着潘金金一剑挥来阻住那些追来的人, 忽见那柄飞剑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又上去了。
嗯???
过不多大一会儿, 便有个五大三粗, 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直接从飞剑上御空落了下来。宫厚听他叽哩哇啦说了一阵, 接着手一甩,一道白光飞入他怀里,把那赤阳果夺了去, 然后又叽哩哇啦地说了一堆念他不知情、初犯, 告知他师父什么的云云,足尖一点,重新上了飞剑,一大帮人就散了。
飞剑“嗖”地一下钻入白云,拉出一道长长的线,一会儿连痕迹都没了。
宫厚望着天空发呆:“小黑,你说她这什么意思?”
碧绿小马从宫厚怀里小心地探出头,宫厚通常不许它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小马四处打探了一番,发现翠雨峰前只剩宫厚孤零零的一个了:“我猜……也许是你的胸毛太过浓密,又没有一根是绿色的……”
每次把它捂在怀里不给它草吃啊啊啊。
“绿”字说出来,刚伸出去的马头就被一只手残暴地按了回去。
“小黑,你知道吗?虽然我现在修为不高,但我知道两百种方法可以把独角兽的角给削掉,把它的翅膀给拧掉。”宫厚平静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老、老大,您不是说威胁别人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吗?”小马在宫厚怀里发出模糊却很紧张的声音。
“我是说过,我说的威胁人,再说我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吗?”
小黑:……这才是他主人的真面目!
“我不信,一定是刚才那络腮胡子捣的鬼!”宫厚咬了半天牙得出一个结论,虽然知道那络腮胡子是潘金金的表哥,两人年龄相差两千多岁,但表哥表妹,听起来就不正经,他就没有表妹。
比起自己还没到苏醒时间就被挖了出来,小黑现在更同情被宫厚瞄上的那位姑娘,不过为了不永久性地关禁闭啃黑草,小黑积极献策。
“老大,其实我觉得如果您把您的胸毛挪到下巴上,肯定能打败那络腮胡子。”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小马被宫厚夹在咯吱窝里,跟着他一起向墨重山西山去了。
西山景致没有前头万亩梅林令人震撼,但山峰俊秀,奇花异草,水流潺潺也十分赏心悦目。宫厚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一处巨大的天然温泉。但快到温泉旁边时他又停下了。
前世,其实潘金金一共救过他三次,最后一次就在这温泉池里,他再度被人盯上欺负,其实他根本没把那些蠢货放在眼里,但每次她都正巧出现,正义凛然地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白嫩嫩的腮帮子气呼呼地鼓着,最离奇的是,她救了他三次到最后还完全不记得他,是他费尽心机才娶到她。想到她的模样,宫厚自己也没发觉自己笑了。不过,既然刚才她避过了他,那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到这里来了,他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用。
宫厚伸指略一掐算,此时距离上辈子他得那机缘很近了,不如先去取了机缘再说。
说走就走,宫厚往后瞄了一眼,见四处无人,便御剑沿着墨重山西侧飞了一段,飞到一处山谷,猛地朝左一拐,钻进去向后山方向去了。
他身影刚刚消失,潘金金便自一片树林里飞了出来,眼睛盯着宫厚离去的方向。
刚才云寒要载她下去看看,被她巧言拒绝,只留在上方观看。等云寒处理完,俩人离开后,她找了个借口让云寒先回去,自己去麒麟楼,然后穿了一件她娘给她的隐身披风过来追踪宫厚。
因为她总觉得不会那么巧遇见宫厚,最主要的是她太清楚宫厚最喜欢扮猪吃虎了——隐藏修为,凡是小看他的人最终都会被他打脸。
她根本不相信他会被人追着打,如果有人追着打他,那肯定是他故意引诱别人那么干,所以出现这一幕肯定是有原因的。
潘金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过来看看。宫厚不会是重生的吧?他要是重生的,知道她给他戴过绿帽子,会不会一开始就弄死她?
潘金金穿着隐身披风小心窥视,她这件隐身披风是星罗仙子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五阶上品灵器,就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轻易也察觉不出她的存在,她看见宫厚走走停停像在找什么东西,突然就御剑走了,走到山谷边缘忽地拐弯跑了。
潘金金疑惑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条山谷往里走遍布松林,就是云寒给她采松子的地方,那里有很多松鼠,也有一些二阶以内的妖兽,但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但宫厚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样子……
潘金金忽然记起上辈子他那“气运之子”的称号。这个人总是有别人没有的好运气,他是有一头独角兽,可独角兽除了好看一点,战斗力远远比不上那些上古凶兽,只能算个稀罕的吉祥物。
他刚才看起来是在找什么,难道他真身怀异宝,还跟气运有关?
以前就有这种传闻,那时候宫厚才刚刚出头,还不怎么声名显赫,他俩也正好着,她曾经问过宫厚,宫厚却笑而不语,只是拿出来许多稀罕玩意给她。
其实那时候她就该怀疑,凭他区区一个天玄宗内门弟子,哪有那样的财力购买那么多贵重物品。而在两人相识之初,也没见他送过她什么贵重东西。所以他要是真得了什么宝贝,就应该在这段时间到和她成亲之间。难不成这宝贝是在墨重山得到的?
潘金金感觉自己心尖颤了一下,倒不是动了夺宝之心,只是如果这宝贝是墨重山的,宫厚凭什么占为已有?再则,如果宫厚是靠这件宝物才有日后那种成就,那她拿走宝物,他岂不是没法成为一方霸主,更不会有成群后、宫,她自然也不会被他的后、宫们气死了。一切都能完美解决。
对,她要断了他的机缘!潘金金觉得手心都热了,她回来的时候想的是远远偷窥宫厚就可以了,一定不要跟他距离过近,千万要保持警惕,要是宫厚走了,一定不要去追。但这会儿全都忘了,足下灵剑一驱,火速朝山谷深处追去了。
一眨眼行了十几里地,见前头松林越来越密,潘金金一拍脑袋记起件事,再往前去就是墨重山后山了,那是云家先祖埋骨之地。联想到宝贝,潘金金毛骨悚然地想到难道宫厚是去盗墓去了?
潘金金已经能看到前头一个小点。有一件事潘金金料的很准,就是宫厚现在穷的很,用的飞剑不过是二阶下品灵器,哪比得上潘金金用的三阶上品飞剑,所以被潘金金给追上了。
潘金金看着他是朝云家墓地去的,越看觉得他越是想挖人家祖坟,偷人家的陪葬品。一想到前世他送她的玩意都是从墓里挖出来的,潘金金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发誓要盯紧了他,只要他动手,她马上传讯给她爹,打死他!
宫厚见身后无人拐过弯后就把飞剑驱动到极速向云家墓地奔去,他神识大开,时刻留意着四周,但苦于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加上隐藏的实力,也顶多等同筑基后期,所以根本没发现穿着五阶隐身披风的潘金金跟在后面。
不过他还有一头刚刚从腋窝里放出来的小马。小黑埋头在宫厚胸前嗅了嗅,确定闻到了不一样的味儿,“咴”的一声传音宫厚。
“你确定?”宫厚没闻到小黑说的那种香香的味儿,不过听小黑的描叙,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潘金金。
“当然,你以为我的鼻子是狗鼻子。”小黑叫道,它的鼻子可比狗鼻子灵多了。
小黑的本领他是知道的,宫厚没有回头,看见前头有片高大的竹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稍稍放慢了速度,先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东西,快到竹林时悄悄撒了下去,然后猛地加快速度冲过竹林,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没驾驭好飞剑,还差点撞到了竹子上,惹得竹林一阵摇摆。
潘金金立即放慢了速度,那宫厚奸诈无比,不会是发现了她吧?她小心观察,看见宫厚出现在竹林前面时才连忙加速去追,飞到宫厚前头差点撞上的地方,猛地看到一道亮线悬在半空,她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急忙停下,因为速度太快,差点带着飞剑一块翻个跟头,幸好收住了,惊魂未定地落在地上,一抬眼,却看见那宫厚朝这边飞了回来。
正文 再挖个坑
潘金金脸色发白, 立即逃进竹林深处, 她身上这件隐身披风可保她不被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发现, 难道那宫厚现在已经结婴了吗?
宫厚已经逼近, 她再逃怕更会引起他注意, 潘金金屏气凝神, 佯装自己是块石头一动不动。
此时, 宫厚已经飞至那亮线处,居高临下地望了一眼,立即瞧见地面上他先前撒下的那层黄土上有几双浅浅的脚印, 比他的巴掌略大一点点。
宫厚往腰间储物袋上一拍,飞出一柄灵剑,两下把那一片一人多粗的竹子削的乱七八糟, 地上的黄土和脚印完全消失, 然后就走了。
潘金金一直看着,她虽放了心, 却更加疑惑起来, 见他仍是往云家祖坟而去, 咬了咬牙继续跟上。
“老大, 那姑娘还跟在后面。”此时, 小黑暗中传音宫厚。
“嗯……”宫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脑中却浮现了潘金金那双白嫩嫩的脚丫子,脱了鞋,就跟刚剥了皮的菱角一样脆生生的, 让人想……宫厚下腹猛地一烫, 那感觉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颤。
小黑在他怀里,立即察觉到了:“老大,你怎么了?”
宫厚眼垂着,掩盖了眸子里的黑暗,他前世位列巅峰,想勾引他的人不分男女,多如过江之鲫,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但无论怎样他都能心若磐石,今天,潘金金还没做什么,只是他想,就产生了这样的悸动,果真是修为太低了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淡淡地回小黑:“没什么。”
“老大,要是她一直跟着,就会发现你的目的地了。”小黑提醒道。
宫厚有些走神,那日潘金金定也起了疑心,她一直跟着他,就说明她还不确定他是不是重生的。他重生了,她也重生了,既然他要跟她圆房,何不跟她说个明白?终究是她欠他的,只要她这辈子对他从一而终,他可以原谅她。
“就让她跟着吧。”到了地方,他就跟她挑明。
“老大,不可!你忘了她当初想害你吗?”小黑紧张道,它觉得宫厚在这件事上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冷静和缜密,当初潘金金一见宫厚可是想捏爆他的蛋蛋,咳咳,出于维护宫厚的男性尊严,小黑并没有直言。
不用小黑提醒,宫厚也没忘。他有些不明白,一切都是潘金金咎由自取,她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不过他对付这种人很有经验,宫厚道:“我有一计,一会儿我们把她捉住,就不怕她捣乱了。”
“好,但她好像用了隐身类的法宝,以老大你目前的修为怕是捉不住她。”小黑提醒宫厚。
宫厚抬眼向前望去,前面是墨重山后山,出了后山就不是云家的范围了,只要把她诱入墨重山深处,到时候肯定有法子能捉住她。
“这个边走边说,我算着时间快到了,咱们先离开云家,小黑,你助我一臂之力!”
“好嘞~咴——”
小黑嘶鸣一声,从宫厚怀里跳出,身形瞬间放大成一匹两丈高、头上有根独角的雪白大马,宫厚翻身骑上,速度登时快了数倍。
这是小黑还未生出翅膀,它要是长了翅膀,七阶飞行灵器也追不上它。
潘金金跟在后面,见他猛地骑上独角兽,知道他想甩掉后面的人,连忙换了一柄更高阶的飞剑,两手各抓了一把灵石驱动飞剑去追。
一个刹那过后,她发现宫厚越过了云家墓地,穿出了墨重山后山,往墨重山深处去了。
他不是盗墓的?从这里往西就进入墨重山深处了,那里面毒蛇猛兽层出不穷,以她的修为贸然进去很危险。
潘金金正在想着,忽然看见宫厚速度慢了下来,沿着山脊慢慢寻找什么似的。
要是在这边缘也能跟着去看看,潘金金不觉跟了上去。
就这样,宫厚时快时慢,潘金金不觉跟出几百里,连回去都困难了,索性咬牙跟到底,非得看看他在找什么。
“老大,一切如你所料。”小黑一面跑一面传音宫厚。
“嗯。”宫厚虽然没有回头,神识却时刻留着后头,两辈子了,还是那个牛脾气,一点都不长进。
“老大,前面好像有水,我嗅到水的味道了。”小黑道。
宫厚环顾四周,发现山脉走向渐与前世重合,知道快到地方了,对小黑道:“你慢些,咱们先捉了她来。”
两侧是山,前方又有一座山包阻住去路,三座山夹在一起构成了个壶底似的山谷,宫厚见状指挥小黑落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片王莲叶子铺在草地上。
修真界的王莲由于得灵气滋养,一片叶子足有房屋那么大,铺在地上就像圆形的地毯,很漂亮。
见宫厚在那王莲叶子上布阵,小黑不禁问道:“老大,你确定她会落在这叶子上?”正常人在草地上看见这么大一片叶子不该怀疑是陷阱吗?就算不怀疑,也不会一脚踩上来。
宫厚笑笑:“这你就不知道了,你那位主……她从小娇生惯养,挑剔的很,但凡脏一点都不肯坐下,我这片叶子那么干净,她肯定会选择落在这里。”
说完,宫厚便感觉潘金金近了,他一把抓住变小的小黑塞进怀里,足尖一点就消失了。
潘金金追到这里,远远看见宫厚落下了,因为地形特殊,不敢靠的太近,只在谷口偷看,还没看个仔细,那宫厚就一摇身子消失了。
难道他从这进了什么秘境,去找宝物去了?
潘金金立即御剑飞了过来,到了宫厚消失的那地方,只看见地上有一片巨大的莲叶。
潘金金当即御剑下落,眼见就要如宫厚所料落在那叶子上,突然又飞了起来。
“老大,她又飞起来了。”藏在宫厚怀里的小黑向宫厚汇报,宫厚看不见潘金金,只有它可以嗅到潘金金身上的香味。
“别急。”宫厚极有耐心。
半空突然出现一柄通体火红的灵剑,对着地面上的莲叶就刺了下来。
“砰”的一声响,莲叶四分五裂。
“完了。”小黑道。
宫厚一动不动。
小黑说完没过多久,忽见一小片莲叶飞了起来,在空中左旋右旋,就像被人带着乱飞一样。
小黑眼睛亮了:“老大,你布的什么阵?”
“粘粘阵而已。”
宫厚打了呼哨:“小黑,上!”
潘金金一听那声呼哨就知道中计了,后悔死自己选了一片干净的莲叶落上,但粘在她脚上的这片莲叶怎么甩也甩不掉,撕掉边缘的,鞋底上还有。眼见那独角兽冲过来了,潘金金情急之下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符箓,想也没想就扔了出去。
顿时“轰轰轰”加上“劈里啪啦”的声音把整个山谷都震的嗡响不绝,中间还夹杂着独角兽的嘶嚎声中,在这些声音里潘金金脱下两只绣花鞋用力扔了出去,然后迅速逃逸。
逃到安全范围后她才有些忐忑,她要没记错的话,那一把符箓里可能有几张是高阶的,不会把宫厚给轰死了吧?
轰死倒没有,宫厚顶着一头乱发先把捡到的绣花鞋塞到储物袋里,然后才看向自己血迹斑斑的上身和黑一块白一块光溜溜的大腿,走到一旁装死的小黑身边,用脚趾头碰了碰它:“起来,你没死。”
幸亏他身上有件七阶防御法宝万莲珠,及时祭出护住了他跟小黑,要不可就完蛋了。
是他大意了,忘了以青焰真人和星罗仙子爱女狂魔的习性,必定会给潘金金很多防身宝贝。他上辈子这个老婆,不好搞啊。
“老大,答应我,以后不要让小黑冲在前面了好吗?”小黑见装死不成,只好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到宫厚脚边。
“唉,关键时候你还是得上。”宫厚摸了摸它的脑袋,想薅一把草奖励它的,发现四周早就成了巨坑,哪还有草。
“咚——”小黑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宫厚没理他,万幸储物袋还在,先从里面找出一套衣裳穿上,然后倒出一颗天香丹扔给小黑。
闻到天香丹的香味,小黑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了。
“走。”宫厚抱起小黑。
“去哪?噢,去找你上辈子那机缘。”得了机缘再收拾那潘金金也容易了。
“不是,再给她挖个坑。”
“……”
翻过一道山梁,一人一兽面前豁然开朗,只见晴空之下,四周小山静静环抱着一片碧绿色的湖泊,颜色之纯净,景色之悠远,令人遗忘所有烦恼。
“就是这了。”宫厚怔怔看了一会儿道。
前世他无意中闯入这墨重山深处,被一只凶兽逼坠湖中,无意中在湖底发现一座洞府,在那洞府里他不但得了师父的传承还得到了雷阳真决,这两样对他日后进阶都功不可没。重活一世,雷阳真决他自然还记得,但此时修为低下,他还需要师父的传承。再者,他也不希望别人进入师父的洞府,打扰师父的安宁。
故地重游,宫厚别有一番滋味。他先看了一会儿,然后御剑飞落湖边,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片王莲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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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不是吧?你还这么干?”又看见了王莲叶子, 小黑叫道。
“呵呵, 这次她看见王莲叶子肯定不会落在上面, 你围着王莲叶子给我挖一圈。”
小黑怀疑自己听错了, 宫厚这是把人家姑娘当什么了, 有那么蠢的吗?
“你不知道, 对付她就得用笨法子,聪明的法子反而不好用。快去挖吧。”
小黑马蹄动了动:“我挖可以,但她一会儿就来了, 看见怎么办?”
宫厚想了想,把王莲叶子收了起来,让小黑衔着:“这个好办, 你带到后边去挖, 我在前边吸引她的注意力。”
吸引潘金金的注意力?小黑环顾四周,在上头看着这湖不大, 但下到下边, 范围却极广。岸边生有不少草木, 草木和湖面上又笼罩着一层淡淡水气, 难以一眼望尽。
小黑遂点了点头, 衔着那片王莲叶子飞快地跑了。
宫厚重新绾发, 然后盘膝坐下,他嗅不到潘金金的气味,却能感觉到她就在远处某个角落里偷偷地窥视他。
“小黑, 找到地方了吗?挖深一些, 一会儿我传你布无影阵。”宫厚传音小黑,这无影阵,可是他的独家阵法,布阵者的修为对阵法效果影响甚微,只要布阵成功,就是元婴期高手也得困上一段时间,对付潘金金再合适不过了。
抓到她就离圆房不远了,宫厚心想。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从前方百米处的树后传来。宫厚虽然看不见潘金金,神识却一直开着,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这一声虽微,却清晰地落到他耳朵里。
潘金金肯定用了隐身类的法衣,这类法衣可以隐匿气息让人看不到,但它毕竟是存在的,所以当人穿着它走过有障碍物的地方,比如树丛时,碰到树枝枯草是一定会发出声音的。
宫厚就听到了“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已经极低了,和风声混在一起,很难注意到,要不是他笃定潘金金在偷窥,肯定发现不了。
他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正在以湖面为中心向左移动。不好,小黑就是往左去了,现在陷阱还没挖好,让她发现就不好了。他得干点什么吸引住她。
宫厚站了起来,“刷”的一下脱掉了外袍。
潘金金脚下又“啪”的一声,这次是被宫厚吓的,她忙一动不动,盯着宫厚的眼睛却越睁越大,那厮好端端的脱衣服干什么?
外袍到了手上,宫厚也楞了一下,他脱衣裳干什么?对,是为了吸引潘金金的注意力,情急之下就把衣服脱了。
有用吗?好像没有动静了,说不定她在偷看。
不对,又有沙沙声。
宫厚伸手把带钩给解开了。
沙沙声停止了。
她在看。
潘金金本来是觉得这个位置不安全,她想找一个更安全的位置,但是她一动,宫厚就脱衣裳。她本来不想看的,“哗”的一下,宫厚就露出了一个黑一块白一块,跟花猫皮似的膀子。
???
宫厚那膀子怎么会是黑白色呢?这要从前头他被潘金金的符箓轰炸说起,当时几乎把他轰的不剩寸缕,身上自然也焦黑一片,他急着遮羞就没顾上清洗,甚至连清净决也给忘了,随便就抓了衣裳穿上。这会儿一脱下来,他自己也楞了一下,眼里奇异的光芒沉浮了几次后,索性把衣服都脱了,只留一条单裤,慢慢走入湖中。
原来这厮是想洗澡……那他没空来抓她了,不知为何,潘金金慢慢地在草丛里蹲了下去。
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后背上,宫厚撩起水洒在肩上。他原是情急之下的举动,后来感觉到潘金金停了下来,不知怎的记起件事,她那奸夫,西门长青,论脸、论身高、论身材有哪一点能比得上他?她是怎么看上西门长青而不选他的?而那时他们已经成亲,她眼瞎了不是?就让她好好看看谁更好!
被一股奇异情绪支配着宫厚把衣裳全脱了,脱完才感觉不对,幸好身后有湖,那就洗个澡吧。
潘金金蹲在草丛里,看着湖水洗去宫厚身上的污垢,露出宽宽的肩膀,白玉一样的肌肤。不能用“肌肤”这个词来形容他。修真界最不乏俊男美女,因为常年闭关修炼,多是颜色雪白,可宫厚这白,跟能反光似的,站在水里,倒影都亮晶晶的。通常白,就感觉弱一些,但他肩上鼓鼓的腱子肉,胸上鼓鼓的腱子肉,小腹上鼓鼓的腱子肉,每一处都在提醒他一点也不弱。但是他那些腱子肉又不凸,不吓人,线条滑而不柔,弹而不硬,那瓷实感、密实感看都能看出来,宽肩瘦腰窄臀,完美的倒三角,一看就是经过多次刻苦锤炼肉身才形成的。他站在水里,就像偶然坠落凡间的天神。
潘金金眼直了。
当水珠从他肩上滑落,顺着脊背下滑时,她的视线不由追随那粒水珠下坠,正看得难分难舍时,她突然看到了一簇阴影。
这厮洗澡腿里还夹个什么玩意?潘金金心想。看见水波飘荡,才后知后觉发现那阴影就在宫厚腿间,潘金金胃里突如其来一阵恶心,她死命捂住了自己的嘴,脸色煞白。
她竟然被这种|马迷了神志?种|马啊种|马,总是有一些资本的,但这种千人睡万人枕的,她嫌脏!
再看烂眼,走走走。
潘金金立即要走,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拍水声,她抬头一看,那宫厚已经披上了外衫,赤足踏波,朝着湖对面奔去了。
有情况!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潘金金御剑要追,记起宫厚狡诈多变,不敢跟着从湖面上过,悄悄绕着湖边追了过去。
宫厚奔到小黑面前,见小黑冲他点头,手一伸接了小黑,隐匿起来。
他前世差半步飞升,就算失了修为,现在会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潘金金面前隐匿起来小菜一碟。
潘金金追着追着眼一花就不见了宫厚,不觉茫然,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段,忽见前头湖岸上铺着一片巨大的王莲叶子。
潘金金顿时七窍生烟。她没有过去,停在半空心道:宫厚啊宫厚,你也把我想的太蠢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现在最理智的行为是离开这里,潘金金转身要走,忽然想到:宫厚明明知道她不会上当,却仍弄了同样的圈套,他是算着她是不会理会这王莲叶子,莫非这王莲叶子底下有什么东西?
不不,说不定这还是圈套,他故意引起她的好奇,等着她自投罗网。
不不不,他算着她能算到这一层,打死也不碰这王莲叶子,这底下肯定和他的去向有关。
……
一刻过去了,潘金金被这两种想法折磨的头晕脑胀,连脚下灵剑也在不停地轻颤,却还没拿出个主意。不过幸好有隐身披风,外面是看不到她的。
但小黑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香味一阵一阵的,悄声对宫厚道:“老大,那姑娘可能在犹豫。”
要的就是她纠结难耐,宫厚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别急。”这句话更像是对他自己说,不着急,要相信他对她的了解。
时隔几千年,宫厚也没发现自己那么了解潘金金。
宫厚刚说完,就见当空出现一柄和先前一样红彤彤的灵剑。赤炎剑,这正是潘金金的剑。不过这次剑身燃烧着赤红的火焰,显然潘金金在全力一击。
“砰——”的一声巨响,地上的莲叶却丝毫无损,而赤炎剑却钉在了地上,任她怎么召唤都飞不回来了。
“赤炎,回来!”潘金金唤道,但回应她的只有嗡嗡剑响。
潘金金四顾,湖面风平浪静,丝毫不见宫厚踪迹,她总不能丢了赤炎剑在这里,宫厚认得她这剑。
潘金金深吸一口气,先摸出一颗灵石打在地上,很好,没有发现有什么陷阱和阵法。
要知道虽然她跟宫厚有过一段,但包括后面,她也没有跟宫厚直接杠过。她对他的手段都是侧面了解,但她笃定他本人更加狡诈阴险,刚才不就中计了吗?现在再小心也不为过。
灵石虽然好端端的在地上,潘金金落地的时候还是先落下一只脚尖,感觉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双脚站在了地面上。
赤炎剑距离她有一丈多远,那王莲叶子太大了。潘金金注意力还是在王莲叶子上,她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条披帛来,伸手一抛缠住了赤炎剑的剑柄,然后借助披帛向外拉赤炎剑。
“……九、八、七、六、五……”小黑开始倒计时,宫厚那无影阵不是立时起效,而是需要潘金金这么折腾几下才开始运转。
赤炎剑好像动了一点,潘金金又加大了力气,赤炎剑又不动了,她不由抬脚向下重重一跺……
“轰——”的一声巨响,潘金金身子被一股力量拉着下坠,尘飞土扬之际,她听见了一声嘹亮的“咴~”
宫厚,你个王八羔子,我入你先人!
正文 影子
见捉到了潘金金, 宫厚大喜, 忙带着小黑从湖里钻出来, 原来先前他闭气藏在水底了。
宫厚藏身之处距离那王莲叶子约有三四十丈, 他从湖里跃出就看见王莲叶子那块已经沉下去成了一个窟窿, 他一息间掠近了一半距离, 忽然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
宫厚停住。只听轰隆巨响, 有如山崩,无需抬眼他便看见远处那一圈小山正在剧烈晃动,足下水声滔天, 却像倾泻而下,带着腥味的水滴溅到宫厚面颊上,他低头一看, 整个湖面在这一息间形成了一个直径百余丈的巨大旋涡, 正向他,还有困住潘金金的那个陷阱疯狂扩展。
“宝宝——”宫厚大叫了一声。
宫厚既没有时间品味这个几千年都没有叫出过的小名, 也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会出现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情形, 因为一股庞大到山摇地动的吸力从旋涡中心传来, 卷住水面上的一切, 卷住小黑, 卷住他, 把一切都拉入了水中。
……
“咳、咳咳……”不知过了多久,潘金金猛地被憋醒,一股水被她用力从鼻孔里喷出来才算好受了些, 她翻身坐了起来, 发现自己坐在一扇石门前,石门前面杂草丛,而不远处是一片湖水。
这是哪?宫厚把她弄到这儿干什么?
那厮阴狠毒辣,不知布的什么阵,除了土还有水,回忆起坠入此间之前的情形,潘金金想到,她此时并不知道宫厚的陷阱出了意外,只以为一切都是他捣的鬼。
潘金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了湿外,倒很干净,想来她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早就被涮干净了。
没看见宫厚,潘金金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捏了个诀把衣服弄干,然后看向那扇石门。
石门是开在山壁上的,山壁高有数十丈,上头能看见一片天空。
潘金金发觉自己灵力并未受到什么限制,当即唤出赤炎剑,“嗖”的一声向上飞去。
向上飞行么有多久,潘金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住,无法再上升一步,在她头顶之上,有一道透明结界把这里给封了起来。
潘金金沿着边界缓慢飞行,没有发现任何出口,只好又落回了石门前。
好个宫厚,竟然将她给软禁了起来。
那这石门内,应该是宫厚的秘密修行之地了。
赤炎剑和主人心意相通,剑身冒出火焰,剑尖直指石门。
潘金金想一剑捣毁了这石门,好在及时恢复了理智。那宫厚敢把她掳到这里,还未禁锢她的灵力,必是肯定她逃不出去。她如此冲动只会把他立即招来,还不如趁他还未出现好好寻寻,说不定能找出一线生机。
潘金金收了赤炎剑,仔细打量那石门,在石门右侧的山壁上发现了一块碗口大小跟别处不大相同的石头。那石头上长满了青苔,而别处山壁上虽然爬满了藤蔓,却是没有青苔的,所以那块石头才被潘金金注意到。
潘金金见那青苔长的甚为浓密,心道难道宫厚也很长时间没来过这里了?
她随手一挥,除掉石上青苔,不想在下面看到了一些古怪的图案——井字形延伸的格子和数字。
九宫格?
说起来潘金金前世曾偶然进入过一处“异世界”,这种名为“九宫格”的机关昊天界没有,在那“异世界”里却颇为常见,她曾习得破解之法,宫厚也去过?
不,不一定,但他敢把九宫格放在这里肯定是没想到她会破解之法。
潘金金大喜,立即按照破解之法将最后一个空格填上。她此时无笔,仅是以指做笔,在上面描摹。也就是最后一笔刚刚画出,便听见咔嚓嚓之音从石门上传来,同时有不少碎石、尘土从石门上坠落。
看来这石门的确很久没开启过,说不定后头有路可以逃出生天,潘金金不由燃起了希望。
但等碎石落完,石门打开,潘金金发现她想错了。里面光线昏暗,散发一股长期无人居住的霉味,正中摆着一张石桌并一个石凳,其他地方空荡荡的。
潘金金站在石桌旁,打量着着空无一物的石室,不觉失望。
腿边就是石凳,她想坐下,看到上面落满了灰尘时,本能挥袖一拂。不想灰尘荡起,潘金金被呛的后退,却眼尖地看见石桌上刻着什么。
原来那厚厚的灰尘掩盖住了下面的图案。九宫格,还是九宫格。
潘金金有些犹豫起来,她记起宫厚那两张王莲叶子,但思虑再三,还是如法炮制,因为既然是他掳她来的,她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想,刚刚填上,背后又开了一道石门。
还有一间石室!
有光从那石门后透出来,潘金金迈步过去,走到石门旁边停住了。
石室上方镶嵌着一颗碗口大小的夜明珠,照的整间石室亮如白昼。在夜明珠正下方,和外间一样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但在石桌和石凳上却七七八八散落着白骨,最为醒目的乃是石桌上的骷髅头。
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坐在这里死去。
潘金金手渐渐抖了起来,她并不是害怕,修真之人理应看淡生死,这些骷髅之物更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她突然想起至少在她没发现宫厚不是良配之前,她以为他对她是用心的,是个好人,直到后来他略有所成、膨胀自大,才没能经受住诱惑越来越表里不一,越来越虚伪。
但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天生的恶魔。可怜了这个被他囚禁至死的人,若不是还留有一个头骨,谁能知道她曾经存在过。
既然如此,那她就将这个人掩埋了吧。
潘金金升起一股同病相怜,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一件还是新的,没穿过的外衫,铺在地上,然后走到那石桌旁轻声道:“姑娘,失礼了,我这就让你入土为安。”
潘金金根本没见过那人,但凭宫厚前世后|宫的数量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个可怜的女人。说毕便伸手去捧住那骷髅头,准备将其放在外衫上。
就在手指触碰到骷髅头的一刹,过电一般的感觉从指间一直穿到脑干,伴随着的一声有如荒山龙吟似的沉重叹息,一片金色的光芒自她手中的骷髅头上发出,不但将潘金金定在原位,还有一道淡淡的人影化了出来。而原本捧在手上的骷髅头在瞬间化成粉末,自潘金金指间纷纷扬扬洒落,未及落地便消失不见。
威压滂湃浩荡,如大海连绵不绝,古朴浩渺令人窒息跪拜,幸亏潘金金有数百年心性,才能勉强保持面不改色。
那影子活物一般走动了几步,便停在潘金金对面的墙壁边缘,看起来就像背对潘金金而立,若不是潘金金亲眼看着他走动,他看起来就是印在墙上的一片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