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系列文《像我这种软弱女子》正在连载中   《不要耽误我发财》
  文/福英福英
  
  南兴地处岭南沿海, 即便到了十一月, 仍带着夏日的余温。
  
  清晨九点, 市中心车水马龙, 路边地铁站出口涌出一大群上班族, 身穿正装的人们步履匆匆。
  
  在黑白暗色的人流中, 一个身穿五彩缤纷宽大针织衫的年轻女子颇为显眼。她跟着人群, 顺利地混进了路边的一座商务大厦。
  
  半小时后,早高峰渐歇。那个穿花色开衫的俏丽女郎从楼梯间闪出,重新搭乘电梯, 到了地下停车库。
  
  正值上班时间,停车场里安安静静。
  
  习尽欢握紧了自己的手包,步出电梯间, 踩着高跟鞋在一排排停好的车辆中穿行。
  
  “哒、哒、哒——”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着水泥地板, 那声音也敲击着她的神经。
  
  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眯起猫儿似的一双眼左右张望, 凭借着直觉四处搜寻。
  
  远远的, 有车灯射过来, 接着就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 一辆车正朝她驶来。她吓了一跳, 连忙侧身避开, 车子堪堪从她身边驶过,绝尘而去。
  
  习尽欢连忙往回闪,“靠”了一声, “投胎啊赶这么快。”
  
  被这么一吓, 反倒放松下来,转身继续张望。
  
  她在找一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
  
  越往深处走去,停放的车子越少,停车场也越发空旷起来。她的高跟鞋走在地上,甚至产生了回音,这种场景有点像香港警匪片啊……
  
  习尽欢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在停车场里面绕了大半圈,她凭直觉走到一个电梯口,那里只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习尽欢走近,是一辆大众,她确认了一眼车牌,尾号OI3。
  
  就是这辆了!
  
  习尽欢深吸一口气,看着锃亮的车身冷笑。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躲她吗?现在看他往哪里躲。这钱她不要了,也要争口气回来!
  
  她打开随身包,从里面摸出一串钥匙,金属钥匙相互撞击叮咚作响。
  
  在空旷安静的停车场里有些刺耳。
  
  习尽欢柳眉倒竖,捏住钥匙,用尖锐的顶端用力划上车身,在四个车门上分别写道——
  “欠、债、还、钱!”
  
  这是她前未婚夫周远航……不,是劈腿还骗钱的人渣周远航的车。
  
  就在一个月前,习尽欢还喜滋滋地筹备和周远航的婚礼,双方家长已经见过了面,就等着两个人看好房子就定婚期。
  
  但她没想到,周远航早就背着她劈腿了!
  
  更可恶的是,他悄悄把她姨妈给他们买房子的十万块现钱拿去买了车,还拒不承认收到过她家的钱。
  
  习尽欢又惊又怒,当场报了警。没想到警察并不插手,反而因为没有证据劝她不如跟周远航和解。
  
  她当然拒绝。
  
  最最扎心的是,事后周远航大摇大摆地开着新车去了她的公司,接财务部经理陈静玲。
  
  习尽欢气得发抖,周远航的出轨对象竟然还是她的同事!
  
  一个月下来,她瘦了10斤,整个人小了一圈。
  
  年轻的时候,谁没爱过几个人渣?可习尽欢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么个极品人渣?
  
  她想起初见时干净单纯的大男孩,简直怀疑所有美好的记忆,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相恋三年啊,算她瞎了眼。
  
  周远航甚至又找到她,暗示想要跟她继续做“朋友”。
  
  习尽欢被恶心坏了,对他只有两个字:“还钱还钱还钱!”
  
  从此周远航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一思及此,习尽欢手上的力度又重了一分,恶狠狠地划下最后一笔。
  
  金属划过车声,发出难听的“吱——”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
  
  习尽欢被吓得一抖,钥匙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捡起,回头一看是一个身穿衬衫西裤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两步从电梯间跨出,冲到车前,绕着车疾步走了一圈,脸色大变,只见四个车门上都被人用尖锐物品划花了。
  
  习尽欢没想到被人撞见,抬腿就要走。
  
  “站住!”男人直起身,胀红着脸,指着她的手指直发抖,“这是你干的?”
  
  习尽欢到底是个小姑娘,做了坏事被人发现很是心虚。可她一想到周远航,不由地恶从胆边生:“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的车。”
  
  “怎么不是?!”中年男人怒吼。
  
  习尽欢傻眼。
  
  她看了看车又看了看陌生男人,有些慌神,“你认识周远航?同事?”
  
  中年男人没搭理她,摸出手机,对着她拍了一照片,快速拨通电话:“是我老张,快速派一辆车来,是,马上派,利总已经结束会议了。”他挂了电话又要报警。
  
  “等等等等,”习尽欢踩着高跟鞋矫健地绕过车头去拦他,“师傅误会!”
  
  “谁是你师傅!”中年男人拨开她。
  
  “南A**OI3,这是你的车?”习尽欢还是不怎么相信,这明明就是周远航才买的啊!
  
  “什么欧哎,”中年男人都要晕过去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013!”
  
  习尽欢有些近视,听他吼完连忙弯下腰看车牌。
  
  蓝色的车牌上,中间两个字符的确是数字,不像是字母。
  
  习尽欢气势一下子矮了半截。完了完了,好不容易干次坏事,竟然找错了人?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硬着头皮说:“抱歉师傅我划错车了,您看补漆要多少钱,我赔给您好吗?”习尽欢咬了咬牙,“5000块够不够?”
  
  中年男人见她知错就改,又肯负责任,原本气消了一些,可一听这赔偿数字,声音立马又扬了起来,“5000块?!你以为是谁家的破帕萨特吗?!”
  
  呃……虽然不破,看上去还挺新的,但确实就是帕萨特啊。
  
  老张又弯腰查看车身,一张脸气得通红,他指着习尽欢,怒气冲冲地朝她大步而来,“你这个人……”
  
  习尽欢虽然理亏,可见他情绪激动,连忙抬脚脱下一只高跟鞋防身:“喂喂,你干什么!别过来啊!”
  
  “你划了车还敢这么嚣张?!”
  
  “我会赔钱的……”习尽欢的气势弱了两分,见他凶神恶煞又反弹起来两分,“但是你别想动手!”
  
  “我动手?!”中年男人觉得被侮辱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动手?!”
  
  习尽欢单脚翘着那高跟鞋阻止他靠近,“冷静冷静,我们有话好好说嘛……”
  
  他们这僵持不下,旁边的电梯间传出一阵脚步声,两个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般从电梯间出来。
  
  中间那人很高,面色如玉,穿着深灰色的西装,是很正式的三件套。外套口袋里放着叠好的丝巾,敞开的外套里,背心上的米色扣子十分醒目。他里面穿着件白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铁灰色的领带,看上去衣冠楚楚,斯文矜贵。
  
  习尽欢听见动静回头,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穿西装的男人很常见,但穿三件套,还穿这样好看的男人就不常见了。那男人身材高大,气质沉稳,站在同样穿西装的一群人里,依然十分醒目。
  
  她忽然想到一个词,官仔骨骨。
  
  习尽欢抬眼,不小心撞进他的视线里。他戴着眼镜,可仍然一眼看进了她的心里。他的眼睛黝黑深邃,目光沉静,带着些许忧郁。
  
  利慎平似乎对她举动有一丝不解,目光在习尽欢脸上停留片刻,又慢慢向下,滑到她单脚站立的腿上。
  
  她原本站得稳稳的,被他看得有一丝羞赧,上身晃了两下没稳住,只好扔下鞋子,跳了一步上前,尴尬地伸脚穿上。
  
  中年男人见他们出来,立刻撇下习尽欢,上前对利慎平弯了弯腰,颤声说:“利总,出了一点小状况,公司已经派车来了,请您和泽少稍等。”
  
  看来是他的上司,习尽欢趁他们说话,悄悄端详那个“李总”。
  
  他的头发微长,梳得一丝不苟。白净的脸上,五官柔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上去非常斯文,带着一股书卷气。他侧过脸来,高挺的鼻梁在停车场发白的灯光下投出深色的阴影。
  
  利慎平抬手解开袖扣,偏头问:“怎么回事?”
  
  习尽欢之前只觉得他身材挺拔,气质沉稳矜贵,没想到他声音清润,带着磁性,也十分悦耳。
  
  中年男人连忙将事情的经过汇报了一番。
  
  习尽欢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又确实理亏,讪讪地小声插嘴说:“我答应了赔你5000块补漆的。”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5000块?”利慎平身旁穿藏青色西装的公子哥儿忽然发出一声轻笑,他转向刚才的中年男人,“老张?”
  
  “泽少,”老张受到指示,立刻回头,“这车200多万,你5000够什么?”
  
  习尽欢慌了,她十万块没要回来,还划花了人家200多万的车?
  
  “你们不要骗我,”她强装镇定,从手袋里摸出手机,“帕萨特什么时候卖到200万了?我马上查!”
  
  “等一下。”利慎泽踱步上前,一双带笑的眼睛上下打量她。
  
  习尽欢抱着手机,警惕地看盯着他。
  
  利慎泽笑了笑,语带戏谑:“你不如查下跟帕萨特很像的那个车叫什么,再看看那个多少钱。”
  
  什么意思……
  
  习尽欢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百度,很顺利查到了——
  
  “辉腾?!”她惊呼,连忙看了看车又看了看手机上的图片。
  
  习尽欢那双猫儿似的眼睛瞬间睁大,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上去非常惊讶。
  
  她表情转变得太快,看得利慎泽忍俊不禁,不由地细细打量她。
  
  是个俏丽的小姑娘。
  
  披肩的长发微卷,衬得她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五官立体精致,蜜色的肌肤光滑似缎,整个人有几分混血儿的感觉。
  
  利慎泽的视线往下,宽大的花色开衫里搭配了件灰色的背心连衣裙,修身的款式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连衣裙下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自家大哥,转过来对习尽欢吹了个口哨。
  
  习尽欢仍一脸被车价震惊住了的表情。
  
  “赔不起?”
  
  利慎泽单手插兜,扶在车框上的手指轻轻一敲,笑容玩味轻佻。
  
  “那你,肉偿吧。”
  
   正文 对她有意   肉偿?
  
  呸!
  
  习尽欢连忙交叠开衫, 捂住自己的胸口, 刚想开口骂他, 有人却快了一步出声制止, 沉沉的嗓音只有两个字。
  
  “阿泽。”
  
  习尽欢偏头一看, 说话的是那个“李总”。他面上波澜不兴, 单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众人中间, 仿佛鹤立鸡群。
  
  利慎泽毕竟是亲弟弟,自然听懂了利慎平的警告,于是收敛了几分。他冲习尽欢扬了扬下巴, 微笑着问:“我看气氛有点紧张,开个玩笑而已。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哪门子玩笑?
  
  习尽欢眉心微皱,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利慎泽游戏芳丛, 见惯了女人往他身上扑, 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不扑,还一副被冒犯非礼了的样子, 公子哥儿心里可有点不是滋味了。
  
  “别误会, ”他笑着解释, “毕竟车子被你划了, 我要知道你名字再看看身份证, 不为过吧?”
  
  这要求, 确实不为过。
  
  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报警啊……
  
  她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咬了咬唇。
  
  一旁的中年男人开口催促:“这位小姐,我们……”
  
  习尽欢没等他说完, 轻声打断:“我叫习尽欢, 学习的习,尽情欢乐的尽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会承担后果的。”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她的声音微微有些许发颤。可从小到大,习尽欢就是敢作敢当的性格。这件事情,是她不对,该负的责任,她不会逃避。
  
  利慎泽见她虽然看起来很害怕,还是勇于承担,倒有了几分好奇:“那你为什么划车?”
  
  “我以为是我前男友的车,”被问及原因,习尽欢坦然了一些,“他骗了我的钱去买车,我刚刚是认错了……非常抱歉。”
  
  难怪刻的是“欠债还钱”。
  
  “骗你的钱?”她看起来并不像有钱的样子。
  
  转念一想,利慎泽又觉得没问题了。正是因为没钱,被骗了才会铤而走险。
  
  习尽欢想起被周远航那个王八蛋骗了钱,眼下又要因为他破财,不免很是沮丧,沉默地点了点头。
  
  利慎泽“哦”了一声,上下打量她一眼,嘴角上扬,觉得有点意思。
  
  “所以你就要划车?”他歪了歪头,有一丝疑惑,“你这么厉害怎么会姓习呢?”
  
  习尽欢不懂,她厉不厉害跟姓习有什么关系?
  
  利慎泽眼角微眯:“你这么厉害应该姓刁才对嘛。”
  
  习尽欢:“……”
  
  见她一脸无语,利慎泽眯眼笑了起来。
  
  “阿泽。”沉默的利慎平听到这里,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许责备的意味。
  
  听到大哥的声音,利慎泽的表情多一丝讶异和玩味。
  
  “OK。”他耸了耸肩,退让到一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几步之外,利慎平定定地看着习尽欢。
  
  她只觉得他的眼眸仿佛一片沉静神秘的湖水,隔着薄薄的镜片,也透出让人安神信服的力量。
  
  习尽欢感激地冲他点了定头,收敛起乖张,弯腰道歉:“对不起先生,造成的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她抿了抿唇,看着他小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不要报警……”
  
  众人的目光又都看向利慎平,等着他下达指令。
  
  利慎平若有所思地打量习尽欢,沉默半晌。
  
  他不开口,旁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声。
  
  习尽欢以为他不肯答应,心里越来越沮丧,忽然听见他清润温和的嗓音缓缓响起。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她愣了下,呆呆地望着他。
  
  利慎平嘴角微扬,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老张,你陪习小姐处理一下。”
  
  习尽欢心里舒了一口气,扭着手袋的手指陡然放松。
  
  *** ***
  
  车上。
  
  训练有素的司机平稳地将车开出地下车库,阳光从车窗照进了宽敞的后排。
  
  真皮座椅细腻滑顺,利慎泽借势放低了身子,舒展开长腿。
  
  他朝低头看文件的利慎平飞了下眼,一双桃花眼里精光微闪:“我还以为大早上出来谈钱会很无聊,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里却颇有几分试探。
  
  大哥看起温文尔雅,骨子里却相当冷漠,怎么会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说话?
  
  他不信。
  
  一旁的利慎平像是没有听到,仍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利慎泽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不以为意,转向一旁看着车外的街景。
  
  直到利慎平审查完文件,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才沉声道:“今天是出来谈公事,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利氏集团。”温和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阿泽,你失礼了。”
  
  利慎泽一怔,车窗倒映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不屑:“利氏是你的责任,又不是我的。”
  
  过了几秒,他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大哥,不是我说你啊,你是当总裁,又不是当圣人,不要这么严肃嘛。”他饶有兴致,“我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很不错啊,要不要再考虑下?”
  
  利慎平侧眸,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似湖水,“你的提议?”
  
  “肉偿啊。”利慎泽毫无负担地吐出两个字。他眼睛毒得很,给了哥哥一个男人间的笑容,“33、23、33,身材不错。”
  
  利慎平抬手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语气颇为无奈:“我不是你。”
  
  “是我就好了!”利慎泽一脸不以为然,“是我怎么会三十出头还没女朋友?你看爷爷都急成什么样子了。”
  
  利慎平沉默。
  
  利慎泽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好大哥,你以为你还能等到真爱?”他看向车窗外,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南兴利氏的总裁,几时能有真爱了?”
  
  大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利慎平看了他一眼,只是语气平淡,就事论事:“一辆车而已,何必当众给人难堪。”
  
  “那你让老张去处理?”利慎泽有几分嗔怪,“一辆辉腾而已,还没你一只手表贵,何必让人家还钱?”
  
  他转过脸,干脆挑明:“大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对人家小姑娘感兴趣?”
  
  利慎平一顿,转头看向利慎泽。
  
  不戴眼镜的他,平白多了一股逼人的气势。
  
  利慎泽却不怕,亦微笑回视。
  
  利慎平眸光微敛,抬手重新架上眼镜。
  
  沉默片刻,开口语气淡然:“你想太多了。”
  
  “是吗?”利慎泽拖着尾调反问。
  
  他抬起手表,长指敲了敲黑色的表盘,笑得似一只小狐狸。
  
  “十秒钟,需要考虑这么久才否认吗?”
  
  *** ***
  
  习尽欢从大厦出来,觉得眼前一片黑。
  
  保险公司的人刚才到了现场来,初步核算4个车门的维修费用要15万。
  
  十、五、万!
  
  她抖着手查了银行余额,只有3万多,余额宝里还有1万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只有5万,这点钱离填窟窿还差得远。
  
  老张刚才听了她划车的原因,倒是有几分同情,又见她着实窘迫,便答应多给她一周的时间凑钱。
  
  老张说:“小姑娘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你是遇上了利总,要是换了别的人不知道要被讹多少钱。”
  
  习尽欢没想到老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内里却心地善良,更觉得羞愧,于是再三道谢。
  
  之前因为周远航的事情,她请了几天病假。现在她已经没心情休假了,下午就回了公司。
  
  大学毕业之后,习尽欢进了南兴一家知名的民营企业做人力资源。虽然她读书的时候成绩一般,但工作认真负责,颇受上司器重。
  
  现在十一月了,再坚持一个多月就要发年终奖了,不出意外她今年能有2万。
  
  可那也不够啊。
  
  她思来想去,准备申请预支一部分工资出来,解燃眉之急。谁知一去公司却被告知她已经被开除了!
  
  “开除?”习尽欢一惊。
  
  她的顶头上司杨经理坐在椅子上,说:“无故缺勤一周,公司的规定你比我清楚吧?”
  
  员工无故缺勤三天,老板就视作自动离职了。
  
  习尽欢连忙说:“杨经理,我之前请过病假的啊。”
  
  “病假?我怎么不知道?”杨经理从西裤兜里掏出帕子,揩了揩油光锃亮的头顶,眼神闪烁,“小习你不要乱说。”
  
  “周二上午9点,我给您打的电话。”习尽欢双眼一瞪,“需要我提供通话记录吗?”
  
  “你!”杨经理只好小声坦白,“尽欢啊,我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上头的意思。”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习尽欢脸色一白,瞬间明白是陈静玲要她走人。
  
  陈静玲不仅是财务部经理,还是老板的女儿。
  
  见她转过弯来,杨经理好心劝她:“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你申请劳动仲裁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挺喜欢这姑娘的,觉得做事麻利,可他有一大家子要养,自然不会为了她出头的,“你听我一句劝,在这耗着没什么意思,趁早另谋出路才是正道。”
  
  陈静玲跟周远航的事,整个人力资源部都知道。大家虽替她不值,可为了饭碗,也不敢得罪千金大小姐。
  
  习尽欢之前还算理性,觉得都是周远航的错,怪不到陈静玲头上去。哪晓得这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是少东家,就可以随便开除人了吗?
  
  杨经理回避着她的眼神,习尽欢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出来去收拾东西。
  
  办公室响起两声象征的敲门声,接着进来一个纤细的女声:“杨经理,你这个——”
  
  是陈静玲。
  
  她正翻看文件,抬眼看到习尽欢,细长的眉毛微拧。
  
  习尽欢看着她,努力克制心里的愤怒,淡淡地说:“陈经理你来得正好,我销病假回来上班听说自己被开除了。”
  
  “哦,这是人事上的事情。”陈静玲避重就轻,“有什么问题吗?”
  
  习尽欢说:“我在公司两年,无故被开,请问公司赔付的三个月工资是跟着这个月工资一起到账吗?”
  
  办公室的门开着,人资部的同事探头探脑地都在往这边看。
  
  “无故?”陈静玲,“我记得你是旷工吧。旷工三天视为自动离职,你身为HR,这项规定应该比我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请过并病假了。”
  
  陈静玲把文件一收,问:“病假?杨经理的考勤可不是这样说的。”她转头淡淡一笑,“是吧,杨经理?”
  
  “哎、哎。”杨经理一脸尴尬,可只能说,“是的。”
  
  陈静玲看着习尽欢,微笑道:“无故旷工被辞退,别说三个月赔付,连这个月工资你都拿不到。”
  
  习尽欢看着陈静玲耀武扬威的样子,真想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身侧的手死死地捏成拳头,她不怒反笑:“陈经理做事,还真是谨慎。”
  
  这句话里的意思,陈静玲自然听得懂,她说得不是工资,而是周远航。
  
  “当然,凡事都谨慎点比较好。”陈静玲挑了挑眉,索性挑明,“尽欢,没有你的话,我和远航也不会认识,说起来我们该谢谢你才对。可公是公私是私,你这种情况按公司规定确实是拿不到当月工资的。”
  
  谢谢她?
  
  真是第一次听见把劈腿和插足说得这样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习尽欢被恶心坏了,不想再浪费口舌,越过她走出办公室,“借过。”
  
  门外是格子间的办公室,无数同事见她出来,连忙假装做事。
  
  “习尽欢!”
  
  陈静玲踩着高跟鞋,踱步而出。
  
  习尽欢深吸一口气,转身,面无表情,“还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还缠着远航,我也不会做得这么绝。”陈静玲一脸无辜,“对了,我们快要结婚了,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正文 又见面啦   习尽欢目瞪口呆, 以为自己听错了。
  
  祝福他们?
  
  这种话她怎么说的出口啊!
  
  习尽欢气得脸色涨红, 握成拳的双手紧了又紧, 才没让自己失控。
  
  她看着陈静玲, 冷笑:“陈经理,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吃过屎的狗我是不会再要的。”
  
  “你!”陈静玲没想到她说出这种话, 纤细的长眉顿时拧在了一起。
  
  “至于祝福,我当然会祝福你们……”习尽欢顿了顿,盯住她, 一字一句地说,“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习尽欢!你不要太过分!”
  
  当着整个人力资源部的人被骂, 陈静玲气得扬手要扇她耳光。
  
  习尽欢忍无可忍,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放手!”陈静玲努力挣脱,可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哪有习尽欢力量大。
  
  开除她挑衅她, 现在还想打她, 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习尽欢用力握住她的手, 一把将人拉到眼前。
  
  她的双眸黑亮,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陈静玲看着她眼里的狠意, 心下一惊,声音就低了下去,“你先放开我。”
  
  周围的同事也围了上来, 站在一步之外劝着:“小习你冷静点。”
  
  习尽欢环视一圈, 视线最终落到陈静玲精致的脸上,低声警告。
  
  “你别给脸不要脸。”
  
  但很快有人钳制住她的手臂,把两个人分开。
  
  陈静玲抖了抖衣角,抬手指向大门,“你被开除了知道吗?立刻给我滚出去!立刻!”
  
  习尽欢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强忍下眼泪,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 ***
  
  城中,老民居区。
  
  陈旧的电梯剧烈地晃动两下,之后在6楼停稳。习尽欢习以为常地扶着墙角从中步出,回到自己租住的一室一厅。
  
  回到家里,习尽欢躺上自己的小床,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渣男没了就没了吧,这这下连工作没也了,她到哪里去凑剩下的十万块钱?
  
  “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臭手……”这么冲动去划车,这下好了。
  
  习尽欢丧气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可她没丧多久就想通了,人生本来就是有很多问题啊,没有这个也会有那个,只要努力扛下来,就肯定可以闯过去。
  
  她打开微信,屏蔽了公司的人,发了一条朋友圈。
  【各位老板,最近有兼职可以介绍吗?[微笑]】
  
  十万块嘛,一年工资,就当这年白干了!
  
  习尽欢翻身起来,抬手取下橡皮筋,把微卷的头发扎起来,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投简历。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习尽欢一看,是赵心蕾。
  
  “尽欢,你怎么要找兼职呀?”电话里传来软糯甜美的女声。
  
  习尽欢很郁闷:“别提了,我把人车划了,要赔一大笔钱。”
  
  “啊?”赵心蕾有些迷糊,“你怎么会划人家的车?”
  
  “我……”
  
  周远航出轨的事情,习尽欢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大学好友赵心蕾也没有,并不是觉得难以启齿,而是内心非常受伤,想要尽快忘记这件事。
  
  可这事迟早要公布的。她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赵心蕾是典型的傻白甜富家女,果然非常能抓重点:“你说什么?周远航出轨了?!”
  
  “嗯,为了少奋斗三十年。”隔了一个月,习尽欢对这件事已经平淡下来了,“是我老板的女儿。”
  
  “太可恶了,明天我就叫我爸爸把存在他那里的钱取回来!”周远航进了南兴银行两年,已经是一名小主管了。他每年的存款指标,赵心蕾看在习尽欢的面子上都帮了不少忙。
  
  她笨拙地安慰好友:“尽欢我跟你说,周远航那种人早分早对,你千万别伤心!你当我马后炮吧,他那个人心思深沉,你跟他根本就不合适。”
  
  习尽欢再开朗,遇到这些事也很是难过,她自嘲地笑了笑,“还好是在结婚之前发现了。”
  
  “是啊,只好当是破财消灾了。”赵心蕾问,“你要赔多少钱呀?”
  
  “十五万。”习尽欢有气无力,真的很肉痛,“下周就得还。”
  
  “那你还做什么兼职啊!什么兼职能这么快赚十五万!”赵心蕾说,“别傻了,我先借你点儿,应付过去再说。”
  
  “算……”
  
  “算什么啊算,被人报警了你还是要赔钱,多划不来。”赵心蕾难得替她拿了主意,“就这么说定了。”
  
  *** ***
  
  赵心蕾在杂志社工作,时间自由,第二天就陪习尽欢去赔了钱。
  
  一见面,赵心蕾吓了一跳,“尽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想到她默默承受失恋的打击,她白净圆润的一张小脸就皱在了一起,“都怪我之前忙着采访,没跟你联系。”
  
  “你别这么说。”习尽欢摇了摇头,“又不是你出轨勾搭上我同事。”
  
  赵心蕾无奈:“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赵心蕾为人单纯,一直很依赖习尽欢。在她眼里,习尽欢性格坚韧开朗,不会被任何事难倒,自然也不奇怪她会这样说。
  
  习尽欢从包里拿出一张欠条,展开递给了她,“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赵心蕾愣了下,急了起来捏她,软糯的嗓子带着不满:“你干什么啊,跟我哪用这些!”
  
  她不由分说地把欠条塞了回去,拉着习尽欢一起去了老张给地址。
  
  因为副驾驶的门上印子太深,补漆无法挽救,得换车门,最后4S店核价出来,十六万九。
  
  习尽欢心情沉重,如丧考妣。这一去一来,她就损失了二十六万九,四舍五入就是三十万了啊!
  
  三十万虽然在南兴不够付首付,但对习尽欢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啊。
  
  办完事出来之后,习尽欢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整个人都很懵。
  
  赵心蕾比她还懵:“你竟然划花了利氏集团的车……”
  
  “我竟然划了两百万的车。”习尽欢叹了口气。
  
  赵心蕾觉得她抓错了重点,指着身后的全钢化玻璃的摩天大厦说:“这可是利氏集团啊!富可敌国懂不懂?巨巨巨有钱那种!”
  
  习尽欢后知后觉地说:“难怪花两百多万买辆帕萨特。”
  
  赵心蕾抿嘴笑:“只是外观像而已,利总的应该是老辉腾,绝版豪车。”
  
  豪车,还是绝版豪车。
  
  习尽欢又叹了口气,“我改天去拜一拜好了,求求菩萨保佑我今年不要再破财了。”三十万她得存好几年啊。
  
  “没事没事,钱慢慢挣。”赵心蕾随口安慰,兴奋地问,“尽欢,那你见到利总了吗?”
  
  “嗯。”习尽欢点了下头,还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赵心蕾小声惊呼:“你竟然见到了利总!”
  
  “他就在旁边啊……”
  
  赵心蕾家中经商,利氏集团几个字从小是如雷贯耳。她抓着习尽欢的手臂摇:“我的天,你这钱花的太值了!我也好想见他一面啊!”
  
  习尽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蕾,那是十六万九啊!”
  
  “那也很值得!!!”
  
  习尽欢扶额:“……虽然他是长得蛮帅的,但见一面也不值十六万九吧。”
  
  “当然值了!不要说那些商场上的人了,利总号称是国民初夜啊你知道吗,多的是人愿意花这么多钱见他一面!”赵心蕾一脸梦幻。
  
  “国民初夜?”习尽欢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以为说得是利慎泽,随口附和了下,“果然是个花花公子。”
  
  赵心蕾拿出手机,快速找出利慎泽上个月在香港被偷拍的照片:“跟他长得像不像?”
  
  习尽欢看着照片上挽着一个混血女郎的男人,“咦”了一声:“你说的利总不是他吗?”
  
  “不是啊,他是利总的弟弟,叫利慎泽。利总是他大哥,叫利慎平。”
  
  习尽欢默默地想起那双似湖水般沉静的眼眸。
  
  原来他叫利慎平。
  
  赵心蕾捧着脸,娇羞地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习尽欢回神,想了想说:“蛮高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斯文。”顿了顿,她又问,“为什么说他是国民初夜啊?他看起来不像是花花公子。”利慎泽倒比较像。
  
  “他唯一流传出来的一张照片看起来很清俊,就像是漫画里的那种慵懒贵公子。”赵心蕾的脸颊粉粉的,“一看就很想把初恋初吻初夜都给他那种!”
  
  这么说也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很斯文,带些温柔,给人的感觉很干净,确实有点初恋的感觉。
  
  可是周远航也是这个类型的人,习尽欢现在对这种斯文型的男人有阴影了。
  
  赵心蕾软糯的嗓子还在叽叽喳喳:“你不知道,利总超级神秘,从来不接受采访。以前有人偷拍他,被利氏告到破产了。”
  
  “不至于吧。”有钱人不是经常上报刊杂志的吗?
  
  “说起来有点复杂。”赵心蕾对这些八卦如数家珍,“利总以前在香港被绑架过,绑匪就是通过杂志上的照片认出他的,所以他后来再也不在媒体上公开露面了。”
  
  习尽欢“呀”了一声,“被绑架?”
  
  “嗯。”赵心蕾语带怜惜,“说起来有钱人也蛮惨的。”
  
  “……”习尽欢想到自己的三十万,语气颇为沉痛:“那让我来承受这份惨痛吧。”
  
  *** ***
  
  跟赵心蕾分开之后,习尽欢很快去了饱了么外卖公司。之前发的朋友圈,让一位老同学主动联系她,人家原本只是开玩笑说差外卖员,谁知习尽欢一口答应了下来。
  
  现在就业环境不景气,她在民营企业做HR一个月到手6000块,不知道要做多久才能把心蕾的钱还上。何况还要等面试,三个月试用期工资又要打折。
  
  算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送外卖就送外卖。
  
  她能吃苦又聪明,每天不停接单,半个月下来就已经快有一万块的收入了。
  
  这天习尽欢送饭到市中心,没想到从写字楼出来的时候碰到利慎泽。
  
  一开始她根本没认出来,利慎泽带着墨绿色的飞行员墨镜,倚靠着一部敞篷跑车正在等人,看见她笑得很灿烂,咧出一口白牙。
  
  习尽欢路过他面前,被笑得受宠若惊,努力回想自己在哪儿认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还开跑车的骚包。
  
  直到利慎泽摘了墨镜,露出一双笑意满满的桃花眼:“又见面啦,刁小姐。”
  
  习尽欢:“……”
  
  刁小姐?
  
  什么鬼呀。
  
  她想起那天利慎泽调侃自己名不副实,立马反唇相讥:“原来是人如其名的利先生。”见利慎泽不解,她慢吞吞地补充,“是利欲熏心的利,也是利令智昏的利。”还是200万买辆帕萨特的那个利!
  
  利慎泽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一张利嘴。”
  
  “不敢当,毕竟您才姓利呢。”
  
  “有意思,有意思。”利慎泽击掌一笑,“原来你在这儿上班?”
  
  “不是。”习尽欢摇了摇头,很坦荡,“我来送外卖。”
  
  他讶异道:“送外卖?”
  
  利慎泽上下打量习尽欢,见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蜜色的脸颊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健康的美。
  
  南兴地处岭南,到了11月仍气候温暖。她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桖,腰间绑着外套,确实是外卖员的外套。
  
  他想了想,“你会做饭?”
  
  “会啊。”习尽欢老实说,“不过送的不是我做的,我做得比这好吃。”
  
  “哦,是吗?”利慎泽万花丛中过,最是会怜香惜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习尽欢,打了个响指,“那我请你专门帮我送怎么样?”
  
  “啊?”
  
  “不吃亏。”利慎泽笑眯眯的,“一千块一顿,每天送午饭到我公司,如何?”
  
  习尽欢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一千块一顿午饭,如果只算上班时间的话,一个月22天,那就是2万2。要周末她再兼职送外卖,一个月差不多就有三万块。那她半年内就可以把钱还上了。
  
  她有些心动。
  
  可一千块只定一顿午饭?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习尽欢想到利慎泽当时说让自己肉偿这种话,表情凝重了起来。
  
  她默默把装外卖的袋子往上提了提,挡在胸口,语气非常谨慎。
  
  “你、是不是要追我啊?”
  
   正文 别招惹她   利慎泽怔了一下, 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微眯, 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
  
  习尽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被诱惑。
  
  真是……骚包的花花公子。
  
  利慎泽单手晃着墨镜, 一派风流肆意, 摇着头含笑说:“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他的笑容里没有嘲讽, 像是单纯遇见一件有趣的事情, 并不让人讨厌。
  
  习尽欢见他没那个意思,松了口气似的把外卖袋往下一放,“抱歉啊, 我送外卖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哎,等等。”利慎泽出声拦住她,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像是怕她拒绝, 利慎泽解释,“我们公司餐厅太难吃了, 我又懒得叫外卖, 你反正是送工作餐, 送我不吃亏呀。”
  
  一千块一顿工作餐, 果然是巨巨巨有钱家的少爷做得出来的事儿。
  
  习尽欢只当他是大少爷一时兴起, 没有答应, “豪门大公子吃的不高兴就让人开小灶呗。”
  
  “这你就不懂了。”利慎泽依靠着跑车,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 “就是豪门才不自由呢, 你看看人家慈禧老佛爷,再喜欢的菜都只能吃三口,是不是?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吃个午饭还为难餐厅,多的是人要告我的刁状。”
  
  习尽欢抿嘴笑了起来,“你还自比老佛爷了?”
  
  “那可不敢当。”利慎泽吊儿郎当的,“再说了,给我一个人送比你送外卖轻松多了吧?我也懒得烦心每天吃什么,大家双赢么不是。怎么样,考虑考虑?”
  
  习尽欢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于是试探着说:“那我明天先给你做一份试吃的吧,合胃口的话,签份合同怎么样?”
  
  签合同对她来说是份保障。习尽欢做了两年HR,多少有些职业病,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权益。
  
  利慎泽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懒洋洋地说:“行啊。”
  
  要是肯签合同的话,那她也吃不了什么亏。
  
  “那你有什么要忌口的吗?”习尽欢摸出手机录音,准备记一下,“喜欢吃什么呢?”
  
  利慎泽见她态度认真,多了份好感,配合地说:“我不吃内脏,其他没什么忌口的,清淡一点的就行。”
  
  习尽欢点点头,“明天什么时候方便?”
  
  “中午十二点下班。对了,”利慎泽弯腰从车上摸出名片夹,给了她一张名片,“拿着名片去利氏集团找我。”
  
  “好。”她双手接过名片,笑了笑,“那明天见。”
  
  *** ***
  
  习尽欢送完中午的订单之后,把这段时间的外卖热销单研究了一通,心里有个大概就去了趟超市。
  
  工作日的下午,超市人并不是很多,她买了半斤小排骨,又买了一条鱼,请师傅处理好之后才去结账。
  
  “请问超市里有卖乌梅的吗?”她问收银员。
  
  “没有的。”收银员说,“不过你可以去旁边药房看看。”
  
  “好的,谢谢你。”
  
  她拎着食材去了超市旁的药房,果然买到了。药房里的乌梅黝黑,褶皱处带着些许灰白色粉末。她闻了闻,是有一股特别的酸气,看来质量不错,于是多买了两斤,另外又一起买了配料。
  
  回了家,习尽欢换了身家居服就开始研究起明天的菜谱。她打算做个糖醋排骨当凉菜,做条清蒸鱼,蒸个蛤蜊干贝蛋羹当主菜,再白灼一个西兰花,中午吃一顿应该差不多了。
  
  鱼和排骨今天买来是练手的,排骨倒还好,清蒸鱼得现杀现做才新鲜,正好明早去海鲜市场买蛤蜊的时候再一起买。
  
  习尽欢把头发扎起来,弯着腰先开始处理乌梅。从袋里选了20颗个头大的,一一洗净后,她重新倒了一碗清水,把乌梅放了进去。
  
  为了避免出错,她给小姨妈汪秀梅打个了电话。
  
  “喂?尽欢呐?”电话一通,那边传来汪秀梅洪亮的嗓门。
  
  “哎,姨妈。” 她不由得也提高了嗓子,“姨妈我问你个事儿,做乌梅汤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啊?我买了甘草桂花山楂陈皮和冰糖,还有没有需要买的?”
  
  “够了够了。”
  
  习尽欢的爸爸牺牲之后,她就一直跟着汪秀梅生活。汪秀梅做得一手好菜,年轻的时候开了一间小饭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直到前几年身体不太好了才关了没再继续开。虽然姨妈不准习尽欢去帮忙,可她还是跟着学了不少手艺。
  
  小饭馆最受欢迎的招牌之一,就是汪秀梅独家秘制的乌梅汤。
  
  习尽欢考虑过了,像利慎泽那样的公子哥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要打动他,她得另辟蹊径。
  
  汪秀梅好久没听到她要下厨做饭了,笑着说:“想家了是不是?想姨妈做的菜了是不是?”说着就高高兴兴地把秘方和步骤都告诉了她,还问,“你记下来了没,一会要不要开视频做给我看看?”
  
  习尽欢说了好,等她把乌梅泡好了之后再给她发视频。
  
  汪秀梅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喝?今晚上可能来不及了,口感没那么好。”
  
  “没关系,”习尽欢说,“我明天中午喝。”
  
  “那你先去冻一些冰块,到了半夜就可以拿出来了。”汪秀梅声音嘹亮,“我做的酸梅汤最好吃的可就在这个保存方法上了,你赶快记一下。”
  
  “有什么不同吗?”她只是记得每天的产量少,倒没注意过姨妈的保存方法有什么特别的。
  
  “你旁边有同事没?”汪秀梅压低了声音,“可别让人家听到了。”
  
  习尽欢抿嘴笑,姨妈五十好几了,可脾气还跟孩子似的,“没有没有我在家呢,你说吧。”
  
  汪秀梅“咦”了一声,说:“这个点儿你怎么没上班?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呃……嗯,今天早。”习尽欢语塞,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赶快转移话题,“你先跟我说说方法,我好准备。”
  
  “行。”汪秀梅的嗓门重新大了起来,“你一会儿先把冰块冻上,多冻一些。等汤好了,你先放凉,凉得透透的了,倒进瓷杯里,一定得是瓷杯啊。然后你封上口,再把冰块包在瓷杯周围,这么的就行了。等明天你喝的时候保准好喝得不得了!”
  
  习尽欢恍然,“难怪以前总见你放在瓷缸里卖。”她还以为只是为了好看呢。
  
  “瓷杯可关键了,你换成玻璃杯口感就不一样了。”汪秀梅强调。
  
  习尽欢偏头夹住手机,这就去找合适的杯子,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深一点的大碗,现就拿这个吧。她想了想又说:“可是姨妈,南兴最近还热着呢,我怕明早上冰块就化了。”
  
  “这倒是。”汪秀梅想了想,给她出了个主意,“那你用保鲜膜把冰块包好,然后放在冰箱冷藏室,杯子上下都得有冰块,这样才好喝。”
  
  汪秀梅说完了酸梅汤,又问:“哎,你跟远航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我看新闻说南兴的房价又涨了!”
  
  习尽欢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一失手就把瓷碗摔坏了。
  
  汪秀梅听见动静:“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儿,我把碗给磕破了。”她正好当作借口,“姨妈我扫地了,先不跟你说了啊!”
  
  “怎么毛毛躁躁的,行了行了,你去吧。”
  
  挂了电话,习尽欢看着厨房里的碎瓷片,有点头疼。
  
  汪秀梅的脾气比她还火爆,要是知道了周远航做的事,习尽欢怕她的好姨妈会冲到南兴,拿刀砍了周远航啊……
  
  *** ***
  
  利氏大厦顶楼,办公室。
  
  利慎平站在落地玻璃前,抬手点燃了一根烟,视线顺着穿城而过的南越江,远眺着一百多公里之外的南越江入海口。
  
  夕阳从西边漫染过来,照在宽广的江面上。平缓的南越江泛着点点金波,一路东逝到了天边,没入浩瀚无边的大海。
  
  他静静地抽着烟,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利慎平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请进。”
  
  “大哥,”利慎泽推门而进,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明天南兴银行的人要来谈细节,这是标书。”
  
  利慎平回过头,坐回办公桌前,把烟搁在一边,接过文件,淡淡地说:“还没下班?”
  
  “中午耽误了一会儿。”利慎泽大大咧咧地坐进皮椅里,“你别拿老眼光看人行不行?我最近做事挺认真的。”
  
  他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利慎泽“啧”了一声,倾身拉过椅子,双手支撑在办公桌前,撑着下巴笑嘻嘻地说:“大哥,你猜我中午碰见谁了?”
  
  “情敌?”利慎平知道他最近又在追一名律师。
  
  “连我都看不上的人,怎么会给我制造情敌?”利慎泽哼笑,“是习小姐。”
  
  利慎平翻开文件,随口问:“然后呢?”
  
  利慎泽心里好笑,他只说了“习小姐”三个字,日理万机的大哥这就知道是谁了?
  
  他靠回椅背,慢条斯理地说,“今天这么热,难为她辛辛苦苦地送外卖。说来也是可怜,被骗了钱,又欠债,只好这样辛苦了。”
  
  “是吗。”利慎平语气很淡,仍一目十行地审查文件。
  
  “是啊。”利慎泽摇头晃脑地说,“我就当是做好事咯,在她那里定了简餐。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少了,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宝儿有这么能干就好了,你说是吧?”
  
  利慎平没说话,专注在文件上。
  
  重要的几个金额审查完之后,他合上文件夹,推回给利慎泽:“没问题,明天你主持吧。”
  
  “行。”利慎泽拿起文件,“那我先下班了。”
  
  利慎平略一颔首:“去吧。”
  
  利慎泽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背后忽然响起利慎平低沉的声音。
  
  “阿泽,不要招惹她。”
  
  利慎泽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转过身来,本能地反问:“什么?”
  
  利慎平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金丝边的眼镜反射着微光。
  
  他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交握成塔,掩在脸前,低沉的嗓音重复了一遍,“不要招惹她。”
  
  利慎泽桃花眼微眯,故作不解:“大哥你说谁?”
  
  落地玻璃前,办公桌后的男人淡淡地看向他,目光沉静似水。
  
  利慎泽吹了个口哨,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我去做事了。”
  
  出了办公室,利慎泽嘴角一挑,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啧,还说没感觉?
  
  骗鬼去吧。
  
   正文 英雄救美   南兴近海, 海产品丰富, 每天早上, 渔民们都会把拉来刚刚打上来的海鲜送到市场。
  
  习尽欢以前上班忙, 只有周末偶尔做饭, 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小区附近的海鲜市场。
  
  她起了个大早, 穿了套耐脏的黑色T恤牛仔裤就出门了。
  
  早上的菜市是最热闹最有人情味的时候, 菜农们用南兴本地话热情地吆喝。
  
  习尽欢没什么语言天赋,来南兴6年,能听得懂但不太会说, 一开口菜农就知道她是外地人,不肯降价。
  
  她只好笑着央求:“阿姨你便宜点啦,我才搬到附近来, 以后天天都要来买菜的。”
  
  “好啦好啦。”胖胖的菜农转身从大水盆子里舀了一大瓢蛤蜊, 麻利地装进袋子里称好给她,“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 今天算你便宜点啦。”
  
  “谢谢阿姨!”习尽欢笑着道谢, 又选了一条海鱼, 请老板一起处理了。
  
  一回到家, 她赶快把蛤蜊放进准备好的水盆里。才打上来的蛤蜊不太干净, 要浸泡至少三个小时, 等它们把沙子都吐出来,才能下锅。
  
  习尽欢看了看手机,刚过七点半。
  
  从她家到利氏集团大厦, 搭地铁从江底隧道穿过南越江再过两站就到了。不出意外的话, 30分钟足够了。
  
  11点55到那边,11点25出门,11点10分开始把菜肴装盒……她倒退着算时间,决定先淘米把饭蒸上保温,再依次做糖醋排骨、白灼西兰花、清蒸海鱼和蛤蜊蒸蛋。
  
  这样到了出门的时候,凉菜已经冷下来了,热菜刚出锅,可以保持温度和鲜美的口感。
  
  习尽欢觉得自己统筹规划能力真是棒棒哒,高高兴兴地去洗排骨了。
  
  *** ***
  
  十二点整,习尽欢准时来到利氏集团大厦。
  
  装修简洁现代的大厦大厅里,大理石的地板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前台后面一字排开坐着7位职业女郎,见习尽欢前来,训练有素的前台小姐起身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好,我找利总。”习尽欢说明自己的来意。
  
  “利总?”秀美的前台小姐似乎有丝惊讶,“请问小姐您贵姓,是否有预约呢?”
  
  “呃……没有。”
  
  “那很抱歉,没有预约我们是不能打电话联系总经办的。”前台小姐面露歉意。
  
  “可是……哦,对了,他给了我这个。”习尽欢这才想起来利慎泽昨天还给了一张名片。她从随身小包里翻了出来,递给前台,“是他让我来的,现在可以了吗?”
  
  利慎泽的名片上只有一个办公室电话,她不好打电话,只按照了他说的下班时间来。
  
  训练有素的前台小姐双手接过名片,多了一丝恍然,“原来您是找泽少。”
  
  她见习尽欢虽然衣着普通,但五官靓丽,是个美人,手上又拎着一个食盒,即便有一丝讶异也隐藏得很好,“请您跟我来,这边请。”
  
  高挑的前台小姐用工作牌刷开门障,又刷开电梯,进门体贴地按住电梯,请习尽欢步入。
  
  “谢谢。”习尽欢受宠若惊,觉得巨巨巨有钱家的企业文化就是不一样,连对她这种小透明,前台小姐让人如沐春风。
  
  她看着被揿红的49楼,觉得一直沉默有点尴尬,于是问:“你们都管利慎泽叫泽少吗?不叫利总?”
  
  前台小姐微微一笑,“利氏集团只有一个利总,是利慎平先生。”
  
  习尽欢“哦”了一声,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太生动,前台小姐怕自己的话引起歧义,主动解释,“因为利氏是家族企业,同姓人士比较多,所以一般我们都叫名字,只有利董和利总才称呼职位。”
  
  “原来是这样。”习尽欢淡淡一笑。
  
  豪门争权夺利的事情太多了,她懂的。
  
  高效运作的电梯很快到了49楼,前台小姐扶着电梯门,又请习尽欢先走,接着再带她去了利慎泽的办公室,找到他的助理,“李特助,这位小姐带着泽少的名片来。”
  
  李特助是个干练的女人,从办公桌后抬眼看了一眼习尽欢,站起来说,“是习小姐吧?泽少还在开会,把东西交给我就可以了。”
  
  “哦。”习尽欢不以为意,把整个食盒和装着乌梅汤的保温包一并交给了李特助,“谢谢您。”
  
  “不客气。如果方便的话,以后都这个时间过来可以吗?”
  
  “嗯?要不还是等他试吃后再做决定吧。”习尽欢说,“如果方便的话,我留个电话给您,方便的时候通知我结果就可以了。”
  
  一顿好歹一千块哎,米其林人均也就这么多了,他这么随性不太好吧。
  
  要是不行,这顿就当她请客好了,习尽欢有点肉痛地想。
  
  李特助有些意外,“其实不必如此。”
  
  “没关系,应该的。”她说着把餐盒交给李特助,又留下自己的电话。
  
  办理妥当之后,习尽欢又才跟着前台小姐重新下来。
  
  因为要给利慎泽送外卖,她之前没接外卖订单,出了利氏集团正准备搭地铁回家取车和换衣服,手机响了。
  
  不认识的号码。
  
  她迟疑了下,接起来,“喂?”
  
  “你怎么走了?”电话里传来一个颇为轻佻的声音,“怎么不等我?”
  
  “……”习尽欢看了看手机,确实是不认识的号码,“先生你哪位?”
  
  “啧,这么快就不认识了?我是利慎泽。”他的声音带起些许笑意,“就是那个利欲熏心、利令智昏的利慎泽。”
  
  “……这不是我说的。”她小声说。
  
  “没关系,”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反正你是这么想的。”
  
  习尽欢:“……”
  
  她没好气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签合同啊。”利慎泽这下很爽快地回复道,“不是说要签合同的吗?”
  
  “你这么快就吃过了?”
  
  “尝了两口,味道不赖。”
  
  “真的吗?”习尽欢有些高兴,“那我马上回来。”
  
  *** ***
  
  习尽欢收了手机,从地铁站口又退了回去,刚进大门,刚好碰上电梯里出来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无意一瞥,吓得一愣。
  
  那个人……
  
  电梯边,有个身着西装一表人才的男人扶住电梯门,让前面的领导先走,又小跑两步跟上来。为首的领导笑着说:“远航啊,你今天表现不错,这个案子交给你,我放心!”
  
  习尽欢只觉得血气直往头上涌。躲了她这么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周、远、航!”
  
  她大喊一声,两步上前挡住一行人的去路。
  
  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声音,一行人本能地停下脚步。
  
  周远航看见是她,脸上的笑意一僵,“尽欢?”他紧张地看了领导,马上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一会儿打给你好吗?我还在上班呢。”
  
  习尽欢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什么时候还钱?”
  
  “什么钱?”周远航皱眉,急中生智道,“我三年都没有碰过你,凭什么要给你分手费?”
  
  他仗着没有证据,硬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习尽欢对这种下三路完全不理会,“你说什么钱?我姨妈给你买房子的十万人民币!”
  
  正值下班高峰,不少人路过周围都在看热闹,集团的前台和保安也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习尽欢不再理会周远航,转身面对他的同事们。
  
  “南兴银行连手脚不干净的人也敢用吗?”
  
  打蛇打七寸,他不是一心少奋斗三十年吗,那她就直接让他不用奋斗好了。
  
  周远航急了,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
  
  为首的男人面带威武,是南兴银行的行长,之前在停车场,曾亲自送利总到车库,全程目睹的整个过程。出了这档子事儿,他还怕自己得罪了利氏,因此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了习尽欢。
  
  行长看了一眼周远航,沉声命令:“你让她说!”
  
  “……是。”周远航咬牙。
  
  习尽欢咽了咽口水,把眼眶的湿意逼了下去,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各位领导你们好,请原谅我的无意冒犯,也请相信这不是我跟周远航的情感纠纷,而是他这个人的人品缺陷!他背着我劈腿其他女人的同时还收了我家的十万块钱买车,现在仗着自己收的是现金矢口否认。请问各位领导,你们放心这样人品素质的人在贵行工作吗?”
  
  除了一个助理,南兴银行在场的人都比周远航职级高,这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怎么能让习尽欢给毁了。
  
  “你简直一派胡言!”周远航高声打断习尽欢,一步上前指着她怒道,“你有证据吗?!”
  
  旁边的同事怕他动手,连忙挡在两人中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不就是没有仗着我没有转账的证据吗?”习尽欢反驳,“可你以为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吗?你哪儿来的钱买车?你的银行存款和流水有没有异常一查就知道了!”
  
  周远航撞开同事,冲过来一把推开习尽欢,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大吼:“闭嘴!你给我闭嘴!”
  
  大理石的地板十分光滑,习尽欢没有防备,被推得向后一仰,摔倒在地,撞上了后面待客区的茶几。
  
  好痛啊……
  
  她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利氏的保安很快出动南兴银行的人围住,现场一片混乱。
  
  习尽欢只觉得耳朵里轰轰作响,周围又吵又闹,像是做梦一样。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半抱半提扶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耳边响起一个关切的男声,“你没事吧?”
  
  习尽欢后腰被刚才的一撞震得麻木了,只觉得一片火辣辣的疼。她抬起脸,眼眶发红地看着来人,哆哆嗦嗦地只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保安将南兴银行的人团团围住,见到利慎平,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利总。”
  
  利慎平置若罔闻,弯腰垂眸查看习尽欢,“撞到腰了是吗?需要看医生吗?”
  
  眼前的男人目露关怀,习尽欢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满眼眶的泪水后,他的五官变得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仍专注地看着她。
  
  习尽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利慎平捏了捏她的肩,淡淡地说:“我建议你保留就医凭证比较好。”
  
  他站起身,吩咐特助,“叫医生来,送习小姐去小会议室。”
  
  “是,利总。”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利氏员工,很多人并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利慎平,都压抑地惊呼起来。
  
  人群中心,他穿着白衬衫,藏青色的西装马甲,同色长裤,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南兴银行的一行人被突如其来地变化弄得面面相觑,行长更是没想到利慎平会忽然出现,凑上来结结巴巴地赔笑:“误、误会,利总都是误会。”
  
  利慎平静静地看着行长,金丝边眼镜后的一双眸子,无波无澜。
  
  他抬手扣上袖扣,清润的嗓子反问道:“误会?”
  
  “都是误会,是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了,不知怎么闹到这儿了,实在是抱歉。”行长明知事情不是这样,可为了生意,只好设法保住自己人。
  
  利慎平略一颔首,并没有反驳,只是抬手招来一旁的安保人员,“怎么回事?”
  
  “利总,事情是这样的……”身着制服的公司保安立马将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如有需要的话,我马上调取实时的监控录像。”
  
  “知道了。”利慎平颔首。
  
  行长听到这里,额上冷汗的下来了,“利、利总……”
  
  利慎平伸手拍了拍行长的肩,语气颇为遗憾。
  
  “抱歉,利氏恐怕要重新评估与贵行的合作事宜了。”
  
   正文 独处一室   “利总……”行长吓了一跳, 刚才主持会议的利慎泽已经口头上同意了合作, 没想到利慎平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房地产投资和商业贷款对于银行来说, 都是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
  
  利氏的港口开方案曾经搁置十年, 如今因为响应国家“海运丝路”的战略重启, 整个南兴的上下游产业都想跟着分一杯羹, 银行业自然也不例外。
  
  行长脸色大变, 语气也慎重了起来,“利总,非常抱歉在集团大厦门口闹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再给南兴银行一个机会……”
  
  利慎平摆了摆手,打断行长。
  
  他平静地扫了一眼周远航, 淡淡地说:“我有理由相信, 贵行员工在道德上存在着瑕疵——把案子交给这样的团队,我不放心。”
  
  “这……”行长毕竟是老江湖, 立马选择弃车保帅, “利总, 员工的个人情感问题影响到公事, 的确是我们的不对, 我保证, 我会重新调整本次合作的参与人员。”
  
  周远航瞬间脸色惨白,“行、行长……”
  
  “闭嘴!”行长恶狠狠地骂道。
  
  周远航站在那里,脸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只觉周围同事看他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利慎平不置可否, 偏头吩咐特助,“医生到了吗?先送习小姐去检查。”
  
  “是。”年轻的助理从沙发上扶起习尽欢,“请您跟我来。”
  
  习尽欢还有些懵,好不容易看到周远航,她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可听这两人的意思,周远航回去之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稍微放下心来,暂时没有再冲动。
  
  见她在特助和前台的搀扶下,一拐一拐地走进了门障,利慎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行长。
  
  他主动伸出手,行长连忙双手握住。
  
  利慎平淡淡一笑:“沈行,您执掌南行多年,我相信您会妥善处理的。”
  
  行长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连忙赔笑道:“是,是。”
  
  他看着利慎平沉静的双眸,背心冒出了冷汗。这利总不过三十出头,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可却充满了让人顺服的力量。
  
  行长再三保证:“我会处理的,请您放心。”
  
  利慎平略一颔首,收回自己的手。
  
  他回头看见利慎泽站在人群后,眸光微闪,“阿泽。”
  
  利慎泽上前,恭敬地叫了声:“利总。”
  
  “你来的正好,替我送一下沈行。”
  
  “是。”利慎泽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请吧,沈行长。”
  
  *** ***
  
  小型会议室里,身着白袍的中年医生为习尽欢检查后腰。
  
  没有伤筋动骨,暂时也没有软组织挫伤。
  
  医生提笔在病历本上写字,“应该没有大问题,我给你开两瓶活血化瘀的药,如果有需要可以涂抹。”
  
  “好的,”顿了顿,习尽欢小心地问:“您好,请问费用怎么结算呢?”
  
  医生抬手取下口罩,温言安慰:“我是利家的家庭医生,费用问题您不用在意。”
  
  “哦,这样啊……”习尽欢站起来道谢,“那麻烦您了。”
  
  “不要紧。”
  
  旁边的护士将医嘱叠好交给习尽欢,跟医生一起出去了。
  
  一个高挑的美女推门而进,笑容可亲地对习尽欢说:“习小姐,请您稍坐片刻,利总马上就来。”
  
  利总?
  
  习尽欢咬住下唇,有点尴尬,“有什么事情吗?”
  
  “具体的陈助理没有说明,但应该是了解情况的,请您稍等。”
  
  “好。”
  
  “那我先不打扰了。”她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习尽欢扶着腰,重新落座。
  
  其实,她的腰已经不疼了。
  
  疼得是头。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爱上周远航这个王八蛋。这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像是精神分裂一样,人前人后完全是两副面孔。
  
  坦白讲,她的性格有些冲动冒失,周远航一直对她多有包容。毕业后两个人一起工作,也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要不是发现他微信里的聊骚对话,她根本不相信他会出轨。
  
  她家境一般,大学的时候不会打扮,一直留着短发,性格也没什么女人味,基本上都没有追求者。一直到大三找工作,在人才市场遇到了同样找工作的周远航,才谈起了一段黄昏恋。
  
  原本以为,两个人可以一起留在南兴打拼。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会为了钱劈腿,甚至还对她动手。
  
  一想到自己竟然喜欢过这种人,习尽欢气得泪水在眼眶里直转。
  
  她自幼父母双亡,辗转几处才到了姨妈家,一直都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周远航这个王八蛋,摧毁的不仅是三年的感情,还有她对美好家庭的无限向往啊!
  
  眼泪落下来,砸在手背,是烫的。
  
  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算了算了……”
  
  习尽欢越想越怄。
  
  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远航为了钱劈腿是吧?以为攀上白富美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是吗?
  
  她偏要让他看看,她以后一定过得比他好!
  
  以前还想着要结婚过小日子,她现在忽然觉得,那些都是虚的,只有好好赚钱才是正道。
  
  她正胡思乱想,没有注意到会议室的门人推开。
  
  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出现在了她泪意汪汪的视线中。
  
  视线往上,是修长有力的腿,五金光亮的皮带,藏青色的西装马甲,条纹领带。
  
  她抬起脸,看见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温和清俊的男人。
  
  是利慎平。
  
  习尽欢一愣,没想到会被人看到这样狼狈的样子,顿时尴尬起来,“利总……”
  
  “没事吧?”利慎平语气温和,“医生检查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她吸了吸鼻子,站起来,低声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一次划了他的车,一次又在他公司门口大闹,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看着她头顶露出一个发旋儿,小小的,白白的,利慎平眯了眯眼,语带安慰:“不要紧。”
  
  习尽欢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又别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站在她面前,身上暖热的气息慢慢渡了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像是檀木的淡雅醇厚。
  
  她脑子里忽然响起赵心蕾的声音来。
  【利总是国民初夜啊,就是那种一看就想把初恋初吻初夜都给他的那种!】
  
  嗯……他看起来确实很像是慵懒贵公子……
  
  会议室的门口响起一声敲门声,利慎平回头看去,是助理送来茶。
  
  “利总,玫瑰花蜜茶,给习小姐安神压惊的。”
  
  利慎平“嗯”了一声,助理托着茶盘,放在了中间的会议桌上,又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坐吧。”他示意她落座。
  
  “嗯?哦。”她回神,窘迫起来,当着别人的面,她在乱想些什么啊。
  
  利慎平抬手,解开右手的袖扣,翻过小巧的玻璃杯,为她斟茶。
  
  精致的玻璃茶壶流出一缕清流,很快注满小杯,杯子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来,”他将杯子举到她面前,“喝点茶。”
  
  “谢谢。”习尽欢双手握住小小的杯子,捧起来抿了一口。
  
  温热的花茶,散发着玫瑰的馥郁芬芳,入口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习尽欢仰头喝完,觉得刚才混乱的心好像微微镇定下来了一些。
  
  利慎平笑了笑,退坐到另一旁的皮沙发上,“介不介意我抽支烟?”
  
  习尽欢摇了摇头。
  
  利慎平随身摸出银质烟盒,取了一支烟,含进嘴里。
  
  他靠坐在黑亮的皮沙发上,翘着腿,露出一截深色的袜子。脸前的金丝边镜片,反射着打火机的火花,他微微眯眼,低头点烟的姿势优雅潇洒,看上去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习尽欢又想到那个词,官仔骨骨。
  
  她抿了抿唇,第一次生出些许自卑来。
  
  利慎平把打火机放在一边,取下烟问,“介不介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摇了摇头,“不介意的。”
  
  给他惹了麻烦是应该说明一下。
  
  习尽欢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心里觉得丢人的情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地讲了一遍。
  
  “……所以我一直找不到他,今天才这么冲动,对不起。”她小声道歉,“还有那天,我不是故意划错车的……”
  
  利慎平闻言笑着倾身,伸手将烟揿在水晶烟灰缸里。
  
  “你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嗓音清润,带着宽厚的笑意,像是在对待小孩子似的。
  
  习尽欢一窘,耳朵有些发烫。
  
  利慎平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干净温和,“一般来说,为了避免误会,字母I和O是不可以被用在车牌上的。”
  
  习尽欢“啊”了一声,结结巴巴地问:“是、是吗?”
  
  她万万没想到周远航竟然连车牌的事都对她撒谎。
  
  他一定在心里笑话她又蠢又没见识吧?
  
  习尽欢低下头,眼眶辣辣的。
  
  利慎平淡淡地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很危险。”
  
  她点点头,心情复杂地道了声谢。
  
  房间里安静下来,沉默片刻,她小声问:“利总……我刚刚好像听到您说要取消跟南兴银行的合作?”
  
  温润的嗓音缓缓吐出一个字:“对。”
  
  习尽欢一愣。
  
  “是、因为我吗?”
  
  “对。”他原本也不打算与南行合作,她正好送给他一个借口。
  
  习尽欢见他点头,一时之间如遭雷击。
  
  两家大公司取消合作的话,会不会损失很多钱啊……她紧张地看着利慎平,他会不会把这笔损失算在她头上啊……
  
  这种损失肯定比划车要贵很多很多吧!
  
  她又要背债了吗?
  
  近乎是本能,眼泪又被吓得涌了上来。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起身向她走来。
  
  片刻后,眼前出现了一双白皙的大手,递过来一条丝质手帕。
  
  她眨了眨眼,泪水滴落在淡蓝色的手帕上,瞬间没入,形成一团深色的水迹。
  
  利慎平垂眸看着她,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睛像是山中幽深神秘的湖水。
  
  他抬了抬手,示意她收下手帕。
  
  习尽欢吸了吸鼻子,战战兢兢地接过来。
  
  这手帕看起来也很贵的样子……
  
  头顶忽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大掌,只听他低声道。
  
  “傻瓜,别为不值得的人哭。”
  
   正文 谢谢利总   “我去, 你也太劲爆了吧!”
  
  赵心蕾咬着银色的小调羹, 瞪着习尽欢。
  
  “嘘!你小声点。”习尽欢有些郁闷, “别当笑话听行不行啊。”
  
  从利氏出来之后, 她刚好接到赵心蕾的电话, 两个人约在市中心一起吃印度菜, 她把遇到周远航的事情跟赵心蕾说了。
  
  赵心蕾环顾了一下四周, 充满异域风情的餐厅里,大家喁喁私语,听见她的惊呼, 都多看了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卖低了头,软糯的嗓子小声骂周远航:“他也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动手。你干得对, 就应该这样, 他不让你好过,咱们凭什么让他好过?”
  
  “反正钱都要不回来了, 就当争口气吧。”习尽欢自我安慰。
  
  “我让我爸爸去投诉他了, 不过好像他最近高升了。”赵心蕾放下调羹, 说, “听说是调到总行去了, 应该是靠你老板的关系。”
  
  习尽欢:“……”听到这种消息, 真让人笑不出来。
  
  “算了,别说他了。”习尽欢叹了口气,想到那个人就头疼, “怎么想到找我吃饭?”
  
  “我们合作的出版社在招HR, 待遇不错,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习尽欢抿了抿唇,拿勺子把带着印度特色的酸奶翻来翻去,没说话。
  
  “怎么了?”
  
  习尽欢想了想,决定跟她说实话:“心蕾,我最近在做兼职,收入还不错。”
  
  “什么兼职?”赵心蕾问。
  
  “之前在送外卖,现在在帮人订制午餐。”
  
  “送外卖?!”赵心蕾的声音又扬了起来,“你干嘛啦,再找不到工作也不用去送外卖啊。”
  
  “没关系,收入真的蛮高的。”
  
  “你是不是想尽快存钱还我?”赵心蕾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瞪她,“都跟你说不用着急呀。”
  
  “其实也不是的。”习尽欢越过餐桌握了握她的手,“你别激动,先听我说。”
  
  “你说。”赵心蕾“哼”了一声。
  
  “我承认是想尽快还钱,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习尽欢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经过这次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大学毕业两年,社会的新鲜感还没过,她们心态上跟学校里其实没多大变化。但是发生了这种事,习尽欢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
  
  “心蕾,我跟你不一样,我要想留在南兴,首先就要买房子。可是靠朝九晚五的工资,我得退休才能存够钱吧。”况且她还欠着外债呢。
  
  这下轮到赵心蕾沉默,她是本地人,家境又好,自然不用为了最基本的生存焦虑。
  
  习尽欢见她表情讪讪,于是半开玩笑地换了下气氛:“再说了,让我姨妈知道周远航骗了钱,我怕她提刀砍人。”
  
  赵心蕾果然笑起来:“那确实是。”小姨妈真的挺厉害的。
  
  “所以我得先把你俩的钱都还上,再想下一步。要是我继续做HR,不知道得存多久。”
  
  “可你也不能一直送外卖啊,”赵心蕾收敛了笑意,“这不是长久之计。”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习尽欢从利氏来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她现在心里有一个大概的框架了,正好跟赵心蕾讨论,“你看现在很多公司都没有食堂,员工们中午都点外卖,但是总点也不好吃啊,我准备从这里下手,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嘛……”赵心蕾沉吟片刻,说,“可是你一个人就算是要开店也忙不过来,这有个销量上限在。要是请人的话成本又上去了。”
  
  这么说也是。
  
  习尽欢又说:“我还有个想法,如果不做订餐类的,我想做饮品。主打果蔬类产品,帮助补充膳食纤维的。”
  
  赵心蕾眼睛亮了亮,“这个可以!”
  
  “你也觉得可以?”习尽欢有些高兴。
  
  “可以的,我们办公室里好多姐姐都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赵心蕾为她开心,“尽欢尽欢,你要是确定做这个,我在我们杂志社的公众号上给你打广告!”
  
  “那行!”习尽欢笑起来,猫儿似的眼睛眯起来,“快吃饭,吃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 ***
  
  吃了饭,赵心蕾开车送她回家。
  
  年末的南兴,算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了,没有夏天那么潮湿闷热,让人觉得皮肤粘腻难受。
  
  折腾了大半天,后腰隐隐开始作痛,习尽欢洗好澡,换了件宽大的T恤,趴在床上整理订单。
  
  她在电脑上建了一个EXCEL表格,把最近热销的套餐订单都输入了进去,试图找出其中最受欢迎的元素。
  
  看着结果分析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热销前十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菜色,什么卤肉饭啦烤肉双拼啦小炒肉套饭啦之类的。
  
  也不是说不好,可习尽欢觉得一千块一顿的午餐,她要是天天给利慎泽吃这些,那就太昧良心了。
  
  她趴在床上苦思明天的菜色,一旁的电脑因为许久没有操作,暗淡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思绪就散开了。她想起下午,利慎平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不要哭,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小孩子。
  
  “只是绅士风度吧……”她告诫自己别乱想。
  
  习尽欢翻身起来,从包里把他的手帕拿出来,泪水沾湿的地方,有些发硬。她拿清水洗了洗,挂在阳台上。
  
  夜晚的风,吹动一方手绢轻飘,偶尔有水滴落下来。
  
  习尽欢看了两眼,回床上考虑起明天的菜色来。
  
  她关了电脑,拿手机在微博上找灵感,看了半天,才决定了明天的菜肴:炸鳕鱼块和培根芦笋,主食做的是番茄牛腩意面。
  
  三样菜装在食盒里,色彩艳丽,营养也不错,她满意了,最后又煮过了一锅酸梅汤。
  
  第二天中午,习尽欢准时去了利氏大厦。怕重蹈覆辙再次摔倒,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平底板鞋。
  
  经过昨天一战,她算是在利氏出了名,前台小姐的态度更加恭敬,护送她去了49楼。
  
  利慎泽见了她,倒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签好名的合同递过来,“喏,自己填银行卡号。”
  
  习尽欢看见合同松了口气,很快把一式两份都签好了,自己保留了一份,装进包里。她见利慎泽打开食盒,小声问:“泽少,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你叫我名字好了,这两个字你从嘴巴里出来感觉怪怪的,”利慎泽问,“什么事?”
  
  “我可不可以参观下你们员工餐厅?”
  
  “你干嘛?”
  
  “我想看看他们一般准备什么。”
  
  “想照做?”利慎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我干嘛找你订?”
  
  “不是,我是在做调查。”
  
  利慎泽“哦”了一声,摸着下巴,似想到什么,“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
  
  习尽欢倾身向前,“不过什么?”
  
  “你拿什么来换?”
  
  “今天的饭算我请你好不好?”
  
  利慎泽嗤笑,“我从来不要女人请客。”
  
  “没关系,总要迈出第一步嘛。”她努力说服他。
  
  利慎泽:“……”
  
  “嗯?”习尽欢一脸期待。
  
  “你想得美,”他不跟她兜圈子了,“一会儿我缺个女伴,你陪我应酬下。”
  
  习尽欢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想什么呢?”利慎泽啼笑皆非,“你看看这个T恤牛仔裤的样子,我能起歪心思?”
  
  习尽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嗯,好像是自己敏感了。她撇了撇嘴,“你那么多秘书,叫别人陪你去吧。”
  
  “因为昨天的事情,我哥决定取消合作了。”他向后靠在皮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才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费了半天劲说取消就取消,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把习尽欢的那点歉意和赔钱的恐惧都勾了上来,她态度软了下来,“那……那需要我做什么?”
  
  “这才对嘛。”利慎泽得逞地笑起来,“你先去餐厅考察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 ***
  
  习尽欢跟着李助理去了餐厅。
  
  利氏集团一共有70层楼高,分别在15层、39层和55层设有三个员工餐厅。三个餐厅每天供应的菜品是统一的,员工凭工作牌充值消费。
  
  习尽欢下楼去了中间的39层,把餐厅的菜色和运行模式都详细了解了一番,还仔细询问了每天菜品的制定情况和依据。
  
  她发现,像利氏这样的大集团,供应的工作餐不仅顺应时节,营养合理,还会提供不同的时令水果。员工们在工作期间单独订购的需求量几乎没有。
  
  习尽欢有些犯难了。
  
  没一会儿,利慎泽派人来通知她出门。
  
  他没叫司机,自己开了一部敞篷跑车,一路进了市区的码头,直到岸边才停下来,“下车。”
  
  原来是去船上玩。
  
  南兴近海,又有大江穿城而过,本地有许多私人会所都设在船上。更为隐秘一些的,则直接从南越江驶去外海。
  
  习尽欢虽然从来没去见识过,但也能够想象船上是如何奢靡。
  
  她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T桖牛仔裤,利氏大厦里只怕随便哪位女士的衣着都要比她得体吧?
  
  这骚包的选择还真让人是一言难尽。
  
  身穿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在前面开路,带着他们走过一条铺着红毯的甬道,越过两艘趸船,上了靠近江心的邮轮。
  
  利慎泽吹着口哨带她去了包厢唱歌,男男女女见了都叫泽少好,他开始还各种打招呼,没一会儿就不知道去了哪儿。
  
  习尽欢本来衣着普通,可跟着利慎泽一起出现,反倒成了女伴的中心。她性格开朗,也不认生,跟莺莺燕燕玩得还挺开心,只是觉得房间里香水味儿实在太浓,于是找了个借口去甲板吹风。
  
  到南兴6年,她还是第一次上船,说不雀跃是假的。
  
  习尽欢左右看了看,甲板上没人,她拿出手机拍了两张风景,又自拍了两张。
  
  拍完一看,扎着马尾的脸显得好大啊……
  
  她抬手去掉发圈,放下及肩的长发,重新又拍了两张。
  
  城市的光融进了背景里,她低头挑选照片,忽然听见旁边响起一个清润悦耳的声音:“习小姐?”
  
  习尽欢吓了一跳,手上一滑,差点把手机摔进南越江。
  
  那人倒是眼疾手快,大掌稳稳地接住了她的手机。
  
  “小心点。”
  
  竟然是利慎平。
  
  习尽欢没想到他也在,莫名地双脚发软,“你也在啊……”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懊恼地咬住下唇。
  
  他仍穿着衬衫和背心,连领带都好端端地系在脖子上,看上去风度翩翩。
  
  利慎平抬手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嗯?”
  
  她伸手从他手上取过手机,小声说:“谢谢利总。”
  
  夜晚的江风还带着一点夕阳的余温,暖暖地拂过脸庞,吹起她刚刚过肩的长发。
  
  利慎平微微一笑,白皙的五官更显柔和。
  
  他靠过来,手指掠过她脸边凌乱的黑发,低声问道。
  
  “你想怎么谢?”
  
   正文 你媳妇儿   二十分钟前, 邮轮二楼。
  
  宽敞的包厢里, 一面弧形的落地玻璃窗旁, 几个男人在麻将桌上打牌。
  
  不见踪影的利慎泽也在, 他旁边坐着的, 是利慎平。
  
  另外两人看上去年纪稍长, 靠着利慎平坐的, 是他的表哥沐启初。
  
  沐启初理着牌,随口问:“为什么不跟南行合作啊,把南行从你二叔那边争取过来不是一举两得吗?”
  
  “初哥, 你消息可够灵通的,”利慎泽笑着插话,“那你没听说我大哥为什么要叫停吗?”
  
  “听说了啊, 说有个小丫头大闹利氏。”沐启初嗤笑, “我能信这种事?是你差不多。”
  
  “这你就不懂了,”利慎泽老大不乐意, “越是我哥这种铁石心肠的人, 才越容易栽跟头呢。”
  
  沐启初朗笑, 拿手指了指旁边的江岳西, 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你说的那是老西。”
  
  江岳西是沐启初的大学同学, 两个人又是利慎平的学长,三人在英国念书时就很是熟悉,说起话来自然没遮没拦。
  
  利慎泽年纪小, 算是叨陪末座。江岳西又是江家的人, 他可不能像哥哥们似的开人家玩笑。
  
  他打了个哈哈,转过头来,问:“大哥,你真想好了?”
  
  南兴新港的建设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战略层面,地方政府非常重视。利氏的开发案不可能不跟地方银行合作,一来是因为私人投资的限制,二来则是长时间地投入巨额流动资金势必对集团运作造成影响。
  
  利慎平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疏懒:“难得出来玩,就不谈公事了吧。”
  
  “行。”
  
  几个人换了话题,又玩了两圈,麻将机洗着牌,哗哗作响。
  
  利慎平觉得有点闷,摸出银色的烟盒来,正欲点燃,转头无意瞥见落地玻璃外,一楼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
  
  那人笑得一脸灿烂,举着手机在自拍,估计是嫌弃不好看,照了两张以后又把头发放了下来。
  
  傍晚的江风吹起她的长发,蜜色的脸庞上倒映着夕阳的光。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压住被风吹乱的长发。
  
  利慎平点烟的手一顿,镜片后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他收起烟盒,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哎哎……”看着他的背影,沐启初有些摸不着头脑,“抽就抽呗,走什么。”他牌瘾正大呢。
  
  利慎泽背对着窗户,看着大哥离开的背影倒是笑眯眯的,“放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小子,说,怎么回事儿。”沐启初跟人精儿似的,怎么会看不出他别有深意。
  
  “等着看吧。”利慎泽也想知道,到底自己猜没猜对。
  
  *** ***
  
  习尽欢连忙推开一步,拨开眼前吹乱的头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你想怎么谢。”
  
  她、她没想啊……
  
  哪有人这样问的。
  
  利慎平神色自如地收回手,见她无措,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许暖意:“我开玩笑的。”
  
  习尽欢:“……”
  
  这两兄弟怎么都喜欢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利慎平转过身,与她并肩而站,倾身撑在栏杆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遥远的西边天空留有一线夕阳的金辉。
  
  南兴是商业城市,河运和海运在此交汇,自打清朝末年开埠以来,便一直是长江以南的商贸中心。
  
  游轮缓缓地逆流而上,对岸的城市风光像是一副流光溢彩的画卷,徐徐从眼前掠过。
  
  穿城而过的南越江边,公路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像是一条珠链,在黄昏之后散发着柔和的光。远处高楼林立,摩天大厦上渐渐亮起霓虹,星星点点,隔着江水好似琼楼玉宇。
  
  璀璨的灯火映照在他的眼镜上,泛着粼粼波光。
  
  习尽欢抿了抿唇,用余光偷偷看利慎平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她觉得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才对。
  
  虽然他明明一直是一副温柔绅士的样子,又出手帮过自己。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就变得有点点怂。
  
  或许是因为两次见到他,自己都很窘迫?又或许是因为赔了他十六万九,还搅黄了他的生意?
  
  好像都不是。
  
  习尽欢想了想,勉强找到一个理由,大概是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吧。
  
  一靠近他,潜意识里的警报系统就拉响了,告诫着她,有钱人的车脆弱,有钱人本人说不定更脆弱,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了他,她可赔不起。
  
  习尽欢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默默地想要不要找借口离开。
  
  利慎平似乎觉察出她的疏离,侧首看她,“怎么没去唱歌?”
  
  她偏过头,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旁边,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一双眼睛透过眼镜镜片,正落在她脸上。
  
  习尽欢咽了咽口水,故作轻松地说,“我五音不全,唱歌很难听的,就不怎么喜欢。”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笑容深了两分。
  
  习尽欢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这下就不好找借口回房间里去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他低声说:“既然不喜欢唱歌,不如来帮我摸牌吧。”
  
  “啊?”
  
  他以为习尽欢没听清,倾身靠近她的耳边,说:“朋友不放人,我手有点疼,麻烦你帮我打两圈可以吗?”
  
  低沉的嗓音在夜风里,仿佛带着混响,充满了磁性。
  
  他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习尽欢只觉得整个耳朵都痒了起来,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呼吸之间,是他身上醇厚的檀木香味,习尽欢不知道该如何婉拒:“我……”
  
  利慎平又笑起来,垂眸凝视着她,低声说:“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大总裁,低声询问好不好,是个女人都无法拒绝。
  
  “好……”
  
  *** ***
  
  习尽欢跟着他上了二楼,推门而进,是一间宽敞包间。她进去看到利慎泽也在,心里微微放松。
  
  走到桌边,她才发现从旁边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视线一片开阔,甚至连一楼甲板上的一举一动也尽收眼底。
  
  她一愣,心里慢慢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刚才,她一个人在甲板上拍照的样子被他们看见了?
  
  好尴尬啊啊啊……
  
  见他们一起进门,房间里的三人都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掩饰住了。
  
  沐启初笑道:“慎平,你抽烟就抽烟,怎么还带一个小姑娘回来?”
  
  习尽欢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南兴海关最年轻的副关长。她以前的公司是做出口的,他曾经去公司视察过,她远远地见过一面。
  
  她有些讶异,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利慎平绅士地拉开自己的空椅子,请她落座。
  
  旁边的服务员替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习尽欢和利慎泽之间,利慎平道了声谢才入座,淡笑解释道:“手有点疼,所以请习小姐帮忙打两圈。”
  
  一直没开口的江岳西“哟”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操着一口京片子:“要不说这世道变化快呢,我不过几个月没回来,慎平就要人帮忙才能打牌了。”
  
  习尽欢抬头,见对坐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看上去比利慎平稍长。她有些尴尬地笑了,没有多嘴。
  
  沐启初不动声色地扫了习尽欢一眼,又笑着跟江岳西打趣:“你也不想想,我们慎平单身这么多年,手能不疼吗?”
  
  他转过来看着利慎平,笑嘻嘻地说,“来,跟哥哥说说,是不是给用坏了?”
  
  沐启初是他表哥,江岳西既是学长又是股东,两个人一唱一和,利慎平笑得颇为无奈:“刻印的时候被划到了而已。”
  
  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在办公室里刻印,这个习惯几个人都知道。
  
  偏偏有人来劲了。
  
  “那也不行啊,哪这么娇贵?”江岳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漫不经心地笑道,“又不是你媳妇儿,凭什么帮你打牌?我可不认啊。”
  
  沐启初帮腔道:“可不是么。”
  
  利家这两兄弟就是两个极端,利慎泽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交往过的女朋友多如过江之鲫。
  
  可利慎平却截然相反,私底下从未跟哪个女人交往过密。即便是不得不参加的应酬,向来也是公关部经理出任他的女伴。
  
  这冷不丁地冒出来个习小姐,两个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何况这小姑娘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利家会接触到的人。
  
  “我说慎平,哥哥们今天也不为难你,这要是我弟妹,别说帮你打了,筹码白送我都乐意。”
  
  沐启初靠着椅背,右手轮着一块麻将玩,看着两人笑得一脸玩味。
  
  “怎么着,给个准话儿吧?”
  
   正文 亲密接触   习尽欢听他们闹得脸颊发红, 坐在位置上眼观鼻, 鼻观心。
  
  拜托, 也不看看她穿的什么, 利慎平就算再饥渴也不会跟她有什么瓜葛好不好。
  
  这种场合她知道自己不便说话, 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利慎泽这个骚包已经够口没遮拦的了, 没想到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转过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利慎平。
  
  所以, 利总也不是那么表面上这么温文尔雅吧……?
  
  利慎平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微笑着说:“别理他们,一群流氓。”
  
  这下几个人都不答应了。
  
  “哎不是, 你哥哥弟弟是流氓就算了, 凭什么说我呀。”江岳西把自己撇干净,“怎么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沐启初直笑, “得了, 知道你有妻有女改邪归正了, 坏事让我一个人背了算了。”
  
  利慎平右手舒展, 虚搭在她椅后背, 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 “你们也不怕习小姐听了笑话?”
  
  沐启初“啧”了一声,他这个弟弟看起来人畜无害,结果一句话就分化了两人的阵营, 还用这种指控性这么强的字眼, 看来是不高兴了。
  
  他扫了习尽欢一眼,笑着转开了话题,“看看,我们慎平多有绅士风度。”
  
  “行了,”利慎平敲了敲桌子,“打牌吧。”
  
  “打牌打牌。”
  
  利慎平见习尽欢有些局促,倾身靠近她的耳旁,清润的嗓音带着些许安慰:“他们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习尽欢摇了摇头,“没事……”
  
  这种场合哪有她介意的份?更何况她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四个人里,有利氏两位公子,还有沐关长,剩下的那位想必也是非富即贵。这几个人凑在一起,一局牌不知道得打多大。
  
  她、她怕输得很惨啊!
  
  习尽欢垂死挣扎:“利总,我不太会打南兴麻将。”
  
  利慎平温声问,“那你会什么?”
  
  “成都麻将,血战到底。”她有些不好意思,补充了句,“就是QQ游戏里面那种。”
  
  利慎平不由地笑了,“那就成都麻将吧。”
  
  “可是……我玩的也不好。”
  
  “不碍事。”利慎平温和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么暧昧的话,小声反驳:“这不太好吧。”
  
  “弟妹,这有什么不好的,”沐启初笑说,“谁让他手疼,你放心打。”
  
  习尽欢:“………………”
  
  弟妹什么鬼。
  
  算了算了,她还是闭嘴吧。
  
  江岳西和利慎泽是常年在外面玩的人,多少会点儿,只有沐启初不懂,利慎泽大概讲了些规则,又叫人换了两副没有字牌的麻将来,“反正都是大同小异,打两圈就知道了。”
  
  自动洗牌桌很快将牌洗好,那麻将块摸上去冰凉凉的,又大,习尽欢开始不习惯,又有些紧张,一开始就连输了六七局。
  
  说是帮他摸牌,可是完全放任她自己打,这下好了吧……
  
  习尽欢侧过脸去默默地看利慎平的表情。
  
  “不要紧。”利慎平神色自如,见她可怜兮兮的,倒反过来安慰她,“打着玩儿而已。”
  
  他们这群男人,不是商场精英就是官.场上混的,都精于算计,习尽欢哪里会是对手?
  
  她输到血崩,胡乱想着要不要咬牙跟他共同承担债务。
  
  习尽欢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四条”,连忙叫碰,然后把剩下一句连牌挑了张往外打,想继续做清一色。
  
  忽然间,利慎平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急。”
  
  他这个样子似将她半抱在怀,男人身上特有的香气混杂着体温,将她包裹住。
  
  习尽欢愣了下,只觉得他的手心有些热,温度一直从手背爬上心尖,又爬上她的脸颊。
  
  这么亲密接触,不好吧……
  
  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她懊恼地想自己是不是脸红了,呐呐地问:“怎么了?”
  
  利慎平说:“剩的牌不多了,清一色不好做。”
  
  她摆明了想做条子清一色,又贪心,碰了一四条后还想继续胡一四条。
  
  可贪心也没什么不对。
  
  利慎平收回手,让她看场上的牌,说:“上家是清一色大对子,剩下的应该是个连对,不是五六筒就是六七筒,你这张很容易点炮。”
  
  手上的牌被猜准了的利慎泽哭笑不得,“大哥,你牛津经济系毕业就为了来算我牌的是吧?”
  
  习尽欢讶异了下他的学历,手一抖,反而把牌推了出去。
  
  是张七筒。
  
  她看着利慎平,怯生生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不要。”利慎泽说。
  
  她舒了口气。
  
  习尽欢看了看手上的牌,又看了看桌上出现的牌,只有她一家要条子,胜算还是有的。
  
  大不了等会儿跟他一起承担损失好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想通了这点,习尽欢浑身一松,还安慰起来利慎平:“没关系,我感觉我运气回来了。”
  
  利慎平“嗯”了一声,脸上还是温和的微笑,“那就好。”
  
  接下来她果然把手上的八.九筒都安全地打了出去,成功做成了清一色。
  
  沐启初摸了一张牌起来,拇指一滑,也不翻开来看,直接放到了她面前。
  
  “弟妹,九条要不要?”
  
  习尽欢眼前一亮,也不顾上他乱喊了,叫了声:“杠杠杠!”右手一推,直接倒下了三张牌。
  
  沐启初面不改色,笑道:“我还以为只是一个清一色,没想到还点了一个杠。”
  
  习尽欢又去摸排尾,她拇指摸了一把没摸出来,翻开一看,赫然是一张刻花的牌,幺鸡!
  
  清一色杠上花,还带两个勾。
  
  极品哟。
  
  “我胡啦!”习尽欢得意忘形,转过来冲利慎平直笑,“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就说我运气回来了!”
  
  见她眉开眼笑,利慎平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双澄净的眼眸越发温柔。
  
  *** ***
  
  那一把之后,牌风果然变了,习尽欢手气转好,要什么摸什么。连利慎平都惊讶于她的运气。
  
  沐启初连连摇头,“原来刚才是诱敌深入。”
  
  江岳西笑着说:“你做哥哥的,出点血不应该吗?”
  
  两个人看了利慎平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嘿嘿嘿地相视一笑。
  
  习尽欢:“………………”
  
  她也不管了,只顾自己埋头打牌。
  
  他们打完牌算筹码,她不仅没输,反而赢了十几个。
  
  哪晓得他们一把打的一万,习尽欢立马转喜为忧了,一面后怕自己还好没有输,一面想着这钱肯定不能收。
  
  沐启初拿着手机说:“来来来,微信转给你。”
  
  “不用了……”
  
  利慎平拍了拍她的椅背,“收着吧。”
  
  她正要拒绝,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总是视金钱如粪土,然后引来男主角的好奇和追求……
  
  她抬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他偏过头吩咐工作人员停船,宽阔的胸膛却正对着她,带着丝光的衬衫白得耀眼。
  
  习尽欢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调出了微信。
  
  *** ***
  
  趁着习尽欢去洗手间,两兄弟下了楼,站在走廊边看着船靠岸。
  
  江风带着夜深的寒意。
  
  利慎泽点燃了一根烟,含混道:“大哥,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可这男女上的事就是你不懂了。”
  
  利慎平双手撑在栏杆上,淡淡地问:“什么意思?”
  
  “要相互亏欠,女人才忘不了你。”利慎泽冲他飞了一下眼。
  
  习尽欢赔了十几万的车钱,大哥就还十几万的牌钱,哪有这么巧的事?
  
  利慎平回过头,看着慢慢靠近的码头,笑了笑,“你想多了。”
  
  “是吗?”
  
  他顿了顿,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弟弟,“我说过,你不要去招惹她。”
  
  “那你今天还能跟人家一起打牌?”利慎泽嬉皮笑脸,语气里带着一点挑衅,“明明想要,为什么不承认?”
  
  利慎平平视着他,语气无奈:“阿泽,利家什么样子你很清楚……”余光瞥见那抹俏丽的身影,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利慎泽也看到了,他冲习尽欢招了招手,“来来来,我大哥送你回家。”
  
  习尽欢被吓了一个霹雳,“蛤?不用吧。”
  
  利慎泽弯了弯眼睛,正要逗她,忽然想起大哥还在旁边,轻咳一声,正经地说:“今天只有大哥要下船,他不送你谁送?”
  
  “我可以自己回。”习尽欢说,“这个码头离我家很近了。”
  
  “你别闹了,快跟我哥走。”他板起脸来,“这么晚了多不安全。”
  
  见她还要说话,利慎泽岔开话题,“我明天不进公司,正好放你一天假,放心,工资照结。”
  
  习尽欢果然没再纠结刚才的话题,而是说:“那怎么好意思,不用了。”
  
  “你要是觉得不好嘛……”
  
  利慎泽看了看单手插兜的大哥。
  
  “啊,不如这样好了,”他坏坏一笑,“明天你送去给我哥吧,他天天吃餐厅也挺可怜的。”
  
  拉倒吧。
  
  要是没见识过他们公司的餐厅,习尽欢还会被他糊弄过去,现在再听这话,她莫名觉得有些讽刺。
  
  她很想拒绝,可是又找不到理由,只好胡乱应承了一声。
  
  利慎平淡淡地看了弟弟一眼,竟然没有反驳。
  
  他垂眸望向习尽欢,温声道。
  
  “来,我先送你回家。”
   正文 怕他哄人   邮轮很快靠岸, 工作人员从船上放下长长的梯子, 刷着白漆的铁质梯子, 踩上去砰砰作声。习尽欢跟在他后面, 扶着栏杆小心地拾阶而下。
  
  司机已经在岸边等着了, 为两人打开车门。
  
  习尽欢原以为单独跟他一起会有点尴尬, 但利慎平很会聊天, 恰到好处地与她讲话。从码头到她住的小区不远,开车不过一刻钟。她还没来得及尴尬,就已经到了。
  
  她远远从车窗前看见熟悉的路口, 说:“利总,把我放在路口就行了,拐到小区门口是单行道, 你们不好掉头, 我这边可以走小路回去。”
  
  “小路?”利慎平看了看路口,示意司机, “在路口停。”
  
  “好的, 利总。”司机打起了转向灯, 细小规律的“哒”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不到三百米的距离, 稳稳停在丁字路口。
  
  习尽欢道了谢, 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身后传来清润的声音。
  
  她回头。
  
  另一边的车门也开了, 利慎平跨步下车,绕过车尾,停在她面前, “小路不安全, 我送你。”
  
  “啊?”习尽欢看向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降尊纡贵。
  
  他很高,站在她面前,她要抬头仰视才行。
  
  习尽欢摆了摆手,笑着说:“不用不用,这边很安全的。”
  
  “请不要拒绝我。”利慎平看向她的目光专注,“看见你安全到家,我才会放心。”
  
  路灯在他身侧,光影照在他的鼻梁上,原本线条柔和的五官也多了些许凌厉。
  
  再怎么绅士,也多少带着点上位者说一不二的强势。
  
  习尽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只好干干地应了一声,“那、好吧。”
  
  利慎平微微颔首,单手插兜,迈开步子,两个人并肩走在老城的小路上。
  
  夜晚的风吹拂过脸面,似暖又似寒,带着一点海边城市独有的潮湿感觉。
  
  他们并肩走在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上,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小巷子两边围墙上的外衣,已经因为潮湿而剥落。
  
  路上有些暗,隐隐听得见周围居民楼里的电视声。
  
  利慎平单手插兜,金丝边镜片后的一双眼眸,隐隐闪烁着不认同。
  
  他抿了抿唇,措辞非常克制,“女孩子单独住在这里,偶尔走夜路会不会觉得困扰?”
  
  见他没有摆出高姿态来挑剔老城区的环境,习尽欢对他多了一丝好感。
  
  “不会啊。”她冲他笑了笑,“这边的小区虽然看起来破破的,但是很安全。”
  
  她伸手指了指他那边的围墙,“两边都是以前国营老厂的家属区,工厂搬走了,但是住家都还在,这边的邻里氛围也蛮好的。”
  
  “是吗。”利慎平的视线顺着她的手臂,落在她脸侧。
  
  他见她对这一片熟悉了解,于是问:“在南兴待很久了吗?”
  
  “嗯,读大学就来了,有6年了吧。”她点头说道。
  
  利慎平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长舒一口气,似叹非叹:“那真的很久了。”
  
  习尽欢觉察出他语气里的惆怅,有些莫名,“说起来久,但是平时也没觉得。”
  
  他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因为是走小路,从路口到楼下很近。习尽欢指了指前面的小门,笑着说:“利总,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嗯。”利慎平顿住脚步,侧身问她,“你明天几点过来?”
  
  她没想到他当了真,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一般12点到。”
  
  利慎平略一颔首,“我叫人接你。”
  
  习尽欢抿了抿唇,算了,送利慎泽是送,送利慎平也不过是送,于是问:“你喜欢吃什么?有忌口的吗?”
  
  “没有。”
  
  “喜欢清淡还是偏辣的呢?”
  
  “都可以。”
  
  这么不挑啊……那干嘛不在餐厅吃?习尽欢默默吐槽,嘴上还是说:“我知道,那……我先上去了?”
  
  他“嗯”了一声,“去吧。”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他又出声留人。
  
  她转过来,“嗯?”
  
  他半天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隔着金丝边的镜片,叫人看不真切。
  
  习尽欢看着几步之外的男人,长身玉立,衣冠楚楚,看上去斯文矜贵,温文尔雅——一看就不属于这个老旧的家属区。
  
  她低下头,小声问:“利总,还有什么事吗?”
  
  利慎平似乎觉察自己失态,轻咳一声,淡淡地问:“你的腰还疼吗?”
  
  她没想到他会问,笑了笑,“不疼了,谢谢利总。”又说,“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这次他没有再挽留。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利慎平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院子里,老旧的水泥灯柱下,发白的灯光把他脸也照出了几分忧郁。
  
  他掏出银色的烟盒,单手摁下开关,做工精致的盒盖“嗒”的一声弹开。长指捻出一只细烟,含进唇里,再点燃。
  
  利慎平凝眸平视着面前的老楼,默默地抽完一支烟,然后又一支。
  
  *** ***
  
  顶灯跟着晃倒的箱体一起闪烁了两下,电梯才在6楼停稳。
  
  习尽欢掏出钥匙开门,回家很快洗了个澡。浴球摩擦过身体,被撞到的后腰泛起一阵酸楚的疼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可就是本能地觉得,要是她叫疼的话,他下一秒就要来哄她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习尽欢皱着脸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抖出脑外,换上松垮的T恤,随手把头发扎了起来,跳上了床。
  
  她打开手机,微信上的余额是明晃晃的6位数。
  
  额上有水沿着皮肤滑落下来,痒酥酥的。她反手一揩,豁出去了,调出赵心蕾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欢声笑语嘻嘻哈哈:心蕾你睡了没!!!】
  
  趁着她还没变注意,把这钱还给心蕾,这样她拿着也不烫手。
  
  习尽欢想得挺天真的,这点钱在巨巨巨有钱的公子哥儿眼里,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她没必要去刷存在感。
  
  再说了,她坐了一晚上还挺累的,这也算是劳动所得。
  
  毕竟利总都说了,赢了算她的。
  
  一想到这句话,习尽欢反而有些泄气。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她翻身抱住枕头,四脚八叉地躺在床上。
  
  他们不过才见三次,连朋友都算不上。即便他没有那个意思,这句话也太暧昧了。
  
  这么一想,刚才那股冲动瞬间消失殆尽。
  
  算了,欠心蕾钱,虽然是欠着人情,但还算安全。可欠一个陌生男人的钱,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一想通这点,习尽欢决定明天还是去把钱还给利慎平。
  
  *** ***
  
  第二天,习尽欢又起了个大早。
  
  市场卖海鲜的阿姨都认识她了,“今天又要来点什么啊?”
  
  “螃蟹吧。”
  
  “行!”胖胖的老板拿漏网舀了两只青蟹,边称边说,“小姑娘你是上班还是上学啊?”
  
  “上班了。”她低头从兜里掏钱。
  
  “那你还每天买菜啊,上班来得及啊?”
  
  习尽欢笑了笑,“来得及,我上班晚。”她接过袋子,又问,“阿姨今天还有什么好的?”
  
  “要不来点虾吧,今天的虾不错。”
  
  习尽欢看了一眼,是个头很大的明虾,一只虾都快赶上她一只手掌那么大了。
  
  “好呀,来点吧。”
  
  买完海鲜,她又去买了点青菜番茄和剥好的玉米粒,才提着菜篮子很快回了家。
  
  昨晚上回来得晚,她没做乌梅汤,只就着现买的菜下功夫。
  
  老房子的厨房虽然不宽敞,但是工具一应俱全。她把窗户开到了最大,又点燃了抽油烟机,接了一锅水就准备煮螃蟹。
  
  现买的螃蟹还活蹦乱跳的,她有点怕,胳膊伸得老长拿着筷子去夹螃蟹丢进锅里。两只螃蟹还往外爬,吓得她一边拿盖子压,一边叫哄:“别爬别爬……快进去啊!”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这个美味的小怪物,她带上胶皮手套,麻利地拿剪子剪开大虾的后背,从中抽出完整的虾线,顺便把虾脚也剪了去。
  
  她做事快,做菜的动作也很利索,不一会儿就把准备工作做好了,看了看表才十点半。
  
  时间还早,她没着急继续,反而先把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边。
  
  海鲜好吃归好吃,可处理做起来始终有股淡淡的腥味儿。
  
  习尽欢拿洗手液把两只手好好搓了搓,连指甲缝也不放过,洗完了闻着香喷喷的才觉得好受点。
  
  最后她做了三菜一汤,用昨天的剩的牛肉做了点罗宋汤,搭配着清淡的上汤娃娃菜,蛋黄玉米炒螃蟹。蒸好的白米饭颗颗分明,她又铺上了一层色彩艳丽的茄汁大虾,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把几道餐全装进保温餐盒里,习尽欢赶紧给自己做了碗泡饭,就着前天剩的糖醋排骨算是吃过午饭了。
  
  十一点过五分,该要出门了。
  
  她换了件浅米色的短袖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高腰长袖针织衫,穿了双米色的酒杯跟高跟鞋。
  
  好歹是个女孩子,昨天那种突发状况下,碰到一群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漂亮姑娘,说没点自惭形秽是骗人的。
  
  穿衣镜子里的女孩子,容貌俏丽,笑容甜美。
  
  “可就是不够白。”
  
  习尽欢吐槽自己的肤色,揉了揉脸转身拎上食盒,出门去了利氏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