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沈筝 这一年中伏,南方接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我非常讨厌阴天下雨,于是每天都躺在床上睡大觉,醒了就打电话叫酒店饭菜,吃饱了看家庭影院,或者去健身室和游泳馆打发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了雨过天晴,我刚起床就接到了苏姐的电话。 苏姐和我处境一样,都是养在深闺,和男人长久的保持地下交易,在一些大都市里,这是一群特殊女人赖以生存的方式。 这是职业,特点是门槛不低,道行要深,资历和手腕很重要。 苏姐是这个圈子里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我们相识是在一场很大型的珠宝展会上,在去年年初,她挽着一个眼睛和额头遍布皱纹看上去有些苍老的男人,花了九百多万买下了一颗七克拉的梨形粉钻,在那场展会上非常轰动,而她金主没有露面,自始至终都戴着一个黑颜色的口罩。后来也是她把我拉进这个每天都刷名牌刷美容刷豪车的圈子,她们每个星期都会三五成群约出来聚聚,有时候在棋牌馆,有时候在餐厅,偶尔也会邀约逛街和美容。 这行挺欺生的,也比较晦涩。有新进来的不懂深浅,会攀比金主权势,攀比自己拥有的东西,高兴了互相吹捧,不高兴了背后相互诋毁谩骂,我很不习惯那么张扬,苏姐属于对这些玩儿剩下的,从骨子里厌倦了,所以我们两个关系最好,经常会私约。 苏姐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活到现在小半辈子都给有钱男人做情/妇,换过三任金主,第一任是当官的,95年被双规,她三进三出,险些也毁了,后来从北方躲避风头到了南省,结识了第二任金主,她说得很含糊,似乎不愿多提这个人,只知道是一家品牌汽车的执行官,现在已经不做了,而且我非常奇怪,苏姐和我关系这样好,都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分毫,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开的疙瘩。第三任金主六十来岁,在股市最黄金时代的那几年发了家,后来一直游走在商业圈子边缘,靠什么赚钱我不清楚,但对苏姐非常大方,她属于我们这些中最春风得意的。 有人问:你们是不是特别能花钱啊? 其实花钱也没社会传言那么邪乎,五位数到六位数之间,和女明星价码肯定比不了。但一个月几万也是稀松平常,十几万的属于一部分混得相当不错的,几十万能不能搞到就要看本事了。 现在有钱男人很多都挺欠抽,外面包一个放在手心里宠,给自己老婆买一束玫瑰花都觉得浪费又多余,给外面女人买几个爱马仕眼皮都不眨,都说社会舆论对于地位高的男人放得非常宽松,几乎成为了一种趋势,女人花钱的多少,代表了自己金主的财力与胸怀,于是更多男人愿意千金博一笑。道理很简单,各取所需。面对你那一脸褶子和肥肉笑得真心实意,没有物质支撑做动力,哪个女人能笑得出来啊?除了你妈和你老婆。 又有人问:你们平时除了花钱,还干什么? 还要修炼自身素养,买个小礼物让他高兴,做一道菜别管好吃难吃,心意到了,这种男人已经和老婆感情非常寡淡,家里山珍海味他看也懒得看一眼,而外面这道小葱拌豆腐,他吃下去美得屁股乱颤。 还要学更多手段,不断丰富自身的技能,保持永远出众的美貌和身材,至少他走在任何场合,放眼望去你的外形条件要把百分之八十的女人打败,否则就要被残酷淘汰。 现在非常流行的各种选秀节目,幕后还能有点暗箱操作,而我们却完全是凭借手段和实力爬上去的,那些手握重权制定社会规则的高层人士,眼神和品味非常刁钻,能让他们花钱的女人,没点能耐还真保不住这个位置。 说句最简单的,你要学会百变。 因为男人永远有提不完的要求。 她们聚在一起经常会说,“那个老不死的臭男人,把我吊起来使劲抽,看这红痕,好几条!越老越疯。” 另外一个会说,“知足吧,张总让我给他生儿子,他老婆生了俩闺女,他怕财产后继无人。但我不想给他生,我才二十五,他能养我几年啊,腻了也就踹了,我到时候还要嫁人,生过孩子和没生过孩子的对男人而言意义不一样。要我生也行,离婚娶我,不然没门儿。他现在宝贝我,我怎么闹他都哄我,我不怕他。” 我从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因为我背后的金主身份隐晦,而且异常低调和神秘,他不要求我任何,我唯一讨好他的方式就是不给他惹麻烦。 此时是这座城市最繁忙的午休,我透过澄净橱窗望向临街的小吃街和平民餐馆,许多穿着工作服的职员和打扮时尚的白领拿着餐盘在穿梭选购,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和匆忙,从简陋的街边摊到高档些的小餐厅,无不显示着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心酸和浮夸。 悠闲的下午茶时光从来不属于这些人,他们在残酷的竞争和现实中,没有资格去享受,只能生存,而很难生活。 这趟街道有一家精品城,里面的衣服和鞋帽全部是时尚圈内最名贵的品牌,苏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里面扫货,一次性刷卡从来不低于六位数。 我沐浴在阳光之中,慢条斯理往咖啡杯内夹入一块方糖,低头品了一下,苦得我嘴唇发麻,我索性将小盘内剩下的两块糖都放进去,我偏头扫了一眼对面商场门口停着的两辆非常奢华的黑色轿车,第一辆是我的,第二辆是正和我相隔玻璃门招手的苏姐的车。 正文 002 陈靖深 服务生给她拉开店门,扫了一眼她的穿着,立刻笑得更加灿烂,她朝我走过来,将大包小包的战果放在桌上,坐下开始喘气,“早知道把保姆带出来,我自己还真拎不了,你说是不是年龄问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干逛不买能溜达一天,现在才两个小时,还买东西呢,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她说完拿起我面前的杯子,仰脖灌下去,她眼睛凝视着我,放下杯子同时忽然问我,“我看见你初恋了,和那个二婚老女人去主题酒店找刺激,我正好坐车经过,俩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起那叫郎情妾意,我挺佩服他的,看着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妈还能起来,他当初就为了这个老女人把你扔在人生地不熟的街上,自己卷着全部钱跑了?” 曾经我心中的禁忌,碰也不许碰,但现在听别人提起来,我也不觉得很难受,只是不想过多回忆。 服务生拿着点餐机走过来等苏姐点单,她戴着三个璀璨钻戒的右手在空中一挥,“最贵的给我来一份,要肉和水果。” 服务生点单时,我从透明的杯子上看到自己颧骨和眼角位置的妆容有些花,我拿着化妆包站起身对苏姐说,“你先吃,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我拦住一名带客人的礼仪小姐问了洗手间位置,她指给我一条通往二楼会客雅间的旋转楼梯,“一楼在装修,麻烦您到二楼转角。” 我和她说了声谢谢,走上楼刚要推开洗手间门,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非常杂乱的脚步声,我侧头看去,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排走过来,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助手提着黑色公务包,前排两个穿着打扮非常高贵奢华,气场很足,其中穿红色西装略微年轻的眉梢眼角都是纨绔轻佻,他眉飞色舞讲着段子,还隔空比划了一个轮廓,像是在形容女人曼妙的身材,脸上带着点色迷迷的坏笑。旁边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听他说,但也表现出挺大的乐趣。 这个男人是我现在的金主,陈靖深。 他八天前跟随局里的官员下属去了北方办案出差,原定于下个星期二回来,我这两天没收到他任何通知,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提前了,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他。 他估摸着刚下飞机,脸上有很疲惫的倦容,银灰色的西服搭在腕间,高大的身躯透着生人勿近的清冷,眉眼有模糊的在官场打磨过的圆滑和谨慎,被此时走廊房顶的橘黄色灯光笼罩得柔和许多。 他同样看到我,握住门把的手顿了一下,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站在陈靖深身后穿红色西装的男人和他关系可能非常好,见说话他没了反应,轻轻捶了他一拳,接着顺陈靖深目光瞧过来,在看到我的脸时眼底一亮,大踏步朝我走来,“这么巧你也在,要不过来和靖深一起吃?”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陈靖深,摇了摇头,“不打扰你们谈事。” 男人笑着说,“怎么是打扰,按照你们现在关系,你可是他二太太。” 这二太太原本是褒义词,现在位高权重的男人有几个太太都不过分,身份摆在那里,没人会质疑,最严苛的法律和道德通常约束的是底层百姓,而他们总能捡到一些漏洞。 可我是被陈靖深养在最私密空间里的女人,二太太这个词语对我而言有些讽刺和贬义。 因为在陈靖深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只是用得非常顺手,他过分低调和随和,不愿意再换了而已。 我笑容有点发僵,眼前男人肆无忌惮越说越离谱,陈靖深在我最难堪时出声制止了他,“韩竖。” 男人回头看他,陈靖深眼底有一点薄怒,“吃饭。” 韩竖嘿嘿笑了一声,“知道你心疼,护短的毛病一点没改。” 陈靖深挑了挑眉毛,“我什么时候护过短?” 韩竖伸手指我,“开个玩笑都不行,哪有这么宝贝的。” 他说完退回去先一步进了雅间,走廊上剩下陈靖深和我时,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满是深意看了我一眼,便被里面人催促着走了进去。 我靠住墙壁长长的吐了口气,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掌心全是汗,也没有心情再补妆,而是迅速离开了二楼。 正文 003 崔婕 苏姐的盘子里吃了一部分,她见到我出来后拉着我手臂,另外一只手将那些包裹全部扯住,“刚才我吃东西时,崔婕给我来电话了,让咱们去给她稳居。” 苏姐也没问愿不愿意去,直接做主把我推搡出餐厅,她朝着等我的司机喊了一嗓子,让他开车离开,我则被她连拉带拽推上了她的车,司机在驾驶位询问了去处,朝着一条非常清幽的小路开去,这条清幽小路的尽头这座城市无人不知,不管是高层人士还是底层百姓,最向往的都是有生之年可以住上这样的宅子。 福茂庄园三期开盘一共才出售29席庄园,是奢华中的精品,寸土寸金。每栋底价都在过亿,位置特别好的还要更高,每栋房子高昂的物业费安保费就是白领一个季度的工资还要拐弯。 换句话说,你腰缠万贯没有房产方面的人脉未必买得到,钱都没有的更不要痴心妄想。 我对苏姐说,“崔婕新居在福茂庄园?” 苏姐翻了个白眼,“那小蹄子嘴多甜啊,活儿好,还不要脸,咱们要点脸面的自然就赚不了那份钱,眼馋也没用。” “马厅长六十五了吧?” 苏姐对着镜子补妆,懒散的嗯了一声,“再有俩月就到六十五了。身上有老年斑,脸上有皱纹,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嘿我真纳闷儿了,她眼瞎吗?她那张脸蛋迷倒了多少爷,怎么就单单钓了这么一只老王八。” 苏姐用食指和拇指扣住化妆镜,脸上尽是不屑,“太照顾男人,他不喜欢,觉得你低贱没个性,冷冰冰死板得像挺尸一样他也不喜欢,又反回去说你太矜持,所以怎么做一个出色又能拴住男人心的啊?男人有时候也贱,你让他给你服务一次啊。” 我听完脸上一红,刚要避开,苏姐忽然捏住我下巴仔细看了看,“哟,你别告诉我,你和那谁什么都没试过?四十左右年岁的男人难不成他还玩儿深沉啊?” 我用手握住她腕子想推开她,苏姐好像非要逼出个所以然来,在我耳边一直笑,笑得我浑身都不自在,司机这时将车缓慢停在一栋庄园门口,回头对苏姐说,“太太,到了。” 我和苏姐朝车窗外看过去,崔婕正春光满面朝我们招手,这样看上去珠光宝气,黑色的丝绸连衣裙上那雪白的毛披肩,将她皮肤衬得像珍珠一样莹润,一看就是最好的毛质。 苏姐冷笑着感叹了一声,“这个圈子里越是美丽得让女人嫉妒,往往下场越惨,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个体,能扛得住群攻。” 我侧头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在司机拉开车门时,跟着苏姐一起迈下去。 崔婕住的这栋庄园非常气派,整体是灰色,门前的庭院阳光正好,花香四溢,二楼阳台位置摆着书桌和酒柜,看上去丝毫不晦暗,反而很明亮,苏姐简单打量了一番后,走过去将一枚长方形不大的红色绒盒递给崔婕,“你现在攀上了大高枝,什么都有,这点东西别瞧不上眼。” 崔婕连看也没看,好像满不在乎,她随手递给后面跟着的保姆,笑着挽住苏姐手臂,“你来我就很高兴了,你可是这个圈子里元老级的人物,能把你请来我很有面子。” 她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双手空空的我,“沈筝又漂亮了,就是穿得上不了台面,陈局长那么春风得意,权势大得连老马都忌惮,怎么连给你买衣服的钱都没有吗?” 我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肩,一定很暖和,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早不是穿皮草的季节。这一行永远都是这样,气人有笑人无,根本不去反省炫耀同时的自己面目多丑陋。苏姐说这是排遣内心苦闷的方式,很多时候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风光的女人,都喜欢用金钱来麻痹自己,用炫耀来彰显自己过得很快乐,但其中到底什么滋味,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不得不说崔婕这样看上去很端庄华贵,但何尝不是一种假象,深夜卸下皮囊,和金主面面相对,这一行的女子拥有这世上最放纵的姿态,其他女人无法匹敌的妖媚。她们交插服务不同客户,我们是专注而持久的从一个客户身上搜刮。职业的关系我们都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你就很难再伸手找他要物质,你会考虑你在他心中的形象,自己丑陋或美好的模样,不愿再被金钱亵渎,但他未必会这样想,所以往往最后会人财两空,跳入一个漩涡忍受烈火焚身,也必定要非常狼狈。 正文 004 貌合神离 崔婕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她招呼我和苏姐进去,在最前面开路,苏姐小声问我没事吧,我摇头说没事。 我穿着七分袖的裙装,她抚摸着我露出的半截手臂,“这一行都这样,你才进来多久啊,习惯了就好,谁得到点很稀奇的东西本能要晒出来炫耀一下,显示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如果有的为了自己离婚,这地球都招不下她了,崔婕长得漂亮得男人心,可就是脑子蠢,一味的高调挑战男人底线,马厅长肯定不知道她背后这副嘴脸,所以我断定她这样好日子过得长久不了。” 没错,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提到离婚两个字。 因为这是一种痛,一份心里和脑子里都明白的遥不可及的东西。 不管嘴上怎样跋扈和放肆,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能够踢掉正室上位的寥寥无几,不是没有,但很少,也不会那么幸运轮到自己头上。除非男人本身就和妻子关系到了很僵的地步,恰好你装出来的的柔情似水打动了他,不然这世上没有男人愿意为了小三而冒险到和正室离婚,落得声名狼藉妻离子散。 普通百姓为了好好过日子,妻子永远比外面女人更加节俭勤快懂事,普通男人深知离婚需要花费很大资本,他拿不出来,而且什么位置过什么档次的生活,普通百姓的夫妻往往婚姻还是很和谐很忠诚,并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但上层人士就另当别论,更多觉得出轨是一种流行趋势,无法改变的社会风气,有权势和钱财的男人,在享受刺激和新鲜的同时,更加看重自己名誉和地位,离婚这样的事,影响很大,就算和妻子没有感情,也有孩子有家庭有几十年风雨同舟的根基,对野花那点喜欢与宠爱,是无法与这现实抗衡。 所以说来说去,真正聪明的情人,不是把目光和精力放在怎样逼迫男人离婚上,这只会让他觉得你贪得无厌搞不清楚自己定位,更快的结束你们之间关系,聪明情人应该是趁着他对你的兴趣还很热乎,多捞点钱。不要妄想使手段成为他妻子占有他全部的钱势,因为你的起点就是他的玩偶,能得到的也只是他觉得你配得到的那点玩偶的部分。 我们跟着崔婕走进大厅,发现各处装潢都很像她张扬的性格,完全就是烧钱,可陈设搭配在一起并不觉得精致典雅,只是单纯的豪华奢靡,看一眼都让平民百姓觉得肝疼。 孟君从二楼下来,看见我们很惊喜的打招呼,孟君和崔婕,跟我和苏姐差不多,都是非常好的私交,孟君没有任何心机,私生活奔放性感简单,她男朋友是个老外,她长得一般,但身材非常符合外国人审美,不像中国女人普遍皮肤偏黄干瘦,她是天生小麦色,胸前波澜壮阔,屁股也特别健硕,而且嘴唇很厚,类似舒淇那样,她很受那个老外喜欢,据说他常年都住在这边,和在国外的妻子几乎都不再联系,完全被孟君迷住了。 崔婕指了指墙角放着的百万一组的红木椅子,“苏姐,你要过生日了,我本来想把老马送我的这套家具借花献佛给你祝贺,但又怕老马生我的气,怪我不懂珍惜他情意。毕竟市场上已经买不到这么好的红木,是一个木器行商户托老马办事,私下送给他的,据说现在只能去拍卖行上搞来。” 苏姐颇感兴趣的走过去,围着转了一圈,“是挺好。这么贵重别说你没打算送,就是打算送,我也不敢收。” 崔婕脸上一僵,可能没想到苏姐会这么果断的识破她想法,有一丝尴尬在眼底闪过,但很快被孟君和我转移了视线。 孟君拉着我坐下,整张脸都是八卦的光芒,特别兴奋,“沈筝,咱们这些人就属你金主最年轻,长得也最好,他对你好吗?” 她说完笑得非常揶揄,“我问的是哪方面你应该知道吧?” 我没有她们那么开放的态度,所以很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私事,这也受陈靖深的影响,他为人就非常低调,也不喜欢我张扬,我吞吞吐吐也没说出什么来,苏姐在旁边给我打了个圆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托住你们自己饭碗就得了,问她经验想学两招啊?” “就是,强不强有个屁用,咱们图的什么啊,还不是吃香喝辣好日子,给你钱才是真的。” 崔婕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自己两只手,嘟起嘴巴吹着指甲盖,也不知道在吹什么。 正文 005 抢男人 我端着保姆递上来的果汁,喝了一口,不经意问她,“这是新出的钻石美甲吗。” 崔婕的目的就在于让我问,如果我们都视而不见冷了她的场,她就不知道还要拿出什么宝贝来显摆,她见我问了非常高兴,靠在沙发上歪着头说,“对,五十分的钻吧,不大,一个指甲上能贴两个,十个贴满了要价五万多,只有金街那家美容院的二楼美甲店打出这一款,每天只接待三个客户,要提前预约,许多富太太都过去做了,小心点护理着能用半年。” 我笑了笑没说话,苏姐翻了个白眼,“她多有钱啊,背后金主擦屁股都恨不得用钱擦,五万做个美甲还不是小意思。” 崔婕笑得很得意,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子,刚要喝,苏姐冷笑着又说,“只可惜这双眼睛看不透人情世故,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停的撂蹶子,毕竟不是正室,转手为了五百万的财路把你当宠物送给别人,看你拿什么嚣张。” 崔婕脸色一僵,把杯子很用力放在茶几上,“你说谁呢?眼馋你自己想办法去要啊!别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哦我知道了,你男人外面又包了一个,才二十岁,嫩得能掐出水来,你这奔四的女人了,拿什么跟人家争,不化妆时脸上的皱纹还是腰上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肥油啊?” 崔婕笑着很放肆,眉梢眼角都是对于她此时风光的得意,苏姐手指抚摸在瓷杯上,慢悠悠说,“这世上不会有女人一辈子年轻,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未必能像我这样有本事拴住男人心,再风光又怎么样,不过这一年两年,你没有任何保障,他老婆和你打起来,他乖乖选择回家。他提要娶你了吗,这房子写的是你名字吗?你有孩子当底气打败他老婆上位吗?马厅长老婆生的是儿子,你就算肚子也争气,不也才追平吗,你就有把握他为了你抛妻弃子?” 崔婕脸上一白一红,她攥着水杯忽然起身朝着这边泼过来,我反应迅速挡在苏姐身前,那一碗有点温热的水就泼在了我后背上,崔婕越过我朝苏姐大喊,“你这种老女人,看谁都不顺眼,你本事大你当个老婆给我看看啊。我好歹还有大把青春去物色去谋划,你呢?再有二十年就风烛残年了,你到最后连屁都捞不着!啊——” 她话没有说完,忽然捂着胸口失声尖叫出来,裸露的锁骨被烫得通红,崔婕疼得脸部都扭曲了,她完全窝在沙发里,孟君伏在她胸口处给她吹着凉气降温。 苏姐面无表情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很重的一声脆响。 “崔婕,你当初从我手里抢了程彬鹏,我没有和你撕破脸,能抢走的男人留在身边也是一条卖国狗,他后来意识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儿了你半年把你甩了,又回来找我,我顾及大家面子,没有把事情挑明,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别在背后放屁。你想越过我坐头把交椅,恐怕你还太嫩。” 苏姐不惜挖出自己伤疤说这番话是破天荒,她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实在是崔婕给她逼得没有了退路,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纠葛,抢金主不算过分的事,但苏姐带着她入行,给了她机会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她应该知恩图报,抢苏姐男人违背了这一行的规则。 崔婕被揭了短,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她咬着牙沉默了两秒钟,“是你自己没本事拴住你男人,好男人谁不想沾?谁有手段谁就抢过来,他脑门上没写着你苏玫专属,男人谁不喜欢嫩的,我有这个资本和你抢。当初我勾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再抢回去啊?” 苏姐推开我走过去,站在崔婕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特别清脆的声响在客厅内炸开,我吓了一跳,两名保姆要走过去,可又不敢,她们清楚这里的四个女人背后都戳着非富即贵的男人,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崔婕炸了毛,她凭借美貌横行霸道,之前的金主到现在的马厅长都是将她捧在掌心护着,根本没受过这样屈辱,她红着眼张牙舞爪又要冲上来,被孟君给懒腰抱住,她朝着我大喊,“沈筝,你傻站着干什么啊,你看戏呢?赶紧把苏姐拉走!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翻出旧账还有什么意义!” 正文 006 浓情1 和苏姐从福茂庄园离开,她一言不发,好像是崔婕那句话刺激到了她,让她莫名开始审视自己的现状。 她把我送到我的住处后,和我道了别,我站在原地开那辆车载着她拂尘远去,也觉得有点悲凉。 这个世界太繁华了,它只会随着社会发展越来越美好,而女人只能越来越苍老。在这座大都市中,太多年轻女孩和我的职业相碰撞,她们都在挖空心思得到这个位置,试图能够无忧无虑享受生活,有的非常贪婪而疯狂的付诸行动,我问过陈靖深,你对我的兴趣有几分,他沉默了片刻,用他一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对我说:一分。 我听了后并不难受,因为我不爱他。 我那颗会爱的心,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成为了融化在这个世界中最卑微渺茫的一滴水。 谁都天真单纯过,可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 在坎坷和贫穷中,许多人都改变了。 有人说小姐和情/妇不要脸,拿着尊严换钱,但世人都知道潜规则最盛行的地方在娱乐界,为了上位为了走红她们做得不光彩事多了,但多少十八九岁小姑娘还是眼巴巴往里闯。 可没人敢指着鼻子辱骂她们,因为她们在社会地位更高一点,可陪酒应酬卖笑潜规则照样一个少不了,有的做了未必有效果,但一点不做肯定是连争的资格都得不到。 我深刻明白我在他对我的喂食下开始变得贪婪,我不愿再回到那样贫穷平庸的生活中,我更不愿被这座繁华城市贬斥和践踏,陈靖深女人这个身份带给我的不只是物质虚荣,还有所有人对我毕恭毕敬的目光,那份无法言喻的快乐。 人是会改变的,当你到达一个位置,你就会想法设法保住,不惜一切代价,再也不愿跌落下来,不想过从前为了物质奔波,内心无力的生活。 这是人性在表面美好善良本真的保护膜下包裹的更加深刻的一层,充满了挣扎和扭曲。 我站在原地好久,直到觉得脚都麻了,我才刷卡进入小区,这套房子是陈靖深以我名义给我买的,他对我不像崔婕和苏姐那样,受到金主各种优待和疼爱,他对我挺冷淡,可能和他性格有关,也不会无休止供给我钱财,但衣食住行都让我很舒适。 我乘坐电梯进入十六楼,拿出房卡打开防盗门,一眼看到玄关处鞋架上摆放着的男式拖鞋不见了,多了一双锃亮的白色皮鞋,空气中也飘荡着我非常熟悉的气味,我愣了紧紧一秒钟,便冲向每一扇门,推开去找,在我退出卫生间时,陈靖深忽然在我身后倚着书房的门笑着说,“慌什么,做了亏心事吗,以前我过来都没见你这么按捺不住。” 我身子本能一僵,身后传来脚步声,慢慢逼近我,下一刻我被他抱在怀中,他一边灵巧剥着我衣服一边用力亲吻我的脸颊和脖颈,留下濡湿的痕迹,耳畔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浓烈,我被他吻得身体有些发热,最后残存的理智让我抗拒着他的动作,“怎么提前回来这么多天。” 其实知道此时此刻他无暇回应我,我们分开八天,从我跟了他到现在从没有过这么久,他在吻到我那一刻就已经控制不住。 他本身有洁癖,他不会在和我保持交易期间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不管对方多么吸引人。陈靖深在风月方面很冷漠很孤僻,他说过不管我过去怎样,跟他期间,无论这个时间是短暂还是长远,我都必须保持绝对的身体忠诚,不可以让除他之外的男人染指分毫,否则他会折磨我生不如死来惩罚我的背叛和不听话。 他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可能是我一直小心翼翼讨好他顺从他的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在外面工作遇到麻烦,也不会找上我来发泄,因为面对我这张委曲求全柔情似水的脸,只要他是个男人,都无法对我狠下心来蛮横辱骂。 但我能从他的眼神和办公严谨的表情中猜到他一旦暴怒会怎样可怕,所以我时刻警戒自己不要去触碰他的逆鳞。 他动作用力我抱起来,类似于扛在肩上,扳住我的脸面向他,用这样高难度动作深吻着我,将我一路扛进卧房放在床上。 他高大身躯压下来,精瘦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在我眼前只晃动了一下,我的惊呼声旋即被他用唇深深堵住。 正文 007 浓情2 苏姐早就告诉我,很多金主都又老又丑,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我这样好运气遇到陈靖深。那么如何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就要学会幻想,很多时候结婚时间久的夫妻在例行公事也无法投入,男人也在幻想自己的梦中情人或者哪个明星模特,女人也在幻想,只要能达到满足,你的大脑并不重要,对方也不会询问,这属于最心照不宣的秘密。 陈靖深结束后没有立刻离开我身体,而是手臂撑在我两侧,用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着,很贪恋着迷的凝视我的眼睛。 我非常聪明和识趣的没有提到白天发生的事,他显然也没打算说,他没有义务向我报备他的行踪,我更没有权利了解。 不管和他打交道的人如何清楚我的存在,我口中从不能主动提到他的任何字眼。 他说他最喜欢我懂事听话不惹祸,也喜欢我的识大体,所以我就拼命保住他喜欢的优点,再慢慢摸索探究别的能让他对我感兴趣贪恋我的东西。 我眼中的他有这世上最好看的唇,最浓的眉,笑起来最深情严肃起来最冰冷的脸。他指尖有茧子,是长期触摸键盘和捻磨文件留下的痕迹,在我皮肤上游走时有些痒,我歪着头靠在枕头里,很想发出笑声,可我想到他喜欢安静,就强制自己一声不吭。 陈靖深语气中带着笑意说,“你比两年前胖了一些。” 我听了后用额头撞了他下巴一下,“女人最忌讳就是这个字。” 他淡淡的说,“那应该怎么讲,说你比从前圆了一点,你会高兴吗。” 我将手指横在他因为吸烟而微微发紫的唇上,“闭嘴。” ******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陈靖深已经去局里上班。 偌大公寓非常冷清,我爬下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干净睡衣,皮肤散发出沐浴乳清香的味道,我回忆起昨晚他抱着我洗澡时的场景,我窝在他怀里,他躺在浴缸中,浴室灯光很朦胧,他温厚的大手在我身上擦拭,不掺杂欲特别缠绵,很舒服很温柔。 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跳下床简单洗漱后,离开公寓到我最喜欢的那家商业街转角的餐厅吃早餐。 由于太早我没有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我,而是直接打车到餐厅门口,对服务生说老规矩,就是尽量快一些。 我打算去超市买点新鲜食材,亲自给陈靖深做一顿晚餐,我的厨艺一般,家常便饭还可以,山珍海味我也不敢去糟蹋,陈靖深不挑食,就是样子必须精致,比如酸辣土豆丝吧,他也可以吃一点,但必须摆出非常好看的拼盘他才肯赏脸。 我正靠着橱窗位置喝牛奶,忽然视线里蹿入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是崔婕,她提着包怒气冲冲从出租上下来,脚步飞快走进旁边那家高档星级的酒店。 我拿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我转身对服务生说了句结账,然后把钱拍在桌上用杯子压住,拿起背包走出餐厅。 我站在酒店门口张望了一会儿,除了几个陌生人什么也没看到,我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靠近喷泉位置的电梯门打开,出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看轮廓有些老,女人很娇嫩,像是祖孙,但挽着的姿势一看就是恋人关系。 紧着崔婕从旁边的电梯内也走出来,她跟在男人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大,脸色非常激动,男人有些不耐推了她一下,更加快速拥着怀中女人走出来,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闪了闪车灯,驾驶位走下一个年轻男司机,将车门打开,恭迎那一男一女进来,崔婕一把扯住男人,“老马,我不要你解释,你和这个女人我不管,但我就想问你停了我的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保姆一早就告诉我,让我收拾东西离开庄园?” 马厅长遍布皱纹的苍老眉眼间都是不耐烦和厌弃,“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情势,这三年我没有亏待你,那栋庄园莎莎很喜欢,我本来想送给你但也只能委屈了。我之前给你买的首饰衣服你可以带走,但如果你再这样吵闹纠缠,就什么都没有。” 正文 008 男人与狗 马厅长拥着女人坐进车里,崔婕要去拉扯,手才扶住车门,就被司机狠狠一搪,“抱歉,崔小姐,厅长还要去忙公事。” 崔婕看着司机,脸上有些狰狞,“崔小姐?不要忘了你前天见我还喊我太太。你这个走狗当得也太体察人意了。” 司机没有理会他,正如崔婕说的,当你落魄了,走狗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何况是春风得意的主人。 崔婕果然愚蠢,苏姐看得很透,她最错在于跑到酒店来质问,马厅长这样的男人,不要说一两个,就是十个八个,她也没有资格和权力质问,很想挽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天由命。男人才是这场关系的抉择者,女人只能被抉择。 崔婕自恃美貌,却不知道太多美貌的女人,当她被踩住那一刻,就已经翻不了身。 等那辆车开走后,我缓慢朝着那边走过去,保安站在大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朝这边张望一眼,我低头看着此刻蹲在地上崩溃痛哭的崔婕,真心觉得世事无常。 昨天她还坐在百万的红木椅子中,炫耀着她的豪宅和美甲,以及她金主对她百依百顺的宠爱,今天就在比她更年轻更美丽更有手段的后来者面前沦为了难堪的下堂妇。看尽冷暖受尽嘲笑,上一刻对她捧在掌心的男人,下一刻就变为了将她推向地狱的侩子手,把自己的风光未来完全赌在一个男人的新鲜感和兴趣上,只能是自掘坟墓。 我们的生涯,说白了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做过这一行的无法评判也不会了解,做过的往往都是在多年后的一把辛酸泪。 可还有太多女孩愿意跳下这个火坑,为此耗尽自己最美好的几年青春,因为这几年将会收获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高贵生活,也将会为此铸造一辈子的梦魇。 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一霎那的窒息,无形的大手扼住我咽喉,眼前的崔婕幻化成了我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我和她没有任何区别,我这一刻竟然不敢去想,我和陈靖深最终会以怎样方式终结,或者,我能施展什么手段彻底有资格留在他身边,一直到很远的以后。 崔婕停止了哭泣,她缓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满是泪痕,她扭头看了一眼我刚刚用完餐的奢华美式餐厅,冷笑了一声,我掏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后没有用,而是用探究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非常用力丢在地上,“看我笑话吗?你和苏姐那个老女人关系最好,我和她天天争天天打,你也看不惯我,现在你们满意了,高兴了?我的今天何尝不是你的明天。” 崔婕说完这番话后,攥着拳头恶狠狠看了一眼早就看不到踪影的车,“我早晨收到老马的信息,是他手机发过来的,告诉我到这个酒店2103,他说会给我一个惊喜,接着我又收到一封彩信,是那个小妖精的,是她和老马的亲密照,我千算万算百密一疏。着了她的道,她就为了看我发疯,使老马厌弃我,觉得我不懂事。” 她将那只断了跟的鞋甩下垃圾桶,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她狼狈的崴着一只脚,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我看着她背影,有些心酸,我跑过去扶住她手臂,她甩开我就再扶,这样有几次后,她放弃了。 我拦住一辆出租,搀着她坐进去,往最近的宾馆开,她在车上始终不说话,看着窗外愣神,脸上是一片死灰。 “你说得对,这种职业,很短暂,我们没那个本事成为苏姐,这个年纪还和我们这群小姑娘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我们一头,一般的女人在奔四的时候都有一种不再年轻的无力感,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皱纹和一两根白发,会觉得很难受,我们靠着外表吃饭,更害怕衰老。但早晚都有这一天,至少你心情上解脱了,不过是拿到一笔补偿被扫地出门,你还可以过得很好,迎接你全新的明天,而我和那么多女人还要继续害怕惶恐会重蹈你的覆辙。” 崔婕冷笑了一声,“我们这样的身份,也只有一个落魄一个风光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否则总是擦着火药针锋相对,现在想想有什么必要,女人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过分依赖男人,因为这世上最忠诚最不会背叛你的动物不是人,而是狗,各个品种的狗都比人靠谱。” 她说完后看着我,眼底还是没有波澜的死寂,“要不我养几条公狗得了,听话懂事忠心耿耿,狗不会背叛我抛弃我,就算你不高兴了不搭理它冷落它,它也会可怜巴巴讨好你跪在你脚边,永远不像男人那样凉薄寡义,翻脸无情。” 正文 009 痴梦 我没有理会她,我知道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世上哪有女人会真的嫁给一只狗,再不济也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距离自己目标稍微差一点的,谁会和畜生过一辈子。 崔婕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门前,然后推开车门走下去,到前台登记入住。 几年生涯,把崔婕的虚荣心喂得太饱,即使现在被踹了,她的衣食住行还是非常讲究排场,好像不这样做会被人瞧不起,有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做包裹,她就可以扬眉吐气,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听她差遣。 崔婕跟我说过,她不要房子和车,她觉得这些东西在她离开后不好轻易出手,也没办法带走,而且随时会因为一个市场行情和调控政策贬值,反而钱和珠宝来得更实际,至少不会在突然间产生很大的价值出入。 拥有大把的金钱想要哪里的房子都可以,但有不动产未必能恰好倒出手换来钱,而且就算写了自己名字,真正的主导权依旧握在金主手上,事实证明,她很有先见。 我跟着她乘坐电梯到房间,她对我说,“我一直觉得我很得意,所以从来没有仔细踏下心来想,我到底在怎样一个处境里,等我醒悟过来,被别的小狐狸精逼得连反击余地都没有。以我在老马身上捞的东西,住一辈子这样酒店也掏得起,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会输?这辈子只有我让别人输的份儿。” 她将皮包扔在床上,环抱双臂打量了一下房间,“沈筝,你说咱们这个职业好吗。” 我坐在她对面,接过她扔给我的一支香烟,我们一起点上,我学会抽烟是在两年前,特别难受的的时候会抽几口,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碰,也没有什么瘾头,有时候还会觉得厌恶这个味道,而且陈靖深不喜欢烟味,虽然他自己吸烟,可他不允许女人口腔里有任何不清新的异味,所以我拿着烟只是看了两眼,就放在旁边的电视桌上。 “很新颖的职业,目前从业人数不多,但大有日益发展壮大的趋势,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女人中玩手段的精英,蛇蝎代表的佼佼者,当然也不排除有脑子蠢的。” 我说完后笑了出来,崔婕听我含沙射影也没有恼,一边吸烟一边配合着我笑,“得了吧,骂我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被老马踢了,苏玫知道了肯定看我笑话,当初我和她抢男人时我多风光啊,看着她被我挤走,我还说她可真冷静,要我早冲上去撕了,现在轮到了我,我照样什么都没做。能做什么,男人把你捧着,你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人不愿意看你了,你连屁都不算,吵闹只能让自己更丑陋。” 崔婕夺过我的皮包,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身体倾斜靠在床头翻看手机,她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些不可置信,“你除了陈局和苏姐都没联系人吗。没发展几个备用的?” 我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把她手机掏出来,坐在我旁边把我朝着门的位置挤了挤,“你看我通讯录,呐,这个马桶小开,卖马桶的,就是卫浴用品,我们在趴会上认识的,当时他抱着一个十七的嫩妞儿,就在窗台上,拿窗帘挡住,不就是乱来吗,还搞什么电影特效。当时所有女人都围着他搭讪,就我没理他,后来他约我吃饭暗示了几次我也没答应,不过也没拒绝,拴着点呗,有钱男人几个不贱的啊,都是眼巴巴顺着他,忽然来了一个搞不定的,他就会一直惦记,还有这个,开连锁餐厅的,一年千八百万吧,我都没看上。” 我偏头看她得意洋洋的笑脸,忽然觉得崔婕其实没什么心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才会被她口中的小狐狸看透本性捏住弱点,设计了圈套把她拴住。 但不可否认,崔婕活得很精彩很纯粹,不会伪装不会开脱,她就是爱钱爱奢侈,任凭你骂她笑她,她该怎样还是怎样,从不计较别人眼光,相比较那些前怕狼后怕虎立牌坊的,她要坦荡很多。 但她是个坏女人。 这个圈子里的所有女人,都在对待金钱和爱情的迷途中越来越丧失了本性。 已经没有谁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怎样天真和善良,又是怎么一路走来变了模样。 正文 010 苦果与甜果 我和崔婕在房间里待到傍晚,我本来打算和她道别去超市买食材回公寓,可陈靖深的助理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晚上不用等他,他临时有紧急公务要做,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就算回恐怕也要很晚。 我听完后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说之前我心里对我和陈靖深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么一丝憧憬,在这个电话之后就彻底荡然无存。 他不会忙到连一个电话都无法和我亲自讲的地步,除非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公事让助理交代给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和他夜晚挂钩,并没有其他的价值。 崔婕挽着我手臂让我陪她出去买份麻辣烫,我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她仰头笑容璀璨说,“以前啊好歹是老马小老婆,你不端着点架子让佣人都瞧不起,所以我根本不敢放任自己穿一件舒服不昂贵的衣服,也不敢去做一件上层人士不会做的事,更不要说吃廉价的麻辣烫,但现在没关系了,我暂时是自由的,在我物色到下一个猎物进入另外的金丝笼之前,我是属于我自己。” 我被崔婕扯着离开宾馆,到这边最热闹的小吃街从头逛到尾,凡是放辣椒的食物,她都买了一份,也不计较是否卫生,她笑得比往常任何一次我见到她都要真实,平时她不是在美容院被四五个按摩师包围伺候,就是在各种港式餐厅吃下午茶,穿着奢华贵气,精致的妆容揪不出半分错漏,比明星还要更艳丽。而她脸上也时刻保持和别人争斗互呛的警惕,笑也是带着一半的虚伪炫耀,我都快忘了抛开身份和经历不谈,她也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女人。 我们回宾馆的路上,她一直走在我前面一米左右的距离,眼睛死死盯着我,我被她盯得不自在,问她想干什么,她看穿一切的冷笑说,“认了吧,你动感情了。” 我身体一僵,“没听懂。” 她翻个白眼,“装傻。要说这个圈子里,谁最会装傻我装天真,非你沈筝莫属,你已经能演得出神入化了,不了解你的人还真会被你骗了去。从你接了电话到现在,你脸上只写了四个字,魂不守舍。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连魂魄都开始漂浮,就注定了这场关系里,你是输家,而且到最后也翻不了身。遇到一个好男人你能收获甘甜的果子,可假设他对你只有利用和玩弄,那么你最后自食的,就是涩苦的果子。” 霓虹灯洒下的光束投在她身上,将崔婕照射得五彩斑斓,更加美艳,我步子很慢跟随她往前走,耳畔不停回响她对我说的话。 我对于陈靖深的感情,其实很微妙,算不上喜欢,却是一个强大到渗入到我生活方方面面甚至连狭小角落里都不放过的习惯。 他陪我一起住,我就会睡得很安稳,他出差到别的城市,我会接连几天都无精打采,觉得失去了依靠。 如果习惯等同于爱情的话,那我是输了。 失去陈靖深我一定会发疯。 我们走回去看到宾馆门口比我们离开时多停泊了几辆车,一字排列,占据了半条街道。 崔婕扫了一眼,没有表现出我这样的好奇,她见过的世面要比我多,一般场景都无法激起她心底的狂热和兴奋。 我们走出电梯时,发现走廊灯光更亮了一点,所有的套房门都被打开,门外站着很漂亮的客房女服务,像是在等客人入住,走廊尽头的专用电梯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缓慢朝两侧拉开,出来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虽然站的位置很乱,却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我停下脚步对崔婕说,“那个男的是领导吗,怎么这么大排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比陈靖深排场还大的,但远处的男人明显不是仕途人士,否则不会在公共娱乐场所这么高调,一定是经商或者从事演艺方面的,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大致轮廓,崔婕扫了一眼后漫不经心说,“谁知道是谁啊,能住得起这种吃喝嫖赌一条龙的五星宾馆,肯定非富即贵,准是有钱人呗。” 她说完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想钓啊?你把陈局伺候好了再来招他。发展副业量力而行,别把主业给搞崩了,越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肚量越小,保证不了做的天衣无缝,就干脆老实本分。” 崔婕踩着高跟鞋扭动她非常诱人的蛮腰进了房间,我手上提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看着那边的人海,那个男人戴着宽大墨镜,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腰背挺得很直,比较精瘦,寂静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中交缠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听到他旁边的下属说,“黄小姐打来电话问您,是她晚上过来,还是您去公寓找她。” 男人看着面前的理石墙壁没有说话,他从口袋内摸出屏幕闪烁着的手机,朝下属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在这时候崔婕又把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她头发湿漉漉的,裹着浴巾,大声朝我吼,“沈筝你死了啊,到底进不进来?” 她这一嗓子惊动了走廊尽头的人群,为首的男人握住手机率先朝这边看过来,犀利的目光准确无误定格在我脸上,我立刻错开视线,捂着暴露的半边脸跑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