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中午十二点半, 忙活了一上午的工人们都躲在仓库的阴凉地儿吃饭, 偌大的卸货场里, 只有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姑娘伏在货箱上奋笔疾书。
  
  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候, 即使没有阳光照着, 炎热的温度也让工人们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仓库里没有可以写作业的地方, 迟微微只能趁着工人吃饭的时候写几道题。
  
  货箱平整, 又有书本垫着,尽管阳光刺眼了点,却也不耽误迟微微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
  
  用手背蹭一下额头的汗, 沉浸在那一道数学题中的迟微微丝毫不觉得热。
  
  看一眼站在烈日下的迟微微,工头飞快地扒拉着快餐盒里的米饭,“大伙快点吃, 别让人小姑娘等急了。”
  
  将磨破的手套戴在手上, 顺势将安全帽上的灰也蹭了个干净。
  
  “郭叔,你们别急, 慢点吃也行, 我没事。”扭过头, 迟微微的嘴角勾起一个甜甜的笑。
  
  “哎, 这可不行。”工头走到迟微微身边, 顺手将午餐盒里的一只果冻放在了她的作业本旁, “你还得赶紧回去写作业哩。”
  
  工人们和迟微微的家里人合作了几年,他们已经习惯了迟微微每周三来码头拿送货单。
  
  从一个十四岁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到一个十八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工人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却只有再年底签合同时才能看到迟微微那个黑心的舅舅和精明的姥姥。
  
  迟微微的父母去世得早, 舅舅和姥姥对她只能用“刻薄”两个字来形容。除了上学外,迟微微只要有时间就要充当跑腿工。
  
  舅舅经营着一间规模中等的原材料公司,收入可观,即便如此,迟微微却过得像是一个丫鬟。在这个家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又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将所有的货都搬上船。工头将所有的送货单打出来签上名字,礼貌地塞给了迟微微,其中还加了十几块钱。
  
  “这是送货款多出来的零头,你舅舅也没向我们要。”看了眼迟微微上衣破烂的洞,分明已经是十八岁的姑娘,瘦弱的身子看着却像初中生一样。
  
  “一会去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
  
  跟家里的舅舅和姥姥比起来,工头郭叔对她要好得多。
  
  将送货单装进口袋里,迟微微礼貌地点点头,说:“谢谢郭叔。”
  
  送货总会剩点零头,几乎每次都给了迟微微,如果没有这些微不足道的钱,迟微微的文具包里也不会有那些耐用的钢笔。
  
  家庭的变故倒没有在迟微微心里留下阴影,在学校她是同学眼中的优等生,就算是和这些工人,迟微微也和他们相处的不错。
  
  写了几个小时的作业,不知道是被晒得太久还是没有吃饭的缘故,迟微微觉得眼前一阵虚晃,看什么都有一层影子。
  
  “那,那我先走了。”背起书包,迟微微将送货单攥在手里说道。
  
  工头叮嘱道:“路上慢点,回去喝点绿豆水,别中暑了。”
  
  “嗯。”
  
  沿着海滩走,迟微微脸色很不好。
  
  夏天三十多度的高温,她的脸色却是煞白,身上出得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踩在沙滩上,她的手脚都在微微发麻。
  
  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郭叔给的果冻刚进肚子就被消化干净。饥饿感在浑身蔓延,一点点带走她身上的力气。
  
  本想着冰凉的海风可以吹走她的炎热,却没想到暑气已经麻痹了她的大脑。
  
  “咚。”
  迟微微脚下一软,整个人都瘫在了沙滩上。
  
  闭上眼,迟微微的意识逐渐模糊。能够感觉到海水一次次冲刷她的手脚,她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浪花一点点将她从沙滩上拖下去,直到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海水里。海水顺着口鼻涌进到她的身体,那一刻,灵魂飘至半空的迟微微看到了自己漂浮在海面上的身体。
  
  她,死了。
  ——
  
  再次睁开眼睛,迟微微头疼欲裂,病房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让她逐渐清醒。
  
  稍稍将头偏过来,迟微微看到了旁边的沙发床上正睡着一名女人,一张驼色的毛毯盖在她身上,却盖不住她婀娜的身姿。
  
  自己好像在医院的病房里?
  
  迟微微努力的思索落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却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将手抬起来,迟微微在扎着吊针的左手手背上看到一颗针尖般大小的黑痣,两只手精心修剪过的指甲也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就连头发,都不再像以前一样毛躁,深棕色的天然色摸起来如丝绸一样丝滑。
  
  这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
  
  “微微你醒了?”听到病床上有些窸窣的声响,女人睁开了眼睛。
  
  柳湘云?迟微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名字。
  
  这个叫柳湘云的女人长得很有韵味,年龄大概有三十五左右,样貌却像是二十五六一样年轻,尤其是她娇滴滴的声音,比百灵鸟还要好听。
  
  分明是一个看起来惹人疼惜的女人,迟微微的心里却好像有不少的厌恶。这股厌恶并不止来自于自己,还来自于这一具“陌生”的身体。
  
  看到迟微微苏醒过来,女人的脸上有些惊恐却还是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医生!快来啊医生!病人醒了!”
  
  听到病房里的动静,几名医生和护士慌里慌张地赶了进来。
  
  围聚在迟微微的病床周围,他们仔细地为迟微微检查身体。倒是站在一旁的柳湘云,拿着手机飞速地敲下一连串的字符,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经过一番诊断,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转过身对柳湘云说道:“病人溺水时被礁石伤到了头部,目前看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还是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比如短暂性失忆。”
  
  溺水?礁石?这两个词听着怎么这样耳熟?好像在……
  
  好像在一本小说里见过!
  
  迟微微突然想起了这本小说里的某段情节:被生父接来后的第二个月,正赶上女儿生日。原本定在海滩全家人一起吃饭,结果遇上了生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和他们的家庭,女儿正是和他们游泳时才不小心溺水的……
  
  迟微微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只在书里活了不到五章的女人和自己同名同姓,而这本书也正是她之前在学校里看过的唯一一本小说!
  
  按照剧情发展,书里的迟微微死后,生父将那些合作伙伴都当成了仇人。三年后,生父的集团如日中天,不仅将所有的人全部报复了一遍,就连书中的男主和女主也惨淡收场。
  
  而现在,自己竟然成为了书里“起死回生”的炮灰女儿,正本书最大的反派也成了自己的亲爹!
  
  这仿佛是上天跟她开得最大的一个玩笑。
  
  走到迟微微床边,柳湘云替她掖了掖被角。尽管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但在迟微微面前还是用一副笑容来遮掩:“我刚才给你爸发短信了,他现在正在开会,等他开完会马上就过来。”
  
  注视着柳湘云的眼神,迟微微能够感觉到原主对她的厌恶。
  
  柳湘云是原主生父迟骋彦的现任妻子,嫁给迟骋彦时还带了一个男孩。
  
  原主生母被迟骋彦抛弃时已经怀了孕,生下原主后没多久便去了世。从小跟着姥姥生活的原主和迟微微一样有着开朗的性子,若不是当初代表乡里的高中参加电视台的歌手大赛,也不会遇上当评委的迟骋彦。
  
  迟骋彦见她有天赋想要和她家里人商议好好培养,直到见到原主的姥姥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
  
  柳湘云虽然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但家产可比她要重要得多,在心里,柳湘云还是希望迟微微可以失去财产的继承权,生理学、社会学双重意义的失去。
  
  只可惜,这一次……
  
  十分钟后,隔着一道房门,迟微微都能够听到外面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嘭!”
  推开房门,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迟微微眼前。
  
  昨天晚上迟骋彦守了迟微微一晚上,今天才到公司去开会。会刚开到一半,一看到柳湘云的短信他就立马飞奔了过来,飞驰的车速差点出了好几起事故。
  
  看到苏醒的迟微微,迟骋彦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左手攥着西服,胸口的衬衫都在奔跑时撑爆了一颗扣子。
  
  分明只有三十七岁,经历了昨天的惊魂一夜,他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一步步向迟微微的床边靠近,迟骋彦的心脏累得砰砰直跳,却还是紧闭着双唇没敢大声地喘气。
  
  将衣服搭在旁边的沙发上,迟骋彦表现得像个拘谨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微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点什么?”
  
  拉来一张椅子坐下,迟骋彦好几次都想要拉起她的手,可一想起以前迟微微对自己的态度,伸到了床边的手就又缩了回来。
  
  “爸,我没事。”迟微微将手抬起来,那句话刚说出口,喉咙却莫名地哽了一下。
  
  “你,你叫我什么?”
  迟骋彦脸上写满了惊讶,听到那一个“爸”字的一刻,竟然忘了该怎么笑。鼻腔突然一酸,甚至眼角都充盈着湿润。
  
  她终于肯叫我爸了!迟骋彦心里这样想道。 正文 第 2 章   来到迟家两个月, 原主对迟骋彦的态度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厌恶。
  
  原主的母亲是个温婉的性子, 从小就一直给她灌输“两人是因为性格不合所以离婚”的观念。
  
  毕竟原主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 也不希望影响父亲在她心里的形象。
  
  但原主却觉得, 迟骋彦是一个为了赚大钱可以不顾妻女的渣男。
  
  小时候的想法由种子成了花, 对迟骋彦的怨念变得根深蒂固。
  
  来到迟家后, 原主过着锦衣玉食比公主还要幸福的日子, 也知道父母离婚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怀上了……
  
  可她还是无法原谅迟骋彦,对迟骋彦的态度没有丁点的好转, 除了冷眼相对,利用他的愧疚感作天作地也成了常态。
  
  对迟骋彦的称呼一般都是:喂!嘿!好一点的有时候会叫一声:那个谁。
  
  有一次,迟骋彦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古董花瓶, 听到她叫了一声“爸”激动得差点把花瓶给摔了, 后来才意识到是自己听错了。
  
  原主:“那个谁,我屋里飞进来一只大飞蛾, 给我拿个扫把(爸)。”
  
  不止是称呼, 就连好脸色原主都不肯给他一个。只要出现在原主面前, 她就一定会是冷冰冰的表情, 吝啬地不肯露出更多的情绪, 一点都不像那一天在台上笑容似火的少女。
  
  迟骋彦曾经以为原主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没想到……
  
  “爸,”迟微微主动将手伸过去搭在了迟骋彦的手背上,虽然脸色苍白, 却还是勾起了嘴角的笑容, “难道,我不可以这样叫你吗?”
  
  原主的身体在她叫出那一声“爸”的时候有些抵触,迟微微能够感觉到,这个字原主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所有的坏人曾经都有善良的一面,跟之后那个心狠手辣的商业大亨比起来,现在的迟骋彦已经称得上是“十好男人”了。
  
  当初在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迟微微就在想:假如迟骋彦能够多得到周围人的一点爱,将赚钱的注意力放在家庭里,或许就不会变得那样冷血无情了。
  
  迟微微的身体还没恢复,再加上天生体质偏寒,手指比常人凉了一些。
  
  但即便是这样的温度,在迟骋彦看来也是要比火炉还要温暖。
  
  “可以,当然可以!”双手紧紧地捧着迟微微的手,说话时,迟骋彦的声音都激动得发抖。
  
  注视着迟微微手背浮起的“小青龙”,迟骋彦猛地抬起头,硬是将眼眶里的眼泪又给收了回去。
  
  不能哭,这是女儿第一次叫自己爸,绝对不能哭!
  
  看到这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站在一旁的柳湘云却做不到像迟骋彦那么高兴。
  
  之前迟微微和迟骋彦关系不好的时候,柳湘云没少当“老好人”,嘴上两边都在说好话,可看到迟微微对迟骋彦冷冰的样子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在可好,迟微微真的向迟骋彦迈出了一大步……那以后儿子的家产怎么办?迟骋彦的公司怎么办?就要留给迟微微了吗?
  
  左手搭在椅背上,柳湘云默默地向后退了一点,生怕他们会注意到自己脸上难看的笑。
  
  “微微,一天都没吃饭了,要吃点什么?爸去给你买?吃日料还是海鲜?不对不对,身体还没好要吃点清淡的,是爸想得不周到,要不我去给你买碗粥?”
  
  迟骋彦表现得像是遇到好心人的流浪狗一样,用力地摇晃着“尾巴”将所有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生怕下一秒,迟微微会因为自己考虑的不周到再一次沉下脸。
  
  看着迟骋彦泛着油光的脸,迟微微只觉得他可爱又可悲,为了讨得女儿的欢心,强忍着身体的疲惫也要装出一副笑脸……迟微微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
  
  被迟骋彦握住的手在他手指上的茧上游走,迟微微抿了下干燥的双唇:“我想吃姥姥做的疙瘩汤。”
  
  原主的姥姥年轻时是乡里有名的厨娘,哪怕是一碗平淡无奇的疙瘩汤,从她的锅里做出来都能有股独特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多喝几碗。
  
  虽然没有亲口尝过疙瘩汤,但提起来的时候,迟微微的口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疙瘩汤的香味,佐上一点葱花和一个荷包蛋……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提起迟微微的姥姥,迟骋彦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下。
  
  “不如,等你伤好了爸亲自带你去?上次见姥姥的时候,她……”迟骋彦吞吞吐吐,没有再说下去。
  
  将手搭在迟骋彦的肩膀上,柳湘云语气温柔地替他解释道:“微微,你爸上次去看你姥姥的时候可是被擀面杖给打回来了,差点打出脑震荡,这事我记得跟你说过吧?”
  
  柳湘云句句带刺,阴阳怪里的语气让迟微微浑身不舒服。
  
  “你爸这时候去,万一你姥姥知道你受了伤,会不会气出病先不说,你爸这头是能抗得过你姥姥的擀面杖还是菜刀啊?”
  
  “湘云,别说了。”手搭在柳湘云的手背上,迟骋彦低声地说道。
  
  原主是姥姥的心头肉,自从迟骋彦知道原主是自己女儿后,便是想尽了办法要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
  
  姥姥执拗,每一次都将迟骋彦挡在门外,逼得他不得不用法律将原主争取到了自己身边。
  
  对姥姥,迟骋彦充满了愧疚,但每一次上门姥姥都会因为原主的事气得打他。
  
  在这本书的剧情里,姥姥或许是唯一一个对原主好的人了。只可惜,在原主去世不久,姥姥便因为一场意外死在了村子里。
  
  而那一场意外,正是柳湘云安排的,为的是让她得不到迟骋彦赔偿的一处商铺。那是为了给她养老准备的,但在柳湘云眼里,这都是未来自己儿子的财产。哪怕自己的儿子和迟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女儿头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迟骋彦就算再为难也不忍心拒绝。
  
  整理着迟微微额前的碎发,迟骋彦解释道:“要不周末吧,周末等你伤好一点了,爸带你去。”
  
  “可不可以早一点?我想姥姥了……”迟微微垂下头,略带哭腔道。
  
  提到“姥姥”两个字的时候,迟微微的声音颤抖,像是只躲在屋檐下受了惊的小麻雀。眼神里氤氲着泪花,似乎下一次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迟骋彦哪里抵挡得住女儿的眼泪攻击?还不等她哭出声,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得七七八八了。
  
  摩挲着迟微微鬓角的碎发,迟骋彦眼角眉梢都充斥着关心,说:“那就明天?我去问一下医生,看看能不能提前替你办出院手续。”
  
  闭上双唇,迟微微使出了一记大招。直勾勾地盯着迟骋彦的眼睛,迟微微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看他时的冷漠、无情,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委屈。
  
  一点点将气聚集到嗓子眼,再一次开口时,迟微微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
  
  “爸……”
  
  那一个字的力量简直比核、弹还要巨大,一瞬间便将迟骋彦最后的那点防线粉碎的连渣都不剩。
  
  卧槽!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
  
  平日里那个“喂,嘿”不离口的女儿竟然变得这般可怜弱小又无助,从不接触自己的手,也生出了一点点的温热。
  
  就像是高傲的凤凰肯品尝你手里的五谷那样的惊喜。
  
  迟骋彦彻底被迟微微的撒娇所击溃,整颗心宛如掉进了蜜糖一样甜蜜。
  
  为了女儿的这一声“爸”,别说去喝姥姥的疙瘩汤,就算是想喝王母娘娘的琼脂玉露迟骋彦都要给她弄来!
  
  起身离开病房,迟骋彦开始为迟微微联系出院的事,同时也安排人准备一辆加长款可以放下一张床的车,他要亲自带迟微微去看望姥姥。
  
  公司的会议还没结束,助理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打来都被迟骋彦给挂掉了。
  
  现在,没有比让女儿喝一碗姥姥的疙瘩汤更重要的事!
  
  房间里只剩下迟微微和柳湘云两个人,隔着一道门,迟微微能够听到迟骋彦打电话的声响,不过柳湘云眼睛里心思,却让能引起她的注意。
  
  比迟微微大了那么二十岁,不管是演戏还是说话技巧,柳湘云的等级都要比迟微微高上好几等。
  
  刚才迟骋彦在的时候,柳湘云那一番话看似公道,实则在护住了自己老公的同时,又责备了迟微微的不懂事。
  
  但她四两拨千斤的一番话终究是没能敌得过迟微微的一个字。
  
  趁着迟骋彦不在,柳湘云又开始强装出一副“温柔后妈”的模样。
  
  “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吧?”柳湘云呵笑了一声,只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她还是和迟微微是同一阵营。
  
  扶着床慢慢坐起来,远离了被子上消毒水的味道,迟微微觉得头脑都清楚了许多,“云姨,不用白忙活了,我不渴。”
  
  对原主的父亲迟骋彦,迟微微还有一点怜悯,可对这个女人……迟微微却充满了厌恶。
  
  迟骋彦后来之所以变得冷血乖张、手段毒辣,柳湘云可没少在其中推波助澜,甚至不少的事,都是她出的主意。
  
  周幽王的褒姒,纣王的苏妲己,跟她比起来可都是不值一提。
  
  迟微微已经拒绝了,但柳湘云还是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过来。笑着将水杯递到迟微微手里,柳湘云旁敲侧击道:“微微,之前你爸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能看到你们关系这样融洽我是真替你们开心。一会去姥姥家多陪陪她老人家,毕竟她孤苦伶仃的,身边也缺个人照顾。”
  
  “云姨说的有道理,”从柳湘云手里接过水杯,迟微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不如我让我爸把姥姥接过来吧!” 正文 第 3 章   原主姥姥的年龄大了, 六十多岁还要靠偶尔支一个小吃摊来维持生活, 回想起原主之前的记忆, 迟微微心里满是苦涩。
  
  要是能把姥姥接过来的话, 怎么说也能过几天的好日子, 想念原主的时候也不用捧着几个月前的照片默默流泪。
  
  而且, 有姥姥在身边陪着, 迟微微还能时刻保护着她,不至于让笑里藏刀的柳湘云在背地里下手。
  
  “可,可是……”柳湘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说话时,嘴角都微微抽搐,“你姥姥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人, 她在乡里住惯了, 来了万一不适应怎么办?”
  
  她的本意是希望让迟微微提出回到姥姥身边,哪里想到迟微微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小丫头来争家产已经让自己伤透脑筋了, 要是再来一个跟她同一个鼻孔出气的老太婆?
  
  不行不行, 不管想什么办法自己都要阻止。
  
  迟微微:“这不用担心, 你看我来之后就住得挺好吗?”
  
  “云姨, 谢谢你啊。”
  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迟微微眯起眼睛, 脸上天真的笑容确实是在感谢柳湘云的提醒。要不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照顾孤单的姥姥。
  
  推开房门,迟骋彦在电话里已经将租车和出院的事情联系好了, 司机马上就到, 随时可以出院。
  
  看到迟微微和柳湘云在聊天,眼神好奇地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不得不说,迟微微这一受伤整个人都变得和之前不同了。不止和自己的隔阂少了许多,对柳湘云也肯多说两句话。
  
  要是搁在之前,一直笑颜盈盈的柳湘云,受到的白眼和冷漠可远比自己多了不知多少。
  
  “在聊什么呢?”走到床边,迟骋彦主动将迟微微手里的空水杯接过来。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地替她擦拭着滴在病服上的水。
  
  柳湘云:“我……”
  迟微微:“刚才云姨说姥姥一个人太孤单了,我觉得云姨说的很有道理,就想着看能不能劝您把姥姥接到咱们家。”
  
  柳湘云刚要开口,迟微微就立刻抢到了话语权。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往往都不是话里有话。要是让柳湘云来说,恐怕迟骋彦这心里原本还没想法,都要因为她的话而先入为主。
  
  “把姥姥接过来?”迟骋彦有些错愕。
  
  一想到之前挨的擀面杖,现在迟骋彦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要真的把她老人家接来,恐怕没两天自己就真要被她给打傻了。
  
  拉住迟骋彦西服的一角,迟微微小声地解释道:“姥姥一个人生活很辛苦,我觉得她之所以见你就打,是埋怨你把我从她身边夺走,要是她还能在身边陪着我,一定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轻轻地来回拉扯,说话时,迟微微一直半低着头。看到女儿耷拉下来的嘴角,迟骋彦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力地捶了一拳。
  
  迟骋彦这一生都亏欠着迟微微,耽误了她母亲的大好年华,又让她姥姥晚景凄凉。要是真的能把姥姥接来,或许真的能像她说的一样,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
  
  迟骋彦再一次摇摆不定,微蹙着眉将目光移向身边的柳湘云,似乎也想听到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爸,可以吗?”迟微微再一次问道。
  
  眼看着柳湘云的话要从嘴里说出来,迟微微再一次使出了杀手锏。
  
  那一声“爸”隐藏了巨大的能量,让迟骋彦根本无法招架。就像是海妖塞壬的歌声一样,让迟骋彦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迟骋彦的心再一次化成了一滩糖水,抚摸着迟微微的头,迟骋彦点点头:“可以,只要你能劝姥姥同意,怎么样都可以。”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快车道上。
  
  躺在后排特意安置的床上,迟微微能够看到窗外的非机动车道里,一名骑着电动车的女人缓缓超到了自己前面……
  
  “再过一个小时咱们就到了,要不你先睡一会?”迟骋彦轻声细语地说着,同时又将车里的音响声音调到了最小。
  
  来之前,柳湘云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就让司机开车赶了过去。
  
  车里只有迟骋彦和迟微微两人,这样属于父女两人相处的时间真是十分难得。
  
  透过后视镜,迟骋彦时刻留意着迟微微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翻个身,他都会心里一揪,担心是自己开得太快颠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迟微微:“我不困,就是好久没见姥姥了,想得很。”
  
  迟微微的目光无意中撞上了后视镜里的窥探,只是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迟骋彦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车子驶到姥姥的家门口,隔得老远,都能够看到门口支起的几张小桌围满了食客。那些食客可要比自己有福的多,只要想吃,就能随时来品尝姥姥的手艺。
  
  站在旁边的一口大锅前,姥姥正围着围裙熟练地将擀面杖上挂着的面缓缓推进开水,再用大漏勺沿顺时针方向搅动两下,原本黏在一起的面条便根根分离。
  
  擦一把额头上的汗,喜欢做菜的姥姥脸上却没了之前的笑意,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条。
  
  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在那个负心汉家里过得咋样,会不会半夜嚷着吃一碗打卤面。
  
  将车停在几十米外的马路上,拉起手刹,迟骋彦的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拿起副驾驶座上迟微微的外套,迟骋彦和其他公司谈判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么紧张。
  
  “爸扶你下车,来,慢点。”拉开车门,迟骋彦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把迟微微当成了不能磕碰的瓷娃娃。
  
  但其实,迟微微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刚苏醒的时候有些头晕,现在已经觉得身体差不多痊愈了。
  
  原主当时只不过是头磕在了礁石上,伤口不严重,只是在昏迷后被海水夺走了性命。在病床上休息了整整一天,迟微微的身体已经大好。
  
  靠在迟骋彦怀里,迟微微不由地加快了脚步。两个月没见,迟微微能够感觉到原主对姥姥的想念。
  
  “姥姥!姥姥!”隔得老远,迟微微就大声地叫喊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姥姥抬起头看向迟微微的方向。
  
  是外孙女,是自己的外孙女!
  
  一瞬间,姥姥激动得热泪盈眶,都没有意识到手里的漏勺已经掉进了汤锅。人高马大的迟骋彦分明更加显眼,但在姥姥眼里,他的存在感根本就比不上自己外孙女的一根头发丝。
  
  “姥姥!”
  三步化作两步跑到姥姥跟前,迟微微一头扎进了姥姥的怀里。姥姥身上还是那一股熟悉的葱花味,只是两个月没见而已,双手缠在姥姥的腰上,感觉姥姥的身体瘦了不止一圈。
  
  “微微,我的微微,姥姥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着你了。”抚摸着迟微微额头上缠着的纱布,姥姥心疼地直掉眼泪。
  
  在过去的那个家里,迟微微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姥姥的心疼。在姥姥眼里,女孩天生命贱,帮家里做事已经是看得起自己了,就连母亲的亲弟弟,也不曾对她有半点疼爱。
  
  但是在这本书里,原主却是姥姥的心头肉,就算日子过得清贫,姥姥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充实的生活。
  
  只有在这一刻,迟微微才感觉到,有一个姥姥疼爱自己有多么好……
  
  鸡蛋打散在面粉中,再在锅里煮熟。经姥姥的一双手,汤里的小面团几乎都是一样的大小,用勺子在碗里轻轻搅拌,就像是一群白色的小蝌蚪。
  
  稍微加一点醋,淋两滴香油,这是独属于姥姥的味道。
  
  细细品尝,之前在迟家吃过的所有美味都比不上这一碗汤。
  
  今天外孙女好不容易回来,姥姥将所有的客人都打发走了,专门为她做了这一碗疙瘩汤。
  
  “你不是把女儿当成宝吗?打官司也要从我身边夺走,这才几天?眼瞅着微微都瘦了一圈。你说,她这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举起擀面杖,姥姥立刻化身教导主任。别看迟骋彦比她还高一个半头,但在她跟前,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招来一通暴打。
  
  “还想让我去你家?怎么?你是想让我看着微微被那个恶女人欺负是不?”
  
  姥姥不断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光是谩骂还不够解气,好几次都忍不住要打下去,都被迟微微制止了。
  
  “姥姥,不怪我爸。”扭过头,迟微微嘴里的汤还没咽下去就急忙替迟骋彦说话,“这是意外,我爸对我挺好的,云姨……对我也很好。”
  
  姥姥心里一惊:我们家微微是怎么了?之前对她那个黑心的爹可是恨之入骨,怎么这会倒替他说话了?
  
  放下手里的勺子,迟微微蹭了一把嘴角沾着的汤。快步走到姥姥身边,迟微微将她手里的擀面杖接了下来,“姥姥,我爸是真想孝顺您,来这一路也跟我说了不少话,都说对您、对我妈很愧疚,想好好补偿您。您就跟我们回去吧,我还能天天陪在您身边不是?”
  
  回想起刚才沉默的一路,迟骋彦一直在担心该怎样面对姥姥,哪里说过要孝顺她的话?
  
  女儿真的是长大了,也懂事了。那一番替自己分辨的话一直在耳边环绕,迟骋彦的耳根都变得柔软。
  
  冲着她想要缓和自己和姥姥关系的这一番苦心,自己也绝对不能让她失望!
  
  “爸,我说的对吗?”扭过头,迟微微又问了身边的迟骋彦。
  
  迟骋彦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对,对对,妈跟我们回去吧,我一定会和微微一起好好地孝敬您。”
  
  右手搭在迟微微的肩膀上,迟骋彦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样的温暖。
  
  “叮~叮叮~”
  这时候,迟骋彦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
  
  将手机拿出来,迟骋彦的拇指在接触屏幕的瞬间便解锁了屏幕,几条短信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就在那一刻,迟骋彦所有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正文 第 4 章   乡镇里的信号不好, 几条短信本来是依次发过来的, 可到了迟骋彦的手机里却积攒成了一颗重磅炸、弹。
  
  迟骋彦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得僵硬, 盯着屏幕上那熟悉的三个字, 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关上手机时, 迟骋彦深吸了一口气。两个月以来, 为了给女儿一个好印象, 他已经尽量不发火了,可今天,这口气必须要发泄出来!
  
  回去的路上, 车内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尤其是驾驶座上的迟骋彦,阴沉着一张脸随时都准备爆发。
  
  和姥姥一起坐在后排, 迟微微时不时地看向迟骋彦的方向, 偶尔和他后视镜反射的目光对视,迟骋彦也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
  
  在女儿面前, 迟骋彦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尽管额头浮起了青筋、脸也涨得通红, 看起来他的怒气只有50%, 实则已经到达了99%, 临近爆发的边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忆着这本书里的内容, 迟骋彦在原主去世后,原本火爆的性子变得愈发蛮横。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推动了公司上市, 并且进军了十多个行业领域, 一跃成为商业的龙头大哥。
  
  能够惹他生气的,只有那些害死原主的公子哥,那些之前合作的商业伙伴。
  
  但现在,迟微微改变了原主的命运,迟骋彦没有再憎恨他们的理由啊。
  
  “爸,是出什么事了吗?”迟微微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听到女儿温婉的声音,迟骋彦的怒气减少了一点。捏了捏眼角,迟骋彦说话的声音依旧低沉:“没,没事,一会到家你就跟姥姥回房间去,听到什么动静都别下来。”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预警,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天。
  
  将怀里的迟微微抱得更紧了些,姥姥瞪了眼前面的迟骋彦,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半天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真是死性不改!”
  ——
  
  迟家在S市的富人区,这里住了市里不少的富豪,其中一大半都跟迟骋彦有生意上的往来。
  
  车子驶进别墅群,开发这里的房地产商将独栋别墅都建成了一样的风格,尽管样式和瓷砖用得有些不同,但都只是换了层“衣裳”而已。
  
  道路两边的灯设立的紧凑,再加上那些住户院子里的灯,尽管这里只住了几十户人家也不会觉得冷清。
  
  迟家住在靠后的一处别墅,坐北朝南,曾经有大师说迟家是这里风水最好的建筑。只要一直住下去,保准财源滚滚。
  
  分明是夏季,门口的围墙上却耷拉着一排枯枝。柳湘云不喜欢花草,之前佣人好心种的一排植株因为辞职后没人管理,全都死了个干净。
  
  将车停在门口,迟骋彦一边从车上将姥姥的行李拿下来,一边大声地叫喊道:“刘妈!小李!”
  
  迟骋彦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隔着两道门、一堵墙,保姆和司机都听到了迟骋彦的叫喊声。
  
  “先生,您回来了。”
  刘妈是家里的保姆,在迟家做了五六年,除了柳湘云之外,就数她最了解迟骋彦的心思。
  
  和保姆一起出来的是迟骋彦的司机小李,真名李承楠,他是柳湘云的一位娘家兄弟。从结婚之后,就来给迟骋彦开车,掰掰指头算一下,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主动从手里接过姥姥的行李,刘妈刻意回避着迟骋彦的目光。就算保持两米远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迟骋彦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这时候,还是不要去触他的逆鳞比较好。
  
  把钥匙丢给李承楠,迟骋彦热得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将脖子上的领带扯开,同时解开袖口上的扣子:“他回来了是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说话时,迟骋彦扭头看了眼二楼窗户透出的光亮。
  
  已经是晚上八点,夏夜微凉的风丝毫没能带走他的怒气。
  
  “微微,你跟刘妈上去帮姥姥收拾收拾房间,爸一会就上去。”抚摸着迟微微的额头,迟骋彦说道。
  
  迟微微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爸,你要干嘛?”
  
  “你弟今天下午……”说到一半,迟骋彦还是停了下来,继续强装笑脸道:“一会再跟你解释,乖。”
  
  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省得让她担心。
  
  发动汽车,李承楠有些不安,放下车窗,他试图劝说道:“姐夫,梓琛还小,男孩子好斗也是正常的事,你对他别太严厉了。”
  
  “这事你别管了。”迟骋彦一句话就把他给堵了回去。
  
  梓琛?李承楠说的难道是黎梓琛?
  
  迟微微记得,这是书里原主的弟弟,是柳湘云带来的孩子。
  
  剧情里,原主和弟弟只认识了两个月而已,对于这个小了自己三岁的弟弟,原主只是把他当陌生人而已,黎梓琛对她态度冷淡,甚至还有一点敌意。
  
  黎梓琛的性格冷漠,从小就和迟骋彦的气场不合。到了后来迟骋彦黑化后,果断离开了迟家,凭借自己的身手,在道上混了几年就已经成了大哥,只是后来爱上了书里的女主,成了男主的陪衬。
  
  虽然不是主角,但黎梓琛可是贯穿了这本小说的全部剧情。
  
  按照时间线,现在的黎梓琛也才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龄段,能把迟骋彦惹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推开家门,刘妈拎着一只箱子和一只编织袋走在前面,试图挡住一些迟骋彦的煞气。
  
  “夫人,先生带着小姐和老太太回来了!”分明是件喜事,但刘妈却表现得十分紧张。
  
  从餐厅出来,柳湘云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卸掉脸上的浓妆,柳湘云的五官依旧和下午见到时一样精致细腻。
  
  拉扯着身后的儿子,柳湘云同样有些紧张。
  
  跟在柳湘云身后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小男人,发育过早的黎梓琛到了十五岁就已经快长到了和迟骋彦差不多的身高。
  
  站在只有一米六八的柳湘云身后,黎梓琛一点都不是像个小孩子。
  
  站在迟微微身边,迟骋彦强压着一口怒气没有发泄出来。盯在黎梓琛身上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变成一把刀子。
  
  柳湘云还是陪着笑脸,主动走到姥姥和迟微微身边道:“快,叫姥姥。”
  
  “姥姥。”黎梓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说话时,还偷偷地看了迟微微一眼。
  
  没了柳湘云的遮挡,黎梓琛整个人都暴露在迟骋彦面前。
  
  虽然换了身衣服,但黎梓琛身上的伤还在。手臂上的两块淤青,还有手背上的一道划口,嘴角的那一块紫十分明显,再别提额头上粘的创可贴了……
  
  这哪里是去上学?分明就是打架斗殴去了!
  
  呵,好小子,不弄一身伤回来心里就不自在是吧?
  
  迟骋彦捏了捏搭在迟微微肩膀上的手,“你们先上去,爸有点事要处理。”
  
  听到他阴沉的声音,黎梓琛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几秒钟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又站回到迟骋彦面前,腰板也更加挺拔。
  
  “可是,爸……”
  
  迟微微刚开口,姥姥便拉住了她。
  
  这件事别人不能插手,就算是迟微微也不方便替他说话。
  
  刘妈带着迟微微和姥姥上了楼,走在楼梯上,迟微微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黎梓琛身上。光看他紧攥的拳头,就知道他心里有多不服气。
  
  下午,刘妈接到迟骋彦的电话后给姥姥收拾出了一间客房,就在迟微微卧室的旁边。
  
  刘妈在替姥姥整理带来的东西时,迟微微一直站在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迟骋彦的训斥、黎梓琛的反驳,紧接着就是几声闷响,还有柳湘云在一旁的劝说……
  
  即使没有在楼下看到,也能想象得出黎梓琛的处境。
  
  走到刘妈跟前,迟微微从她手里接过了姥姥的衣服,小声地问道:“刘妈,梓琛是跟谁打架了?怎么伤成这样?”
  
  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刘妈声音压低比她还低:“我听夫人说,好像是几个集团的公子哥,就是昨天跟你们去海滩的那几个。”
  
  “什么?!”迟微微惊讶地张大了嘴,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黎梓琛只是个初中生,哪里来的胆子去惹高中生?而且还不止一个,足足有五个!
  
  再回想起原主和黎梓琛的关系,面对原主意外离世,黎梓琛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对,怎么会突然掺和一手?
  
  “你是不知道,今天那些公司老总都找上门来了,夫人也是一个劲的说好话。可少爷偏偏就是个死不低头的性子,当着人家的面都要怼回去。”刘妈继续说道,到最后,还无奈地叹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楼梯处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十分用力,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怒气。
  
  拉开门,迟微微和跑上楼来的黎梓琛撞了个正着。
  
  被迟骋彦训斥了一顿,又挨了几下,心里虽然不忿但黎梓琛的脸上却没有看到有任何的泪光,倒是脸上的伤看着又严重了不少。
  
  “喂,谢谢你啊。”迟微微主动开了口,“你没事吧?”
  黎梓琛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别误会,我可没想帮你出气,只是看他们不顺眼。”
  迟微微:“???”
  这是……不打自招了吗? 正文 第 5 章   黎梓琛到底要比他们还要小几岁, 又是一个人轮番和他们动手。别看他嘴上说着没事, 但凡脸上稍微有一点表情, 眼角的伤都会微微抽搐一下。
  
  黎梓琛的房间就在原主的对面, 但在过去的两个月, 原主和黎梓琛说的话一共就不超过十句。
  
  哪怕两人都正巧从房间里出来, 原主都不会主动说话, 一个冷漠的眼神就是她打招呼的方式。
  
  可偏偏当她受伤时,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却为了她大打出手。看样子,在这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心里, 还是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
  
  黎梓琛正要回房间,迟微微却又拉住了他的袖子,还没用力, 黎梓琛就听话地止住了脚步。
  
  “干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黎梓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爸刚才打你了吧,”迟微微从身后拿出一只塑料袋, 里面装着姥姥煮的鸡蛋, 本来之前喝疙瘩汤的时候要吃的, 可姥姥煮的太多了, 还剩了几枚。
  
  刚才一直在姥姥的包里装着, 现在还有些温热。
  
  将黎梓琛的手拿过来, 迟微微把那装着鸡蛋的塑料袋塞到他手里,说:“用鸡蛋敷一敷,明天上学也不至于肿着脸。”
  
  打量着眼前的迟微微, 黎梓琛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睛看着她。
  
  奇怪,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迟微微吗?
  
  “嗖”地一下将手缩回去,黎梓琛不可置信地说道:“迟微微,你脑子没摔坏吧?你刚才叫什么?‘爸’?你不是不把他当父亲吗?”
  
  黎梓琛还记得刚来的那几天,迟微微是怎么跟迟骋彦顶嘴,又是怎么对他冷暴力的。
  
  迟骋彦付出的再多,迟微微都无动于衷,哪怕迟骋彦特地抽出一天的时间为她筹办生日,迟微微都没有给他一个好脸。
  
  现在,竟然这么坦然地叫他爸?
  
  凑近了些,黎梓琛锐利的眼睛不停地在她的五官上打转。额头上缠着的一圈纱布隐约还能够看到殷红……唔,脑子果然是坏掉了。
  
  “啧啧,就这么傻了还真是可怜。”双手背在身后,黎梓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念叨着。
  
  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时,黎梓琛的目光又快速地从迟微微的身上扫过。下意识的握了下手里的塑料袋,黎梓琛不禁哼笑了一声:其实撞傻了,给人的感觉也还行。
  
  刚才的一切,姥姥和刘妈都看在眼里。
  
  听到“啪嗒”的关门声,姥姥小声地朝迟微微招招手道:“微微,过来。”
  
  坐在床边,姥姥双手捧着迟微微的手不停地摩挲,偶尔瞅一眼黎梓琛关上的门,似乎对这个叛逆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你跟那个男孩关系很好吗?看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这俩月他没欺负你吧。”姥姥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姥姥来迟家之前,迟微微跟谁都不熟络,哪怕迟骋彦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姥姥很怕她在这里受欺负,要是迟微微在这里过着“犯人”一样的生活,她可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
  
  迟微微摇摇头,反倒将姥姥的手捧在了手心里,说:“没有,我们平常都不怎么说话的。要是有人欺负我,不还有姥姥帮着我吗?”
  
  靠在姥姥的怀里,迟微微还像小时候一样用头磨蹭着姥姥的肩膀。有姥姥疼,在这个家里,自己就不再是孤立无援了……
  
  回到属于原主的房间,这里整洁的就像是酒店的一间客房。
  
  床上放着两只崭新的玩偶,墙上的装饰彩带还跟两个月前一样,尽管刘妈将房间布置的充满了少女心,却没有属于原主的气息。
  
  十分桌子上只有一盏台灯和几本笔记本,原主浅灰色的书包安静躺在座椅上,上面的拉链用一把密码锁锁住,似乎怕人看到里面的私隐。
  
  打开衣柜,衣架上只挂着寥寥八套衣服,都是原主离开姥姥家时带来的。而柳湘云和迟骋彦为她买的衣服,都被她丢在衣柜下面的角落,垒得像座小山。
  
  房间里属于原主的东西很少,好像她随时都做好了离开迟家的准备。
  
  “铛铛!”
  迟微微正看着衣柜里的衣服发呆,门外便传来了一串敲门声,动作很轻、很谨慎,没等那人说话,迟微微便猜到了是谁。
  
  迟微微:“爸?有事吗?”
  
  打开房门时,迟骋彦的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深棕色的睡衣,虽然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但迟骋彦的身材却保持得很好,就像是三十出头的一样。
  
  刚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洗了把脸又将胡子剃了一遍,看着要比白天精神了很多。
  
  迟骋彦:“明天早上要吃点什么?我让刘妈提前给你准备。”
  
  迟微微:“都行,面包牛奶就行,我拿去学校吃。”
  
  “我帮你请过假了,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养伤吧。”迟骋彦看了眼迟微微头上的纱布,心疼地说道。
  
  迟微微一怔,说:“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不用请假,要是请半个月,那我学习铁定跟不上了。”
  
  高三学习节奏紧张,半个月时间的影响不容小觑。
  
  在这本书里,原主虽然在乡里的学校成绩排名前三,但转到省重点后,成绩勉强在中上游。这个时候请假,无疑是把她从前进的大部队里给拉出来。
  
  “但是你的伤……”
  “我真没事,您快给我老师说一下,我明天要去上课。”
  
  不等迟骋彦把话说完,迟微微就打断了他。之前迟微微的成绩就不错,穿到原主的身体,更不能松懈,所以,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见迟微微这么坚定,迟骋彦立马妥协,“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看迟骋彦小心翼翼的样子,迟微微只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他那些公司员工只觉得他是个暴躁老总,恐怕没人知道他会是个女儿奴吧。
  ——
  
  “爸,我上学去了。”
  
  昨晚分明定了早上七点的闹钟,可迟微微还是起晚了。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黎梓琛已经吃完饭出门上学了,姥姥的房间里豫剧的声音不绝于耳,迟骋彦也换好了衣服准备去公司。倒是柳湘云,还坐在餐桌前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品着杯子里的咖啡。
  
  桌子上放了好几袋面包,全麦的、夹心的、手工的……不知道迟微微喜欢哪一种,所以让刘妈每样都买了一些。
  
  奇怪的是,旁边的盘子里竟然有两颗水煮蛋,比平时多了一枚。
  
  肯定是黎梓琛那小子留下的,迟微微这样想道。看样子,昨天晚上他是要把自己给他的蛋再还回来。
  
  随意拿起一袋面包,又把鸡蛋塞进口袋里,迟微微背上包就准备去上学了。
  
  “等会,我送你吧,你的伤还没好。”迟骋彦拿起公文包就跟了上来。
  
  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迟微微眯起一个笑脸道:“不用不用,我骑自行车就行。”
  
  原主每天上学都是骑自行车,学校离家不远,骑二十分钟就能到。
  
  迟骋彦还想要说什么,可刚要开口,迟微微就已经从家里跑了出去。
  
  早上七点多的太阳不冷不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身体都觉得更加轻松。
  
  缓缓蹬着自行车的踏板,迟微微很喜欢这种平稳向前的感觉。看着人行道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每个人都在为新的一天努力,这才是工作日该有的样子。
  
  骑到十字路口,迟微微突然拉住了刹车。
  
  单脚站在地上,迟微微转过身时将身上的包又向上提了提。面对着几米外的那一辆黑色轿车,迟微微目不转睛地盯着后排的玻璃。
  
  “爸!你要再跟着我,我就生气了啊!”迟微微不满地叫喊道。
  
  几秒后,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坐在里面的迟骋彦像是被抓包的小偷,手足无措地躲避着她的眼神。
  “我,我就是担心你。放心,我这就走,这就走。” 正文 第 6 章   从乡镇转学后, 原主被迟骋彦安排到了S市升学率最高的一所重点中学:省实验中学。
  
  省实验中学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其中, 高中部大部分的学生都是由本校学生考进来的。一体化的培养使省实验中学每年的本科率都达到95%, 一本率更占了60%。
  
  将自行车所在学校门口旁边的学生停车场, 迟微微从包里掏出了面包和鸡蛋。环顾四周, 确定迟骋彦没有跟来, 她才敢慢悠悠地吃着手里的面包。
  
  七点半,走读的学生陆陆续续到达了学校,而那些高三和初三的学生尤为显眼。面临升学的压力, 他们走路的速度要比周围的人快了不少。
  
  “喂!我还过你一个鸡蛋了。”
  
  迟微微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刚扭过头,就看到了黎梓琛那张冰块脸。
  
  奇怪, 他早上分明比自己提前十分钟出门, 怎么竟然和自己一起到学校?
  
  看着手里的鸡蛋,迟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赶紧将咀嚼了一半的面包一口咽了下去, 同时举着手里的鸡蛋, 说:“谁要你还, 拿走自己吃。”
  
  “还你的你就拿着。”将鸡蛋又推了回去, 黎梓琛不耐烦地将包背得更高了些, “我上课去了,没时间跟你计较。”
  
  说完,黎梓琛便快步朝马路对面的校门走去。
  
  省实验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建在一起, 两个校区之间只有一条马路。整齐对称的两个校门, 就连门口石头上刻的字都一模一样。
  
  看着黎梓琛匆匆离开的背影,迟微微又在面包上大口地咬了下去。
  
  这小孩子,别看他说话没好气,可心里对自己这个“姐姐”可是真的好。
  
  “报告!”
  迟微微来到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上起了早自习。将没吃完的面包塞进口袋里,迟微微气喘吁吁地说道。
  
  原主所在的高三六班,是省实验中学毕业班里的理科重点班。所以,班主任对他们的要求自然很高,在其他班级还在等学生到齐的时候,高三六班已经开始早读十五分钟了。
  
  语文老师王冬梅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虽然平日里从来不对学生发火,有时候甚至还笑颜盈盈的,但她的身上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个“和善”的眼神,都能让你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进门时,王冬梅正端着书在过道里来回转,右手还攥着刚没收的一本数学习题册。看了眼迟微微的方向,一句训斥刚涌到喉咙,却又给压了回去。
  
  昨天提前出院后,回到家就把头上的纱布解掉了。对着镜子,看到左边的那一片深红色,想了想还是又贴上了一小块卫生棉片以防感染。
  
  “快进来吧。”王冬梅轻声说了句。
  
  幸好,是那块白色的棉片救了迟微微的命。否则按照王冬梅的性子,恐怕这个早自习都要站着度过了。
  
  回到座位,同桌李帛风正在偷摸吃着手抓饼,藏在抽屉和书本之间,只有王冬梅背对着自己的时候才会快速咬两口。
  
  等迟微微坐下后,李帛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几天没见,迟微微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浑身都带着病气。
  
  用手肘轻轻地撞了她一下,小声地嘀咕道:“都病了还来上学?你也太励志了吧。”
  
  回想起这本书里的内容,李帛风也是只一个女配而已。只是她和女主的关系比较好,是女主最好的闺蜜,所以也平安活到了故事的结尾。
  
  李帛风性格大大咧咧的,和她文静的外貌比起来简直大相径庭。
  
  从包里拿出课本,迟微微简单地勾了勾嘴角,“就是撞伤了而已,算不上大事。”
  
  相比起昨天被黎梓琛打的那些人,迟微微受的伤应该算轻了吧。
  
  就在那一瞬间,迟微微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名字:韩卿泽。
  
  韩卿泽是这本总裁小说里的男主角,也是无意中害死原主的人之一。
  
  剧情里,当其他人和迟微微一起游泳的时候,他觉得有点累便上岸了。坐在沙滩上,当他注意到原主有异,想要冲过去阻止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即便如此,迟骋彦还是将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韩卿泽成绩优异,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当地的一所大学。因为父亲被迟骋彦打压,他不得不肄业,帮助父亲维持公司的运营。
  
  经过几年的较量,他和女主终成眷属,但失去了左手和家人却成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
  
  按照书里的设定,韩卿泽应该和原主是同一个班的学生。所以……
  
  刚调过座位,迟微微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占着地理优势可以看到班里绝大部分的人。
  
  将课本慢慢举在面前,借着书本的阻挡,迟微微的目光开始在班里的人头之间游荡。
  
  第四排,靠近外面走廊的那个位置,穿着红白色棒球衫的那个男生真的不要太显眼。
  
  隔着几米远,迟微微看不清那男生的样貌,只看到他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左边脸颊还有一块乌青……
  
  嗯,这么狼狈的样子,一定是被黎梓琛打的,没错了。
  
  韩卿泽不愧是班里的好学生,都伤成这样了还来上课。听到他洪亮的朗读声,迟微微不禁感叹道。
  
  “你弟昨天放学就把他拉出去打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见迟微微的目光盯着韩卿泽,李帛风咀嚼着嘴里的手抓饼说道。
  
  “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他往你的抽屉里塞了一封信,好像是专门写给你的。”将嘴里的那一口肉咽下去,李帛风冲着迟微微的抽屉努了努下巴,“我猜是写给你的情书?”
  
  李帛风不怀好意地撞了下迟微微的肩膀,那意味深长的语气似乎有所暗示。
  
  韩卿泽是班里的学霸,样貌端、身材好、家世硬,不仅是班里的女生,就连外班女生和其他年级的学妹都对他青眼有加。
  
  为了能够接近他,有不少女生都给他送过情书,有的还在学校外拦住他告白,不过,结果都是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写情书给自己?唔,这还真有点不像是他的做派。
  
  偷偷将手伸进抽屉里,迟微微在一叠书的上面果然摸到了一只长方形的信封,而且摸着厚厚一沓,应该有好几张纸。
  
  将信拿出来,迟微微正要打开封口处的折痕,身后就飘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以及掺在其中的一阵刺骨寒。
  
  “拿的什么啊?来,给我看看。”合上手里的书,王冬梅将手摊在迟微微面前道。 正文 第 7 章   糟糕!
  迟微微心里“咯噔”一下, 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己也太点背了吧?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情书, 还没来得及看就要被老师收走吗?
  
  慢慢扭过头来, 迟微微看到了王冬梅绷着的脸, 她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信, 似乎对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兴趣。
  
  老老实实地把手里的信递到老师手里, 迟微微失望地看了眼韩卿泽的方向。
  
  看来这封情书, 自己是无福消受了。
  
  王冬梅将信封折好夹在书缝里,身为老师,她还没有私拆学生信件的兴趣。青春期的萌动, 她也是经历过的,所以理解学生写这些信时的心路历程。
  
  王冬梅:“是情书吗?”
  迟微微点点头。
  王冬梅:“谁给你的?”
  
  两个冷冰冰的问题让迟微微的头垂得更低了,早读的声音盖过了她们之间的交谈, 除了坐在旁边的李帛风外,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后排发生的事情。
  
  食指抠着衣角,迟微微心里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按照后面的剧情, 韩卿泽最终会和女主在一起, 但在之前的剧情里, 却从没有提到过原主和韩卿泽有什么感情的交集。
  
  只是不知道, 这一封突如其来的情书, 会不会改变书里原本的感情线。
  
  沉默了许久, 迟微微才慢吞吞地说出了一个名字:“韩卿泽。”
  
  听到韩卿泽的名字,王冬梅有些惊讶。
  
  韩卿泽可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竟然会主动给别人写情书?
  
  抬眼看向韩卿泽的方向, 正在朗读的韩卿泽声音洪亮, 即使昨天被打伤了,还把脊梁挺得笔直。
  
  只可惜啊!这孩子的心思不全是在学习上。王冬梅长吐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好了,你读书吧。”拿着夹有情书的语文课本,王冬梅走向了韩卿泽的位置。
  
  轻轻地点了下他的肩膀,王冬梅将那一封信放在了他的桌子上,勾动两下手指,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一趟。
  
  果然,看到信封的那一刻,韩卿泽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迟微微的身上。
  
  两人眼神触碰的一瞬间,迟微微赶紧用书挡住了脸。分明韩卿泽才是写情书的人,可迟微微却表现得像是做错事后被抓包的孩子。
  
  站在走廊里,来回都是巡查班级纪律的值周生,经过韩卿泽和王冬梅身边时,都会好奇地多看他们两眼。
  
  教室里读书的声音很大,迟微微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才过了三分钟左右,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教室,那封信也被王冬梅拿在手里。
  
  再一次走到迟微微身边,王冬梅一脸怨念地将信有放在她面前,说:“这是韩卿泽给你的照片。以后啊,要有什么信到了下课时间再看,别放在早自习。”
  
  照片?什么照片?
  
  迟微微不可思议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六七张洗出来的照片。上面都是在海边过生日的时候,韩卿泽用相机拍下来的。
  
  昨天,韩卿泽想着黎梓琛来的时候正好交给他,没想到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
  
  今天,害怕迟微微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所以特地改用了信封,却被迟微微当成情书,让王冬梅把自己拉出去训了一顿。
  
  唉!心里苦啊!
  ——
  
  那个上午,迟微微时刻都能感受到韩卿泽的眼神,隔得老远,他眼神中的哀怨都丝毫不减。
  
  那一种哀怨,就像是你殴打了一顿一只无辜的小奶狗后,他跑到你脚边哼哼唧唧地磨蹭。抬起头,眼神里除了被打的委屈,还有想要用小牙牙咬你的冲动。
  
  下课,韩卿泽只要一起身准备离开座位,迟微微就立刻拉着李帛风躲进卫生间,不上课就不出来。
  
  早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要是当着同学的面解释,岂不是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太自恋?
  
  所以,迟微微觉得还是回避比较有用。
  
  “叮叮叮~”
  中午放学的铃声敲响,全班同学都像是脱缰的野马,疯一样的冲出教室。
  
  但这一次,迟微微的行动显然比其他人慢了半拍。都怪老师写的笔记太多,迟微微写字速度又慢,等到她抄完的时候,人差不多都跑光了。
  
  收拾好书包,前脚她才刚准备开跑,后脚就被韩卿泽堵在了班门口。
  
  “迟微微,我没招惹你吧?”靠在门框上,韩卿泽单手将包背在身后,转过头的时候还能够感觉到脖子受伤的地方一阵酸痛。
  
  迟微微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韩卿泽是所有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少年,说话声音也很好听。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韩卿泽本人,和书里描写的有些不一样,少年时代的他看着要比作者形容的更成熟一些,五官虽然算不上绝世帅哥,却也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他穿衣的品味和那一头碎发,看起来就是学生时代每个女生最喜欢的“阳光男孩”。
  
  堵她的时候韩卿泽都没敢大声说话,天知道迟微微到底在怕什么。
  
  教室只剩下她和韩卿泽两个人,外面的走廊,匆忙经过的学生也没有在意高三六班门口的两人。
  
  看着韩卿泽脸上的伤,那两块淤青看着让人心疼。连番遭遇“祸事”,想来他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早上的事是我误会了。”冲着韩卿泽鞠了一躬,迟微微的态度十分诚恳,“谢谢你拍的照片。”
  
  好在周围没有什么旁观者,迟微微也不用害怕会被别人嘲笑。
  
  韩卿泽被她的礼貌吓了一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迟微微才刚转来没多久,韩卿泽对她还不够了解。虽说也参加了她的生日会,不过看她当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还以为她脾气不好,再加上黎梓琛昨天的暴力行为……
  
  唔,好像迟微微和自己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迟微微:“包括昨天我弟弟打你的事,我也向你道歉,我受伤的事跟你没关系。”
  
  “没,没事。”见迟微微这样知书达理,韩卿泽心里的那点郁闷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头上被那样一撞,迟微微的脸上到现在都没什么血色。虽然自己比她伤得更严重,但看到她额头上的纱布,韩卿泽还是觉得她更能让人疼惜。
  
  韩卿泽挠挠头,说:“快去吃饭吧,再晚,说不定就抢不到饭了。”
  
  对比刚才的严厉,迟微微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
  
  迟微微:“嗯。”
  
  “韩卿泽?”
  迟微微听到走廊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声音。
  
  女孩正快步地朝这里靠近,还没看到人就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书包吊坠碰撞时的声响,“是在等我一起去吃饭吗?”
  
  看向那女孩的方向,韩卿泽的眼里充满了阳光般的温暖,那是迟微微不曾见到过的温柔。
  韩卿泽:“如果我说不是,你会打我不?” 正文 第 8 章   果然, 韩卿泽话音刚落, 那女生就跑过来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那一拳正好打在韩卿泽肩上的伤, 分明是疼的, 可韩卿泽的脸上却还挂着刚才一样的笑。
  
  韩卿泽:“解气了?”
  
  女生踮起脚尖, 伸手在韩卿泽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脑瓜崩, 说:“这下算解气了。”
  
  这个看起来俏皮可爱的女生是这本小说里的女主角言樱宁, 也是韩卿泽的青梅竹马。
  
  从幼儿园开始两人就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小学坐了同桌,初中成了同班, 到了高中,若不是韩卿泽更擅长理科,说不定两人就又在文科重点班重逢了。
  
  言樱宁长得清丽可人, 白嫩的皮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就算是在北方这样干燥的气候,她也像是如水的女子。
  
  她和韩卿泽从小就彼此喜欢, 按照书里的剧情, 到升入大学的时候两人才在一起。
  
  和韩卿泽的苦尽甘来不同, 言樱宁的故事主线一直是顺风顺水。这其中, 可都是黎梓琛的功劳。
  
  若不是黎梓琛一直苦苦暗恋她, 恐怕她也难逃迟骋彦的毒手。
  
  靠在韩卿泽肩膀上, 言樱宁也只有在没有老师的情况下,才敢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她的眼神中活跃着一股灵气, 让人不由得想要接近。
  
  “昨天那个不良少年的姐姐吧, 叫迟……”
  
  “迟微微。”迟微微接上了后面两个字。
  
  昨天黎梓琛打人的时候,言樱宁就在一旁,看着黎梓琛红了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自然将他和“不良少年”四个字画上了等号。
  
  轻轻拉扯着言樱宁的袖子,韩卿泽似乎不太希望她们两人继续聊下去:“走吧,再晚就打不到饭了。”
  
  被他这一提醒,言樱宁赶紧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呀!快走快走!今天老师讲的好几道题我都没搞懂,一会吃完饭你赶紧教教我。”
  
  拉着韩卿泽,言樱宁风风火火地就朝食堂的方向跑去。奔跑时书包上的吊坠“叮当”作响,就像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好听。
  
  离开时,韩卿泽朝她点了点头,有一句话涌到了嘴边,可想着身边的言樱宁却还是又咽了回去。
  ——
  
  省实验中学设有三个食堂:初中部食堂、高中部食堂、考试冲刺食堂。
  
  前两个食堂都是为普通学生准备的,而考试冲刺食堂则是为了初三和高三的学生特别设立的。
  
  考试冲刺食堂设立在高中部食堂旁边,里面的菜品多、菜量大,并且还有专门为毕业班准备的食谱。
  
  在同样的价钱可以在考试冲刺食堂吃到更有营养的三餐,唯一的缺点就是窗口少,稍微来晚一步就要排队。
  
  拿着手里的空餐盘,迟微微站在人群外无助地来回观望。
  
  十个窗口全都挤满了人,拥挤程度堪比火车站的春运。每个学生都拼了命的往前挤,打到饭菜后又艰难地挤出来,地上有不少从餐盘里掉落的菜,都是被这么从盘子里挤出来的。
  
  不止是打饭窗口,就连食堂里的座位也都坐满了学生。吃完一批又换一批,寥寥三百个座位根本不够坐。所以,总会看到有学生端着餐盘站着吃,有些勤奋好学的,还会捧着书趁机看上两眼。
  
  迟微微哪里挤得过那些“抢饭大军”?只能站在距离人群一米外的地方,等着人稍微少一点了再进去。
  
  “吱~”
  拿着空餐盘的右手突然一滑,盘子就这么被人给抢了过去。
  
  刚扭过头,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纱布还有脸上的青紫。
  
  又是韩卿泽。
  
  “两荤一素是吧?”将迟微微的餐盘和自己的叠在一起,韩卿泽随口问了一句。
  
  韩卿泽的手里一共有三个餐盘,看样子,除了自己的那一只还有言樱宁的。
  
  回头看看来往的学生,迟微微很快就锁定了言樱宁的位置:坐在最后排的桌子那里,言樱宁正拿着笔专心致志地在纸上验算。
  
  “给我吧,我自己打饭就行。”迟微微试图从韩卿泽手里把餐盘拿回来,韩卿泽一个侧身就把她挡了回去。
  
  韩卿泽:“反正我都要挤进去了,帮你多打一份也没什么影响。”
  
  跟一米六八的迟微微比起来,一米八三的韩卿泽有着比她更大的优势:手长、个子高,哪一项都是抢饭菜的优点。
  
  “啪!”
  
  韩卿泽刚走出没两步,迟微微身边就又闪出一个黑影,抄起手里吃完的餐盘照着韩卿泽的后脑勺上来了一下。
  
  原本粘在餐盘上的米都被震掉了,几片西红柿的皮也落在了韩卿泽的头上。
  
  “小子,嫌昨天挨打挨的不够是不是?还敢抢我姐的东西?”黎梓琛仰着脸,没好气地威胁道,另一手里紧攥着的筷子分分钟都要朝韩卿泽的脸上飞过去。
  
  刚吃完饭准备走,黎梓琛正好就碰见了迟微微和韩卿泽。别的没看见,就看到韩卿泽一把从她的手里把餐盘给抢了过去,迟微微想拿回来他还不给。
  
  呵,这一看就是皮又痒了,昨天的打没挨够!
  
  站在迟微微前面,黎梓琛摆出了一副要打架的姿态。吹一口气,额前的碎发都跟着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从黎梓琛嘴里喊出来的那个“姐”字,听着那么顺耳。
  
  在家里,黎梓琛都叫她“迟微微”。
  
  “我姐”?这个称呼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韩卿泽一脸懵逼,原本头就疼,被他这么一打,简直要被打出脑震荡。
  
  周围有不少学生都侧目看戏,似乎都忘了自己吃完饭后还有不少的作业要做。
  
  指着黎梓琛,韩卿泽那一句脏话都已经要骂出来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给咽了回去。
  
  转过身,黎梓琛对身后的迟微微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有事没?”
  
  迟微微张大了嘴巴,下巴都恨不得掉在地上。原本就够对不起韩卿泽了,这下可好,被黎梓琛这么一打,自己又要欠他一个大人情。
  
  迟微微:“他是好心想帮我打饭,你打他干嘛?”
  黎梓琛:???
  ——
  
  中午回去之后,韩卿泽就没敢再跟迟微微说话。别说说话了,就连看她一眼都不敢,生怕自己再遭逢“横祸”。
  
  上次因为海边的事,挨了一顿打;早上因为给了她照片,又被老师骂;中午想要帮忙打饭……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招惹她了。本来身上的伤还没好,要是再被打两次,可就真的要被打傻了。
  
  下了晚自习,韩卿泽和言樱宁简单聊了几句便送她回了寝室。
  
  晚上九点半,对面初中部的教学楼已经一片黑暗,高中部不少班级的灯也陆续熄灭。
  
  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韩卿泽刚准备骑单车回家继续复习,就在停车场碰见了迟微微。
  
  蹲在地上,迟微微一直在摆弄着那一把锁。
  
  “咔哒咔哒!”
  今天风大,锁眼里吹进了一些碎石子,钥匙插进去的时候正好被石子卡住。任凭迟微微怎么用力扭动,车锁都打不开。
  
  看迟微微急得出了一头汗,脸也涨得通红,好几个学生从她身边经过时,她都不得不尴尬地站起来给他们让一条路。
  
  不能管,不能管……韩卿泽在心里这样默念道。
  
  将包放在车筐里,韩卿泽从迟微微身边经过时假装没看到准备离开,但还没走出两步,就又折了回来。
  
  “还是我帮你吧。”捋起袖子,韩卿泽皱了皱眉,顺势就弯下腰和她一起鼓捣车锁。
  
  说话时,他都没敢看迟微微的方向。在他眼里,迟微微简直就是“蛇发女妖”,看一眼,自己就会遭逢厄运。
  
  从地上站起来,迟微微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啊。”
  
  再怎么说也是同学,总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了,她那个弟弟应该早就放学了,总不能突然杀出来再打自己吧?
  
  扭动着手里的钥匙,韩卿泽突然听到一声脆响。
  
  “啪!”
  
  只是,这脆响不是从锁孔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自己的后脑勺。
  
  “臭小子!大晚上的,敢欺负我女儿?”
  
  听到那一声严厉的责骂,韩卿泽才意识到“厄运”来的时候,真的不分时间地点和人物…… 正文 第 9 章   今天公司的事情多, 迟骋彦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想着女儿应该还在上晚自习, 就顺道过来看一眼。
  
  迟骋彦生怕像早上那样被迟微微看到, 所以特地将车子停在两个路口之外。
  
  十分钟前, 站在省实验中学对面, 迟骋彦和其他的家长一样等着晚自习下课的高三学生。
  
  迟微微背着书包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 迟骋彦下意识想要朝她招招手, 才刚抬起手,又赶紧收了回去。
  
  不能被她看到,不能被她看到……迟骋彦心里这样想道。
  
  走到停车场, 迟骋彦隔得老远就看到迟微微在鼓捣车锁,同时,老韩的那个毛头小子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看她一眼, 打开了自己的车锁准备离开。
  又看她一眼, 推着车走到迟微微身边突然又停了下来。
  
  弯下腰,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只知道当迟微微直起身子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
  
  大庭广众的就想欺负自己女儿, 这还得了?
  
  当他三步化作两步冲过去, 匆忙地卷起手里的报纸, 在他的头上狠狠敲下去的那一刻, 迟微微脸上的表情竟然不是惊喜, 而是惊诧。
  
  “爸!你干嘛?!”从地上捡起韩卿泽的书包,迟微微脸上的笑容瞬间吓得惨白。
  
  刚才打的那一下声音太响了,光是听着迟微微都觉得后脑一凉。见韩卿泽被打得头晕脑胀, 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早上的时间给韩卿泽添了不少麻烦, 中午黎梓琛那一击,又让他郁闷了一下午。
  
  不过,没想到迟骋彦的这一下,竟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刚才不是在欺负你?”迟骋彦振振有词道。
  
  “谁说他欺负我了?”指着好不容易被弄开的车锁,迟微微埋怨道:“他是好心在帮我修车!”
  
  捂着被迟骋彦打伤的后脑勺,韩卿泽一言不发。低着头回到自己的自行车旁边,韩卿泽一脚踢开了后轮支架。
  
  看来迟微微真的是“生人勿近”,这一天已经过得够悲催了,还是赶紧走吧!
  
  迟微微:“对不起啊,我爸他不是故意的。”
  “小泽,迟叔刚才没看清,你别怪叔啊。”迟骋彦赶紧附和道。
  
  迟骋彦走近了些,伸手想要看一下韩卿泽刚才被自己打伤的地方,却被韩卿泽躲开了。
  
  从迟微微手里接过书包,韩卿泽抬起头看了眼迟骋彦,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没事,叔叔您好,叔叔再见。”
  
  说完,便跨上自行车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停车场。
  
  看着韩卿泽离开时沧桑的背影,迟微微心里顿时觉得无比失望,看样子,这下是真要完了……
  
  迟微微一开始还希望给男主留下一个好印象,就算发展不了“缠缠绵绵的爱情”,发展一下“轰轰烈烈的友情”也可以。
  
  被黎梓琛和迟骋彦一搅和,别说友情了,估计韩卿泽以后都不会跟自己说话了。
  
  狐疑地抬起头,迟微微审视着身边的迟骋彦。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司或者在家吧?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门口?
  
  幽幽地看着迟骋彦,迟微微一本正经地质问道:“爸,你下班没回家吗?来我们学校干嘛?”
  
  糟糕!只顾着动手了,竟然忘了想个好点的借口。被迟微微一问,迟骋彦这才反应过来。
  
  “我,我……”迟骋彦紧张地出了一手心的汗,当年他刚工作准备面试的时候,都不像现在这么紧张。
  
  后背冷汗直流,迟骋彦将目光挪到别处,生怕被她看到自己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迟骋彦的脸上这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我是来买报纸的,你信吗?”
  ——
  
  晚上,迟微微写完作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原主的成绩本来就还算不错,得到了她全部的记忆,迟微微学习起来也觉得轻松不少。
  
  靠在椅背上慵懒地伸一个懒腰,迟微微已经将明天要学的知识都预习了一遍。
  
  无意间瞥到了课本上印刷的钞票,迟微微突然又想起了这本书里的内容。
  
  按照时间线的发现,迟骋彦的公司应该会在两个月后上市。到时候,他的收入就会日进斗金,公司的发展也会一日千里,同时也会在其他的领域有所发展。
  
  那正是他因为丧女而黑化的关键时期,也是他性格大变的转折点。
  
  是钱给了他筹码,对钱的野心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膨胀。
  
  虽然现在自己代替原主活了下去,但迟微微也不敢确定,假如公司正常上市,迟骋彦的身价一下子过了百亿,他的性格会不会有所转变……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阻止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阻止反派爹的黑化。
  
  转着手里的水笔,迟微微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对自己崭新的人生有了新的规划:要一直留在迟骋彦身边,做一个乖巧懂事又合格的反派闺女!
  
  “上次说好了的,怎么又反口了?”
  隔着两道门,迟微微都能听到柳湘云那尖锐的叫喊声。
  
  已经是深夜了,柳湘云夹带着愤怒的声音在这栋房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迟微微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刚才的一声诧异之后,柳湘云和迟骋彦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不少,只是勉强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迟骋彦的卧室在走廊的尽头。
  
  推开门,迟微微向迟骋彦的卧室走近了两步,这才隐约听得清楚。
  
  柳湘云:“咱们家现在事情多,哪有闲钱送她出国深造?”
  迟骋彦:“那小琛也别去了,咱们得对孩子一视同仁,不能差别对待。”
  
  “凭什么?小琛出国的事,半年前都安排好了,前后花了几十万,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柳湘云的声音又高了一些,“承认吧,你就是偏心你闺女!”
  迟骋彦沉默了片刻,冷冷地回了一句:“微微是我唯一的闺女,我不偏心她偏心谁?”
  
  十几秒后,迟骋彦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愁眉不展的迟骋彦正好和迟微微碰了个正着。
  
  迟骋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出来时,赶紧将卧室门给带上。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迟骋彦这样想道。
  
  迟骋彦:“微微?这么晚还没睡啊。”
  
  “爸,你们……”迟微微指了下他卧室的方向,没有再说下去。
  
  迟骋彦拉了拉睡衣的领子,走到迟微微身边勉强挤出一丝笑:“爸有些话想跟你说,咱们去你屋说吧。” 正文 第 10 章   “微微啊, 你有喜欢的国家吗?想不想大学到国外去读?”
  
  拉来一张椅子到迟微微床边, 说话时迟骋彦都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几分钟前的焦虑、愁闷全都被他藏在了心里。
  
  女儿才刚和自己走近了一点,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她觉得自己太严肃。
  
  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想掩饰的情绪也欲盖弥彰。
  
  不知道刚才她在外面听到了多少, 所以, 迟骋彦决定现在正式地跟女儿谈出国的这件事。哪怕柳湘云那边一万个不愿意,他也要遂了女儿的心意。
  
  伸手将迟微微肩膀上的一根线头捏下来,迟骋彦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爸过去亏欠了你们太多, 只要你肯提出来,爸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好好弥补你。”
  
  如果是换作几个月前,送迟微微出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几十万而已也就是他小半个月的薪酬。
  
  但是现在忙着公司上市, 所有的流动资金有限,再加上几个项目都投了钱, 迟骋彦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周转资金。
  
  迟微微对迟骋彦目前公司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时候她提出要出国, 而且去一个高消费的国家, 迟骋彦为了满足她一定会出手项目, 上市的事情也会有所拖延……
  
  “爸, 我不想出国。”迟微微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迟骋彦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你说什么?”
  
  出国对高三的学生来说是项性价比最高的升学路, 只要将雅思、托福这样的考试通过,拿到一个不错的成绩,便可以申请到比国内更好的大学。
  
  尤其是对女孩子来说更是这样, 和迟氏集团有合作的几个老总, 他们都把自己的女儿送出去深造,迟骋彦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得轻松一点。
  
  不想出国?这四个字,从迟微微嘴里说出来轻松,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出国对她而言的含义。
  
  “我不想出国。”迟微微又重复了一遍。
  
  坐在床上,迟微微朝迟骋彦挪近了一点,犹豫了片刻,还是用两只手将他紧握的右手捧在了手心。
  
  迟骋彦已经快四十岁了,但因为健身的缘故,皮肤还十分紧致。
  
  每天都忙着工作,即使不是体力活,迟骋彦的手心还是有薄薄的一层茧。尤其是中指,整天都拿着钢笔,上面的老茧更是明显地凸了出来。
  
  慢慢将迟骋彦的拳头展开,迟微微轻声细语道:“姥姥年龄大了,我要走了姥姥心里也舍不得,而且我在国内呆久了,换个环境说不定还会不习惯。”
  
  抬起头,迟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再说了,我还要留下来陪爸爸呢。过去的十几年我们都错过了,黎梓琛要出国,要是我再出国,那谁留下来照顾您呢?”
  
  “爸,现在公司急用钱,不用为我忙出国的事了。”说到最后,迟微微还耐心地为他按摩着僵硬的手掌。
  
  她手指按得动作很轻,像是一只小猫在手心里走来走去。怔怔地盯着迟微微嘴角的笑意,迟骋彦一时语噎,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她。
  
  过了十八岁,女儿真的长大了!成功的从一件小棉袄,变成了一套军大衣。
  
  迟骋彦真希望她能多提一点要求,哪怕是说自己要去英国,一年要几百万顺带买房买车买地皮。起码这样,心里对她的愧疚感能够少一点。
  
  可自己的女儿偏偏又是这么懂事,非但不提要求,还一心为自己考虑。
  
  生意场上,迟骋彦一向都是铁石心肠的人。而现在,他竟然觉得心口和脑子里装得都是水,好像只要多眨眨眼睛,水就会顺着眼角流下来。
  
  迟微微:“爸,你没事吧?”
  
  “没,没事。”刚才还在心头环绕的坏情绪瞬间一扫而光,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不由地表露在脸上。
  
  在这本书里,迟骋彦几乎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哪怕是身边的柳湘云也只是为了他的钱。
  
  但是迟微微不同,她的几句真心话就远要比迟骋彦赚几千万还要让他高兴。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她真心为自己好。
  
  “除了姥姥外,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以后我肯定会对您好的。”凑到迟骋彦怀里,迟微微像是一只小猫一样用额前的碎发磨蹭着他的下巴。
  
  别的不多说,就冲女儿的这一句话,以后都要倾家荡产地为她好!
  ——
  
  早上从房间出来,迟微微对着镜子正迷迷糊糊着梳头,从旁边卫生间里出来的黎梓琛已经收拾利索。
  
  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黎梓琛还是绷着一张脸。
  
  “昨天你跟爸聊天我都听到了。”在旁边的水池里洗手,黎梓琛冷冷地说了一句。
  
  迟微微梳头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黎梓琛,迟微微心里一惊:现在初中生作业都这么少了吗?这么大的学习量竟然还有时间熬夜?
  
  将马尾高高梳起,迟微微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家里总要有人留下吧,而且我也不喜欢国外的环境,在这呆着挺好。你安心出国吧,家里有我。”
  
  “你……”
  黎梓琛刚要说话,迟骋彦卧室的门正好被打开。
  
  迟骋彦一大早就换了一套崭新的西服,这会还在整理衣服上的细节。
  
  因为昨晚和柳湘云的争吵,柳湘云现在还躺在床上闷头睡觉,弄得他不得不自己整理系在脖子上的领带。
  
  “刘妈,我的公文包帮我拿一下,我今天还有个会,现在就要走了。”迟骋彦一边喊,一边匆忙地准备下楼。
  
  经过洗手台,迟骋彦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放在迟微微手边:“这是我的一张副卡,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就用,不用心疼钱。”
  
  说完,便慌里慌张地朝楼下走。
  
  不可思议地拿起那张金卡,上面那一串数字看着就是比课本上的好看。
  
  迟微微正在发愣,黎梓琛突然用指关节翘了一下她的脑门,语气也变得阴沉:“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让我安心出国?得了吧。”
  
  “喂,我可是你姐哎,你这小孩,就不能对我尊重点?”迟微微不忿地回了一句。
  
  “小孩?”黎梓琛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有能耐的话,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别让我这个‘小孩’保护啊?”
  
  迟微微踮起脚尖,气得恨不得跳起来:“谁要你保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