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田家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都是懵的, 怎么好好的, 阿好就被休了?
  周氏赶紧让孙儿去田间把自己的丈夫田老大找回来, 跟他商量这件事。
  
  田老大拿着锄头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阿好三年多没生养, 他早就担心有这么一天了,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想想也觉得难以理解, 阿好是他的妹妹,是他爹娘快五十生的幺女,比他的小儿子还小一岁。当初生她的时候, 村里的石榴树一夜之间就全开花了,产婆说她一看就是个多子多福的,这才给她取名叫阿好。
  
  后来也应了产婆这句话, 阿好养的兔子都是一窝一窝的生, 种的桃子只两年就果实挂满枝头……
  就因为这个,九代单传的地主李家才早早的定下了阿好, 耐着性子等她到十六岁便立刻将她娶了过去。
  
  当时这是多风光的一件事, 所有人都以为凭阿好的福气她一定能三年抱俩, 儿女双全, 结果谁成想……这下村里可有的笑话了。
  越想越觉得没脸, 田老大回家的时候就想一个人悄悄的把阿好接回来, 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先瞒住一会儿再说。
  
  “你说什么?”周氏一瞪眼,“李家的人作践阿好, 你也这样, 阿好回来以后还怎么做人?”
  田老大蹲在地上,老皮皱了满脸,“本来就没法做人嘛,都被人休了。”
  “那是李家人心坏眼瞎,说阿好不能生养,我还说他儿子是个没用的软蛋呢。去,雇一顶轿子去,我要把阿好风风光光的接回来。”周氏白胖白胖的,声音也大。
  
  田老大半蹲起来,“你小点声,还不嫌丢人呢!还雇佣轿子,你这是……”
  “我让你去,你去不去!”周氏有些发飙,“爹娘去了,阿好就指望你这个亲哥哥呢,你不给她撑腰谁给她撑腰?真当咱们田家没人呢!”
  “可是……”田老大真的很为难。
  
  “田满仓,你别让我瞧不起你。平时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可是这次你要是不像一个男人一样,你以后也别进咱们家的门,我自己去把阿好接回来我们娘几个过呢!”周氏急了。
  田老大这才一跺脚出门去寻轿子。
  
  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周氏有时候真有些烦厌田老大这个性格,村里都说她是母老虎,可是但凡田老大有点担当,她也不想这样。
  不行,不能只靠他,周氏叫过孙子,让他赶紧去县里把他爹也就是她大儿子叫回来,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好有个依仗。随后,她又赶紧去后面把阿好以前的房间给收拾出来,再拿出一床八成新的被褥晒上,等阿好回来好住。
  
  收拾好,田老大先回来了,后面跟着一顶青色的小轿子。
  周氏有些不满意,她不是让田老大挑好的雇吗,怎么这么小,颜色还这么暗?
  瞪了田老大一眼,也来不及换了,她招呼着轿夫赶紧跟上,她要去接阿好回来。
  
  一路上有认识她跟田老大的,看她后来跟着一个轿子,自然要问她这是要去干嘛。
  田老大羞的头几乎垂到胸里,半个字也不想说,周氏不张扬也不害怕,只平常道,“李家太欺负人了,我们去把阿好接回来。”
  
  有人已经听到了消息,唏嘘不已。不过大家却很少有说田家不对的,阿好的为人他们知道,田家这么怒气冲冲,一看就是李家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也是周氏乐于看到的,有些事,不是你想遮就能遮的,你越是遮遮掩掩,人家还以为你理亏呢!说明了,挑透了,这也没什么,以后阿好回来也好重新生活。
  
  一溜的青砖大瓦房,足有十几间,谁路过都要多瞧一样,羡慕的赞叹一句,这就是地主李家。此时,李家门口站了两个人,阿好站在门外,夏老夫人站在门里,那半人高的门槛就像天堑一样隔开了两人。
  以前阿好听说城里官宦人家的门槛直到人胸口,人要想过去都得爬着过去,她没见过,不知道真假,可是李家这高门槛她可见识到了。
  
  夏老夫人十分不舍的拉着阿好,“离开这里也好,纳妾这种事,你看我就知道了。”李家九代单传,夏老夫人是李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她进门两年没生孩子,李家便给儿子纳了妾室。
  当时说的好好的,妾室生了孩子就给她养,可是真等人家生了,李家一家人只顾着看孩子,谁还管她。虽然她最后落了个大娘的名分,可是陈姨娘母凭子贵,还不是跟她平起平坐。
  
  夏老夫人天天神伤,以至于当她察觉自己怀孕了以后天天小心翼翼的保养,还是没保住那个孩子。
  自此以后,她越加抑郁,也就真的一辈子没生养。
  不止一次,她曾经想过,如果李家没那么急,多等她两年,也许她是能保住自己的孩子的。
  
  李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九代单传,他们对于孩子的痴迷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有时候夏老夫人真想看看李家绝后的样子。
  阿好点点头,她知道。
  
  夏老夫人有些欣慰,阿好是个好孩子,她不想她跟她一样。看看天色不早,她左右看了看没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荷包直接塞到了阿好的包袱里。她娘家已经没人了,自己又没儿没女,她一点也不想把这些东西留给李家,送给阿好,如果她能替她好好活着,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祖母,不行!”阿好按住了夏老夫人的手。
  “什么不行,这是我的嫁妆,跟李家没有一点关系。”
  “你日子也不好过,留着自己花。”阿好还是不同意。
  
  “我还能花几天?再说,他们娘俩天天盯着我这点东西,今天我不给你,明天也得让他们抠走。给他们花,我冤得慌。乖,你拿着。”夏老夫人执意要给,她娘家以前不算穷,她的嫁妆里颇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呢。
  阿好无奈,“我先替你保存着,等……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声就打断了她,“哎呦,姐姐,你这是偷偷往外送什么呢?这可都是咱们李家的东西,回头不见了,我是要去官府报案的。”
  陈氏让丫头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早就防着夏老夫人这手呢。
  夏老夫人的心咯噔一下,握紧了门框。
  
  阿好捂住包袱,看向陈氏,她穿金戴银,还有丫鬟扶着,可是看那泼妇的样子就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夫人,跟夏老夫人那沉静的样子真的没法比。
  
  陈氏却一眼瞧见了阿好包袱里露出来的一点荷包边儿,也不顾的让丫头扶着了,她一个健步冲到阿好身边,直接将她的包袱给抢了过来,“什么东西?”
  说完,她捡出荷包打开一看,镶嵌红宝石的流苏金钗,白玉的镯子,晶莹的珍珠坠子……可不就是她一直眼馋一直弄不到的那几件首饰吗。没想到夏老夫人全给了阿好,这要是让阿好都拿走,她还上哪去要?
  
  几乎咬碎银牙,她咋呼道,“金明,金明,快来看啊,咱们家出贼了,要把咱们家都搬空呢!”李金明,陈氏的儿子,也是阿好以前的公爹。
  “你说什么,谁是贼?”夏老夫人忍无可忍道。
  “谁是贼谁心里清楚。”
  
  “这是我的嫁妆,跟李家没有关系。”
  “难道你不是李家的人吗?”
  “那也是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夏老夫人说着就去抢那个包袱。
  一只手拦住了夏老夫人,李金明呵斥一边的丫鬟,“还不扶老夫人回房里休息,都是死人啊!”
  
  丫鬟一抖,赶紧去拽夏老夫人。
  “我不走,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夏老夫人气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就这么点东西,就是死也不会给他们的。
  丫鬟拉不住她。
  
  “没用的东西。”李金明去拖拽夏老夫人,夏老夫人抱着门框不想走,他就使劲的掰她的手指,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快把她拖回后院去,吃里扒外的东西。”陈氏美滋滋的把那只白玉镯子戴在手上,画的细细的眉挑的很高。
  
  眼看着夏老夫人就要被拖回去了,她看向阿好,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阿好顿觉不妙,她有种预感,如果今天任由李金明把夏老夫人拖回去,也许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夏老夫人了。
  
  抖着身体,她道,“住手。”声音很小。
  “住手!”她终于爆发出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阿好赶紧把夏老夫人抢了过来,然后又去抢陈氏手里的手势。
  这下陈氏可急了,她怒道,“反了天了,你敢跟我大呼小叫的!”说着,她狠命的挠了一下阿好的手。
  阿好吃疼,顿时松了手。
  
  陈氏将首饰护在怀里,立刻开骂,“果然不是个好的,当初你们都说她好生养,我才勉强答应她进门,结果呢?
  一个老屄生的闺女,还能有那个福气?我看她根本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她娘倒是有本事,那么大岁数还生孩子,可惜她是一点也没继承,我看啊,那点本事都给她娘了,她娘是老妖精,她是小妖精,一家害人精。”陈氏的嘴也是够毒的,什么难听骂什么。
  
  阿好的脸一下白了,气的直哆嗦,她娘已经去世了,陈氏还这么说,“你骂我可以,不许你骂我娘!”她咬牙道。
  “你不让我骂我就不骂啊!你们家做的出来,就别怕人骂,我……”
  阿好抬起了手,她实在忍无可忍。
  
  陈氏忽然停了,看着她的手,“怎么,你还想打我?”她指着自己的脸,“来啊,朝这里打,我看你敢打一个试试!” 正文 第 2 章   阿好咬着嘴唇十分挣扎, 陈氏也算她的祖母, 以前她对她都是千依百顺的……
  
  陈氏却料定了阿好不敢打她, 撇着嘴哼道, “还想打我, 我看你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可惜, 这个家姓李不姓田, 现在你已经被休了,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点指着阿好,“早就该把你休了, 表面上装乖,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想的呢。男人想纳个妾你都不让,真是跟某些人一样, 都是毒蝎子老婆。”说到这里, 她看了一眼夏老夫人,她这是指桑骂槐的骂她呢!
  
  “我呸!”夏老夫人狠狠的唾了一口, “谁毒谁知道, 小人得志。”
  “你说什么?”陈氏怒喝。
  夏老夫人豁出去了, “就说你, 不就是会养个儿子, 谁不会养啊!”要不是她, 也许她的孩子现在也当公公、娶儿媳妇了。真要那样,她肯定不会让他纳妾,会让他一心一意的对自己的妻子, 谁像她, 生怕天下不乱。
  
  陈氏叉腰,唾沫飞的满天,“那你养一个我看看啊!哦,你哪有她娘那个本事,快五十了还生孩子,听着都新鲜。怪不得你跟她那么投缘,你们都不是人养的,是……”
  
  啪的一声,阿好扇了陈氏一个耳光,她说的对,她已经被休了,跟陈氏跟李家没什么关系,现在她这么骂自己的娘,骂夏老夫人,那就不行!
  
  陈氏捂着脸有些难以置信,阿好这巴掌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可是她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全身都像火烧的一样难受。
  
  羞臊、愤怒……她转身对着李金明又哭又闹,“天杀的,你就看着别人打你娘?我今天也快六十了,连你爹都没打过我,今天让一个小贱货给打了。
  这就是你娶的儿媳妇?你管不管!”
  
  李金明顿时黑了脸,他呵斥阿好,“还不赶紧跪下认错!等着我动手呢。”
  阿好挺直脊背,认真的看着他,“我没错,错的是她。”
  “你看,她还跟你叫板呢!”陈氏继续点火。
  
  李金明向来在家里独大,哪里受得了这个,伸手就去抓阿好的头发,他今天非要让她好看不可。
  阿好赶紧向后退,可是在强壮的李金明跟前,她就像一只断翅的小鸟一样弱不禁风。
  
  “敢动阿好,我跟你拼了!”夏老夫人过去拼命,被李金明一下推倒在地,擦了一脸血。
  “祖母!”阿好去扶夏老夫人,李金明正好去抓她。
  
  眼见着李金明就要得逞,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你干什么,欺负我们田家没人吗?住手。”话音还没落,一个妇人过去推开李金明,就把阿好跟夏老夫人护在了身后。她的身形有点胖,这这姿势,还真有点老母鸡护小鸡的感觉。
  
  李金明一看这妇人,他认识,田家的大嫂周氏。打别人家的姑娘被抓住,他还是有些尴尬的,就没说话。
  陈氏却不管,推搡着他,“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还怕她一个妇人?”
  
  两句话,李金明又被拱上来火气,他对周氏道,“你让开,她打我娘,我今天非教训她不可。”
  周氏虽然没看到刚才的经过,但她相信阿好,“要不是你们逼她,她能动手?她怎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娘呢,你也不自己好好想想。
  现在阿好已经被你们家休了,就是我们家的人,你想对她动手,就是不行。”她梗着脖子道。
  
  “你……你别逼我动手。”李金明气道。
  “你动一个我看看,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就跟你们没完。”周氏拍着胸脯点指李金明。这时,田老大带着轿子也跟了上来,他虽然不顶用,但田家这边的人立刻就多了,李金明也不敢擅自动手。
  
  周氏赶紧扶起阿好跟夏老夫人,“别怕,嫂子来了,没人敢欺负咱们。”她安慰阿好,也是说给李家人听的。
  阿好顿时泪流满面,李家要休她她没哭,刚才陈氏骂她、李金明要打她她也没哭,可是周氏这一句话,她却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周氏心疼不已,让她上轿,她要带她回家,风风光光的回家。
  夏老夫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好是个好命的,有这样一个护着她的嫂子,比她强。她也让阿好快点回去。
  
  阿好拉着她的手不敢松手,她走了,她怎么办?还不是死路一条!可是再麻烦周氏,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周氏却看出了两个人的为难,“老太太,阿好舍不得你呢,不然你要是有空,就去我家里住住,陪陪阿好也好。”
  夏老夫人眼前一亮,可以吗?她这几年做梦都想离开李家,只是无处可去……
  
  “阿好,快扶老太太上轿,咱们一起回去。”周氏笑道。
  阿好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周氏给她擦了擦眼泪,“哭什么,有我呢!”
  
  阿好点点头,指着陈氏手里的包袱道,“那是我的东西,还有祖母的首饰,那是她的嫁妆,不是李家的东西。”
  周氏了然,回身看向陈氏。
  陈氏赶紧抱紧了手中的东西,这些都是她的,谁也别想抢!
  李金明也站了过来,表明了他的态度。
  
  周氏真有些看不上李家,家里有那么多钱,竟然还贪图别人的嫁妆,真够不要脸的,“把东西拿过来,我们什么话都不说,立刻就走,从此以后,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要是不拿,咱们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有理!”
  
  李金明的脸色变了几变,那还用说,肯定是周氏有理,可是到手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再拿出去。想了想,他道,“阿好的东西可以给她,可是我大娘的嫁妆,她是李家的人,嫁妆就是李家的,怎么能让你们拿走。”
  阿好的东西根本也没值钱的,他这倒是打的好算盘。
  
  周氏有些迟疑,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这时,夏老夫人却开口了,“什么李家的人,我自己把自己休了。你娘不是一直惦记着我这个位置?给你爹修坟,还算计着以后把我埋的远远的,把她埋到你爹身边。
  现在不用她惦记,我让给她,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你们李家的人了。那是我的嫁妆,你还给我!”
  夏老夫人真是厌烦了李家,就算死,她也不想死在他们这块地方上。
  
  她这席话给了周氏理由,周氏对李金明道,“你都听见了?还不把东西拿过来。”
  李金明气的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他没想到夏老夫人这么大岁数,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氏也意识到,今天真的可能保不住这些首饰了,她不甘心,忽然,她朝里面喊道,“人呢,都死绝了?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你们还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长福,赶紧出来看看,这就是你那个好媳妇办的事!”
  
  院里似乎有些动静,随后,一个男人拿着马鞭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不少男人,这些都是李家的长工。
  阿好在听见“长福”两个字的时候就心中一跳,紧紧的盯住了门口。及等到李长福出来,她的眼圈又有些红。
  
  这三年,她自问对李长福不错,两个人虽然没有十分恩爱,起码也有五分情义。
  昨天他跟她说纳妾的事情,她虽然生气,可是也知道那是陈氏等人的主意,也没十分怨他,只是想拿了休书成全他而已。
  现在……
  
  或许是阿好的目光太灼热了,李长福一下就看到了她,然后有些皱眉,阿好不让他纳妾,他就觉得她十分不同情打理。男人谁还没个三妻四妾,他爷爷是,他爹也是,等到他这里,她怎么就不同意呢?
  
  果然,他奶奶说的对,她就是个不贤惠的,表面是一套,背地里却又是一套。平时总是抢着干活,对父母奶奶也还算孝顺,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她能干又听话,其实呢,根本就是假的。
  甚至于临走临走,她还想惹点事,让他丢人!
  
  “还不快管管她?平时就是你宠的,早把她打的服服帖帖,她还能不让你纳妾,还敢跟我们叫板?”陈氏真是一个挑拨的高手了,又开始挑唆李长福。
  
  李长福立刻有些挂不住脸,他问阿好,“你到底想怎么样?被休也是你自己弄的,现在又怪到我们头上,还带着人在这里闹,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阿好如遭雷击,这几句话真好似尖刀一般插进了她的心,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的!
  
  阿好不说话,李长福却把这当成无声的抗拒,他怒道,“赶紧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阿好想哭,想大叫,可是又突然觉得不值得,觉得没意义,这三年,她终究是白瞎了。
  
  四下打量,忽然她看见轿子杠上挂着一个水罐子,那是轿夫怕没地方喝水带着的,此时里面还剩下半罐多。她取下那罐子,朝着李长福就砸了过去。
  李长福吓了一跳,赶紧用手里的马鞭去拦,罐子是拦下来了,摔到地上摔的粉碎,可是罐子里的水一点也没浪费,兜头洒了他一身。
  
  浑身湿淋淋的像落汤鸡,李长福举起了鞭子,“泼妇,你敢动手!”
  
   正文 第 3 章   阿好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打吧, 有本事就打死她, 不然以后就别后悔!
  她的眉眼太锋利了, 李长福也犹豫了一下,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总是笑的和和气气的阿好吗?
  
  “长福, 打她, 不打她你就不是男人。”陈氏恶狠狠的道。
  李长福上来狠劲,朝着阿好就是一鞭。
  “阿好,快闪开。”周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夏老夫人也满脸着急,只是苦于没办法帮忙。
  
  眼看着那鞭子朝自己的脸抽来,阿好挤出一个笑容, 很好, 从今天起她跟李家跟李长福就再没有一丝瓜葛!有也是怨,是恨, 可惜他们不配!
  鞭子落下, 却没有打到阿好的脸上, 一个人从她身后探出手, 抓住了那鞭子。
  
  田成武一拽那鞭子, 将李长福拽到他的跟前, 怒视着他,“你敢打我小姑姑?”
  田成武,周氏的大儿子, 从小就喜欢练武, 十多岁的时候跑到山上的庙里,也不知道他怎么跟方丈说的,还真被他学了一身硬功夫回来。
  
  随后他就在县里的刘家做护院,后来出了点事,就去了镖局走镖。他长得又高又壮,平时一两个壮男人都进不了他的身,对付李长福这个不事生产的少爷,还不跟抓小鸡子一样?
  跟田成武面对面,他呼出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李长福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身体哆嗦个不停。
  
  田成武看不上他,他比阿好还大六岁,辈分上她是他小姑姑,可是他一直当她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之前他就觉得李长福这个人不地道,现在果然,他不但想休了阿好,还敢动手打她!
  怒气上来,他一下将李长福扔在地上,就像扔垃圾一样,“就你这样的还想娶我小姑姑,当时是我不在,你搁现在试试,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长福已经满地找牙了,他把他摔在地上,他下巴着地,顿时磕掉了两颗下门牙,可见田成武的力道。
  就这样,他还不满意,又踢了李长福一脚,踢的他惨叫一声,差点昏过去。
  
  “长福!”陈氏跟李金明急了,李长福可是他们的宝贝疙瘩,他要是出什么事,李家不是绝后了吗。
  “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给我打死他!”陈氏怒斥那些长工。
  李金明则赶紧扶起了李长福,“长福,你没事吧,感觉这么样?”
  
  李长福这才缓过来,小腿生疼,肯定肿了,一模嘴里全是血,牙也掉了两颗,他又气又怒,抬头看向田成武,想发表一下他的怨怼。
  结果正对上田成武戏谑的看向他,他心里一哆嗦,嘴里的话愣是没敢说。
  
  那些长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上前。田成武已经够恐怖了,不过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人多势众也敢动手,可是他后面抱臂站着的那一排凶悍的镖师怎么办?他们过去,怕连个菜都不算就得被他们给一锅炒了。
  
  没人动手,陈氏哭天抢地,“还有王法没有了?大白天的竟然就敢打人。你们等着,我这就娶报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此时俨然,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了。
  田成武一点也不害怕,“你去,我就在这里等你,谁不去谁是王八。”他在镖局走镖,跟县里的捕快都有些交情的,还怕她不成?再说,本来也是他们占理。
  
  陈氏憋得满脸通红,意识到今天是讨不到好处了,她抱着东西往院里退,嘴里还道,“好,你们等着。”然后她示意李金明扶着李长福赶紧进来,她好关门。
  李金明跟李长福也是憋屈不已,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们只能灰溜溜的往院里走。
  
  这时周氏却急了,她一把拉住陈氏,“把阿好跟夏老夫人的东西留下再走。”
  “你……”陈氏瞪着她。
  周氏自己动手去抢。
  
  陈氏也想动手,田成武咳嗽了一声,声若洪钟。他不想跟女人动手,但陈氏如果不要脸,他也要被迫动一下了。
  陈氏的脚一软,周氏已经趁机把东西抢了过去。
  “还有她手上的玉镯子也是我的。”夏老夫人这个出气,立刻道。
  
  周氏瞅了一眼,直接把陈氏手上的玉镯子给撸了下来。
  陈氏的手腕被弄得又红又疼,但她就是没敢吭声。
  将东西分别递给阿好跟夏老夫人,周氏问,“还有什么东西吗?”
  
  阿好摇头,夏老夫人也畅快道,“没了。”
  “那咱们走。”周氏的手一挥,夏老夫人坐轿,田成武背起阿好,众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家里走。
  
  等到他们走的没了踪影,陈氏才嚎叫一声跌倒在地,“这帮天杀的,我跟你们没完!”可惜,阿好他们已经听不见了。
  出了李家村,田成武对那些跟他一起来的镖师抱拳,“先谢谢大家了,家里有事,今天不能招待你们,等改天,我一定弄一桌子好菜,咱们好好喝喝。”
  
  那些镖师也都是爽朗的人,“你说这个干嘛,都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今天也没帮到你什么,下次有事再叫我们,我们一定到。”
  田成武的心里也是热热的,“多谢!”
  
  “不谢,那我们就先走了。”那些镖师也还有事,各自散开,原地就剩下田家人还有那几个轿夫。
  大家继续赶路,这地方离他们村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呢!
  “成武,嫂子……”阿好趴在田成武的背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氏笑了,“什么也别说,嫂子都懂!今晚回家,嫂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韭菜馅饺子,咱们这一家又团圆了,要好好庆祝一下呢。”她道。
  
  阿好又有些想哭,她娘生她生的晚,生完她以后根本没有奶水喂,那时候周氏刚生了儿子才一年,就把她抱过去当亲闺女喂。在阿好的记忆里,童年关于她娘的记忆反倒不如跟周氏的多,周氏才真是又当嫂子又当娘,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报答过她!
  
  周氏看她难过,自己也不好受,她自己生了三个秃小子,就喜欢女儿,所以婆婆生了阿好以后,她真把她当自己闺女一样,现在闺女受委屈,她恨不得点了李家。
  忽然,她也红了眼圈。
  
  “娘,你看你,小姑姑回来是好事,哭什么。对了,晚上有韭菜饺子吃?”田成武故意一脸馋相的问。
  他这么打岔,周氏还哪里伤心的起来,她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就知道吃。有,韭菜饺子,管够,算是今天奖励你的。”
  
  阿好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田成武哈哈一笑,这才对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周氏看着这个儿子,真是很满意了。虽然他小时候淘气,没少让她操心,可是长大了他还是比别人管用,尤其比……她推了田老大一下,“一会儿你先别回村,先去地里割点韭菜。”
  田老大也没什么表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就是这么一个蔫人,周氏长叹了一口气,幸亏田成武没随他的性子,不然也要急死她。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五月天气晴朗,道路两边绿树成荫,阿好趴在田成武的背上摇啊摇的,差点温暖的睡着了。有多久了,她没这么恣意的待着,又有多久,她没像现在这么轻松过了。
  “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周氏道。
  
  阿好摇了摇头,她是有点懒懒的,可是真让她睡,她还真睡不着。“不然我下来走走吧!”她道,总这么让田成武背着,也不是个事,路远无轻负,何况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没事,我背得动,你就安心待着吧。”田成武笑道。
  
  阿好却执意要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轿夫却忽然道,“那边的草沟里是什么?好像有东西。”
  大家都往那边瞧去,阿好趁着这个机会从田成武的背上下来,也往那边看。
  “似乎是一个人。”周氏过去,拨开旁边的杂草,惊道,“就是一个人。”
  
  “谁?”田老大过去。
  周氏仔细打量,“好像是村头新来的那个猎户。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倒在这里了。”
  田成武也走了过去,“他好像受伤了,在这里怎么行,不然咱们把他带回去给他请个大夫吧,好歹是一条人命。”
  
  田家在这边商量,那边四个轿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出来这一趟根本也不赚什么钱,田家再这么磨来磨去的浪费时间,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东家,我看你们就别管了,这年头,谁管得了谁?你们跟他又不熟,到时候他再赖上你们,你们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吗?”
  另一个轿夫附和,“是啊,谁知道他怎么受的伤,万一是打家劫舍呢?”
  
  周氏等人又有些犹豫,他们跟这猎户也只远远的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过,他天天的往山里跑,带回猎物的时候少,大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回,根本也不像一个过日子的人。
  这时,阿好却道,“他中了毒,好像是蛇毒。你们别动他,我去给他采点草药敷上。”说完,她转身就去找草药。
  
  大家这才恍然,这人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给人家定罪,哪有这样的法律!
  “我帮你。”田成武赶紧道。 正文 第 4 章   众人也表示想帮忙。
  人多力量大, 阿好赶紧将要找的草药的样子告诉大家, 然后低头寻找。
  忽然, 田老大道, “阿好, 你过来看看, 是不是这种草药?”
  
  阿好赶紧过去, 只见那小草浑身碧绿,底下长着像太阳一样的七片叶子,中间有一枝梗, 梗上长着一个花骨朵,里面隐隐可见紫色,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七叶一枝花嘛!
  
  七叶一枝花, 也叫重楼, 对蛇虫咬伤有奇效。新鲜的七叶一枝花直接捣碎敷到伤口上就可以,若是晒干的, 就用白酒或者黄酒研磨开敷到伤口上。医术上是这么说的, 阿好仔细回想一遍, 确认了所想, 赶紧将那小草揪了下来。
  
  没地方捣药, 她想起医术上曾经有人用嘴嚼碎也可以治病救人的例子, 她将那株药草放进了嘴里。
  很苦,苦中还带着一丝清凉跟药香,也不是特别难吃。
  
  来不及想太多, 她将嚼碎的药草吐出来, 来到萧奕的跟前,伸手想去摸他的小腿。她刚才就看见他的小腿处有两个又深又黑的孔洞,鲜血流个不止。
  
  这时,忽然一个白色的小东西从萧奕的衣服里跳了出来,它估计以为阿好是坏人,站在萧奕的腹部朝着她龇牙咧嘴的,一副想吓退阿好、保护萧奕的样子。
  只是它的个头有点太小了,只有巴掌大,后背还有伤,在汩汩的冒血,这样子能吓住谁啊?
  
  “这是个什么东西?”周氏好奇。这小东西好像是个老鼠,小鼻子小眼睛小耳朵的,可是长了一身柔软的白毛,身体也不是长的,是圆滚滚的,“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兔子。”
  说是兔子也可以,因为它的眼睛是红的,鼻子不像老鼠那么尖,脑袋也有点圆。
  
  “哪有这样的兔子?耳朵一点也不长。”周成武道。
  “那是老鼠?”田老大道。
  “也不像!”
  “这小家伙倒是挺有灵性的,还知道护主。就是它身上的伤也不轻,不知道怎么弄的。”
  众人都不认识这个小东西,议论纷纷。
  小家伙跳了几下,没吓住众人,它似乎有些急,后背上的血越流越多,染湿了大片的毛发。
  
  阿好看它这样,估计不等这个男人死了,这个小家伙就等先一命呜呼。指了指手里的药草,阿好又指了指萧奕小腿上的伤,温声道,“我是给他解毒的,解毒,你懂吗?”
  小家伙停了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阿好。
  “解毒,治病……”阿好来回指着萧奕的伤口跟药草。
  
  小家伙似乎有些明白,似乎也不甚明白,但它觉得阿好好像不是坏人,便蹲坐了下来。
  阿好试探性的去摸萧奕的小腿,小家伙歪着脑袋看着她,没动。
  阿好这才放心,伸手去撕萧奕的裤子,想清理伤口,给他上药。可是她有多大力气?哪能撕得开衣服,要是脱了鞋从底下把裤子撸上来或者扒了裤子还可以。
  
  田成武走了过来,“我来。”一下,他就撕开了萧奕的裤子,露出里面肿的很高又青又黑的伤口。
  阿好赶紧别过了眼,刚才太着急,她都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她的脸有点红。
  
  田成武接过药草,要去给萧奕上药,结果那个小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跳过来就给了他一爪子,正好抓到他的手背上,顿时留下五道爪痕,鲜血也涌了出来。
  “嘶!”田成武疼的一缩手。
  小家伙晃着小爪子,狠狠的瞪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许靠近萧奕。
  
  “这小东西个头不大,还挺毒,我们你们还是别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一个轿夫道。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就怪里怪气的。”令一个轿夫也道。
  
  周氏却着急另外一件事,她握着田成武的手,“怎么样,这东西没毒吧?”
  她这么一说,田老大急了,“都是你们多管闲事,现在伤到了吧?要是真有毒,看你们这么办!”
  周氏瞪了他一眼,事情都这样了,他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田成武握了一下手,有点疼,但不麻,“没事,小伤,过不了两天就好了。”说着,他从腰上取下来一瓶棒疮膏,常年走镖,他经常带着这东西,只是,“以前大风大浪的都没没用上,今天没想到被这么一个小家伙给伤了。”
  感叹完,他对这小家伙倒是越看越喜欢,“忠心,有情义,这东西比人还强呢!”
  
  又看到它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指了指手里的棒疮膏,“喂,你身上的伤不治会死的,我给你抹点药,你可别咬我啊。”
  小家伙根本不理他,对着他又龇牙又跳的。
  
  田成武一脸尴尬,刚才阿好跟它相处的不是好好的,怎么到他这里,差距就这么大?将药膏跟草药又递给阿好,他悻悻的道,“还是你来吧。”
  这……阿好有些犹豫,这么多人,她一个刚被人休了的弃妇就去碰另外一个男人,好说不好听啊!
  
  瞧了瞧那个小家伙,她道,“我们在救他,还有你身上的伤……”她指着它背上的伤口,“需要敷药,敷药你懂吗?敷了药,你就不疼了。”
  很神奇的,阿好一说话,小家伙就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阿好试探性的伸手去摸它的头,毛茸茸的,软软的,它抗拒了一下就没动了。
  阿好露出一个笑容,一把将它抓到手里,对田成武道,“你帮他上药,我给这个小家伙上药。”说完,她从药瓶里沾出一点棒疮膏给小家伙抹到伤口处。
  小家伙激灵一下,随后露出一副解脱的样子,看来,它后背的伤真的很疼。
  
  这时田成武去给萧奕上药,它发现了还想闹,阿好却一边给它顺毛,一边道,“我们在救他,别急,我们不会伤害他的。”
  她的声音好像有魔力,或者小家伙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萧奕,这才忍着没动,眼巴巴的望着田成武。
  
  田成武快速的给萧奕上好药。
  这七叶一枝花果然神奇不已,才一抹上,那伤口的黑血就止住了,不一时,伤口周围的黑色也褪去了不少。
  
  “这药竟然这么管用!我可得记住了,下次再遇见蛇,我也去采这种药。”田成武感叹了一句,又有些好奇,“小姑姑,你还会治病呢?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这个,阿好有些心酸,她会治什么病?不过是看过一些医术罢了,也正巧,今天萧奕的伤她看过,不然也救不了。
  
  至于为什么看医术,还不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她三年多没生养,李家给她请过大夫,她自己着急,私下也问过偏房、研究过医书,久病成良医,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些她都不想提了,她都觉得以前自己挺傻的,为了那些人那么拼命,那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以至于现在自己的月事都不是很准,身体也每天觉得乏得很,却得到今天这么一个结果。
  
  往事如云烟,今天救了萧奕,也算自己那些医书没有白看。
  “夏老夫人教了我识字,我没事就看了看医书,正好看见过这蛇毒该怎么解而已,根本也不算治病。”阿好一语带过。
  “那也很好了。”田成武哈哈一笑,“我看这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们赶紧带他赶路吧,天黑以前,还要赶回去呢!”
  
  众人又赶路,夏老夫人继续坐轿,田成武背着萧奕,阿好握着那个小家伙,一行人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家里。
  周氏有三个儿子,田成武是大郎,已经娶妻生子,媳妇是张氏,儿子今年六岁,叫田文轩。
  
  二郎叫田成文,性格跟田老大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整天只知道种地。他也早早娶了媳妇王氏,有一个小闺女如儿今年四岁。
  三郎田成才,现在在县里当学徒,经常不回家住,也还没娶亲。
  
  救人救到底,田成武看村头的破庙根本没法住人,就把萧奕背了回来,让他先住三郎田成文的房间,等他醒了再做打算。 正文 第 5 章   晚上吃韭菜馅的饺子, 田老大去割韭菜, 田成武去安置萧奕, 周氏则带着阿好跟夏老夫人见自己的家人。其实主要是帮夏老夫人介绍, 这些人阿好是认识的。
  
  “这是我大儿媳妇, 这是她的儿子文轩, 这是我二儿子、二儿媳还有他们的闺女如儿, 我三儿子在县里,等过几天他回来,我让他给你问好。”周氏对夏老夫人道。
  夏老夫人看着这么一屋子的儿女, 真是很羡慕周氏,直说,“好, 好!”
  
  周氏又给儿女们介绍夏老夫人, 不过说到她的身份,却有些踌躇了。夏老夫人以前是阿好的祖母, 阿好的年纪不大, 辈分却高, 比如现在文轩跟如儿就要叫她姑奶奶, 那他们叫夏老夫人什么呢?
  
  “叫我老太太就行。”夏老夫人对周氏道, “离了那个地方, 我跟阿好的关系也该重新算。”
  周氏却摇头不同意,“那怎么行,您还是长辈。”
  阿好想了想, “不然咱们各叫各的吧, 我还叫老夫人祖母,你们单算。”
  
  “这个好。”周氏点头,让文轩跟如儿叫夏老夫人姑婆,也显得亲切。
  “姑婆好。”田文轩长得跟周氏一样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
  “姑婆好。”如儿有些内向、腼腆,扯着王氏的袖子羞涩道。
  
  一双小儿女,两句姑婆,夏老夫人的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她这一辈子最想的就是子孙满堂,本以为没指望了,今天看到这一对儿孩子,也算了了自己的遗憾。
  
  “好,好,乖了。”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她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两样东西。一个是一块玉佩,玉佩晶莹剔透,上面的雕工精细传神,一看就价值不菲,另一个则是一只长命锁,这长命锁通体黄金打造,上面还镶嵌着两块半个小手指大小的红宝石,在灯光下红光闪烁。
  
  将玉佩给了田文轩,将长命锁递给如儿,夏老夫人满心欢喜。
  张氏跟王氏看着这玉佩跟长命锁直接气息有些不稳,这两样东西哪个不值上百两银子?上百两啊,他们一家一年也就才赚几两银子,就觉得在村里挺了不起了,可是夏老夫人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周氏的心也是一跳,她知道夏老夫人有些嫁妆,没想到这嫁妆这么值钱,怪不得李家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呢!
  只是她把夏老夫人接过来,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阿好。赶紧的,她伸手去抢两个孩子手里的东西,“老太太,你这是干嘛?我接你过来住,也不是为了这些东西。赶紧拿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夏老夫人直接按住她的手,不悦的道,“你不让我给这两个孩子,我才要生气呢!”
  “可是……”
  
  “就这么定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你也不能不让我对两个孩子好。这两个孩子叫我姑婆,我心里欢喜着呢!”夏老夫人执意道,今天要不是周氏等人,她这些东西肯定全落在陈氏的手里了,那她才真是死了都不安心。
  现在给这两个孩子,也是给阿好做脸面,她一点都不心疼。
  
  周氏有犹豫了一阵,看夏老夫人真是诚心要给,这才对两个孩子道,“还不快谢谢姑婆!”
  “谢谢姑婆。”田文轩拿着那玉佩兴奋道。
  “谢谢姑婆。”如儿也胆子大了很多。
  “好,好。”夏老夫人点头。
  
  “赶紧收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管。”周氏不放心的叮嘱两个孩子,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加起来能值他们半个家当呢,要是丢了,得多伤心。
  
  这时候就看出张氏跟王氏的性格了,张氏跟田成武一样,比较开朗,她让田文轩,“听见没有,好好保管,别拿出去乱炫耀,丢了就等着吃你爹的大炒肉吧!”
  大炒肉就是打屁股,田成武打起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疼。田文轩摸了摸屁股,赶紧把玉佩小心的收好,准备一会儿回去把它藏进自己的百宝箱呢!
  
  王氏则直接将如儿手里的长命锁拿了过来,“小孩子家的,怎么能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先替她保管。”
  这些就都是张氏跟王氏的自由了,反正东西已经给了田文轩跟如儿,也算是了了夏老夫人的一片情谊。
  
  轮到阿好,两个孩子叫她,周氏先堵上了阿好的嘴,“行了,你小姑奶奶大家都认识,这才离开几年!大家还是准备包饺子吧,今天晚上咱们吃饺子。”
  在她心里,阿好被休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夏老夫人已经给了东西,家里谁也不敢小瞧她们,够了!她是真心心疼阿好,把她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两个孩子一听说吃饺子,都高兴起来,围着阿好直转。小姑奶奶看着就好看,她回来他们就有饺子吃,他们喜欢她。
  
  阿好明白周氏的意思,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周氏越是这样,她越是想感谢她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对金花生,她分别递给文轩跟如儿,“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么久不见,这东西就送给你们玩吧!”
  
  周氏一见那两颗金黄生眼圈就有些红,当初大家都说阿好是好生养的,她婆婆就打了这一对金花生给她做嫁妆。花生一个壳里面往往有好几个花生仁,是多子多福之相,正适合阿好。
  这金花生还是她去县里取回来亲手交给阿好的,没想到……
  
  “阿好,这是你的嫁妆。”周氏按住她。
  阿好却似完全看开了,她道,“嫂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给文轩、如儿玩吧!”
  没什么用?这句又戳到了周氏的心尖上,怎么是没用的呢,阿好还年轻,以后生养的机会还很多。
  
  阿好却已经一人一颗,将金花生塞到了田文轩跟田如儿的手里,“快去洗手,一会儿等着吃饺子。”
  
  两个孩子点头,田文轩将那颗花生小心的跟那个玉佩放到一起,这都是他的宝贝。田如儿则有些不舍的把金花生递给了王氏,喜得王氏直夸她懂事,然后将金花生收起来,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这下全家都高兴起来,田老大割韭菜回来,张氏和面,王氏摘韭菜,大家一起动手,不一时一锅热气腾腾饺子就出了锅。
  五月,韭菜正是鲜嫩,等到苦夏,这韭菜就变成了臭韭菜,味道又辛又辣,就不好吃了。韭菜里面加上一点鸡蛋,再配上充满麦香的皮,那真是天衣无缝,好吃到停不下嘴。
  
  阿好吃的畅快,李家不喜欢吃韭菜味,她已经快三年多没吃到这韭菜饺子了,今天她非要吃个够。
  夏老夫人也吃的开怀,今天她第一次这么高兴,吃什么都是好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周氏抱着晒好的被褥,带阿好跟夏老夫人去休息。
  “今天没来得及,只收拾出阿好以前的房间,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今晚你先跟阿好挤一挤,明天我收拾一下给你腾一个屋子。”周氏对夏老夫人抱歉道,她其实没想到夏老夫人会来,所以有些准备不周全。
  
  “我才不好意思呢,不用麻烦了,只要阿好不嫌弃我,我跟她睡一个屋子就挺好的。”夏老夫人道。
  “我怎么会嫌弃您。”阿好抱怨。
  三个人都笑了。
  
  打开房门,这房间就是阿好原来的屋子,屋中的摆设跟三年前一样,就是长时间没住,显得旧了些,没有精气神。
  “住两天就好了。”周氏把晒的松软的被子抱进来,“娘分家的时候特意交代的,这间房子要留给你,你就安心住下。”
  
  郑老太太老年得女,看似是好事,其实她也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小时候她担心自己奶水不足,等阿好大了她又担心别人说闲话欺负她,再大一点阿好终于嫁人了,她又天天盼着她能生个孩子好终生有靠,她也就能安心闭眼。
  可是偏偏阿好成婚两年也没个孩子,老太太不放心,把这间房子留下来给阿好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后能办的事情了。
  
  阿好想起这个,眼圈又有些红,她都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呢,母亲就去了。接过被子,她转身铺在床上,掩住了自己的哭意。
  
  周氏想起郑老太太临走的时候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也有些动容,“娘其实也后悔了,她后悔不该把你嫁到李家。李家看似富贵,可是他就是冲着你能生才娶的你,万一……”
  现在郑老太太的担心可不就成真了嘛!其实依着周氏的意思,也应该把阿好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家里,到时就算出什么事,阿好也不至于像这样受委屈。
  
  “算了,说这些都没用,你现在回来了就好,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周氏笑了。
  “嗯。”阿好也笑了一下,她并不怪家里人。
  夏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折腾了这么一天,早已经支撑不住,等周氏一走,她就睡在了炕上,呼吸均匀,神情舒坦。
  
  阿好收拾一下也想睡,这时,窗户处突然跳进来一个东西,那小家伙白白的,圆圆的,瞪着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正是白天萧奕身边那个小家伙。此时它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动作很灵活,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是你!”阿好看到这小家伙很高兴,凑了过去。 正文 第 6 章   小家伙站在窗台上, 呆萌的看着阿好。
  “你的主人呢, 他醒了没有?”阿好趴在窗台上, 问它。
  小家伙舔了舔爪子, 没什么反应。
  
  阿好自己先笑了, 她问它, 它会回答她才怪。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跟它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试探着用手去摸它的脑袋,它停下了动作,看着阿好。
  
  小家伙的毛很滑很软很好摸, 就像……“叫你饭团还不好?”阿好突然开心道,长的胖胖的、白白的,就像一个饭团一样。尤其那两个溜溜的红眼睛, 更像是点在饭团上的两个红点。
  饭团又开始舔它的小爪子。
  
  阿好收回手, “你是不是饿了?” 想了想,她去厨房拿了一个鸡蛋, 将鸡蛋打破放进一个小碟子里, 她把那个小碟子推到了饭团的身前。
  
  饭团闻了一下, 立刻双眼发亮的舔了起来, 一边舔还一边晃着圆圆的小耳朵, 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阿好觉得有趣, 趴在那里看着它吃。
  
  饭团只有巴掌大小,那个鸡蛋足有它的一半大,阿好以为它顶多吃一半就吃饱了, 结果, 她眼睁睁的看着它如长鲸吸水一样将整个鸡蛋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连盘子都舔光了。
  此时,它的小肚皮明显鼓起来一大块,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饭团,像个大馅的白包子了。
  
  “这么贪吃!”阿好想伸手戳戳它的肚皮,半路又止住了,她觉得它的肚子太鼓,怕一下给它戳疼了,“下次不能再这么吃了。”她道。
  饭团似乎也有些撑,想爬动身体,一下滚在那里,干脆的,它也不起来了,坐在那里摊着肚子舔爪子玩。
  
  它这样没事吧?阿好有些担心,想问问它的主人或者想把它送回去,可是外面天色已经黑了,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就这么去找一个男人,似乎太不符合规矩了!
  抬头望窗外望了望,三郎的房间一片黑暗,里面的人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根本没醒……
  
  忽然又想到,那些药草不能整夜的敷在伤口上,最好在三个时辰也就是子时之前把它拿掉,不然毒气反袭,就不好了。
  
  这可怎么办?之前光顾着跟家人吃饭说话,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她要去把田成武或者周氏给叫起来吗?可是看他们房间的灯早就暗了,肯定已经睡下,她再去叫,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正焦虑着,阿好一眼看见饭团懒懒的样子,有了主意。
  
  她在屋里翻来翻去,又小心又谨慎,生怕吵醒了夏老夫人。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柜子的一角找到一点快要干透的墨汁,一点草纸,跟一支秃头毛笔。
  
  用毛笔沾了墨汁,她给萧奕写了一个条子,就是告诉他如果他看见这个纸条,一定要在子时以前把敷在伤口上的草药揭掉,还有,最好明天再敷一次,最近不能吃羊肉、辣椒等等。
  
  一不小心她就写了半页纸,不敢再写,她把纸叠在一起,找了一块碎布,将它裹到饭团的脖子上,然后将饭团往外推,“快回去,你家主人还等着你呢!”
  饭团这消化功能可真的不错,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它的小肚子就扁了很多,不说小巧玲珑,起码奔跑什么的应该没问题了。
  
  饭团似乎明白了阿好的意思,蹭了一下她的手往外扭去。刚扭了两步,它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又跑了回来。用两只爪子抓住那个空鸡蛋壳,它拨弄两下,找到鸡蛋壳的缺口,一下将它顶在自己的头上,向外面跑去。
  
  今晚月亮很大,鸡蛋壳被照的光亮,饭团的速速很快,阿好几乎看不见它的动作,可是那明晃晃的鸡蛋壳却暴露了它,阿好看的想笑。
  她这是知道这是饭团在盯着鸡蛋壳跑,这要是不知道的,大半夜起来看到一个鸡蛋竟然成精了,还上蹿下跳的,还不吓死!
  
  萧奕可不是吓了一跳吗,他昏昏沉沉的似醒似不醒,忽然感觉到嘴上毛茸茸、冰冰凉的,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黑夜中,一双鲜红的眼睛明亮异常,离他不足一寸,上面还有一个什么圆溜溜的东西!
  
  他惊的一把捏住饭团,那熟悉的叫声、手感,他恍然惊觉这是他的寻砂鼠,便赶紧把它放到一边。借着外面的月色,他也看清了它头上那个圆溜溜的东西,竟然是一个鸡蛋壳。
  
  “贪吃的东西!”萧奕怒道,这次要不是它贪吃,他去救它,怎么会被那毒蛇咬伤。忽然想起自己的伤,他朝腿上看去。已经被包扎过了,里面凉凉的满是草药味,腿也恢复了知觉,应该是没事了。
  再看看这陌生的房间跟床,他猜到他可能是被谁救了。
  
  幸好……不过他还是有些不高兴,瞪了一眼饭团,“下次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他怒其不争的道。
  饭团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忽然它向前走了两步,将头上的鸡蛋壳放在他的面前,还指着它吱吱的叫着,似乎让他快点吃的意思。
  
  萧奕心头一热,“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你拿一个空鸡蛋壳给我干嘛?里面的蛋呢……”
  饭团等了半天也不见萧奕吃,一着急,自己趴进鸡蛋壳里美滋滋的舔了起来,这鸡蛋壳里还有很多剩下的鸡蛋呢!
  
  萧奕既无语又无奈,不过他是不会跟它抢这鸡蛋壳的,一把将鸡蛋连同饭团捞到自己的肚子上,他想看看它的伤怎么样了。他可记得,当时它也受伤不轻呢。
  饭团扎在鸡蛋壳里不出来,萧奕却看见了它脖子上的碎布。解开碎布,他看到了里面有一张纸,上面似乎有字。
  
  赶紧起身,他摸索了一下,从身上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一边桌上的油灯。借着油灯的光,他朝纸上看去。
  字体很娟秀,这是一个女子写的,字如其人,他一向觉得如此。这写字的人似乎学字没多久,笔力还很嫩,结构也不算好看,可是胜在字体端端正正,一看就是用心写的,且不骄不躁。
  
  再看字的内容,全是叮嘱他该如何护理伤口的,事无巨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关切。关切?萧奕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流,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人这么关心他了,甚至,他都怀疑自从父母死后,是否有人关心过他的生死,他的身体,他的喜怒。
  他们只关心他今天赚了多少钱,好像他只是一个赚钱的机器一样!
  
  这写字的人应该就是救了他的人,萧奕忽然站起来,他想见见这个女子……
  腿上有些疼,他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这女子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这些,应该是不方便见他吧!
  
  走到窗口,他往院子里打量着,只见其余的房间都黑漆漆的,唯有正房右边那个房间还亮着灯。那里的窗户已经关上,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他可以看到一个纤细的剪影,她停在窗户前,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自己?萧奕很快就否定了,这样一个知礼的姑娘,肯定不是在等自己过去。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回头看见那张纸,他眼前一亮,拿过纸一看,下面还有半张空地,他伸手去拿身上的炭笔。
  
  只是手伸到一半,他看到下面那很醒目的“切记”两个字,又清醒了一些,她这样强调,应该是不想让他回信。也是,深夜见面惹人闲话,这传书也是不合时宜的。
  
  将纸放到一边,他心里有些发闷,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他要炸了!要是搁他的脾气,就该直接冲过去,管它什么闲话、礼仪,他想见她,就要见,谁都拦不住。
  可是他却不想,他怕给那女子带来困扰……
  
  狠狠的一锤床,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犹豫过,哪里还是那个别人口中的黑面萧郎!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原来是饭团舔光了蛋壳里的蛋液,正努力的把蛋壳往外推呢。吃饱了就要睡,它倒是好心情。
  
  蛋壳咕噜一下,撞到油灯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萧奕有些生气,小东西就会闯祸,这蛋壳是被那纸拦了一下,不然直接撞到油灯上,撞倒油灯酿成大火,他们还能好?就算他们能跑,烧了这房子,也不行啊。人家救了他,他烧了人间的房,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以后还怎么见这写信的人!
  
  “小心我揭你的皮。”他冷脸吓唬饭团。
  饭团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屁股朝着他撅起,团在一起美滋滋的睡觉去了,谁管他啊!
  萧奕的脸更黑了。不过他看到那油灯,似乎有了主意。
  
  阿好关好窗户本来是想去睡的,可是看到对面亮了油灯,她就有些关心萧奕到底看到那字条没有,就在窗前站住了。
  等了一会儿,对面一直没什么反应,她又有些纠结。
  就在这时,对面的灯忽然灭了,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那灯又亮了。
  
  如此两次,阿好明白,萧奕是看到了她的纸条,在以这种方式回应她呢!
  心情突然轻松一片,她吹灭了油灯,上炕睡觉。
  看到对面的灯灭了,萧奕吹灭油灯以后没有再点,也躺到了床上。
  
  饭团察觉到他也要睡,三下两下滚到他的额头,在那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趴下准备睡觉。
  萧奕瞪着眼看着屋顶,这算不算是蹬鼻子上脸?忽然,他一把抓住饭团,想把它推下去。半路,他又忍不住将它放到了胸口。
  胸口起起伏伏,饭团立刻美美的睡了起来。
  
  萧奕则久久不能入睡,一直等到子时,他按照阿好写的将草药取下来,这才又躺下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屋里有些暗,他也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但就是想看。看了又看,他这才小心的将纸收好,睡了过去。 正文 第 7 章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 夏老夫人就醒了。年纪大, 本来就觉少, 再加上这些年心累, 她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都是有的。今天已经很不错了, 她安安心心的睡到了现在, 精神也很好。
  
  看了一眼另一边睡的正香的阿好, 夏老夫人仍然有种好像在做梦的感觉。就这样,她就离开李家了?再也不用看见那些烦心的人,烦心的事儿, 她也能过几年清净的日子了?
  只是苦了阿好……但长痛不如短痛,希望她能重新振作起来,找个好人一起走下去吧!
  
  那么她呢?她以前一直挺向往这种田园生活的, 只是一直没机会, 现在倒是可以试一下。要先买一处房子,再买一些花, 栽几株果树, 养几只鸡……
  越想越精神, 夏老夫人难免就翻了几个身。
  
  “祖母?”阿好轻声问道。
  夏老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吵醒你了吧?”
  
  阿好摇头, “也没有, 以前在李家的时候,这个时辰我也差不多该起了。”陈氏也上了年纪,起的早, 她一起来, 阿好就要起来伺候她,给她端尿罐子,然后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等到把陈氏的饭做到锅里,李金明夫妻也该起了,她又要去那边问好。最后是李长福,伺候他穿衣吃饭。等到把他们都忙完,这一早上也过去了。
  
  夏老夫人想起这些事就觉得心疼,阿好是李家的媳妇,他们就这么折腾她,这要是他们家的女儿,他们舍得吗?
  “天还早呢,不然你再睡会儿!”夏老夫人道。
  
  “一会儿也该起了,不睡了,不然我跟祖母说说话,好长时间没跟你这么说话了。”阿好笑道。不用担心挨骂,不用担心陈氏等人问怀孕的事情,她今天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呢!
  夏老夫人也高兴起来,“好,那就说说话。我刚才想了,想买一处宅子到时搬过去住,你是想跟我一起住,还是留在这里?”
  
  “你要买宅子?”阿好有点惊讶。
  夏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决定跟阿好说点真心话,“是啊!我看你大哥家也挺紧巴的。昨天你嫂子说今天给我收拾一间屋子住,可是你看这院里哪里还有空屋子?
  
  你嫂子人很好,她说收拾,就会收拾,但肯定会委屈你家里的人,我觉得过意不去。
  再说,我跟你嫂子家毕竟还隔着一层关系,不像你。你嫂子把我接过来,还帮我要回了嫁妆,我就很感激她了,继续麻烦她,实在不是一个事。
  我现在手里有点银子,还有几件嫁妆,实在不行拿它们换几个钱,也够我生活了。”说到这里,夏老夫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几件嫁妆说是给你的,现在……”
  
  “祖母,这件事你快别说了,我之前也根本没想要你的东西,就是想帮你保管,什么时候等你方便了,就还给你。
  现在你这样,我很高兴的,以后千万别说这件事了。”阿好急道。
  
  夏老夫人有些动容,她坐起身,拿过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摸出一个白玉镯子递给阿好,“这是我外婆传给我娘的,我娘又给我的,今天我就把她给你,你戴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好也坐了起来,借着外面的晨光,她看清这镯子正是陈氏抢去戴了一会儿的那个,也正是夏老夫人最心爱之物,赶紧摆手,“我不能要,祖母,你留着自己戴。”
  
  夏老夫人却拉过她的手,直接将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然后按住她的手,“别摘,这镯子你戴着才好看呢!”
  “可是……”
  “你戴着,不然我要生气了。”夏老夫人假装生气道。
  阿好这才没动,上好的羊脂玉镯子,冬天戴不冷,夏天戴不凉,真是挺舒服的。
  
  夏老夫人继续道,“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的嫁妆。我的嫁妆还能换点钱,我一直想过这种宁静的田园生活的,现在买一处宅子,自己随便种点什么,养点什么,也就满足了。
  你别怪我,年纪大了,有时候是想清净一点的。”
  
  阿好点头,她懂,“那我明天让我哥帮你看看,村里有没有想卖房子的,帮你买一处。”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阿好赶紧道。
  “那你呢?要住这里,还是跟我去住?”夏老夫人又问。
  
  这个问题阿好可犯了难,她是被休回家的,是一个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真不愿意再麻烦周氏等人。再说,夏老夫人一个人住,她也有些不放心。
  可是跟周氏说离开?周氏怕不会同意,她也怕伤了周氏的心,真是难得两全法!
  
  “祖母觉得呢?”阿好问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能怎么说,在阿好跟周氏中间,她才是那个外人,“你自己决定吧。你要是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欢迎,你要是留在这里,咱们住在一个村,常来常往的,也不生分。”
  
  阿好也没个头绪,最后,她道,“不然这样,反正你买房子还要几天,我先看看,试探一下我嫂子的口气,然后再决定。”
  “这样好。”夏老夫人道,“总之,大家都是亲人,千万别弄得不愉快。”
  阿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她们这里商量买房搬家的事情,却不知道还有人惦记上了阿好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呢。
  田家这宅子本来是一处大宅子,正房三间,西面一个偏院,田老大一家住的就是这偏院,阿好住的则是这正房西面这间房子。
  田老二也就是阿好的二哥则住在主院。
  
  当时郑老太太跟田老爷子去世分家,除了这间留给阿好的房间还有他们已经住了的房间外,剩下的大家分。一共余有正房两间,田地八亩,其中三亩良田,五亩稍微次一点的,还有银子二两多。
  
  田老二不爱种地,觉得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又脏又辛苦,就说不要田,要房跟银子。
  这样分其实田老大是亏的,但主院已经是田老二在住了,他再把那两间正房要过来似乎也不太好。再说,他又喜欢地,觉得地才是农家的根本,便答应了田老二。
  
  这样就算分了家。之后,田老二觉得两家混在一起不舒服,他又在院里打了墙,直接把田老大一家给隔了出去。
  至于阿好那间房,他打了一段,但没有打死。在他心里,这房子以后就是他的,他这三间房全了,这院子才算完整。
  
  这三年他一直也没提这件事,因为阿好嫁的好啊,李家,那可是有钱的主!他没事就想去李家打打秋风,当然不能惹怒了阿好。
  可惜,李家根本就看不上田家。当初看阿好好生养,这才娶的她,结果她一直不怀孕,李家也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还会理田老二?
  
  田老二十次去了,得有九次吃闭门羹,就算有一次终于进了门,李家也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他想弄点好处真是门都没有。
  他也想过接触阿好,让她给他往外弄点东西。
  
  可是阿好觉得这样做不好,就一直没答应。至于她自己手里那点银子,早吃药、买东西花完了,就剩下那一对金花生,她是宁可饿死也不会给别人的。
  所以田老二就一直没占到什么便宜。昨天晚上听说阿好被休回来,他一边骂阿好没本事,不能给李家生儿子,一边就惦记上了她住的这间房子,想据为己有。
  
  一大早,他就拿脚踢杨氏。
  杨氏正困,没理他。
  田老二顿时坐了起来,“就知道睡,跟你商量正事呢!”
  “什么正事?”杨氏眯着眼问,“你还有正事?”
  “阿好那间房子啊,咱们弄过来,给妤姐儿住也好。”
  
  听到这个,杨氏立刻精神了,坐了起来。田妤,杨氏跟田老二的闺女,今年也十九岁了,跟阿好一个年级,只比她小一个月。只是她一直没嫁人,在家里待到现在。
  十九岁,这在农村可不是一个小岁数了,她为什么待到现在呢?这里面还真有一些缘故,还跟阿好有关。
  
  当时周氏跟杨氏一前一后进门,随后她们就比赛一样的生孩子,而起还都生的是大胖小子。周氏一口气生了三个,杨氏生了两个。
  这时候,田家已经不盼着生小子了,都盼着生闺女,真要是来一个小闺女,大家都得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杨氏有感觉,她觉得自己再生,肯定会生一个闺女。偏巧,日子没过多久,她就怀了孕。她高兴不已,觉得这孩子就是上天赐给她的,肯定是一个闺女。
  到时闺女出生,看周氏怎么跟她比!
  
  她每天这么美滋滋的,就盼着闺女出生。结果刚三个多月,老太太那边就有了消息,说她竟然怀孕了,还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快五十的妇人怀孕,这可有点稀奇。老来得子,全家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老太太的身上,生怕她有什么不妥。好吃的,全给她,好用的,也是她的,杨氏立刻变成了没人理的烂虾。
  杨氏憋着一口气,就等生个闺女要田家把她当成佛像供起来。
  
  结果老太太先生了一个闺女,这个闺女还自带福气,生她那天,村里的石榴树全都开了花,大家都说她是个多子多福的,还取名叫阿好。
  又过一个月,杨氏才生孩子,虽然也是一个闺女,可是谁还注意她?
  
  就这样,梁子就结下了。周氏把阿好当亲闺女,杨氏则每天恨不得阿好消失,她闺女好露一露脸。
  
  为此,她给闺女取名也是费了心思。阿好不是叫阿好吗,她就要好上加好,压阿好一头。找了算命的,花了钱,算命的给她娶了这个婕妤的妤字,好上加一笔,婕妤也就是皇妃的命,那还不比阿好命好?
  杨氏欢天喜地的回了家,就等着女儿找个好婆家。
  
  及等到阿好嫁入李家,杨氏又羡慕的眼热,看那些上门来提亲的庄稼户自然一个也不顺眼。左挑挑、右挑挑,田妤可不就耽误到现在这个年纪了嘛! 正文 第 8 章   天蒙蒙亮, 阿好起床给夏老夫人打水洗脸, 然后自己也洗脸梳头, 准备一会儿帮忙做早饭, 然后跟周氏说夏老夫人想买房的事情。
  哗, 一盆水泼到地上, 干涸的地面溅起一片细尘。
  
  对面房间的萧奕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只见晨光中,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端着水盆往里走,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眉目如画, 气质怡然, 似山谷边的野兰,却比它要生动, 似雨过后的晴天, 又比它多了几分色彩。
  
  跟自己昨天猜想的有些不同, 可是却意外的动人心魄。不是美的惊人那种, 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是她的感觉。萧奕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看着她就该是这样的, 心里有些欢喜。
  只是她头上梳的那是什么?萧奕忽然觉得半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刚才的欣喜也荡然无存,阿好梳的是妇人的发式, 说明她已经嫁人了, 怪不得昨天她会那么小心翼翼的。
  
  懊恼、颓丧,萧奕又坐回到床边,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半晌,他敛了所有的表情,又变成了那个黑面萧郎。昨天的夜有些长,那些字有些温暖,他承认他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但事已至此,他不会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让阿好为难的。
  
  将昨天那页纸放在桌上,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压在上面,然后捞起还在昏睡的饭团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又快速回身把那锭金子拿走,放上了一块晶莹的玉佩。这玉佩不是普通常见的翠色或者白色,竟然是鲜红的,乍一看,就好似里面有血液在流淌一样,这是萧家的宝贝,也是萧奕一直随身带着的。
  
  看了那玉佩一眼,他将下面那页纸抽出,叠好,放进怀里,取代了那枚玉佩的位置。
  玉佩再珍贵,也不如他的命贵,它再值钱,也不如这轻飘飘的一页纸带给他的感动值钱,有了它,他以后还是那个黑面萧郎!
  关上房门,萧奕消失在晨光中。
  
  阿好还不知道她的病人已经走了,还想着早上要不要给他做一碗绿豆粥。绿豆粥清热解毒,对他的身体最好。
  出门要去厨房,就见那边栅栏一开,田老二跟杨氏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二哥,二嫂。”阿好站定身体,叫他们。
  田老二黑着脸点点头,“我们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田老二指了指这半截墙跟这个篱笆栅栏,“你看看,这好好的院子隔出这么一块多难看啊。是,这间房当初娘说过是留给你的,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女儿回家分财产的先例?
  这也不是我说的,你可着村子问问,都没有这样的。
  当初我也是为了娘走的安心,才答应她的,现在事情变了,咱们还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阿好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她还以为她二哥二嫂是过来看她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来要房子的。咬紧嘴唇,她道,“那依着二哥的意思呢?你也知道我被休了无处可去,是要把我赶到大街上去吗?”
  
  杨氏抢道,“你可别这么说,我们也不是那种人。我们这次过来,不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吗。你也知道自己是被休的,还住在这正房里怕被人笑话。这样,那边不是有一个柴房吗,我们把柴房收拾出来,你住过去。”
  
  杨氏说着,伸手一指西边那个柴房,“你看,那个柴房都凸到你大哥他们院子里去了,你大哥他们一家不方便,我们这边也难看。咱们两家换换,不都合适了?”
  
  阿好没想到他们夫妻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个柴房她知道,本来就是她大哥家的,田老二夫妇趁着给她娘发丧的机会,先说是占用一下放东西,后来就直接打上了墙,隔到他们院子里,成了他们的房产了,怎么,他们现在要拿田老大的房子换她的正房不成?
  
  阿好怒极,“二嫂,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我是被休了,可是被休了就低人一等,就没脸见人,就不能住正房吗?这是谁定的规矩,还是朝廷的法律?如果是,你跟我说明白,我也不死乞白赖的占着这正房。
  
  还有这柴房,大嫂跟我说过,那是他们家的,你凭什么用它来换我的房子?”
  阿好的语气有些不好,田老二夫妻竟然这么欺凌她,她心冷。
  
  杨氏正想找机会好好羞辱她一下报以前的仇呢,听她提起被休的事,立刻道,“呦,听你这个意思,不能生养、被人休回家还是光荣的事情了?我是不是还得请个吹唱的班子,敲锣打鼓的给你宣传一下?
  
  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自己没福气,还偏偏占着茅房不拉屎,当初要是妤姐儿嫁过去,说不定早就三年抱俩了,谁像你似的,被人给休回来。
  我要是你,我也不回来了,干脆半路上找个地方吊死得了,也省的丢人现眼。”杨氏一着急,把自己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她就是嫉妒阿好当时嫁得好。
  
  阿好的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可是她知道,杨氏就等着她哭,好看她的热闹呢,她不哭,她还要笑,笑的比他们都灿烂。
  “二嫂说的对,就该把妤姐儿嫁过去。现在也不晚啊,我这不是把地方给你腾出来了吗?你还不赶紧的去,去晚了,怕人家又没地方了。”她笑道。
  
  “你……”杨氏被气的脸色铁青,她去什么去,李家怎么可能娶妤姐儿。
  阿好假装会意道,“哦,怕是李家根本看不上她。也是,就有你们这种父母,李家也不敢娶她。”
  
  阿好这一席话,杨氏几乎气炸肺,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后面忽然站出来一个姑娘,她盯着阿好,就跟盯着一只苍蝇那么恶心,“好好的,又拿我做什么筏子,你在家事事都压我一头,欺负的我还不够吗?现在回家,又在家里作妖。
  
  李家休了你,真是活该!我要是男人也不要你,老妖婆生的小妖怪,别说生不出孩子,就算生了孩子也得没□□,缺德缺的。”
  
  这姑娘穿一身粉紫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只小金钗,一只银钗,皮肤也白白嫩嫩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倒像是城里的小家碧玉,可是她那嫌恶的话跟恶毒的表情却让她的长相大打折扣。
  她就是田妤,也是阿好的侄女。
  
  阿好最听不得别人骂她娘了,她娘不过晚生了她几年,怎么就成老妖婆了?她不生养又跟她娘有什么关系!“是我拿你做筏子吗?要不是你娘先说我,提起你,我怎么可能说你。
  
  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我刚才说的没错,你说我娘是老妖婆,那么我问你,你爹是什么,是老妖婆生的孩子吗?那你呢,你不是老妖婆的孙女吗?
  还我缺德,不知道到底是谁缺德呢,连自己的爹、奶奶也骂!”
  
  田妤不管,“就是你是小妖婆,奶奶为什么要生你,害的我从小就没人疼。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先给你吃,有什么好穿的,也是先给你。
  
  就连说亲,都是捡好的先问你,你不要这才轮到我,我呸,我才不要。”说到这里,她忽然委屈的哭了起来,她这个年纪也没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早就心急如焚了。尤其这两年,来给她提亲的越来越不如,不是什么死了老婆的,就是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她田妤也是村里一枝花,就只能嫁给这些人吗?
  
  一边哭,她一边道,“跟你什么光都没沾到,就惹了一身闲言私语。人家现在一说亲,听说我有你这么一个没生养的小姑姑,都心里犯嘀咕,生怕我也那样。
  凭什么?你什么都抢了,现在还不放过我,我宁愿没你这个小姑姑。
  奶奶也是,她这么多年,就没好好看过我一眼,我为什么要认她?你给我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田妤哭的梨花带雨,杨氏赶紧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乖,别哭,恶人自有恶报,现在她不是受到报应了。以后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咱们生完闺女生儿子,气死她。”说着,她还瞪了阿好一眼。
  
  阿好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原来她就是他们心中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她承认,她娘是多疼了她一点,那难道杨氏就不疼自己的女儿吗?她娘也从没要求或者强迫杨氏做什么,都是尽自己的努力让她过得更好一点,就这样杨氏也看着不顺眼,用这个理由来排挤她?
  
  她娘没错,她也没错,如果他们非要这么想,她也没办法。阿好冷了脸,不想跟他们再吵这些没用的,“房子是娘留给我的,我是不会搬的。至于那柴房,那本来就是大哥家的,我想你们应该先跟他商量一下这房子的事情。”
  
  杨氏急了,骂骂咧咧道,“小贱货,就会跟家里来横的,当初在李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多本事?早点从李家搬点东西出来,不比这一间房值钱!”
  阿好眼观鼻、鼻观口不理她,这房子是她的,她该占,李家的东西是李家的,她偷拿东西补贴娘家会被人戳脊梁骨,她宁可不要。
  
  杨氏又骂了几句,看阿好油盐不进,她推了一把田老二。
  田老二也发现,阿好这次回来可比以前难缠多了,他还以为今天很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你别逼我们!”他沉声道。
  
  阿好想笑,不知道是谁在逼谁。
  “我再问你一遍,换房子,你到底换是不换?”田老二道。
  “不换。”阿好答的肯定。
  
  田老二用手指点着她,“好,好,咱们走着瞧。”说完,他转身先走了。
  杨氏看他走了,自己也无计可施,只能扶着田妤先回去。
  等他们走了,阿好拭了拭眼角,有些湿。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赶紧擦干眼角,露出一个笑容。 正文 第 9 章   是周氏跟田成武等人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起了床。他们看见阿好在院子里, 就问她怎么回事。
  阿好也没隐瞒, 就把刚才田老二跟杨氏的意思说了, 气的周氏等人暴跳如雷。
  
  “老二两口子是怎么回事, 阿好是他们的妹妹, 也是他们的亲人, 他们就这样?”周氏怒道。
  “我去问问二叔他们,不然,咱们还把那柴房要回来。给他们用几天, 他们还真当那就是他们的了!”田成武说着就要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周氏道。
  
  他们两个都是暴脾气,尤其田成武,去了以后再打起来。阿好并不想因为她的事情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 她赶紧拦住了周氏跟田成武, “嫂子,成武, 我刚才已经跟他们说了, 我是不会搬的, 你们放心。”
  “这就对了。”周氏道。
  
  田成武还要过去, 周氏冷静过来, 拉住了他, 阿好刚回来就打架,万一传出去,明白的人说田老二夫妻太狠心了, 不明白的还说不定真跟风说阿好的不是呢!
  
  昨天她想了一晚上, 觉得阿好还年轻,就这么在家里待着她是不介意一直养着她,可是对她也不好。尤其她的年纪也不小了,万一以后她先阿好而去,她怎么办?
  这时,她有点明白她婆婆当时担心阿好的心思了。
  
  想来想去,还是要给阿好找个合适的人家,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比较好。阿好也不见得就不能生,如果以后能生养个一儿半女,以后也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当然,就算她不能生,有个人陪着她,她也放心。
  
  说来说去,还是要找到那个真心疼阿好的人,所以阿好这名声不能坏了。
  田成武虽然不知道周氏的心思,但他年纪越大,尤其有了孩子以后就越体会到周氏的不易,也就越孝顺,所以她不让去,他也就只能忍着。
  
  “哎!”狠狠的出了一口气,他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他真要被憋爆了。忽然看到三郎的房门虚掩着,他决定过去看看萧奕的情况。还有那只小家伙,他还挺喜欢它的。
  结果一开门,屋中人去楼空,被子叠的好好的放在那里,屋中的一切摆设都没变,似乎这里从来没住过人一样。
  
  随后他发现了桌子上的那快玉佩,赶紧来找阿好跟周氏,“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就留下这个。”他把玉佩给两个人观看。
  “那人怎么这样?我们好歹救了他,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周氏有些不满的道。
  “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块玉佩。”阿好盯着那快玉佩出神道。
  
  周氏想想也是,再看这玉佩,“这玉佩怎么这么怪?竟然是这个颜色的,看着有点吓人。”
  田成武却道,“娘你这就不知道了,这玉佩才值钱。我听说过,这好像叫什么血玉,一点点的东西就值好几套大宅子呢,还有价无市。
  这块玉佩要真是血玉,喝!”田成武直咋舌,这可是一个宝贝,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么值钱?”周氏急了,“那他怎么会留在这里,该不会是忘在这里的吧,那我们得赶紧还给人家,不然人家该着急了。”
  “娘,这玉佩就摆在桌子上,那么显眼,怎么可能是忘在这里的。我看他是想感激咱们,送给咱们的。”
  “那也太贵重了。”
  
  田成武点点头,是有点。不过他更在意萧奕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有这种宝贝。忽然看向阿好,他道,“小姑姑,人是你救的,你说怎么办?”
  周氏也看向阿好。
  
  阿好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想了想她道,“你们之前不是说他就住在村头的破庙里?不然成武你走一趟,把这玉佩还给他,就说他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咱们救他也不是想贪图这东西。”
  有道理,“好,我这就去。”田成武把玉佩揣在怀里,迈开大步就出了门。
  
  没等家里的早饭做好,他就回来了。村头那么远的地方,他这个速度,打个来回也用不了几口茶的时间。
  “怎么样?”周氏问。
  
  田成武摇头,“他根本没回破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会走了吧?”周氏惊讶。
  田成武也说不清,萧奕就像一阵风,来的奇怪,走的也奇怪,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来干什么,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将玉佩放到阿好的手里,他道,“小姑姑你先保管着吧,哪天他回来或者我们遇见他再说。”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阿好接过玉佩,触手十分温润细腻,果然是一块好玉。
  
  早饭是一大盆杂豆粥跟一盘高粱饼子、一盘小咸菜。田家日子不错,但也没到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饺子的地步,就是不用饿肚子,偶尔能改善一下伙食,逢年过节有肉而已。
  别小看这个,这个在村里已经了不得了。多少人家过年还吃不上一顿饺子呢!对此,起码周氏很满意。
  
  除了这些,她还特意做了一碗白米粥,那是给夏老夫人的,她岁数大了,咬不动这高粱饼子,得吃点软和的。
  夏老夫人感激不尽,也更加确定了自己要买房搬出去的想法。总是这么麻烦周氏,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男人们下地的下地,当值的当值,女人们则留在家里绣花、洗衣服。
  周氏有话跟阿好说,正好夏老夫人跟阿好也有话跟她说,她们就凑在一起剥豆子。
  首先,夏老夫人说她要买房。
  
  周氏当然不愿意,“老太太,你是不是嫌我照顾的不周到?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收拾房子呢!”
  “不是,不是,你看你误会了不是。”夏老夫人赶紧摆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老了,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我也不买远了,就在这村里,到时咱们每天走动,还不是像住在一起一样?”
  
  她这么说,周氏有些理解,老人,尤其像夏老夫人这样读过书的老夫人是有些性格的,跟他们住在一起,也许她是觉得有些不方便。
  “那行吧,我帮你问问谁家想卖房子。”周氏勉强答应道。
  
  “那就麻烦你了。”
  “老太太快别这么说,我听不得麻烦这两个字。”周氏爽朗道。
  夏老夫人笑了,“好,那就不说。”
  “那你有什么要求?”周氏又问。
  
  这个夏老夫人还真想过,“院子不需要多大,房子也不需要多多,但一定要干净、结实,最好离你们家再近一点就好了。”
  “好,我记下了,一会儿就去找村长问问,看谁家要卖房子。”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这件事,周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试探的对阿好道,“阿好,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先说好,我可不是想赶你走或者是怎么样,你一辈子住在这里,我才高兴呢。但是你才19岁,还年轻呢。”说着,她看了一眼夏老夫人,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夏老夫人的意思也是阿好应该再找一个更好的,但是她也不想逼她,就道,“你嫂子说的没错,你是可以想想这件事。
  不过不想嫁也没关系,跟我一起住也是一样的。”
  
  周氏顿时急了,“老太太,你看,我说了,我不是想赶阿好,你这样不是趁火打劫吗?你要是这样,我连你也不让走了。”
  夏老夫人赶紧笑道,“我也是随便说说,咱们还是听听阿好的意思。”
  
  两人看向阿好。
  阿好晕红了脸颊,她其实不想嫁人,她怕再遇见李家这样的。再说,她也有点怀疑自己不能生养。万一是真的,她再嫁,不是坑了别人吗?
  
  可是不嫁,周氏是没什么说的,可是刚才她说起她二哥跟二嫂来要房的事情,她大哥的脸色她也看见了,他或许觉得自己被休了还占着正房是没道理的,只是碍于情面没表现出来。
  但这就是问题。一家过日子总会有些磕绊,阿好不想把这点亲情慢慢给磨没了。
  
  先拖着吧,然后自己赚钱,等她有了钱,也买一处房子,到时周氏跟夏老夫人看她一个人能活,还过得很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担心了。
  打定主意,她道,“那嫂子是什么意思?”
  
  “我呀,我觉得咱们可以慢慢找着,要是能找到一个对你好、你又喜欢的,咱们就嫁,到时生它三四个胖娃娃,气死李家。”周氏道。
  “这……我怕……”
  
  “你不用怕,我看了,肯定是李家那个小子不行,你没问题的。”
  阿好勉强点头,“那就听嫂子的。”
  
  “哎,这就对了。一会儿我找完村长,顺便去找下田三嫂。她可是出了名的好媒婆,从来不东瞒西骗的,再说,咱们都还连着亲戚呢,她怎么样也要帮你寻个好的。”周氏笑道。
  说着,她就要起身了。
  
  阿好赶紧补充一句,“千万别急,这种事是要看姻缘的。还有,一定要把我的情况跟人家说清楚,也许真是我身体有问题呢。”
  周氏顿了一下,“知道,我肯定要好好把关的,这次绝对不能再找李家那样的。”
  
  阿好点头,拖一天算一天吧。还有,看来她要赶紧赚钱,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行。 正文 第 10 章   杨氏先去了村长家, 问他房子的事情。村里还真有两户人家想卖房子, 一个是村头的田东和家, 他们家这两年在县里做买卖赚了钱, 就想一家子搬到县里去住, 那这村里的房子自然要卖。
  
  他们家以前日子过得就殷实, 所以那房子建的也是一等一的好, 都用的好木料,并排六间大瓦房,院子也大, 里面还有各种偏房、柴房、马厩等,草草一数就有十来间。除此以外,他们家守着村头, 院外还有一大片空地, 或是当菜园子种点菜,或是养点什么或者放点什么的, 都十分方便。
  
  当然, 他们家这房子也贵, 要一百二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普通人家一年才赚多少?这多么银子, 有些人怕一辈子也攒不到。
  就因为要的贵, 所以这房子虽然很多人都看着眼热,真想买的却很少。用他们的话来说,有这一百二十两, 他们还在村里买什么宅子, 直接再添一点,都能去县里买了,那多风光。
  
  但田东和就是不讲价,他说了,自己建的宅子自己心里有底,他这房子用的是什么木料?全是松木,就是住上上百年也不会坏的。还有,他当时是请了县里的建造师父设计的房子,是仿大户人家建的,住在里面保证舒服、贴心。
  
  要不是他在县里做生意实在没办法,他根本也不会卖这个房子的。就这个价钱,要是有人买,他就卖,没人买,他就留着,等以后他老了,还能回来住住什么的。
  
  “那宅子你应该知道,就这么回事。你要是真想买,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就去跟东和说说,让他给你便宜一点。”村长田三叔道,他是田东和的三叔,也是周氏的三伯,这可不是都是亲戚嘛!
  周氏还真知道那宅子,那宅子她看着也好,他们家人口多,她其实一直想弄一个大点的宅子的,只是这手头一直不宽裕。
  
  “三伯,我也不瞒你,其实不是我想买宅子,是我家小姑阿好的祖母想买。这宅子是好,可是她就一个老太太住,怕有点镇不住,也太孤单了。”周氏道。
  “阿好的祖母?”那不是已经死了吗,田三叔不解。
  
  “瞧我。”周氏赶紧解释,把夏老夫人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人家真对阿好好,拿她就当自己的亲孙女一样,我们也不能把她当外人不是。”
  田三叔点头,“那是,你们做的对。没事,她买你买都一样的。如果你觉得这个宅子大,就看看另外一家。”
  
  另外一家就在田家后面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是田洪家的。这宅子在村里,大不大小,建的也不错,是田洪他爹养老的房子。去年他爹去世,这房子就空了下来。
  田洪一家自己有房子,他媳妇又忌讳房间里死了人,死活不想要这房子了,就拜托田三叔帮他们卖掉。
  
  “死人倒是没什么,村里这些老房子,哪个里面没死过老人?只要不是横死的就没关系。”周氏道。
  “你这么想,可是有些人心里就忌讳不是。尤其那些不孝顺的,生前没好好对老爷子,就怕老爷子死了找她的麻烦呢,还敢去那房间里住?”
  
  田三叔话里话外的是在讽刺田洪的媳妇呢,周氏听的出来,却没接话,只道,“也是,毕竟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样,这件事我说了不算,我还要回去问问老太太,等问好了,我再回来跟您说。”周氏站了起来。
  
  “好,你去吧。”
  “那这价钱?”周氏最后确定。
  
  “东和那个房子我去跟他说,他看在我这个三叔的面子上,怎么也要便宜一点。一百一十五两,我把话先放在这,他要是不同意,我自己给你把这银子补上!”田三叔对自己这个侄子还是很有信心的,“至于田洪那个房子,五十两,一分也不能少,这是他媳妇的原话。”
  田三叔也懒得跟田洪一家打交道,只是碍于情面才帮忙,所以显得不是很热情。
  
  五十两,倒也不算特别贵,可是跟田东和这房子一比,就有些不实在了。周氏心里有底,又谢过田三叔,这才出了门。
  
  往东看看,那面是自己的家,她也不着急回去,又转了一个圈去了一趟菜园子,揪了一把葱,摘了点豆角,往村西头田三嫂家里去。
  一进门就见田三嫂的小孙女在院里玩毽子,周氏问,“你奶奶呢?”
  
  小孙女指了指正房那边,周氏往那边一看,只见窗户开着,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人正是田三嫂,另外一个看不清,不过似乎也是一个妇人。
  田三嫂做媒大家都放心,平常很多人都来找她做媒,屋里的人估计就是,周氏也没多想,将葱还有豆角放进一边的厨房,拍拍身体朝那边走去。
  
  离的近了,她听清屋里人的声音,不禁火上心头,这人可不是外人,正是她的弟妹杨氏。早上她刚欺负完阿好,现在又溜溜的过来找田三嫂,这不是专门跟她过不去嘛!放慢了脚步,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话,想听听杨氏到底要干什么。
  
  杨氏其实也刚来,她跟周氏前后脚。周氏是先去了一趟村长家,她先去了一趟镇里,去买了两包好点心给田三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懂!
  把点心往田三嫂那边推了推,杨氏笑道,“三嫂,妤姐儿的事最近怎么没消息了?你该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
  
  杨氏是真急啊,田妤都十九了,再不嫁更找不到好的了。尤其昨天阿好还被休了回来,要是能在她的面前将田妤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她看着眼红,她才算出了这口恶气,所以才吃完饭,她就过来催促。
  
  田三嫂有些犯难,又把那点心推了回去,“妹子,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自己认识的人少,真帮不上你。
  你说这几年咱们附近这十里八村的哪个适婚小伙子我没跟你提过?可是你们一个也看不上。现在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妤姐儿还……
  
  再往下说,人家小伙子都十六七的年纪,大一点也就十七八,一听说你们家姑娘的年纪,就要先嘀咕一句,知道的说你们家条件好,妤姐儿也长得漂亮,这才一直不舍得出嫁的,不知道的……”她瞄了一眼杨氏,“你也知道的,乡下人嘴杂。”
  
  杨氏又气又闷,她当然知道,“那就不能给妤姐儿找个县城里的吗?三嫂你媳妇不是就在县里大户人家做工,应该也认识一些人。”
  说到这里,她又往田三嫂身边凑了凑,“三嫂你可得使力啊,要多少银子你说,只要能帮妤姐找个好人家,我们都出。”
  
  田三嫂听了她这话有些不高兴,这几年她为田妤跑的还不够吗?鞋都磨坏了两双,嘴唇都快磨破了。这倒还算了,可是偏偏她觉得很合适的人家,田家就是死活看不上人家,她心里也气。
  田家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城里的老爷还是少爷?那些有钱的,他们看上人家,也要看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他们吧!
  
  是,因为媳妇的原因,她也认识一些有钱的,他们也让她帮忙找合适的姑娘。
  可是求到她的还能有正常的?不是想纳妾的,就是好几个媳妇死的不明不白的,再不就是眼见着没几年活头的,那根本就是火坑,就算田家想跳,她都不想给介绍,嫌折寿呢!
  
  “人家真要是什么都好,小伙子年轻有为,家里又有钱,那些老爷夫人平时喝着茶、谈着生意就把亲给结了,再不济也会找个大媒婆相看,怎么会轮到我这个村里的小媒婆。”田三嫂道。
  “所以说你要使力啊!没事多去走走、问问。”杨氏瞪着眼道。
  
  这句话说得田三嫂差点翻脸,她还不够使力吗?还要她怎么使力,每天求爷爷告奶奶一样去求那些老爷太太看一眼田妤吗?就算她舍得下脸,人家怕也根本不会理她。
  何况,她也这么大岁数了,才不想去丢那个人呢。
  
  “既然你这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跟你说一句实话,你要的那种人家我真找不到。你要是觉得可以呢,我就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保证不会委屈了妤姐儿,你要是真想攀那个高枝儿,那你就去找别人吧!”田三嫂沉声道。
  
  杨氏也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看来,田三嫂就是不肯帮她,“还说不委屈了妤姐儿,就你给我们找的那些破鱼烂虾,根本就是把妤姐往火堆里推!
  三嫂,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这些年为了妤姐的亲事,我可没少给你东西吧?怎么,你是觉得拿住我们了,想一直拖着我们好让我们多给你东西怎么的?
  真要这样,你就直说,要多少,我……”
  
  田三嫂再也忍不了了,她直接站了起来,“你可真够能倒打一耙的,我做媒这么多年,那件不是凭着良心做?到你这里我就成这种人了。行了,你们家的事给我多少银子我都不想管了,给我出去,现在。”她指着门口道。
  
  杨氏咬着牙不服的看着田三嫂,却也不想走。
  这时外面哈哈一阵笑声,周氏掀门帘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杨氏,假装意外道,“呦,弟妹也在呢!”
  
  杨氏怎么看她的笑容怎么别扭,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田三嫂却有些高兴,她正不想理杨氏呢,便让周氏坐,“今天怎么有功夫过来?”
  
  周氏瞄了一眼杨氏,“这不是阿好回来了吗,我想着她这么年纪轻轻的总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回事,就想拜托你帮她找个合适的人。
  阿好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也不像某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不图钱,也不图别的,就找一个能接受阿好,对阿好好的就可以。”
  
  她说到癞蛤-蟆的时候,还故意挑高了音儿,可不就是说给杨氏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