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小别胜新婚 大别赛初恋,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都不假。 尽管天已大亮,此时床上的被子高高隆起,如山峰般跌宕起伏,被子下面,正在上演着一场男女酣战,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再次发出起床号角,这已经是第二次响起了,一只男人的手臂从被子下面伸出,按下了闹钟的停止键,就这,都没耽误被子里正在酣战的两个人…… 大概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被子里面才逐渐恢复平静。 突然,被子猛然掀开,露出一张年轻女人张皇失措的脸,她一只手猛然伸向了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天哪,闹钟为什么没响?” 随后,被子里又钻出一张男人的脸,他有些歉意地说道:“是我……我刚才把它按下了……” 女人急了,喊道:“哎呀,你呀,我要迟到了!今天还有采访任务呢,八点半准时赶到集团,新总裁第一天上任……” 话音没落,她便慌忙扯过一条浴巾缠在腰间,赤着脚就跑出卧室,嘴里埋怨道:“都是你,非要早上再重温一次。” 男人一见她真着急了,也急忙下地,抓过裤头穿上,拎着女人的拖鞋便追了出去:“穿鞋,光脚着凉。” 等他追到洗漱间的时候,就见女人的两只漂亮的小白脚已经被冰凉的地板冰的卷曲着,不敢完全放下。 他连忙将拖鞋放在她的脚下,说道:“对不起,我不知你还有这么重要的采访任务。” “今天是我第一次跟领导出去采访,又是第一次参加禾城集团会议,头天领导特地嘱咐了我两遍,说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采访活动,千万不能晚,可是……都怪你……” 女人的哭音都出来了,她拧开水龙头,以最快速度刷牙洗脸,胡乱往脸上拍着柔肤水、润肤霜,然后冲出洗漱间,跑到卧室,摘下一套浅粉色的小西服套裙,迅速穿上。 男人知道她是真急了,要怪就怪他们分别的太久了,这次足足有两周时间。他没了主意,说道:“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女人急得眼泪快出来了。 男人只穿着裤头,给她拎过包,将手机汽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塞进她的包,也慌慌张张地说道:“别急别急,路上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如果晚了,你半路给台长打电话,直接去禾城集团总部跟他们汇合。” “那怎么行啊……” 话没说完,女人夺门而出。 “路上小心……” 女人顾不上应声,一路跑下楼,边跑边举起手里的遥控器,按下了车库门,可是,当她跑出楼洞门的时候,简直快晕了。 就见她的车库门前,赫然停着一辆崭新的大奥迪车,她跑到奥迪车前,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挪车电话,她又是拍机盖又是踹轮胎,没有任何报警动静。 她急得团团转,大声喊了两嗓:“谁的车,谁的车!” 没人回应。 “我开车送你吧?”楼上露出男人的脑袋。 她知道他连衣服都没穿,等他刷牙洗脸后就太晚了。 她摆摆手,说:“我出去打车。” 她按下车库门,刚要往出跑,猛然想起不能便宜了这个司机,就从包里掏出便签,写了一张字条,夹在雨刷器上,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名年轻的女子叫关菡,是媒体集团公司记者,昨天晚上丈夫田智刚从乡下农行办事处回来。 她住的这个小区是两年前新落成的小区,离市区较远,平常门口就有出租车趴活儿,可是今天倒霉事都赶到一块儿了,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有,黑出租都没有,她只好往公路上跑,跑到公路才打到车。 就因为离市区远,关菡的父母心疼女儿,省吃俭用资助她买了一辆二手奥拓,不然他们是绝对没钱买车的。 原来上下班她还能蹭田智台的车,一年前他调到乡下农行办事处任职,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一个月要有半个多月带岗值班,蹭车的美梦就破碎了,因此她也加入有车一族。 不等出租车停稳,关菡匆忙跑下出租车,向门口狂奔。记者有纪律,碰到大型会议,必须提前到。 她一路小跑着跑进台里,在签到薄上胡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刚来到自己的卡座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公司领导的司机小马站在办公区外的过道上叫她。 她慌忙应了一声,又赶紧跟着小马往外跑。 钻进公司领导的轿车才发现台长和一名男摄像记者孟涛早已在车里等自己。她立马涨红了脸,连忙说:“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 “开车!” 她本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台长谷丰打断。 谷台长显然不满意她来晚了,尽管会议不会迟到,但是比规定提前到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而且,让台长等自己。 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是禾城集团新任总裁见面会,如今,只要你集团规模够大、实力够强,别说他们这些靠广告收入吃饭的媒体集团公司,就是一些当官的也要巴结这些有钱人。 羞死了,来媒体集团公司上班快两年了,第一次跟一把手出去采访就迟到了,要知道,她目前还不是集团媒体公司在编的正式员工,只是招聘来的一名合同工。要是因为自己让台里收入受到影响,那她可就是大家的罪人了。 活该!谁让自己这么倒霉,一大早就碰上个混蛋司机乱停车,害的她东转西转也找不到车主,跑出去很远才打到车。 她恨透了那辆新奥迪,如果不用赔砸烂它的心都有! 此时,这辆奥迪车的主人,正在房间整理着仪容。 阳春三月的早上,空气都是清新,即将上任的禾城集团年轻的新任总裁秦淏,正站在镜前认真地打着领带。这是做首长秘书以来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头天睡得多晚,第二天都能准时起床并且保持充沛的精力和得体的仪表。 第一卷 第2章 发现车上的纸条 麦色的皮肤,浓密的头发,英俊的面孔,高大挺拔的身材,加上裁剪合体的名牌西装,显得优雅而俊逸,丝毫看不出连日来暗访的疲惫和昨夜贪杯的迹象。 他端详了一下自己,怔了怔,又把名牌西装脱下,还是低调一些吧,从部委到基层任职,着装就要朴素大方,这也是老首长反复叮嘱他的。 他换上了一件样式普通的小翻领黑色夹克衫,尽管失色不少,仍掩饰不住他的干练和神采。 走出门,掏出车钥匙,竟然找不到自己开的车了,该不会成了盗车贼的盘中餐吧。 他的同学陶笠,昨天晚上还赌誓发愿说这个小区是全城物业管理最好的小区,连小猫小狗都没丢过。 这部车可是弟弟秦垚的,是当地奖给纳税大户的,刚刚下线的最新款的车,是弟弟的“荣耀”,弟弟便让他开来了,因为弟弟有好几辆好车,当然他以后再也没换过车,但由于一个女人的原因,他再也没有换过车,始终对这车不离不弃,这是后话。 他总不能第一天上任就把弟弟的“荣耀”给丢了吧?那也太不顺了。 他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昨天晚上回来的情景,这才想起昨晚这栋楼前没有停车位了,就把车停在了这栋楼的后面。 于是他绕到楼后,果然看见秦垚的“荣耀”静静地横卧在那,健步走到车前,打开门,刚要坐进去,猛然看见前挡风玻璃的雨刷器上夹着一张字条,他纳闷地皱皱眉,抽出来一看,忍不住咧嘴笑了。 只见那张纸条上写着:全小区你最牛,挡在车库前头,死活踹不走,漠视奴家愤怒。气恼、气恼,弃车打的赶路。 哈哈,原来他的车挡住了别人的车库!致使人家的车开不出来又找不到他,才留下纸条谴责他。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发现右下端有淡蓝色的铅印小字:禾城集团媒体公司。呵呵,以后肯定会和这个“奴家”谋面的。 现在他住的这房子是同学陶笠的闲置房子,半年前,陶笠调到禾城的邻近市和甸市医院工作,因为一次短暂的失败婚姻使他对爱情产生了畏惧心理,所以至今单身。 他调走后,这里的房子就一直空闲着,秦淏这次来到禾城总部工作,并且提前进入禾城,没惊动市里有关人员,悄悄地走访调查,陶笠便把房子借给他,反正他也住不长,他正式上任后,自然就会有他住处的。 这周末陶笠没有回来,昨天傍晚秦淏驱车一个多小时找他去了,因为自己明天就要正式上任,陶笠又是本地人,来了这么多天了,昨晚是第一次跟老同学聊禾城。 陶笠是个典型的老学究,只给他介绍禾城的历史文化,不涉及任何有关任何方面的话题,俩人谈笑风生激扬文字,自然是少喝不了酒,等秦淏赶回禾城时,已过半夜,楼前早已停满了车,他稀里糊涂绕了很久才找到这个空位停下,当时没注意到旁边就是车库。 奴家,应该是位女士,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有趣,骂人都这么艺术。 看着纸条上清丽的小字,他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这个纸条,竟然让他死心塌地爱上了她,和她开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非常之恋,也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在没有她的岁月里,这个纸条成为抚慰他思念之情最好的良药,以至于他在花甲之年,都不敢再面对这张小纸条…… 人生就是一样,一次不经意的邂逅,就有可能成为终身记忆。 此时的秦淏,将这张纸折好,塞进口袋里,他转身从车里拿出便签,写了一行字:“实在抱歉,昨夜微醺,误停车库前,此罪难赦。劳您以后竖个提示牌,以警示我等不明就里之辈。” 把写好的纸条塞进旁边的车库里,他发动着车子,直奔禾城集团大楼。 因为这个有趣的纸条,使他第一天上任心情愉快,想象着纸条女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连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此时,关菡和她本次采访搭档孟涛,坐着媒体集团台长谷丰车子,驶进了集团大院。 临下车时谷台长对她和孟涛说:“今天是新总裁到任后第一次公开亮相,据说这个新总裁年轻又有学历,又在部委工作过多年,各方面都非常讲究,你们一定要注意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抓住他讲话的核心内容,摄像时注意他瞬间的表情。小关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新闻采访,要多动笔,勤记,有什么不明白的和集团总办联系,会后跟他们把秦总的个人简历要来。” 她连忙点头称是。 那个负责包片的女记者方婕,最近休探亲假,台领导考虑到关菡的文字功夫比较好,举止得体行事稳重,才临时抽用到这个采访组。 来媒体集团公司一年多,她一直负责一档历史文化的专题节目,做得如鱼得水,参加要闻组采访还是第一次。不过她心里有底,毕竟这类新闻要比20分钟的专题单纯的多。 第一卷 第3章 天之骄子 尽管如此,她每次读到这样的信息心里也跟吃了蜜似的甜。 但今天她的鼻子有点酸,因为车库被堵耽误了上班时间,明显看出台长对她的迟到不满了。这是她工作一年多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 却发现手机被限制服务,原来是被会场屏蔽了,算了,关机,这也是参加这种会议的规矩。 忽然,耳边嘈杂的声音没了,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主席台上走过一行人,按桌牌坐下。所有人的目光和她一样,都聚焦到一个年轻英俊、洒脱飘逸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着装讲究,气宇轩昂,面带笑意,坐定后,炯峻、凛冽的目光快速掠过全场,覆盖了每一个人,笃定、自信的神情背后,是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 会场立刻鸦雀无声。 无疑,这个就是新来的禾城集团总裁秦淏。 这种特有的气场震住了在场的每个人。 陪他出席会议的领导里,不光有地方政领导,还有上一级政领导,这种规格的上任仪式还从来没有见过。也可能是秦淏的高挂身份决定的,上级集团副总,兼任禾城团总裁。 天之骄子!她再次感叹道,快速掏出采访本,认真地记录着,小孟也早已进入状态。他高挑的个子站立在会场中间的摄像机旁,很是醒目。身高,是摄像记者必备的优势。 会议由集团总经理常远主持。他逐一介绍了在座的每位领导,又介绍了秦淏的个人情况,立刻,会场中一阵唏嘘声和惊叹声。 在进行完必要的程序之后,新任集团总裁秦淏同志发表了简短的就职演说。 他说:“同志们,我是怀着敬畏的心情走进禾城、走进禾城的,这里不但有悠久的历史文化积淀,还有勤劳的禾城人民和集团一只高素质的团队,我有信心和在座的各位同心同德做好各项工作。” 他的声音有一种特有的磁力,是她喜欢的那种金属质感的声音,从专业角度讲,凭他的音质肯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播音员。 他继续说道:“其实,我来禾城已经有两三天了,我看了、听了,甚至还经历了,越发感到我们的禾城经济繁荣,历史悠久,地域优势明显,不愧是全国百强县之一,可以看出经过改革开放,经过广大职工共同的努力,才取得了今天这样令人瞩目的成就,当然,在大发展的背后,有些地方还不尽如人意,我愿意与在座的各位共同努力,建设一个让人们满意的禾城,让股东们满意的禾城!” 天啊,原来他提前进入禾城了?而且微服私访了几天! 关菡看了一眼会场,发现大部分人眼中都露出不安之色。 大概他们都在思忖着同一问题:集团总裁私服微访是不是到过本部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接下来会不会又是新一轮改朝换代?他这话在向外界传达着一种怎样的讯息? 接下来就是上级董事会的人讲话,大都是高度赞扬秦淏同志原则性强和个人工作能力出众,希望秦淏在禾城在集团工作生活愉快等等。 接下来就是禾城总经理康建明安排部署春季经贸洽谈会的有关事项。 会议很快就散了,各个公司的权威者们,各怀心事,交头接耳地离开了会场。 关菡帮助小孟收好三角架,就见谷台长和集团办公室何主任走过来。 何主任不放心地问孟涛:“怎么样?” 孟涛知道他问的是摄像问题,就说道:“没问题,您放心吧” “剪辑时一定要注意秦总的形象,他是大机关出来的,非常讲究,一定要仔细认真,谷公司,必要的时候你亲自把关。”何台长认真地叮嘱。 谷台长说:“请何主任放心,我们会的。” 何主任又说:“那你们就回吧,按刚才说的办,稿子出来后秦总要审,抓紧时间,今晚必须播出。” “他还要审稿?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孟涛的话没说完,谷台长就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住他。 谷台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早已走出会场的何主任,这才严厉地看着孟涛说道:“这话是你该说的吗?干好自己的事,嘱咐你们多少遍了,不许乱说话!这是记者最起码的职业素养和纪律!除非你不想吃这碗饭了,找什么事!” 孟涛刚想说什么,谷台长又瞪了他一眼,就什么也不敢说了,拎起机子随谷台长往外走。 孟涛边走边小声地跟关菡说:“关姐,你看他们大惊小怪的,都被这位新总裁吓傻了,咱们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真是做倒行情了。” 关菡听他这么,赶紧前后左右看看,直到发现没人偷听他们的谈话,她才放下心,说道:“小点声,让人听到,这样的话可是不许随便说的。” 小孟笑嘻嘻地说道:“我这不是跟你说吗,不过你别说,这个秦总的确太棒了,你看那简历,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希望他能给禾城带来福祉。更希望他给咱们媒体集团公司做贡献,最好把台里欠咱们的年终奖给了。” 第一卷 第4章 小夫妻间的情话 关菡说:“如果你要是能跟他拉来一笔赞助,何止是年终奖,你还能得到一笔大大的奖励!” “我?我可没那本事,对了,你差不多,据我所知,他们这些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只要亭亭玉立往他面前一站,他保准大笔一挥,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都该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讨饭吃了。” “去你的,这话千万不能在台里说,被那些人听到,假的也能传成真的,我可受不了。” “放心,回到台里,我可不能这样开这样的玩笑话。” “我看你呀,最好什么玩笑话都不要开,谷台长说得对。” 关菡始终认为谷台长批评得对,别说是要闻组的记者,就是任何记者都不可以这么乱说话,这不仅是职业素养,也是记者自我保护的基本常识。 尤其是跟着领导的记者,每时每刻都得小心行事,保不准什么时候饭碗就被砸了。 从前就有一位记者为了寻找角度,让天宇集团总裁挪下座位,哪知,集团总裁不但没有挪动座位,那名记者还被下岗了,而且是一下到底。 事后人们反省,觉得这位记者的确是有些唐突,集团总裁的座位哪能随便挪动呢?这是当官最忌讳的事了。 出了这种事,台也无法保全。所以关菡特别理解谷台长的用意,毕竟新官上任,而且又是背景深厚的新官,更要命的是还微服私访过,谁能保证以后禾城的权力场不受到打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换将那是常有的事。 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是眼下最明智的做法,别惹事,别出事,任何小动作都有可能引致祸端。谷台长是老机关了,这其中的奥秘他怎能不知道? 撇去这些因素,关菡还觉得今天谷台长这些话也有冲她说的含义,毕竟自己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采访,也算是现场培训吧。 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什么事都能随遇而安,不善纠结。 “小关,你赶紧把稿子写出来,辛苦一下中午加个班,下午一上班就得给何主任送去,晚上就播出。”谷台长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小孟冲她做了个怪脸,咧了咧嘴,不想被谷台长看见了,又挨了一眼瞪,这才老老实实的下了车。 谷台长往旁边的楼梯走去,临上楼时关菡发现他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才是平日里的谷丰,亲切、温和,有时喜欢跟下属开玩笑。 不用谷台长说,关菡中午也是回不去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还不够等车的呢。想到这儿,她又恼从心头起,不知那辆混蛋车走没走。 关菡想起了老公田智,明天是周末,不知他是否还回来。 南方长大的她习惯称丈夫为“老公”,可在北方,都跟太监叫老公。婆婆干预他们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不许她跟田智叫“老公。” 田智显然很得意这个称谓,他跟她说背地里可以叫“老公”,但关菡背地里也很少叫,她担心叫习惯了当着婆婆的面改不过来,为了不穿帮,她尽量不叫“老公”,除非夫妻亲热的时候,情为所至。 为这个他俩还讨论过到底怎样称呼合适,丈夫?当家的?官人?相公?嘻嘻,想了好多,最后还是她最初的叫法“田大哥。”她手机里存的就是“田大哥。” 掏出手机,开了机,才发现有他一条短信和一个未接电话,没她的消息他肯定是不放心了。 她偷偷地笑了,给他挂了电话,他第一句就说:“怎么才打电话?” 她说:“刚想起了,刚才会场信号被屏蔽了。” “怎么样,迟到了吗?” “会议没有迟到,但规定的提前到会时间我却晚了,现在刚散会回到台了。” “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刚从集团离开。” “你怎么知道?” “有人看见你了。” “谁?” “这个……”他在那头支吾着。 “别不好意思说了,我知道是谁。”她暗笑,他从来都不会跟她撒谎。 没别人,集团办公室机要员刘丽娜,跟田智是高中同学,当年曾经疯狂地追求过田智,至今都未婚。 刚才他们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关菡看见这个刘丽娜正好经过。 “知道还问?”田智的口气忽然间硬了起来。 关菡反击道:“当然要问,看你是否跟我说实话。” 田智说:“不存在什么实话不实话,我跟感谢她告诉了我你出现在集团,不然我以为你会被领导一怒之下半路就被开除了。” “闭上乌鸦嘴,我还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你还咒我被开除。” 田智说:“什么叫好不容易?你去媒体集团公司,是媒体集团公司的荣幸,他们庆幸招来一位敬业的才女。” 关菡笑了,说道:“行了,别吹捧我了,你回台了吗?” “没有,我来市里跟行领导请示工作,现在还没排上号呢。” “你们领导那么忙?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定,下午开会,也许明天再回。” “那太好了?” “好什么?不怕我早晚两头收拾你?” “哎呀,你瞎说什么,让人听见,我要写稿了,挂了。” 关菡的心情大好,偷偷扫了一眼办公大厅,都下班了,没人听见他们通话,她放心了。 深呼了一口气,她展开稿纸开始构思。 说实话,她对这类的稿件提不起任何兴趣,尤其是地方台的新闻,就是当地机关的有声板报,极其乏味枯燥,一般就是流水账,谁参加了谁讲话了谁强调了谁指示了什么的等等,业务培训时谷台长就说:如果咱们的新闻这样写下去的话,大街上卖菜的大妈都能成为记者。 说归说,气归气,稿件改革嚷嚷这么多年了,大台做得又怎么样? 从对矿难的报道中就不难看出端倪,我们所有的笔墨都给了赶来施救的各位权威人士,而国外的媒体却不是这样。 第一卷 第5章 虐待亲夫罪 国外的媒体,大都会把镜头对准那些遇难者的家属,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试想,无论是那些灾难的始作俑者还是各级权威者,包括普通百姓,任谁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震撼,都会心碎,这种警示效果她个人认为要比表现权威者来的直接,当然,表现权威者也要必不可少,但要适可而止。 权威者代表着一级,组织就是为百姓服务的,她这个观点和后来的秦淏不谋而合。 现在的新闻表现权威者的活动太多了,多到烂的地步。 从上到下,所有的新闻节目都是这些权威者们活动的画面,有时报道一个会议时,所有的人都要给正脸,有的人甚至是还为自己上的是侧脸而找台长发泄不满。 尽管她从事的是专题的采、编、播工作,但对会议消息的写法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其实,观众厌烦的会议消息有很多内容是可以转化为经验消息和社会消息的。任何一个会议、任何一项政策措施的实施,都有一定的新闻价值,老百姓都有了解的必要和兴趣,就看我们的记者怎样切入、怎样把握,谁都知道新闻要“三贴近”,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完全做到。 比如今天的会议,观众关注的是什么样的人来禾城当总裁,兴趣点过后紧接着就是关心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怎么干,至于上级谁来了讲了什么不会太关注,只有研究正治的人对这些才感兴趣,因为他们会从送行的这些人中,分析出新官背后的靠山和实力。 尽管对时事新闻提不起兴趣,但还得写,因为这是自己谋生的饭碗,何况她对今天的新闻特别感兴趣,可能和新集团总裁身上散发出的魅力有关吧。 构思得当,下笔疾速。一个会议,写出两篇报道,一篇是新总裁上任,一篇是春季经贸洽谈会的内容。 她松了一口气,肚子早就发出了抗议,但还不能慰劳它,因为已经快一点了。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把稿子交给谷台长。 刚想到这,电话就响了,是谷台长叫她上去。 她来到三楼谷台长的办公室,把稿子小心地放到他面前。 台长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好几遍,修改了两个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让她给上午见到的集团办的何主任长送去。 她没敢怠慢,坐上谷台长安排的车,直奔集团大楼,按谷台长的交待找到何主任长。 何主任也没敢耽搁,直接给秦总送了过去。因为这条新闻今晚就要播出,时间是宝贵的。 当何主任拿着稿子出来之后,关菡的肚子早就由单调的奏鸣曲升级为交响乐了,她快饿晕了,接过稿子匆匆看了两眼,发现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个别字眼做了修正,谷台长改的“指示”两个字又被秦总改回了“强调。” 她长出了一口气,马上朝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住,怯怯地说:“何主任,秦总还有什么指示?” 这个小姑娘,有意思,稿子都通过了,还追着要“指示。”何主任露出笑容,温和地说,“秦总说还算得体,只是强调了涉及他的讲话,不要说成‘指示’,他不喜欢这种说法。赶紧回去吧,别误了播出。”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难道,就因为秦总改的那两个字?其实,那两个字她的原稿里没有,是谷台长改的。 他乡遇故知,这句话形容此刻关菡的心理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只是,人家是集团总裁,自己一介草民,怎么可以是“故知”?正是“我知你是谁,你不知我是谁”,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 拿回稿子后,谷台长让她跟着剪辑,她没时间喂肚子,早晨的一个鸡蛋一杯牛奶到下午下班后早就消化的灰飞烟灭了。要不是田智打电话来,她有可能趴在桌上睡着了,或者说是“虚脱”了。 半小时后,田智的大切诺基停在媒体集团公司前。 关菡有气无力地上了车,他盯住她问“怎么没开车?” 她的回答是,“快找吃的,饿死了。”说完,闭上眼,靠在他的肩上。 “嘿,逃避劳动,你的夫君一周才回来这么一次,连饭都不给做,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见她不支声,就自问自答:“这叫虐待亲夫罪。” “我还有一项大罪你知道叫什么吗?叫自虐。我就早上吃了一个鸡蛋喝了一杯奶,一天还没吃东西呢。” 田智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插科打诨地说道:“是吗,我听说你今天最大的幸事是第一时间看见了帅哥,要是我啊,不吃饭都不饿,再说……” 说道这里,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正撅着嘴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纯净、清晰的两只眸子似乎有氤氲升起,委屈的快溃坝了。 田智赶紧收住话:“我投降我缴枪我到了我下车,小姐请。” 她嘟着嘴笑了,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走进这家“云之彩过桥米线”饭店。 南方长大的她喜欢吃汤汤水水的食物,这里的过桥米线是她的最爱,这里的装潢也是她的最爱。 饭店外面的装潢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云之彩过桥米线”几个招牌大字,进门后是个面积不大的服务台,同样也很普通,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就是这些的普通,为以后的惊喜做了铺垫。 当身着云南民族服装的服务小姐打开后门时,才真正是别有洞天。 之间后面是不太大的天井,中间是原竹搭建的拱桥,拱桥下是鹅卵石砌成的小水沟,二尺多宽,里面流水潺潺,各色鱼儿游弋嬉戏。天井周围是三层云南风格的竹楼,四周布满了芭蕉树、棕榈树,左手边的围廊旁还有一丛茂盛的翠竹,郁郁葱葱。这里,四季如春。 关菡的头也不晕了,身子也不软了,精神也来了,拉着田智的手,雀跃着跑上二楼,靠近竹林的房间。 第一卷 第6章 偶尔花痴 这个房间紧挨着一小簇竹林,有点像林黛玉的潇湘馆,也许就因为“那几杆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幽静”的原因,他们每次来,只要没人,她都选这个房间。 “我们要两大碗!”关菡跟服务员说道。 田智吃惊地瞪着她,“你是想吃不了兜着走吧?” 她没有回答,将上身附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桌面,往日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无神无光,一幅可怜兮兮的样。每次他们都是一大一小两碗,她那个饭量是绝对吃不了两大碗的。 田智刚想继续嘲笑她几句,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转变了话题,说道:“嗨,别发愣了,给我介绍一下新集团总裁的情况。” “哪方面的?”她的眼睛似乎有了活力。 “第一:学历?” “大学本科时,攻读电子信息工程,获学士学位,后来又上的研究生,法学硕士学位和经济与金融硕士学位。” “双料研究生?牛!”田智很钦佩,又说:“第二,背景?” “毕业后在最高部门工作,期间在某个红色老区挂职锻炼……后来就到了现在锦安集团副总裁兼禾城集团总裁,以后当什么样的官我就说不上来了。” “哈哈。”田智被妻子的幽默逗笑了,说道:“这个人背景够深的。” “是的,不但背景深,而且人长得很帅!还有他的年龄,才34岁。我跟你说,当时介绍完他的简历,所有人都惊呆了,恐怕在禾城的历史上甚至是你们锦安市的历史上都还没有过这么年轻的集团总裁吧?” “恐怕整个京州省也是蝎子拉屎毒一份。”田智说道。 不知为什么,谈起今天新到任的集团总裁,关菡就来了精神,她漆黑的眼睛闪着光彩。 她继续说道:“秦总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年轻政要,而且前途无量,我敢说,禾城,将要吹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新的风。” “等等,我说你怎么见了青年才俊、年轻政以后,眼睛就发绿光了?花痴啊?你难道就不怕我吃醋?”田智用手敲着桌子说:“你该向这里发光才对。”他指指自己。 “哪里?谁呀?”她眨着眼睛,迷茫地转动两下,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的田大哥。”他压低声音,似乎不高兴地说道。 她“咯咯”笑出声,然后站起,倾过身子,闭上眼睛,朝着他嘟起红润的小嘴。 田智本想逗逗她,装做看不见,但见她一动不动地在哪儿嘟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而且她总是这样闭着眼嘟着嘴,大有不得一吻不罢休的态势。 他刚想去亲他,就见门开了,服务员进来了。 关菡见他红了脸,想起刚才自己的神态被服务员看见,看了田智一眼,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服务员不时地往他们面前放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摆满了米线、鲜汤、鸡丝和各种小料。 关菡偷偷地看着田智微笑。 田智根本就不看她,摆弄着眼前的各种小料,故作严肃地说:“吃饭,别故做花痴状,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哪够得上罪呀?充其量是未遂。”关菡辩解道。 “哈哈。”田智不由地笑出声。 “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上学时见过秦总。” 田智一愣:“我怎没见过?” “你那时已经毕业了,他来咱们学校参加大学生,口才相当好,同学们都说他这水平要是到美国参加总统竞选,肯定没问题。” 田智点点头,随后说道:“别跟别人说你认识他。” “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认得他,他不认得我,要是说出去,就有巴结领导之嫌了。” “就是,我老婆向来说话做事有分寸,只是偶尔……” “偶尔花痴一小下?”关菡接着说道。 “没错。刚才的表现就说明了这一点。” 关菡不再跟他斗嘴了,开始面对桌上的碟碟碗碗。她极富耐心地调配着,她说她喜欢吃这儿的米线,除去赏心悦目的环境,还喜欢这复杂的调配过程。 田智不是很喜欢吃米食,尤其是眼前的米线,每次一大碗吃完,当时饱饱的,不大一会就又觉得肚里空空了,但今天他主动到这里来主要是她饿了一天,吃些汤汤水水的有利消化,其次是因为今天惹她吃醋了,算是自己理亏了。 他和大多数的禾城人一样,喜欢吃面食,尤其是北方的传统面食炸酱面。记得在南方上学时,他只要吃一回米饭,胃就难受三天,为这没少支持生产方便面的厂家。 关菡从遥远的南方来到北方,嫁给他后,他们就和父母分开住在离市区较远的地方,为了让所爱的人吃上可口的饭食,关菡必须学会做面食。 记得有一天,田智下班刚进门,就听见关菡在厨房嗡嗡地哭泣。 田智当时吓坏了,来不及换鞋就跑进厨房。只见她双手浸在面盆中,抽出手之后,沾满了湿面,稀薄的面,顺着十指往下滴白色的面滴,这哪里是在和面,简直是在调面糊。再一看那可怜的小人儿,鼻尖、脸蛋、额前的刘海,沾满了湿面,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家庭主妇。 他“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他越笑她就越哭,她越哭他就越笑,最后她气极了,用沾满湿面的手往他脸上抹去,顿时,他的脸就开白花了。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是田智妈妈来了。 妈妈知道她不会做面食,而他又吃不了米饭,隔段时间就给他们送来几张烙饼,熟烙饼有多种吃法,可以炒、可以烩、可以直接加热。当妈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也笑出了眼泪。 于是,妈妈开始教她重新和面,在妈妈的指导下,半小盆干面在水的作用下,先是变成小颗粒,再到大颗粒,直到变成软硬适中的面团,然后变成层层叠叠的热烙饼。 打这以后,她这个南方的小媳妇,无论是包饺子、擀面条、烙饼,还是需要相当技艺的蒸馒头,她几乎样样都通,当然不是精通。 第一卷 第7章 擦肩而过 尤其是包的饺子,简直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你想不到的食材她都能入馅,大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意境,既有北方的浓香,又有南方的清爽,深得田智和公婆的赞叹,远远超过了厨艺讲究的婆婆。 一会功夫,面前的一大碗米线连汤带水见了底,她抹了抹嘴,长出一口气,呆呆地看着田智在细嚼慢咽。 田智看着她说道:“从你身上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饱了发呆,饿了发困这话的真正含义了”见她不说话,田智又说:“嗨,小姐,刚才您可是一点都不淑女啊” 她打了一个嗝,愣了愣,没理会他的意思,用手捂着胃,说:“我撑得难受,想吐” 田智一听,差点自己没先吐出来,好在这是两个人的单间,没旁人看见。他眼珠一转,忙问:“什么?想吐?是不是有宝宝了?” 她脸一红:“哪里呀,没有的事。”“老朋友”刚刚走两天,他又刚回来,哪儿来的宝宝。 他在她耳边说:“菡菡!”他喜欢像父母那样称呼她“我不经常回来,咱们是不是该有个宝宝陪你了?” “不要。”她说。 “为什么?” 她想了想:“一来你在乡下,有了宝宝帮不上我,二来我、我还是想再等等。” “我帮不上你,还有爸妈呢,你只管生出来。” “问题是我生不出来。” “怎么生不出来?”田智问道。 其实,最近她一直没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妈妈说可能她不适合北方的气候,过一段就好了。 田智见她不会答,又问道:“问你呢,怎么生不出来?” 关菡忽闪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说道:“我并没有避……呀!” 田智笑了,说道:“那就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我勤于耕作,就不愁长出庄稼来……” 秦淏这几天仍然住在陶笠的房子里,还没有搬进集团给他安排的新住处,办公室也有一间休息室,当做临时休息场所。他总觉着跟这个小区还有某种因由没有了结。 他上下班仍开着弟弟秦垚的“荣耀”奥迪,暂时没用台的车和台的司机接送。 这几天,秦淏始终没缘和那个纸条女谋面,什么时候看后面的车库,都是关着的,他有些怀疑车库里到底有没有车。 今天早晨天气不错,他洗漱完毕后,还不到七点。 温一杯牛奶,从冰箱里拿出两片面包,放到餐盘中,端到阳台圆几上,打开电视,在等待早间新闻的空档时间里,展开昨晚带回的本市报纸,禾城报,边吃边看,还不时的抬头,偶尔看一眼后面的车库。 看着看着,他就被报上的一篇文章吸引住了,这是一篇整版通讯,除去广告外,这篇通讯占了副刊整个版面。介绍的是本地一个家族企业的掌门人,为提升自己提升企业管理水平,自费到清华、北大学习,又是如何利用所学的知识,将企业成功改制,并且顺利度过企业青春期的报道。 他惊呆了,没想到基层一个家族小企业主,竟有这样的胆识与气度!尤其是文章中入木三分、细致入微的剖析和一些个人观点,完全吸引了他。 无论是企业本身还是这篇文章,都让他读了进去。 他拿起笔,在上面一行行的铅字下面划上横线。其中,还用了双线。如:“企业一旦成功,也就开始走向滑铁卢,这是因为成功了,就不在满足于在本领域内的坚守,热衷于向其它领域的盲目扩张,殊不知,前面早就有人给你交了学费,如前几年的巨人集团。怎么才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心无旁骛,做大做强?钉子型的企业就是最好的佐证。这一点,大河建材台做到了……” 好文章!笔锋温婉,却很犀利,理性有内涵。既是通讯,又是调查报告,还是家族企业成功改制的典范,也是企业如何走下去的必经之路。 他站起身,叉着腰,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猛然看见一辆乳白色的小奥拓从那个车库缓缓开出,朝大门口滑去。 旁边一辆半旧的大切诺基紧护其后,一大一小有些滑稽,但可以肯定这是一家人。 都是这篇文章耽误事,才没让他看见庐山真面目。再一回头,早间新闻也播完了。 糟了,八点了,今天上午定好要去工商联调研的。 但他很快就否了去工商联,他要去一个更应该去的台。 换上一身笔挺的西装,扎好领带,快速下楼,发动了奥迪,向大门口冲去。 驶入小区通向城区的水泥路,远远就看见前面一小一大两辆放慢了速度,大切诺基提速和小奥拓并排开着,象是在道别,他们俩占了整个车道。 他按了喇叭,要知道他今天不可能提前半小时到台了。 大切诺基加快了速度,朝市区相反的方向拐去。 小奥拓和秦淏一样,向左边市区方向驶去。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超过了小奥拓。 果然,开车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子。粉色的衣服,粉嫩的肤色,从侧面看竟有些面熟。可他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脚下一用力,小奥拓就被甩在了后面。 就在奥迪超过关菡之后,她看了一眼车牌号,习惯性的撅起小嘴。 她认出了这辆车,正是它挡住她的车库。 哼!还挺傲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再霸道也不能挡人家的车库不是?还怪我没标明车库里有车,车库里没车还叫车库吗?真是的。 想到这里,她气鼓鼓的冲着奥迪的屁股狠狠地摁了一下喇叭,以示抗议! 没想到,那车居然回应了她一声,但很快便绝尘而去。 她再次撅起嘴,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奥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奥拓呐?哼! 她也加大了油门,只是,那辆崭新的奥迪早就没影了。 不管奥拓怎样较劲,无论如何也是追不上奥迪的。 关菡来到台后,被通知到谷台长办公室开会,有另外两位副台长和各部门台长,还有摄像孟涛,以及要闻组的另外三对搭档,可以看出,谷台长对要闻组的重视程度。 第一卷 第8章 一次小调动 她知道谷台长又要直接下达任务了。 在专题办节目时,都是向主管副台长报选题,然后再采访。因为他们是县级台,尽管叫媒体集团公司,实则是差转台,差转台没有台长负责制这一说,是由一名副台长主管,但差不多都是台长亲自抓。 按政策规定,差转台是不容许自办节目的,但二百多人的台,不办节目吃什么,除去二十多个财政开支的干部外,其余全是自收自支。 自收自支钱从哪儿来,就靠各个企业赞助和广告收入。一到涨工资的关口,谷台长就发愁,对此谷台长有一句经典的话叫“烙饼裹手指头,自己吃自己。” 全国各地的县级差转台都一样,除去转播上级新闻外,其余的时间段都在违规地自办节目。专题、新闻、综艺、科教、农业,应有尽有,由于反映的都是身边的人和事,所以赢得了观众的广泛关注。 自从她被借用到要闻组,就直接受命于一在把手了。 这不仅是要闻组的特殊性,还因为新的集团总裁是从大机关下来的干部,又在最高机关工作过,搞过文字宣传工作,非常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对记者的文字要求和语境把握要求的极严。 鉴于这种情况,做为台的一把手,又是禾城宣传战线上的老兵,谷台长重视要闻组就在情理之中了。 “咱们临时开个小会。”谷台长说道。“我刚接到临时通知,十点要在咱们台召开有宣传工作会议,秦总要亲自到会并视察咱们台,二来也借机让秦总给咱们的记者讲讲课。各部门主任马上下去准备,停止一切外出采访,搞好本部门卫生,不准请假。” 他顿了顿又说;“从今天开始,关菡正式调到要闻组,和小孟一起,专跟秦总,方婕回来后仍留在要闻组,关菡的禾城纪事交由他人,散会后,各部门赶快准备。小关和小孟留下。” 见其他人都走了,谷台长说:“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秦总对宣传工作非常重视,他的重视和以往任何一位集团总裁都不同。昨天我听说他退回了秘书科的一篇文章和宣传部王副部长的一篇文章,批示一样,就是不要官话套话,要实话,要筋骨,要干货。特别强调文章要有魂,虚的东西一句不要。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务实而且非常明白的总裁,你们俩一定要在这方面注意。” 从台长的潜台词中可以听出弦外之音就是这个总裁可不是好糊弄的,要高度重视。 “尤其是文字,小关。” 可能见她走神了,谷台长叫道:“这次把你正式调到要闻组又专跟秦总也是公司班子研究决定的,这两次的文稿秦总都没挑出什么大毛病,也算给咱们挣了光,要多体悟他的思想,领会他的意图,多观察,多记录,多研究,文风一定要朴素、务实。估计要整顿我们的文风了,你们要特别注意。尽管一会秦总上咱们这来,但还是老规矩,你们俩带着设备还是去集团办报到。” 这就是沉着老练的谷台长,在机关工作多年,又是搞宣传的老手,深谙正治之道,秦总没来几天,从他对文风的态度上就品出这是个务实的明白的总裁。 就拿这次会议来说,本来头两天就获悉秦总今天上午要到工商联和企业家们座谈的,谁知他临时变卦,第一站竟是宣传口。 十点整,禾城新任集团总裁秦淏,在集团赵健副总裁和宣传部长任志的陪同下,准时来到台里,台所有的头头脑脑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 谷台长引领着秦总一行,直接来到会议室,全体采编播人员早就提前半小时到位,关菡和同事挤在了一把椅子上。 集团副总裁赵健主持会议。 谷台长简短汇报了媒体集团的基本情况。 秦总认真地记着,当得知二百多职工全部是自收自支,而且目前的办公楼还是和另外四个台合租中直台闲置的大楼时,秦总的表情相当严峻。 他又详细询问了广告收入和运营情况,包括全公司人员的构成、职工收入、发射功率、覆盖面积和自办节目总长等等,提问很到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本系统出来的呢。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下面的讲话,惊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秦总放下笔,深透的目光扫向每一个人。他面带微笑说:“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无冕之王,你们的官衔是我永远不能企及的。” 全场传来笑声,气氛活跃了许多。 “刚才谷台长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我心情很沉重,同时我也很感动。我们的同志们,在这样艰苦简陋的办公条件下,却每天办着四个多小时的自办节目,而且还担当着各种临时性的工作汇报片的制作任务,你们真的很了不起。我向你们致意!” 秦淏说着,他站了起来,居然冲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秦总坐定后,继续说:“今天我来这里和各位召开这个座谈会,是临时动意,本来上午准备去工商联的,可是头天晚上我在超市买东西,看到超市的大显示屏正在放咱们台的节目,看着看着就听到有人议论了,说没劲,天天就这几个企业家,人尖子,这年头,媒体集团公司也学会傍大款了。” 说到这里,秦淏停顿了一下,他那凛厉的目光扫向台下的无冕之王们。 会场鸦雀无声,因为他刚开口就触及到了最为敏感的“傍大款”的问题。 对于媒体集团公司“傍大款”的议论,社会上早就有之。今天听秦总说这个问题,无论是台领导还是在座的编辑记者们,无一不绷紧了神经,认真听着秦总说出的每一个字。 “观众对我们的节目有看法啊,是不是大款们的节目上的多了?我看不是,我说上的不够。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企业家是我们当今社会最受尊重的群体,他们为我们带来了税收,为我们提供了就业岗位,他们为我们这个社会创造着财富,我们当然要大书特书。” 第一卷 第9章 心跳骤然加快 秦淏继续说道:“观众反映我们的节目没看头,不是拒绝他们的故事,是我们的节目引不起兴趣。本来十分优秀的素材,到了咱们的手里就跟介绍生平事迹一样,没有新意,更没有挖出成功者心灵深处的东西,试想,谁又爱看这样的节目啊?有句歌词说的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创造着奇迹。” 这时,台领导们都面露张惶之色,他居然还在研究电视节目,而且说得句句在行。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 只有秦总的话掷地有声,句句落在这些平日风光无限的“无冕之王”的心上。 “你们用手中的笔,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商业明星、企业神话,可是你们并未捧出真正的商业文明;我们拥有了杰出的企业家,却找不到杰出的企业家精神。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好好研究研究呢?我想,这可能才是我们观众最想知道的东西。” 都在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集团总裁的讲话。 “你们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你们离基层的企业家们最近,企业的成长过程你们都一清二楚。要利用好这些资源优势,写出有分量、有研究价值、有能供创业者借鉴的好文章。我并不是要全盘否定你们,就在你们中也不乏佼佼者。” 秦淏看了一眼全场:“今天早上我看了禾城报上的一篇文章写的就很好,在我们的县级市报纸上发现这样的好文章我觉得很惊奇。题目是‘耕心之旅’,说的是禾城大河建材有限台顶住家族的巨大压力,成功改制并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事。” 秦总说到这儿,会场上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坐在角落里的关菡,心跳骤然加快,鼻尖沁出一层小汗珠。 “名字我忘了,但内容记忆犹新。他根据主题需要,理性地提出了自己一系列的观点,他说纵观世界任何一家成功企业的成长过程,无不是企业家的耕心过程。这个观点就非常大气,也非常精准。” “难能可贵的是,它没有单纯的写主人公的创业史辛酸史,而是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我记得他说企业组织管理层分期分批进京培训时,就这样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将来决定企业成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是否是个学习型的企业组织。学习不光是一个人也是一个企业的灵魂,只有善于学习和肯于学习的企业才能做到基业长青。要善于总结失败者的经验教训,前人都给你交了学费,你就不要再掏腰包花钱买教训。” 关菡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 秦总又说:“他阐述了一个道理,许多企业成功的时候也是走向滑铁卢的时候。这话说的很深,很有研究价值和参考价值。事实就是如此,他举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就是巨人集团的盲目扩张,结果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大河建材是个典型的家族企业,我们都知道中国的家族企业存在很多致命的缺陷。创业容易守业难。如何让企业安全度过青春期,这也是专家们一直在探讨研究的问题,也是企业家本身苦苦思索的问题。这个企业家如果不是白痴,让他更清楚更坚定了自己的做法,反过来他应该向自己学习。文中有许多点睛之笔,比如‘低价竞争’,他说打价格战没有赢家,无论胜败,最终都是一个结公司,就是殊途同归!同志们,不研究问题的人是没有这样观点的,不研究业务的人也写不出这样稿件。” 关菡长出了一口气,欣慰地露出微笑。 秦总说:“这样的文章变成我们的电视节目,观众看了既解渴又受到启迪,能不受欢迎吗?这样的节目观众会厌烦吗?就是我们要傍大款,也要傍的巧妙,傍的高明,不傍大款,我们这么多自收自支的职工吃什么喝什么?” 尽管他缓和了语气,但在座的人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 “今天讲了这么多,为的就是和大家沟通,达成共识,说白了就是要告诉你们我想要什么样的新闻!我想要什么样的记者。” 秦总语气霸道,尽显王者之风。 “说到这里我要拜托你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务实,尤其是涉及我个人的时候,更注意报道分寸,千万别让我在六十多万禾城人民面前丢丑,千万别给我动不动就冠以‘指示’啊、‘指导’啊、‘视察’呀、‘重要讲话’什么的。同志们,你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咱一个七品芝麻官有什么资格说视察,又有什么资格做‘重要讲话’,基层的干部就是政策的执行者,就是百姓的公仆。一定要注意用词,说大了老百姓就反感,‘重要讲话’这种词就更不能出现,你再重要还重要过最高机关的首长们吗?那才是出“重要”的地方,咱只不过是执行者、服务者。县级,没有领导!没有领导,就没有指示!这一点你们搞宣传的千万要记住。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要坚决杜绝这样的字眼出现!” 秦淏又严肃地说道:“我今天在这里特别要强调一句话,那就是县级没有领导,只有公仆!既然是公仆,有什么权利和义务去‘指示’去‘视察’?” 秦总讲得很严肃。他这一说,还真让记者们感到汗颜了。 那些平时讨好领导的“指示”、“强调”、“视察”等字眼,别说老百姓听着不舒服,就是记者写着也别扭,但是没办法,领导喜欢。 看来,这是一个懂得宣传艺术的总裁。 “还有一点就是电视的摄像记者要注意。”秦总说道:“领导倒背手的镜头尽量不要。我所以说的这样细,不是我否定同志的工作,是实在有必要转变我们的文风。你们是喉舌,是联系人民的纽带,人们是通过你们的镜头和文字,知道我们干什么想什么,集团的形象是通过你们向外界传达出去的,你们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群众反感倒背着手走路的人,这样的镜头就不要有。这一点请同志们理解。” 第一卷 第10章 心底恰似旧时友 大家都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讲话。 秦淏喝了一口水,看了一眼全场,说:“前两天我看到一则新闻,咱们的电视和报纸都有同样的报道。一所小学校告别危房,搬进新教室,其中一个小姑娘对着我们的镜头说‘感谢上级给我们盖了新的教学楼’。说真的,听到这话时我很不舒服。重视教育,改善办学条件,是我们执政为民应该干的事,是在还账,应该感到惭愧!怎么还让孩子们感谢你呢?即便不是记者授意的,这个情节都不能要,假如是记者或者是什么人授意的就更不妥了。仔细想想,这样的现象是不是还有很多。比如,刚修通一条路,马上就说集团心系群众,改善了干群关系,促进了地方经济繁荣等等,应该干的工作到最后竟成了是对百姓的施舍!老百姓能不骂街吗?能不说咱们假大空吗?一条路就解决一切问题了,马上经济就繁荣了?”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他的每句话都让人心惊肉跳。 尽管秦总语气平和,但却有不容置疑的威力,句句敲在记者们的心上。这些字眼、这些现象在他们以往的稿子中屡见不鲜,一直以来都这么写,不这样领导还不高兴呢?可经秦总一剖析,他们羞愧得都有点坐不了,大气都不敢出。 再看谷台长,也很尴尬。 “我今天不摆成绩,只摆问题,这些看似都是小毛病,但干系重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办人民满意的电视,办人民满意的报纸。” 坐在角落里的关菡痴迷地听着秦总的讲话,就象落寂的心灵沐浴甘露一般,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因为在工作中,她的许多观点和想法都不被同事和部门领导认可,有时还被同事们嘲讽,而秦总的话,就像空古山泉,句句都滴落在她的心坎儿上,引起强烈共鸣。 尤其是她用笔名登在禾城报上的文章得到秦总欣赏,很是激动,不由地打量起主席台上的秦总。 只见他的眉毛直且挺,睫毛密而黑,尤其是睫毛深处的一对眼睛里,闪着炯峻的光彩,集中了他所有的智慧、韬略、情感和活力。 他的每句话都实实在在、入木三分。 此时她更加理解了谷台长说的那句话:这是一个非常务实的集团总裁!是啊,不但年轻博学,还非常有思想有见地,不愧是大机关出来的人。 “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那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就更鲜明了,但随后,她就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了,秦总是领导,而且是大家公认的前途无量的领导,怎么能跟你“知音”呢? 秦总又重点讲了外宣工作,他希望记者们借春季经济贸易洽谈会之机,利用手中的宣传工具,推介禾城,做好投资环境的宣传。 最后,秦总说:“你们是这个城市的窗口工作人员,是我们的喉咙和耳鼻眼,如果我看你们的节目顺眼,不让反感,我会在财力上支持你们的。” 他这话说完,全场爆发出掌声,而且掌声足够热烈,足够持久。 总编故做惊呆地说:“谷台长,你什么意思,她是你的兵啊,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谷台长一下愣住了:“我的兵?” “是啊,关菡。你台长怎么当的?这么官僚!” 由于媒体集团公司和报社同是新闻台,平时接触的也多,两位当家人又多好舞文弄墨,私交也很好,他们说话自然就不客气了。 谷台长一下愣住了,随后欣慰地笑了。其他几位台领导也都面露喜色,议论纷纷。 “是小关,她还真有这么两下子!” “真没看出,小关还挺内秀的。” …… 一时间,关菡的名字被同仁们高密度地提起,那期的禾城报也引起了同仁们的广泛关注的内容。 关菡走出会议室,站在集团办的车前等孟涛,随行的市报记者余梅和孟涛走了过来。 她跟余梅接触过两次,印象不错。余梅说话办事得体大方,报社就在机关办公,她跟各个部门的人都很熟。 关菡来媒体集团公司这二年中,从没跟当官的打过交道,别说自己台里的新闻就是最高机关台的新闻她都很少看,为此经常遭到田智的奚落。 田智怀疑她两年竟有四部获奖作品,不是撞大运就是撞大运,一个不关心新闻的人居然获“好新闻奖。” 其实,专题节目尽管也在大新闻范畴之内,但和时事新闻毕竟不同,况且获奖的片子绝对是靠质量取胜,每部都是她泣血之作,她知道他这是故意打击她。 “小关。”余梅叫道。 “刘姐,什么事?” 余梅大关菡两岁,跟小孟同龄。 余梅说:“我刚才跟小孟说了,你们俩下午也要去工商联采访,这么晚了中午就别回去了,跟我走,我准备破费十大元,请你们到集团食堂吃大餐,如何?” 余梅快人快语,说话幽默风趣,让你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 “谢谢刘姐,小孟你呐?”关菡看着孟涛说道。 “我、我早就从了。”孟涛打趣地说。 余梅说:“他早就被招安了,走吧。” 其实,关菡回去也没什么必要。 离家远不说,田智又不在家,台的办公楼是和另外两个台合租的,办公场地非常紧张,根本不可能建食堂,她中午大部分时间去公婆那儿。她不去还好,一去俩老人就忙活半天,后来她也不好总去了。 余梅一愣:“怎么,你也不知道?” 孟涛说:“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嘛?” 余梅一听笑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