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援北之战 第1章 一两银子   仲夏清晨,碧空朗日,金灿灿的日光普照万物,也将整个繁华的永安城,笼罩于一层朦胧的金色光辉之中,似一副五彩斑斓且生动的水墨画卷。   贯穿永安城东西的九通长街,此刻已然相当热闹,叫卖吆喝声,议价谈笑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赶早采买的人,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各类吃食的香气四处飘散,吸引往来人流时而驻足光顾。   黄莲身着青色粗布交领单襦裙,挣扎蠕动于熙熙攘攘人群中四处乱撞,与这里大多数平民百姓一样的青衣陋服,唯独她一头黑色短发区别于周遭不管男女皆是长发盘挽束扎之众。   她臂弯挂一个竹编篮筐,黑白分明的水眸顾盼找寻,一心瞅着街道两边货铺、地摊哪卖‘壮阳草’这种食材的,她全然不知这草是什么玩意儿,长什么草样儿,所以找起来有些费劲儿。   当黄莲提着满满一竹篮所谓的‘壮阳草’赶回武王府已过巳时,直奔东膳堂后门进去,赶紧找到庖厨总管事刘兰花交差。   不料五大三粗的刘管事婆,猛然一声愤怒的狮子吼,震得整个烟气缭绕的东膳堂,都跟着颤了颤。   “你居然用一两银子只换来这一篮子草?!荒唐!你难道连银子怎么花都不会吗?!那一两银子可是老奴半个月工钱!我看那些剩余银两定然是你私贪了!赶快拿出来!否则闹到郝管家那里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刘兰花被气得七窍生烟,双手叉着瓮粗的老腰,朝面前一脸愣怔的黄莲咆哮。   她心下想,自个儿今日真是犯病才会打发这个新进府不久,怎样看都不顺眼的粗使丫头,去补买急需食材,瞧瞧这事闹得!   黄莲在众多庖厨、下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中,敛目低首沉默不语,随意抬起粗布青衣袖,擦了擦被喷在脸颊的口水,恶心至极想撇嘴,又觉得眼下如此情形不适合这个动作。   解释显然没用了,因为事情来龙去脉她已明了,她被卖菜那摊贩忽悠了!   天知道她真不知道一两银子价值多少,结果就拿一两银子换回来一篮子所谓的‘壮阳草’,原来就是她再熟知不过的破韭菜而已!   怪不得那卖菜的摊贩,在她临走时还异常大方,多塞给她两把韭菜,亏她还感激涕零,心想这里民风纯朴善良,甚感温暖安慰呐,还忍不住转了两眼热泪,原来!如此……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走!跟老奴去见郝管家!狗胆包天的贱奴才!今日老奴就好好教你学学规矩!”刘兰花怒骂。   她凶神恶煞似的,狠狠推搡着黄莲单薄消瘦的身子,踉跄跌出膳堂青石门槛,去找郝管家,指望这来历不明的穷丫头,自觉将银子还回,显然不可能。   不过她巴不得将动静闹大,好让全府上下活人都知道,她为武王府鞠躬尽瘁的丰功伟绩,来彰显她的老资格。   若不是府里突然宣称要来贵客,下令加膳,指定午膳必须准备壮阳草鸡蛋包子,因缺少食材,来不及去账房支取银两,情急中她才掏自个儿银子,随手抓来这个闲来无事的粗使丫头,吩咐她去采买,眼下食材有了,可她整整一两银子全没了!   此事无理由记入府里膳食费细账报销,她断然不会白白吃亏,非狠狠教训教训这下贱奴才不可!看她平时装成一副清高老实相,没想到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下贱货!   瞧她才进府没几天,已然凭这副细皮嫩肉的骚样儿,勾搭上了风流倜傥的四王爷!狐媚手段比二王爷那几房妾室还厉害!   黄莲甚是无奈,只得被动接受刘管事婆怒斥推扭,黯然心中感慨,买几根儿破韭菜也能招来祸端,果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宜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哇!   黄莲来不及再多胡思乱想,就被推到正赶过来那位,亲自督促午膳的郝管家面前,就听刘管事婆唾沫横飞状告,某个怪物私贪了她血汗钱,这来路不明的贼奴败坏了武王府门风……   黄莲貌似卑微垂首瑟缩害怕,实则她在想,一两银子到底价值多少?看来这里的钱是称金论两的,一斤等于十两吧?不知道多少元人民币等于一斤?重来没称过……   待黄莲回神时,她已被定罪,刘兰花大声招呼来两个杂役,吩咐拖去邢房杖打三十大板什么的。   而身着深蓝色裹黑边束腰长袍,一脸冷厉的郝管家,则双手抄背后一语未发,默许刘管事婆的泼悍举动,冷眼盯着黄莲那双清冷的眼眸,似乎要钻进去看个究竟。   黄莲冷淡抬眸对上郝管家的目光毫无心虚寸步不让,黑白分明的水眸底折射出两道摄人寒光直刺对方眼珠,瞬间撞击出碎裂的寒冰四散飞溅。   她可清楚记得眼前这位冷面判官,前不久在地牢中命人伺候她掌嘴来着,她黄莲万般舍不得忘记呢。   前日夜里她在花园池塘边洗脚,无意听见一对狗男女,躲在那边海棠树丛里嘿咻,郝管家大人,你想听此事么?   杖刑?为了一两破银子就要被打个屁股开花?她抬首眯起眼睛仰望碧空如洗,真令人明媚的忧伤啊,什么破时代哇!   最终,黄莲没舍得自己双臀受杖刑,她再次出府逛去府门以北的九通长街,散漫的步调貌似逍遥自在。   她闲庭漫步,随意穿行在依然热闹熙攘青石街道,看着各自忙碌的古人,犹如踏雪赏梅,雅亭品茗,不禁陶醉于鲜活而古韵十足的佳境之中,全然无视锋芒在后。   将身后紧盯着她屁股蛋,那只一脸恶毒的胖大婶也忽略不计。人长得漂亮固然多招庸人妒,不过无妨她活得痛快就好。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黄莲不禁叹息一声,也没了看新鲜的雅致,加快步伐直奔之前买壮阳草那家摊贩而去。   她此番戴罪出来,必须追讨回那一两银子,方可脱罪,身后那只胖大婶本是洗衣房下人,因武王府里今日要来贵客,上上下下忙得团团转,管家只能抽派较闲的下人来跟着她监视。   黄莲心如明镜,她早就知道,武王府那位高高在上的当家二王爷,一直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视她如深仇厉敌。   譬如,那位郝管家就是,二王爷门下一条忠实的狼狗,狼狗是么?郝管家大人,你且洗净你那张老脸等着哇,我黄莲很快会将你变成,一条流哈喇子的哈巴狗!尔,且,等着。   黄莲冷眼瞅着胖大婶两只肥爪子,拧着菜摊主的耳朵张牙舞爪破口大骂,感觉甚好,且时不时火上浇油助威指点几句。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骗武王府的银子,戳他眼,有眼无珠的混账…挠他脸…撕他嘴……再踢他子孙根……”于围观百姓看来,黄莲此刻过于冷漠平静的态度,就像冷血的主子,指挥着听话的下人揍人。   从她嘴里轻松吞出的言词,却令人闻而生畏,众人都为这位被悍妇殴打,却只能狼狈逃串的男子捏把冷汗,一时间根本忘记谴责他,骗取银两的罪行。   洗衣房的胖大婶相当卖力配合黄莲,结果把那摊主揍了个半死不活,且追讨回来足足二两银子。   银两一到手,两人就快速收工,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挤出人群,迅速转进一处僻静的巷子里,按照先前说好的一人一两银子平分了战果,各取所需,此后守口如瓶。   当然这主意是黄莲出的。   “如此分赃恐怕不公吧,见者有份,在下那份呢?”忽然脑后响起,男子慵懒的声音,把正要转身回府两人吓了一跳。   猛然回身,赫然发现一男子似笑非笑的英气面孔,居然近在咫尺,黄莲额头还险险撞到他坚挺的鼻子。   “不、不关我的事!找她、她要!不关的事……”洗衣房的胖大婶见来人高大健壮,气度不凡,英气逼人,心想此人莫不是官府衙门的?   完了!顿时吓得鬼哭狼嚎,屁滚尿流的独自逃命去了。空留一男一女相视沉默僵持,无声无息进行较量,比谁定力更胜一筹。   黄莲冷漠注视眼前英武的男子,思绪快速翻滚,猜他的来历身份性格目的……   最终她淡漠开口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阁下是来趁火打劫的么?”清冷的嗓音难辨雌雄。   因彼此距离太近,她虽仰起头才可与其对视,却在气势上没有丝毫落败之意,都不肯退后一步,远离他恼人气息的包裹。   “咦?原来姑娘你也不是本地人吗?”男子手里一把紫色锦扇啪的合起来,收敛刚才慵懒端睨之态,神情有些惊喜的询问。   说完细细打量眼前纤瘦女子,青色粗布交领单襦裙,一身下人打扮。刚才只顾跟着她身后看热闹了,所以未能听出她说话口音特别,这发式也特别……短。   姑娘?黄莲姑娘一听这称呼更没甚好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姑娘了?阁下看来是想姑娘想得晕了头吧?这里并无姑娘,只有姑爷,您要是想找姑娘就往那边去,街东头魂梦楼热烈欢迎您日日光顾,夜夜留宿,您请,请!”   黄莲说着假意做了个较夸张‘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完全没有再与其浪费口水的兴致。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2章 无故纠缠   忽然身后“喵,呜……”一声,黄莲尚未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隐约红光一晃,胸口瞬间多了一团红色的……毛球?   见它正用爪子勾住她粗布衣裳,挂在她胸口上,她下意识低头细看,不料正好对上,某怪物抬头看来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红眼眶且眼稍高挑,发出妖异逼人的绿光,看着使人晕眩。   “啊!……什么鬼东西?!滚下去!”黄莲瞬间被不知名的怪物吓得难得失去镇静,胡乱挥手往下扒拉胸口的红色毛球。   谁知刚触及它柔滑的红毛,她又吓得尖叫一声,觉得就像是碰到了老鼠一样恐怖,因它只有巴掌大小,毛短且光滑,像极了老鼠。   黄莲浑身僵硬不动,仍旧举着双手都不敢放下来,面色惨白扭曲,直着脖子瞪着那只,仍旧挂于她胸口的红毛怪,与其大眼瞪小眼,她嘴角抽搐,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你,你是何方妖怪?!快,快滚下去!不,不然休怪我一巴掌拍死你!快滚!”黄莲吓得连舌头都僵直了,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火热的日头烤的她开始冒……冷汗。   “喵呜……”红毛怪对黄莲发出一声猫?叫。这回她听清楚了,难道是猫?!世间难道有红毛绿眼睛的猫吗?!   为何这么小?!是猫崽子吗?!当黄莲胡猜乱想时,却见红毛怪忽然扭头,朝她身侧哀怨的叫了两声,使人莫名对它心生可怜之情。   顺着红毛怪的视线,黄莲僵硬的转动脖子,似乎还听到自己颈关节嘎嘎响,却看见面色有几分沉重的紫色锦袍男子,才恍然想起来,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在。   “喂!这怪物可是你的吗?!你快把它拎下去!快点儿啊?!什么鬼东西啊拿出来吓人!”见男子一声不吭的和红毛怪眉目传情,黄莲急得直着脖子直吼。   心急他没动静,她干脆僵硬的挪动步子,到男子面前挺着胸脯,把那只挂在胸口的怪物,直往他握紫色锦扇的大手上蹭。   “你快拎下去啊!快啊!”她实在受不了了!感觉胸口爬着一只饥渴觅食的大老鼠似的!   似乎终于看够了她,滑稽狼狈气急败坏的样子,男子收敛复杂的心绪,望着她精致染怒的眉眼,他丰厚的嘴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   “姑娘,看样子它很喜欢你,不妨就送给你玩几日吧。”她听到紫袍男子如此说道。   在炎炎烈日炙烤下,他琥珀色眼眸底波光闪烁,精明且和煦,使人根本无法摸清他,此刻流转的心思,却也难生防备之心。   “可别!鄙人消受不起,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将它拎回去自个儿享乐吧,您最好先将它拎下去,要不然鄙人一个不小心将它捏死,您可就追悔不及了,您说呢?”显然,黄莲着实排斥胸口这只红毛怪,为了快点儿解脱只得对眼前男子软硬兼施,只要达到目的就成。   男子笑意加深,愉悦的面部线条明媚了周遭万物,“姑娘是于武王钟翊秋府上做工吗?”说着再次将黄莲上下打量一遍。   “我与武王熟识,见着他时可以帮你说说好话。”男子浅笑言轻,可在黄莲听来犹如平地惊雷,浑身一颤,冻结成雕,冷汗凝冰。   “你到底想怎样?”良久默然对视,黄莲僵硬开口,嗓音难掩沉重沙哑,一时间忘记害怕胸口那只,牢牢挂着的某怪物。   她的意识中,虚幻了青石巷子里一切景物,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沉闷的心跳声,敲打出使人窒息的节奏。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烦扰姑娘你,帮在下照顾几日这只小东西而已,等过几日在下忙完就带走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男子浅笑吟吟说道。   很快捕捉到眼前女子眼底闪过惊涛骇浪般神情,不禁心生疑惑,看样子她很畏惧武王?   “实在对不住阁下,您也该看出来鄙人只是武王府一个低贱下人,自己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更别说照顾你家红毛…宠物了,指不准两天就将它给饿死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个烦请您先拎下去。”看着怪瘆人的。   黄莲一听男子的话,紧绷的神情松懈不少,赶紧婉言拒绝,她可不想找罪受,再说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本应毫无瓜葛,却为何会无缘无故纠缠她?太可疑了。   “姑娘说的是,是在下疏忽了。”男子醇厚的嗓音像古老的琴音,使人沉静舒服。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紫色纹锦袋子。   “这些银两姑娘拿着给它买食物,它喜欢吃鱼,必须是熟的,对了,它叫宝玉,是只很有灵性的小猫,无需害怕。姑娘方便将你的名讳相告吗?”男子说着,将一袋银两塞进黄莲僵硬举着的手里。   他仍旧没打算将她胸口挂那只拎下来,他怎会不知,如若宝玉下来她身上,她定会撒腿逃了吧?   黄莲沉默一刻,才僵硬的抬起眼皮,瞅了瞅胸口那只所谓的小猫?!确定不是老鼠吗?!又瞅瞅自己手里举着的银两袋子。   问道,“这些银子够多吗?够给它这几日买鱼吃吗?”她看出来了,这红毛怪她不收也得收,这男人执意塞给她不知何目的,但如若她不答应,武王府里就可能变成她的墓穴了。   “……”男子显然一愣,小孩子也拿捏的出来那么多银两是何概念,她为何会问如此白痴的问题?   “嗯,够了,天儿太热,走吧,姑娘,在下请你共进午饭,就当感谢你帮在下照顾宝玉吧。”最终黄莲只得跟着男子而去。   猜测他是何身份?目的为何?如何得知她是武王府下人?如何知晓她是女子?……为这些顾虑她不得不退让忍耐。   一入武王府门则是开阔的庭园风光,路两侧珍花异草贵树郁郁葱葱,争奇斗艳,脚青石砌路洁净平滑。   一路行来转过白玉石雕照壁,便是数步石阶衔接曲折游廊,漆绿盖木顶原木桐油栏,阶下鹅卵石小径延伸而去。   举目瞻仰便是雄宏的武王府大堂肃然静立睥睨。下阶步入堂门便可见,宽阔华美的厅廊玉柱直通府后而去,左侧为正堂,右侧并排为祠堂及偏堂。   沿着厅廊穿过正堂便见气派的二层青砖红瓦楼阁,黑漆木底金字横匾题‘明阳殿’三字刚劲有力,高挂正门楣上当方,比楼阁位居府院中心方位,左右侧隔墙外住着王府下人、护卫等。   明阳殿后方划分为王府后院,同样二层楼阁名为娇玉阁,原本是武王为其王妃准备的,后来……没派上用场,也许红颜薄命没福气住,反倒被来历不明的倒霉鬼黄莲所居。   再往后仍旧为两排二层楼阁,分别居住武王的侍妾们,各自院落有大株梨花兼芭蕉,花红柳绿,生气勃然,在毒辣的烈日烘烤下并无萎靡,只觉异香扑鼻,清新异常,缓解几分沉闷暑气。   先前,武王府上上下下经过肃整以待已将所谓的贵客贤妃娘娘杨华瑛隆重迎进了武王居住的明阳殿。   郝管家开始谨慎指挥下人们,小心伺候上膳,生怕出现任何纰漏,得罪这位已伺候当今皇帝二十余年,却仍旧稳居其位的贤妃娘娘,众所周知她便是,武王钟翊秋的养母。   正午的烈日犹如一团疯狂燃烧的火球,情绪暴虐,肆意烘烤脚下万物,有意将其烧烤成灰,狠狠一口气吹散,免得眼见心烦。   此刻,明阳殿里气氛诡异,冷凝,使得等在门外侧伺候的婢女们,端着各式膳食吓得大气不敢出,都渗出冷汗。   精工细雕,纹样考究的红檀木园桌前,两男一女衣着精美华贵,神情各异,浑身都散发着皇家贵气。良久沉默以对寂静无声。   四皇子钟翊代百无聊赖的单手托着自个儿精美白皙的下巴,一边纤长白净的手指貌似悠闲轻叩桌面,“噔,噔,噔……”细听之下,这般不紧不慢的叩动节奏却不难觉出急躁之意。   “二哥,皇弟觉得贤妃娘娘此言合乎情理,关乎大局。不论如何袁娇娇已故成为事实,二哥你为等她已耗去多年心力,断不能为她再固执下去了,逝者已矣,许是她命该如此。”钟翊代终究憋不住气开了口。   “眼下二哥你仍旧冷落四房妾室,已无理由说服他人,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大局为重,二哥须三思。”此话成功化解眼前母子两人针锋相对的僵局。   钟翊代说完,就瞅着斜侧面那们,面色冷峻的二哥钟翊秋双眼放光,神游天外,俊美无比的面容春潮荡漾。   他不解,不就是临幸自家美貌如花的小妾么,有何为难的,难道?二哥是因为从未经历过房事,所以难为情?不会吧?!   “翊代说的对,翊秋,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休要再固执下去,早些和你那几房妾室圆房生子,得了子嗣将于你日后有极大好处。”杨华瑛语调温婉,舒缓。   “儿女情长那些事于皇家来说都是奢望,切莫意气用事断送自己大好前程,你三思而行,莫让母妃失望才好。”却具有莫名逼迫的味道。   她妆容精致,眼波清凉,神情清淡,华髻宝配,银罗蹙金华服逶迤拖拽出令人尊崇的地位。   本已有四十多岁,却雍容华贵,体态丰腴,丝毫不显老态,总而言之,俨然一副对得起那个‘贤’字的模样。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3章 味道尚可   又是片刻的沉静之后,钟翊秋总算开了一直紧抿的金口,“儿臣明白。”说着幽暗深邃的目光淡淡看一眼对面色深沉的养母。   随之,收敛目光垂落于面前盛满贡茶的青玉杯中,浓酽的茶水清香四溢,反照出他如石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漆黑眼底冰寒一片,鼻梁英挺,淡色薄唇再度抿成固执的线条。   杨华瑛不禁再次细细打量这个出色的养子,乌发白玉冠,玄青色锦袍银色蟒纹镶边,锦玉带墨靴,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有勇有谋,才能出众……   要比其他几个皇子更具有,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可惜的他是,他不是她亲生儿子。   杨华瑛暗自遗憾叹息一声,心知该说的话已说尽,如若再啰嗦下去定会惹得儿子不痛快。   钟翊代见机行事,赶紧叫进下人开始布膳,且夸张的嚷嚷说自己快饿坏了。   碍于当今皇帝陛下,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无限度宠爱,任何人都对其礼让三分,不敢有所得罪,当然,钟翊秋除外。   不用说,一桌丰盛的午膳中,当然有壮阳草鸡蛋包子。挥退所有下人后,贤妃娘娘亲切的夹起一个玲珑精致的小包子,放入养子面前精美绝伦的彩瓷食盘里。   她温和开口道,“翊秋,母妃听闻有人嚼舌根子说你阳虚不能人道,这些无稽之谈必然是从,你那些妾室房中生出来,故意传到本宫耳中,逼迫本宫参合此事。不论如何,样子还是要做的,你吃些吧,味道尚可。”   钟翊代幸灾乐祸憋着笑,瞅着面色顿时铁青僵硬的二哥,快要憋出内伤来。   他这一笑使他俊美的面容更添几分丽色,如百花瞬间绽放出绚丽夺目的韵律。细看他五官精巧,唇色红润,居然比寻常女子美貌更甚,难免惹人生妒。   吃罢免费的午饭出来,已近申时正点,只因黄莲故意磨磨蹭蹭,一顿饭居然吃了将近两个时辰。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这位自称叫贝清远的男子,一直很有耐性的陪她耗着。最终是她实在无法忍受酒楼管事小二殷勤伺候才起身离开。   刚出来酒楼门口,黄莲便停下来与其作别,“多谢阁下慷慨请饭,时辰已迟,鄙人该回去做工了,告辞。”说完不等某人开口转身就走。   难得她今日体会了一把吃饱喝足的滋味。不想没走几步就被紫袍男子唤住。   “黄莲姑娘,你来这里多久了?有何难处尽管开口,或许在下能帮到你。”贝清远醇厚的声音使得意欲离开的女子顿住脚步。   黄莲迟疑片刻才慢慢转回身,望向紫袍高大的男子,眼底波光闪烁,隐藏着复杂难言汹涌澎湃的情绪。   “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姑娘的?”黄莲静默半晌开口问,她莫名觉得这个男子性情比较厚道,虽然相识只有两个时辰而已。   “原因有二,一是姑娘先前悄悄点拨,那位大婶如何揍人讨账时,在下当时刚好路过听到,且听到她叫你丫头,二是因……之前你抬头看在下时,露出脖颈间并无男子该有的喉结。”贝清远悠悠解释,含笑的眼神打量着她难免有几分戏谑。   “……”原来如此啊。黄莲挪开目光努力咽口气,小心计被人窥探感觉不甚好,调整一下心绪再次转回目光看向贝清远染笑的面孔。   “贝清远公子是吧?忽然想起来在某些方面,你的确可以帮到鄙人,比如金银财宝什么的。”黄莲边说边快速眨巴些水眸。   “瞧阁下这身行头一看就知是财神爷,对于一个第一次遇见且毫无身份地位的穷下人,您请顿饭便能出手阔错到让人惊叹的地步,想必您就是传说中那,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大善人”她吞口气接着道。   “您干脆您再大方一回,多拿些银两出来给鄙人,就当是鄙人帮您照顾爱宠的辛苦费,如何?”黄莲说完,作出一副满眼期待,见钱眼开的模样,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人。   “呵呵……”对面男子不禁轻笑出声,享受且欣赏她难得调皮的样子,相处两个多时辰以来,总算见得她除去清冷疏离以外的性情,有些无赖。   “敢情黄莲姑娘这是将在下,当成散财童子了,不知姑娘意欲收取多少辛苦费?”边说笑边轻轻摇动着紫色锦扇,褐色的眸底倒映着她清瘦的倩影。   “散财童子?阁下谦虚了,瞧您长得虎背熊腰的,哪有那般稚嫩,鄙人也不贪心,阁下就施舍两疙瘩金子出来,给鄙人瞧瞧长何模样?”黄莲说着貌似万分忧伤的抬眸望着蔚蓝天际那盘火红西斜的日头。   “也不知金子拿手里是何感觉?唉,可怜鄙人这种穷人,自打娘胎出来就没见过金子。”她竖起耳朵细听对方动静,忽略身侧偶尔来往的闲杂人等。   武王府这边刚送走贤妃娘娘,钟翊代这才轻松拉着二哥唾沫横飞的说趣事。   “二哥,可知今日那包子有多值钱吗?哈哈,你府中那个管事婆拿出银子吩咐黄莲那丫头去买壮阳草,你猜结果如何?”钟翊秋拨开某人扯着袍袖的爪子,继续往书房而去,毫无兴趣听他说这些无聊家常琐事。   “哎呀,二哥,你听我说完,嘿嘿,谁知黄莲那丫头,用一两银子只换回来一篮子壮阳草,可笑吧,哈哈……”钟翊代说完,抱着肚子夸张大笑前仰后附。   钟翊秋停下脚步回过头,冷眼瞅着四弟疯癫的模样,并不觉得这事有何可笑之处。   “哈哈哈,二哥,你难道没听明白吗,黄莲那丫头居然不知银子如何使,被人家摊贩骗了,哈哈,笑死人了,哈哈……”钟翊代几乎笑出了眼泪。   他俊美的面容,清瘦的身姿,笑得犹如花枝般随风乱颤,煞是迷人。   这回钟翊秋总算听出了问题,她不会使银子?一两银子换一篮子壮阳草?到底哪里来的怪物?!   最近常听四弟说起有关她的怪事,一桩比一桩新鲜,不得不引起他多加操心注意,派出监视她的暗卫,已如此之久,所获毫无价值。   “翊代,后天便是万寿节,寿礼准备如何了?”钟翊秋收敛心神,看着开怀而笑的四弟询问,漆黑的眼底冷然一片。   “放心吧二哥,都准备妥当了,要不明日派人送过来你再过目一下吧。”钟翊代敛笑边回话边四处乱瞅,不知道黄莲那丫头这会儿在哪里?   “不必了,北冰国的人马早该是到了,为何却迟迟没收到通报?不论如何最迟明日定然会正式入城,父皇指派太子那边相迎接待,你差人盯着点儿,最好别搞出什么岔子。”钟翊秋一番安顿后,转身朝书房而去。   黄莲回到武王府因为出去太久当然不敢走正门,选王府花园后门进入,看守的侍卫都认识她,顺利放行。   一进去她便抄小道左躲右闪尽量避开活人,好不容易溜回她如今住处,娇玉阁的东厢房,然而,正房她每日都会按时进去……   她鬼鬼祟祟关上东厢房门刚一转身被近在眼前放大的俊美面容吓了一大跳,险险尖叫出声。   “哎呀,你为何又进来了?赶快走!快走!被谁看到麻烦了!”看清来人黄莲面若死灰,情急之下就将嬉皮笑脸盯着自己的钟翊代往外推。   他一个尊贵的王爷跑来低贱女下人房里,这年头啊传出去她肯定要玩完!   “本王爷我乐意来此,谁敢阻拦?罢了,你也无需这副如临大敌的丑样,我问你,为何才回来?”钟翊代不以为然的嚣张模样气的黄莲翻个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她相当清楚其有资本嚣张,就凭他是,当今皇帝老子无限宠爱的儿子。随他吧,正好她也有事与他说。   她转身过去桌边想先喝口水,无法忍受燥热的暑气,还没地方洗澡,更要命的是,还要成天穿这种衣裳,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头和手,其他部位都不得外露,封建制度害死人!   最惨的是,当她提起青花瓷水壶,发觉里面根本没一滴水!黄莲瞪着手里空壶,有心思狠狠摔了!转念一想,不能,太贵,她赔不起,也……惹不起。   “哎,你为何去我睡房了?!不是男女授受不清么,成何体统,哎!哎!……”忽然察觉钟翊代居然大摇大摆往内室走去,黄莲急得直跺脚。   某人不理她急言阻拦直接大步进去,她只得丢下水壶追了过来。如若被有心人趁机搞鬼,将他们堵在她睡房,就死定了!   黄莲急步冲进来,未来得及开口,钟翊代便回身笑看她紧张的模样。   “我让下人送来那些,估计有点儿凉了,你凑合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坦白交代。”说完,用他那白净的手,指了指窗边的梨木小桌上。   黄莲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见桌上摆放着一盘切开的西瓜黑子红瓤和一盘精致的小包子……原来他过来又是给她送吃的……   她呆呆的望着那些食物神情恍惚,水眸底涌起朦胧雾气,最后,暗自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收敛心神恢复如常。   “四王爷真是雪中送炭啊,正渴得厉害呢,多谢多谢。”语气清淡如常。   黄莲说着也不看某人一眼直接过去小桌前坐下开始吃西瓜,很甜,很解渴,也很酸,心酸。   黄莲埋头吃了半天,忽觉安静异常,转身一看赫然发现,某只王爷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竟敢睡到她床榻上!笑望着她还悠然自得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啊……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4章 不容拒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真担心自己迟早被这只妖孽给害死!于是,黄莲丢下手里啃了一半那块西瓜,起身直接过来自己床榻边。   她二话不说,就伸手一把扯住,正幻想美人主动临幸的钟翊代领口,将其使劲掼地上。   顿时屋里响起男子哀叫连连,叽叽喳喳控诉某女胆大妄为、恩将仇报的罪行。   那边钟翊代边从地上爬起来边夸张叫唤,这边黄莲已来到小方桌前,重新坐好,继续认真吃西瓜,面色清冷平静,仿佛这屋里,只有她独身一人存在似的。   钟翊代心知不管自己怎么叫嚷,那个小没良心的,也不可能良心发现,于是乎须改变战术,凝神略微沉吟一番后,忽然笑吟吟望着黄莲清瘦的剪影。   他含情脉脉的开口道,“黄莲,待你长发及腰时,本王娶你可好?嗯?……”最后一个字音拖出长长的旖旎缠绵的味道来,那声调真有几分销魂蚀骨的韵味,不料那边黄莲……   “噗!…咳咳、咳咳咳……”相当给面子及时予以了响应,刚入口的西瓜全数喷出,还差些将自个儿给呛死!   黄莲爬桌子上一手捂嘴,一手捶胸咳嗽个没完。某王爷顿时呆若木鸡,比预想的效果是差了……些距离,不过,她这是何意?   黄莲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面擦嘴一面瞪着罪魁祸首,不咸不淡道,“抱歉,小的刚才一个没忍住摔坏了您的脑袋,小的用门板再夹一下你的脑袋,就可治愈您这毛病,不知您意下如何?”   她说完便收回目光,撸起自个儿衣袖抖了抖鸡皮疙瘩,全然没了食欲。   不想听钟翊代开口继续胡扯,黄莲看向他正欲张开的红唇,抢先道,“四王爷,之前烦你帮我买那些雪肤膏香胰子衣服什么的值多少银两?”   边说边用手指戳了戳袖口里那只红毛怪物,那只马上殷勤回应她的‘爱抚’,似乎是用它小爪子挠了挠她的手指。   惹得黄莲顿时背脊一僵,手臂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默念,它不是老鼠,只是小猫,只是小猫而已……   “为何突然问这个,难道你是想还我银两不成?哎呀,我说黄莲丫头,那些个东西都千金难求,你这辈子估计还不起了,干脆以身相许抵债如何?”钟翊代拍拍身上灰尘,慢条斯理踱步过来小方桌前坐黄莲对面,含笑打量她低眉敛目的神情。   她很美,虽然身着简陋的下人衣裳,却难掩饰她清丽脱俗的素美气质。   看面容像十七八岁模样,可她却说自己二十有六?!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   最让人妒忌她白皙娇嫩如婴儿般的肤质,让人怀疑她不是五谷杂粮长大的。   “嘁!”黄莲不屑一顾瞅钟翊代一眼,然后弯腰伸手撩起襦裙下摆,解开袜带,从白色袜筒里取出三锭金元宝直起身放于钟翊代面前。   她淡问道,“这些金子够不够?”这是她向贝清远收取的养猫辛苦费。她也不知这些金子具体价值,但金子肯定比银子值钱哇?   睁大眼睛瞪着三锭金光闪闪的金元宝,钟翊代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掉地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见过金子见钱眼开惊呆了。   不过,他确实是惊呆了!“黄,黄莲丫头,你哪里得来如此多金锭子?!”每锭金元宝足足有十两大小啊!   “你,你该不会是跑出去抢劫去了吧?!”他难以置信地,艰难地,从金元宝上移开视线,望向对面一脸鄙视他的女子,漂亮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亏你想的出来,我有那么蠢么,人生地不熟跑出去抢劫,找死啊!你嘴巴张那么大是想吞了这些金元宝么,少废话,这些金子到底够不够?”黄莲斜睨着这位市井传闻中风流倜傥的草包王爷,没好气道。   相处两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很照顾她,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她还是要感激他。   钟翊代不知所以点了点头,仍旧未从震惊中回神,无法想明白她一个手无寸铁的穷丫头,怎会突然搞来如此多金子?难道真被二哥料中,她的身份并非她说的那般样简单?   “你确定够了?……那就好,还为何傻愣着,想吃就赶紧吃了吧,因为这些金子如今归你了,随便你如何处置。”黄莲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漂亮男子难得一副傻样儿。   她随手抓起一锭金元宝,在他嘴巴跟前比划几下,吓得某王爷瞬间回了魂,闭紧了嘴巴。   钟翊代从黄莲那里仓皇逃出来,便一路急匆匆跑去钟翊秋书房,到了门口没叩门,更没等守卫通报,就直闯了进去。   一进门就急切嚷嚷,“二哥,不好了!发现重大隐密了!你快看这个,是黄莲那丫头给我的,她居然与北冰国皇子有交易!亏我一直对她那么好,太让人失望了!”一锭金元宝拍在黑木条形书案上。   书案后的钟翊秋盯着金光闪亮的金锭子目光瞬间森冷刺骨,“具体情况如何?”说着放开刚阅览的文书,腾出手拿起面前的金元宝细细查看,果然是北冰国皇家铸造。   “二哥,她说去九通长街找那摊贩追讨被骗的银两时碰到一个紫衣男子拜托她帮忙照顾几日小猫,还给了她数量惊人的真金白银作为酬劳。”钟翊代如实相告。   “对了,二哥,我记得那只红猫,就是北冰国皇子贝清远,上次来我国给父皇拜寿时,怀里揣那只很凶的野猫,听说除了贝清远谁都碰不得,否则就发疯伤人。”他喘口气急着道。   “可那猫,此刻在黄莲那丫头袖兜里!我亲眼看见的!还亲昵舔她手指呢!真是不可思议!”钟翊代扼腕长叹。   想到刚才,黄莲从袖里揪着猫尾巴,将红毛扯出来给他看时,那红猫对他瞪着绿眼睛,呲牙咧嘴的凶狠模样,哎呦喂!怪瘆人的!他是被那猫吓得跑出来的……   “翊代,你确定贝清远那只红猫在她那里?”钟翊秋漆黑的眼波浪涛汹涌,望向四弟神情紧绷。   他当然记得那只猫,曾特意差人暗查后得知,那并非普通猫种,是传说中那,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赤碧灵猫!   传说其身小如鼠,红毛绿眼,却极具灵性,性情凶狠,一生只效忠一主。除其主人以外其他任何人碰触不得。那猫不是一直忠于贝清远的吗?难道传说有误?   “千真万确呀二哥,那猫虽然小,却模样很凶,刚才要不是我机灵跑得快,定然被那猫攻击惨了,差些就再也见不到二哥你了!”钟翊代心有余悸夸大其词擦擦额角冷汗。   心想黄莲那丫头一直都与众不同,超然特别,今日却特别吓人。拎只怪物回来作甚,很明显那猫对他有敌意,必须找机会差人处理掉它才好,不然日后还如何接近那丫头。   不多时,兄弟二人从书房出来,钟翊代叫上随从悻悻然离开溜达到青楼找老相好温存压惊去了。   而钟翊秋却徒步来到娇玉阁正房门口,略微顿足沉吟片刻推门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那抹清瘦身影,面朝西背对于他,端端正正跪于大堂中央,听到动静似乎背脊僵硬一颤,再无其他动作。   钟翊代缓步过来,于黄莲身侧一步距离站定,森冷的眼神犹如锋利屠刀,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来回划割,似乎想割开她的血肉将她看个究竟。   沉默压抑的气氛使她窒息般残喘无措,却只得咬紧牙关忍受下去,别无它路。   原本这里是为袁娇娇,也就是他的准王妃准备的寝殿,就是眼下这个该死的女子,害死了她!她死不足惜,本该为娇娇偿命,可是死太容易便宜了她!   他要她生不如死!所以他命她每日在这里,酉时始,为娇娇跪灵两个时辰。且让她住在厢房做奴婢,永生伺候娇娇的亡灵,以示告慰,使她饱受良心的谴责和灵魂的折磨,用一辈子来赎罪!   娇娇去了已两月有余, 她便一直如此,夜里跪灵白日当杂役,本来以为她独自住这里,定然因为害人性命,心虚闹鬼,害怕睡不着,想狠狠折磨疯她!   未曾料到她居然毫无惧意,如此久都从未曾见到,她半夜狼狈闹腾过,眼看着她如此安稳度日,这让他如何甘心!   “你何时认识贝清远的?”钟翊秋忽然出声,打破了压抑太久的沉默。沉冷的嗓音,使地上静跪的女子猛然一颤。   “今日午时刚认识。”黄莲低眉顺眼强自平静回话。对于这个男子莫名的恐惧,深入她骨髓一般。   她空降到这里那日运气不佳,偏偏吓死了他那位,有先天心疾的准王妃。虽然她觉得自己相貌,并非可怕到能吓死大活人,但是她有罪。   眼前这男子愤怒之下曾要掐死她,还要用那么大的刀杀她!她怕疼!她怕死!她怕……他。   又是半晌的沉默过后,钟翊秋冷眼盯着女子那,精致素美的容颜,再度开口道,“将那只猫交出来。”是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她也不敢拒绝。   黄莲了然于胸,早猜到他来此,肯定是质问这些破事的。她略微迟疑一下,才鼓起勇气探手进去袖兜里,将瘆人的红猫揪出来,这回慌乱中,居然是,抓住它一只后腿拎出来的。   宝玉灵猫,顿时被如此有失体面的出场,再次惹怒,“喵呜……”一声哀怨的长叫中,绿眼睛可怜兮兮望着黄莲,奢望她能生出怜悯之心。   希望主人日后可别再揪尾巴,扯后腿这般摧残它。后者并无自觉心,它仍旧头朝地,屁股朝天,被某人拎着后腿晃啊晃啊……   宝玉彻底伤了心肝肺,实在忍无可忍,又不敢对始作俑者着如何,“喵呜!……”一声怒叫,后腿猛然一蹬,挣脱黄莲的手,红光一闪,就朝钟翊秋面门凶猛飞扑过去……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5章 再入地牢   “宝玉!回来!……”黄莲惊恐大喝一声,为时晚矣。   就见灵猫已扑至钟翊秋眼前,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回完了!   未等她暗自哀嚎完,却听到“嘭!喵呜……”一声惨叫,她猛然睁眼只见宝玉从晃动的红木门板上跌落在地。   它打个滚儿跳起来,浑身红毛都炸开,凶狠的呲着牙欲再次攻击面若冰霜的钟翊秋。   黄莲呆若木鸡却在瞬间清醒,“宝玉!住手!不然我掐死你!”惊慌怒喝的同时,跳起来朝灵猫扑过去,挡在一猫一男子愤然对峙的中间,将其隔开。   贝清远提醒过她,说这猫异常凶狠,不能让其他人触碰,可她没想到,这该死的臭猫无缘无故也会攻击人!   而且攻击的还是这武王府之主,被市井相传为‘阎王爷’的冷血人物,这下估计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黄莲背对钟翊秋,许久都不敢回身请罪解释什么的。她怕一回头就撞上刀尖儿一命呜呼。   她鸵鸟似的弯身,一把揪住前腿拎起惹是生非的红猫,怒瞪着开始装可怜的它怒斥。   “臭猫!你眼瞎了吗?!居然敢挑衅当今皇帝老子的亲儿子!你这不是找死吗?!看我不抽你!”随即‘啪啪’两声,真抽了那猫两耳光,下手一点儿都不含糊。   接着继续指着它鼻子,急败坏的教训,“看你还敢不敢不长眼!再叫你不听话!再叫你连累姑奶奶!去!乖乖过去让王爷将你宰了,炖肉吃,好消消气!”说完动作粗鲁一把将其从脑后嗖地扔出去。   随即“喵呜……”一声惨叫响起。   黄莲心惊胆战,竖起耳朵听身后动静,什么也没听到,倒是那该死的红猫,瞬间就窜回来她脚边,前爪挠着她裙下摆,抬起猫脸满是哀求。   “喵呜,喵呜……”直叫,绿幽幽的眼底涌起受伤的水雾,看的黄莲不禁有些愧疚。   她刚才一气之下,真有心思一把摔死,它这个惹祸精,没想到它挺耐摔,又活着爬回她脚下求饶来了。   黄莲并不清楚,此猫为何如此依赖臣服于她,顾不来想这些,眼下难题是她也自身难保啊。谁知道身后那位阎王爷,这半天没动静,想如何整死她呢。   一男一女一猫许久的僵持之后,最终,钟翊秋先有动静,他再次深看一眼女子那,清瘦笔直僵硬的背影,收回深黑冷凝的目光。   他随手整理一下,被红猫抓乱的玄青锦袍领口,抬腿稳步离开了娇玉阁,并未回头多看一眼僵立门口的一猫一女,也未多言。   黄莲不会知晓,她刚才将猫向后扔出去,正好扔到了钟翊秋怀里,所以那猫没摔残。   听着隐约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黄莲才终于敢松这口浊气。浑身冷汗,她弯身一把抓起,仍旧抱着她脚脖子的可怜猫,转身过去大堂中央重新跪下。   将红猫往面前地上,粗鲁一丢,命令道,“乖乖领罚跪好,否则今晚不给吃鱼。”宝玉猫脸哀怨喵呜一声当真乖乖爬跪地上不动了。   于是乎,一人一猫如此面对面跪着,大眼瞪小眼一个多时辰,居然相当安静。   子时刚至,罚跪总算结束,整个王府大院里,已然沉入夜深人静的黑沉肃然之中。   黄莲站起身,活动麻木的腿脚,就见某只可怜猫也跟着爬起来,抓着她的襦裙,急着往她怀里爬。   黄莲瞪它一眼,一抖襦裙,将其毫无怜惜抖下去摔地上,“喵呜……”宝玉翻身爬起来蹲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女子叫声哀凄,两眼绿光晶莹闪动,委屈的几乎要哭。   “原地等着,我去给你弄鱼来。”黄莲不为所动,态度冷淡命令其,说完转身离开。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管教这只臭猫,必须完全掌控它的意志,要不然哪天再给她惹出杀身之祸来,她不认为自己还能侥幸避祸。   不多时,黄莲披着夜色返回娇玉阁东厢房,发现宝玉仍未回来,她又转身出去正房找。   一进门,借着昏黄月色就看到,那小团红毛仍旧蹲在地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门口,“喵呜……”见到她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叫声,仍旧蹲原地不敢走动。   “表现不错,走吧,回去吃鱼。”黄莲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淡淡吩咐一句转身就走。   宝玉激动的“喵呜”一声跳起来,跟着黄莲身后就窜了出去,主人总算开恩了!没错,它认定她是它此生唯一的主人。   第二日清晨卯时不到,黄莲就被屋外的嘈杂吵醒。她穿好衣服迅速梳洗过后,便出门寻声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料得知的结果使她难以置信,昨日与她一起去追讨银子的那个胖大婶,死了?!死在下人所用茅房中。大清早有人去茅房发现其,惊动了郝管家。   黄莲站在一群人外围听着,他们各自极力辩驳撇清关系,听说胖大婶冷却的尸体,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死不瞑目,脖子上有很深的青紫勒痕……   黄莲觉得此处并无自己甚事,安静转身准备去东膳堂做事去,心想,可惜胖大婶昨日得那一两银子,有命贪却没命花。   不想她刚转身就听见人群中,有人检举道,说她昨晚午时起夜看见黄莲‘鬼鬼祟祟’出入东膳堂。   最终,黄莲走不了了,结果,她被郝管家差人关进了地牢,等待王爷下朝回来亲审发落。   清晨,日光明媚,武王府院内鸟语花香,天地之气清新润泽。黄莲却只能呼吸地牢里,潮湿霉烂的浊气。   这是她第二次被关进地牢,两个多月前,她曾被关进这里受审受刑。今日进来,不知将再次遭受哪般酷刑。   牢房内铺设的稻草霉腐,里面不时有蟑螂老鼠窜出来,她最恶心害怕这些小虫。   她只得咬紧牙关靠着牢房木栅栏,缩在那儿死盯着,地上那些可恶的小东西肆意‘调戏’她,足足两个多时辰,浑身血肉都快僵硬了。   眼巴巴瞅着那些不怕死的蟑螂,在自己脚边乱窜,黄莲浑身僵硬忍无可忍,一咬牙闭上眼睛狠劲儿乱踹几脚。   睁开眼睛一看,蟑螂被吓得跑远了,却有只灰色老鼠,蹲在距离她脚边三尺之地,朝她呲牙‘吱吱’叫,貌似取笑她的胆小不如鼠。   “死耗子!你死期到了!”黄莲怒不可歇,也对着灰色老鼠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宝玉!快去给我将这只死耗子弄死!否则没鱼吃!”一声令下,顿时黄莲袖口红光一闪。   眨眼功夫就见,灰色老鼠飞撞上牢房木栅栏,血花四溅,鼠肉模糊一团跌落尘土里。   “战斗力真强啊…真暴力…够速度……”黄莲看着瞬息间发生的‘惨案’震惊不已,这只看似不起眼的小猫,所具备的攻击力,再次使她心惊肉跳。   贝清远三番两次嘱咐她,说宝玉不仅听懂人话,且脾性凶残,当心伤及无辜……她当时并不以为意。   当钟翊秋用过午膳后,独自来到地牢,巧将黄莲指使灵猫弄死老鼠这一幕,全收眼底。   接着便见那女子,指挥那猫将地牢里的老鼠蟑螂,都统统赶出去后,她才找了干净些的一处坐了下来。   她无意抬眸间与他深黑锐利的目光相撞,冰花四溅。她明显浑身一颤后,爬起来面对他规规矩矩跪下来,低眉顺目等候发落。   钟翊秋仍旧负手而立,于昏暗的牢廊处,冷漠打量跪于牢房内的女子,心绪纷杂。   他记得清楚,当初她死活不肯屈膝下跪,直到他下令要砍掉她双腿,她才惧怕屈服,此后她便见到他都会下跪,就眼前这幅模样。   她总是如此,低眉顺眼一声不吭的跪他。他知道,她这般并非诚心屈服,是另一种姿态的无言对抗。   自入府以来,她一直都是低贱下人装扮。但她气度不凡眉清目秀,就算处于挤挤人群之中,都无法将她身影埋没,且是极其惹眼的一个,这些他全然看在眼里。   他猜想她定然是出身于天皇贵胃,才会有如此傲骨和风华。再说,那只举世难求的灵猫,那般听她使唤,她怎会是普通人。   她来历不明,一切成迷,他执意要弄清楚她的底细。她欠他的必须还!   许久的静谧过后,钟翊秋思绪回笼,抬手示意身后狱卒打开牢房门。他稳步进来立于黄莲一尺之地,冷眼盯着她开口问。   “洗衣房那妇人之死可与你有关?”沉冷的嗓音,犹如冰石相击,碰撞出碎裂的声响,回荡在潮湿的地牢中。   “无关。”黄莲口气清冷,言简意赅,并无半字废话。   她进牢之前听见人群中,有些下人趁机落井下石,还将她和暴毙那妇人,昨日一起去追讨银子的事,拿来大做文章,看来,这府里瞧她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又是许久的沉默以对,最终,钟翊秋再未发一语,转身走了。   而黄莲,临近酉时,居然被无罪释放。一日未进食,一出来,就直接过去娇玉阁正房开始跪灵。   宝玉从袖口钻出来,猫脸哀怨表示抗议,它那样乖巧地听话,为主人辛苦驱赶了几个时辰老鼠蟑螂,结果还得挨饿,过分!   它很饿,想要吃鱼!谁知被黄莲一把扔地上,罚它一起跪灵。可怜的宝玉望着狠心的主人,两只绿眼睛满是委屈的水光。   心想,难道人类之中,母的都这般反复无常冷血无情吗?还是跟着贝清远那个公的比较幸福,从来无需担心受责罚及温饱问题。   此刻明阳殿书房中,烛火通明,锦袍男子居于书案后埋首执笔,凝眉批改文书,似是一副唯美画作。   钟翊代踢门而入惊扰一室安静,烛火摇曳出纷乱的影像。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6章 换装入宫   “黄莲那丫头又生事了吗?!二哥,她那般笨绝不会杀人的!二哥,你快将她给放出来吧!”钟翊代一闯进书房就冲过来,急切地扯住钟翊秋衣袖,叫嚷哀求。   “她怕地牢里那些老鼠,如若那丫头被吓傻了,弟弟我再去哪里找,她那样特别的红颜知己啊!”见钟翊秋不为所动,他着急更甚。   他为黄莲那丫头的事苦闷烦扰一整日,最后终于想通了,他就是喜欢她那个人,不管她底细如何,他相信他与她之间这段时日建立起来的情意并无虚假。   所以,他立刻跑来找她诉衷肠,不料一进府就听说她涉嫌杀人被关进了地牢。   钟翊秋一把抚开四弟的爪子,无奈搁下文书笔墨,抬首看向情绪异常失控的四弟,不禁蹙眉。   “翊代,你确定她前日踹的是你屁股,而非脑袋?”这么多年以来,四弟浪荡不羁,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可他第一次见四弟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现状来看并非好事。   “二哥,你还有兴致打趣我,求求你了,快将那丫头放出来吧,她定然是无辜的,二哥……”钟翊代将百试不爽的拿手绝招也使了出来,揪着钟翊秋袖口撒娇,二哥向来疼他,娇纵他。   凝视着四弟俊美的眉眼片刻,果然,钟翊秋松了口。   “她已经出来了, 翊代,你莫要与她走的太近,她来历不明,如若居心不良,后果不堪设想……”钟翊秋谆谆告诫之言未毕,钟翊代就兴冲冲地转身便走。   “太好了!多谢二哥!我先去看看那丫头可有被吓傻喽!”语尽同时,人便窜出了书房门急步而去,空留钟翊秋望着晃动的雕花木门,无奈蹙眉深思。   “黄莲丫头!黄莲丫头!”钟翊秋急匆匆跑来娇玉阁正房,边叫唤边直接闯了进来。   一室昏暗中很快看到跪灵的身影。他知晓二哥不允许这里夜里点灯,是为了让她心虚害怕。   “黑灯瞎火的鬼叫什么,这个时辰你不应该在魂梦楼左拥右抱么,还是你被头牌姑娘给抛弃了?”黄莲回头瞅着来人清淡开口,心知肚明他所来为何。   “黄莲丫头,他们可有对你用刑?来,快站起来我瞅瞅!”钟翊秋跑到黄莲身边才猛然看到,她对面的宝玉一双绿幽幽的猫眼,正恶狠狠瞪着他。   “哎呀!你、你、你赶快把这只臭猫撵走!它对我有敌意!快、快!”他吓得赶紧跳开几步远,俊美的面容惊慌失色。   他一惊一乍像个娘们儿似的惹得黄莲不禁有些好笑,“宝玉想吃鱼,你将它喂饱了,想必它就会看你顺眼多了。”   她说着仍旧固执跪着,时辰不到她不会起来,这是她的赎罪方式。不论如何,袁娇娇之死她难逃罪责。   经黄莲一提点,钟翊代马上吩咐随从去弄条蒸鱼来,如果鱼就能从此搞定这只臭猫凶他,那简直太好了!   “黄莲丫头,地牢里老鼠多,你可有被吓哭?”钟翊代惧怕灵猫不敢再靠近黄莲。   昏暗中隐约看清楚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不禁松口气,转身过去大堂中央雕花红木椅落座后,笑问她。   “嘁!有宝玉在,别说是老鼠,就是老虎姐也不惧!”黄莲马上猛拍着胸膛,大言不惭高声豪言壮语,来掩饰某些复杂情绪。   “呵呵……”钟翊代被女子逗乐,望着她满眼柔情似水潺潺流动。   他就是喜欢她不拘小节,时而睿智沉稳冷漠,时而俏皮风趣诙谐,时而呆笨纯真的模样。   她是第一个敢揍敢踹皇子屁股的人!也是第一个不把他放眼里的女子。可他,偏偏喜欢她。   “对了,黄莲丫头,明日是万寿节,宫中按照往年惯例安排了隆重飨宴,会有各国来使参加,相当热闹,你可想去看看?”钟翊代未再劝她起来,心知她的固执。   他有心带她去见世面,当然,这其中有二哥的意思,其因可想而知。   “万寿节?是何节日?能见到皇帝吗?”黄莲望着男子俊美如玉的面容问道,她早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皇帝,到底长何模样。   “万寿节就是我父皇的寿诞,当然能见到父皇,你很想见父皇吗?”钟翊代不禁有些心事。   难道她像其他女子一般,想勾引父皇一步登天吗?还是如二哥猜测那般,她图谋不轨,会对父皇不利,或是另有目的?   黄莲马上听出他话里的探究之意,甚是不屑,“只是想一睹皇帝的尊容,仅此而已,无所谓想不想。”   府里打杂的日子过腻了,她真想出去远走高飞,找找回家的路……可是人生地不熟,她该何去何从?只得安分守己寄居这里苟且偷生。   “那就说定了,明早我来带你一起进宫见父皇……”钟翊代欣然答应。   此时响起叩门声,门外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王爷,夜膳准备好了。”是钟翊代随从张八,黄莲听得出来。   应了门外一声,钟翊代起身走近黄莲两步,笑着开口,“黄莲丫头,时辰差不多了,走,一起过去用夜膳吧,瞧瞧那傻猫快被饿死了……哎呦喂!臭猫!休要嚣张!小心本王宰了你!嘭!”钟翊代话未尽,就被宝玉恶狠狠一扑,吓得狼狈叫嚷夺门而逃。   黄莲与钟翊代一起用过膳,她觉得又热又脏无法忍受,只得再次劳烦他吩咐人送浴汤过来。当然钟翊代很乐意效劳讨她欢心。   她依靠他经常享有所有下人们,无法奢求的种种特权。这便是府内其他下人们,看她不顺眼的根本原因。因羡慕,妒忌而生恨意。她却不以为然。   两个月余时日,她学着在这里生存,学他们说话方式,生活习俗,努力去适应想要活下去,过的很辛苦。但时常有钟翊代跑来献殷勤,她苦轻了许多。   例如,她每日跪灵太久膝盖痛,他便差人做了厚且柔软的护膝给她,她经常误了用膳时辰,他便会给她送五花八门的吃食过来。   她过于爱美心急无护肤品可用,他便差人不知从哪里搞来,许多昂贵的护肤膏胭脂什么的……总之,她有太多理由感激他,这个异性朋友。   卯时一刻,黄莲就被人从睡梦中揪出被窝来,迷迷糊糊中,耳边是钟翊代红唇发出的噪音。   “懒丫头!已到何时了你居然仍在睡懒觉,快快起来梳洗打扮,别误了进宫朝贺时辰,给你,先换衣服,快些。”男子将锦绣包袱一把塞黄莲怀里,转身急着往外室去。   “我在外面等你,黄莲丫头,你动作快些,二哥还等在府门口。”他刚才看到二哥那张冷脸甚是吓人,心知二哥一发怒,后果很严重,这丫头定然遭罪。   这厢黄莲一听到,钟翊代口中的‘二哥’,顿时一个寒战吓得清醒,忘记计较房门里面倒插着他是如何进来的。   揉揉干涩的眼睛赶紧下意识的手忙脚乱,打开包袱看清楚里面居然是一套男子衣服和鞋袜。   “喂!为何是男子衣服?不会是你的脏衣服吧?”黄莲不满的朝外室嚷嚷,却也不敢耽搁分毫,赶紧跳下床榻先去梳洗。   “笨丫头!进宫哪有那样随便,你装扮成我的随从才可跟着我进去,那衣服是张八按你身量找来的新的。”钟翊代急切的声音从外室传来,惹得黄莲很无奈。   “本王的衣服都太华贵,穿你身上太惹眼,容易被好事者发现做文章。丫头,你将就一下,不要挑三拣四了,快些,二哥再会儿等不及要生气了。”钟翊代继续催促。   黄莲暗恼,早知道如此复杂,就不进什么宫了,搞得兵荒马乱犹如上战场似的,且耽误她睡美容觉。   “哎!我这头发如何是好?”黄莲迅速换好衣服后,对着铜镜瞅着自己一头短发,开始为难,现如今普遍男子皆是长发束玉冠。   “包袱里不是有条银色织锦带嘛,你系额间至脑后便是,就如行走江湖侠士那样,如此便不会引起太多注意。”钟翊代听见里面换衣服已毕,说着便转身进来指点催促。   钟翊代一进门抬眸间,入眼便是一番惊艳的景象。   白衣银带束腰青纱罩衫素色锦靴,装扮她清瘦的身姿,俨然一副翩翩少年佳公子,精致俊俏的容颜素净如常,却紧紧吸引住人的眼球,使人无法移开视线……   “啧啧,居然神似面首啊,恐怕想不引起注意也难啊。”钟翊代唇间溢出情不自禁一句话,大煞风景,顿时惹来黄莲反唇相讥。   “瞧你那张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更像面首!”说着将银色锦带随便在脑后打个结不耐烦的催促。   “快走吧,进个宫像作贼似的,真费事……”胡乱扒拉两下黑色短发转身就走,她可不想有任何可能,去招惹某位阎王爷。   黄莲低首亦步亦趋跟在钟翊代身后,步出门时紧张得手心攥出冷汗,却听到有人禀报贤王钟翊代说,武王一行等不及先行一步,叫他们随后速速跟进。   黄莲暗自松口气,此时才敢抬眸四下张望一番,只看到钟翊代的奢华马车及精悍严整的护卫队,估计足足有三百锦衣护卫不止吧,果然是皇帝的宠儿不虚,好大派头。   香车美人,这便是,黄莲有幸坐进钟翊代华丽宽大的马车里,首先联想到的四个字。   因为马车里居然装着四位丰腴美人,轻纱罗衫花红柳绿婀娜多姿妆容艳丽如花似玉媚眼如丝……   胭脂水粉味儿扑鼻而来,黄莲实在没忍住,就用一个大大的喷嚏,回应了美人如狼似虎的热情拉扯依偎。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7章 途中遇刺   黄莲正襟危坐瞅着对面美男子正被两位红衣黄衫美人卖力伺候着吃葡萄、喝香茗、按摩……甚是舒服。   她却相当不舒服!身侧两位蓝衣绿衫美人,将她摸来揉去搓面团一般,她实在无法忍受。   “两位美人,鄙人只是四爷的随从而已,不劳烦二位伺候,你们去将四爷伺候舒服了便可。”黄莲面色冷淡的说着客套话。   接着的话就不客气了,“再说,实不相瞒,鄙人不喜欢女人,尤其闻不惯你们身上那股胭脂香粉味儿,鄙人只喜欢美男子,多谢二位美意,鄙人无福消受,那边请。”   黄莲将两美人芊芊玉手从自己身上拨开,起身逃离两美人中间挪到车厢靠窗位置坐下,因不悦便没再多看对面钟翊代一眼。   钟翊代察觉黄莲的不悦,立刻抬首制止两位仍欲纠缠的美人,“没听见她说不喜欢女人吗,她就喜欢爷这样儿的美男子,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钟翊代说完马车便及时停了下来,四位美人恭敬利索下了车,都不敢有半句多言。   这倒是让黄莲有些意外。心想草包王爷居然在女人堆里有这么高的威性。   “黄莲丫头,为何生气?难道是为我吃醋了?”马车再次行进,钟翊代挪身凑到黄莲身边嬉皮笑脸道。   “还是因刚才对本王暗表芳心,感到害羞了?”说着便伸出细皮嫩肉的爪子,握上黄莲的手,被其嫌弃地狠狠一把拍掉。   “我说贤王殿下,你已然自恋到恬不知耻的地步了,明白?滚远点儿!”黄莲懒得搭理死皮赖脸的某人,瞪其一眼便回过头,撩开马车窗帘,继续望着外面的繁华热闹。   刚刚横穿过九通长街,形形色色的路人避让路两旁对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指点窃语隐约可闻。   “这车里便是当今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是贤王殿下的马车,听说啊他一直得当今天子盛宠不衰……”   到底得宠到何种地步,能搞得天下人皆知津津乐道?黄莲不禁莞尔。   对于钟翊代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废话,黄莲充耳不闻,她目光及心思仍旧流连于窗外自由的天地。   马车进入官道,看着路过的青草树木,嗅着清晨清凉的气息,心中却是怅然不已。   忽然马声嘶鸣马车骤停,眼看黄莲要在窗口木框上碰坏了鼻子,幸亏钟翊代及时拉她一把,险险避过。顾不得多想,便听到马车外一阵纷乱嘈杂。   黄莲甩开钟翊代拉扯的手臂,执意撩起车帘看个究竟,入目已是激烈的战况,这便打起来了啊……   “王爷!来者只身一人骑马蒙面武艺不凡!该是冲您来的!”车夫冷硬的声音传进马车内,惹得钟翊代甚是恼火。   “废话!哪次遇刺不是冲本王来的!给本王狠狠打!先打断马腿!再打断那人的狗腿!动作利索点儿!莫要耽误了朝贺时辰!”黄莲第一次见钟翊代身上,显露如此狠戾之气,不禁侧目。   外面打斗声逐渐逼近,惊心动魄,黄莲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这种,刀剑乱舞杀气腾腾命悬一线的杀场,不禁手心渗出冷汗,她没好气瞅着面色冷凝的罪魁祸首。   “既然是冲你来的,我看你最好乖乖下去送死得了,不要连累那么多人无辜枉死,我怕死,刀剑无眼,如若误伤到我可就大亏了。”她亦真亦假一句话,却将本就满心怒气的钟翊代气笑了。   “黄莲丫头,本王今日才发现,你原来这样没心没肺,枉费本王一直以来费尽心思善待于你,今日本王如若有个闪失,你便陪本王做对亡命鸳鸯罢。”钟翊代说着便一把握住黄莲右手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看来你果然怕死不虚啊,竟然出冷汗了,啧啧。”他恶意捉弄黄莲,想他有生以来遇刺无数次,如今还不是活的完好无损么。   “喂!钟翊代!松手!我才……嘭!哗!啊!……”黄莲气急便左手狠掐钟翊代手背,不料猛然两声巨响,马车剧烈晃动的同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劈头而下。   情急中,黄莲下意识用尽全力扑倒身边的钟翊代,两人跌撞到车厢底,头顶数声刀剑撞击震耳欲聋。   黄莲胡乱一把抓住,被自己压在身下,没来得及反应的钟翊代,连推带踹将其扔下了砍坏的马车外。   “张八!死哪儿去了!快保护你家王啊……”爷,她话还未吼完,就被人冲屁股一脚踹飞出马车。   黄莲刚好撞上正在救护钟翊代的车夫,三人砸倒在一起,不偏不正替钟翊代挡住来势汹汹一剑。这一剑明显收力,但剑气扫过,黄莲小腿还是见了血色。   “喵呜!……”一声凶狠的猫叫,在激烈的打斗中分外清晰,众人惊见红光一闪,直朝黑衣蒙面人面门扑去,后者险险避开,似乎对于突然出现,攻击他的某物有些震惊。   而后,待红猫着地迅捷回身,欲再次进攻时,黑衣蒙面人忽然抽身退出战圈,立刻弃战而去。   刺客逃离后,喧嚣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却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叫骂声响起。   “刚才是哪个混帐王八羔子,竟敢踢爷的屁股?!滚出来!”黄莲坐地上顾不得满身狼狈便气急败坏找人算账。   如若不是那人将她踢下去,她或许不会受伤,流血了!   “好疼啊!救命啊!!要死人啦!!!”中气十足的咆哮声,似乎要将刚才死里逃生的惊吓,吼出胸膛来。   一众人还未从,黄莲的咆哮声中回神,忽闻一阵狂笑声响起,又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只因此时笑得癫狂的人,正是自家王爷。   都瞧见钟翊代那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坐地上抱着肚皮疯笑。众人不禁猜测,王爷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吧?!都捏了把冷汗,不敢靠近。   黄莲在钟翊代的狂笑声中,终于冷静下来,便就当着数百人的面,探手过去,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顿时周遭一片倒抽气声。   黄莲目光无意扫见,突然出现在眼前被摧残的草地上,那双深色男靴,顺着紫袍往上望去是一张尖嘴猴腮的男子脸。   她认识此人,是钟翊代的随从张八。“刚才可是你踹了我的屁股?”她神情认真问道,脸不红心不跳的。   黄莲这话一出,惹得刚止住笑的钟翊代,再次抱住肚皮狂笑起来,将正要抚他起来的车夫又一番惊吓,护卫队一众人,都憋着笑,甚是幸苦。   而被问话人张八,还是一副面瘫相,一本正经道,“是,替王爷挡剑。”他此话一出口,钟翊代笑声戛然而止,顿时全场安静异常。   黄莲冷眼盯着张八那,尖嘴猴腮的面容,看了良久。当众人以为她将要忍不住暴怒时,她却忽然笑了,这样灿烂的笑容却使人不寒而栗。   “张八是吧?忠心护主勇气可嘉,好样儿的!这一脚踹得好!踹得值!踹得漂亮!呵呵,告诉你,我叫黄莲,你可要记好了。”睚眦必报的黄莲。   黄莲说完,便面无表情低下头,开始查看自己小腿的伤势。   钟翊代和黄莲相识以来,头一次见她笑,注视着她素美的容颜顿时失了神,原来她笑起来这样好看,如春花烂漫使人着迷晕眩。   只是,她的笑意未达眼底。她,受伤了!   “都瞎了吗!赶快就近找大夫过来!”钟翊代一把推开扶自己起来的车夫,冲过来便亲自动手要查看黄莲的伤势。   结果,被其很不客气的用力一推,他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残草地上。所有人再次震惊不已,除了张八。   “黄莲!之前是你忘恩负义,要弃本王于险境不顾,本王宽仁大度,不与你计较便罢了,你莫要不识好歹!”钟翊代愤然怒指黄莲,气急败坏叫嚷。   黄莲怒气更盛反唇相讥,“谁稀罕你假好心!试问我黄莲有何义务必须保护你?!人家是来取你性命的,你竟然拉我当垫背!回头还好意思让我,感恩戴德的叩谢你,是吧?!”   “钟翊代!你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哇?!滚!!”黄莲这一吼一众人皆石化。   任谁都不曾想到一个低贱随从,敢与圣宠无限的贤王,直呼其名讳肆意吵架!   顿时八卦迅猛暗生,难道风流不羁的贤王,最近玩起面首了?!以那小白脸儿竟敢如此嚣张的程度来看,无非是依仗王爷宠爱吧。   “谁稀罕拉你当垫背的!瞧你那副干瘪身子骨,浑身没二两肉,拉你垫背本王还嫌不舒服呢!”钟翊代居然不顾及体面,如市井无知草民般,与其对骂起来。   张八过来欲扶他起来,却被他狠狠推开,“滚!快去准备马车来!也无需找大夫了!瞧她还这样伶牙俐齿,死不了!动作快些!速速进宫!”难得见到钟翊代疾声厉色的一面,一众人训练有素,瞬间便整队严待。   黄莲胸口仍旧憋着一口闷气。小心翼翼扯开染血的袍布看清楚伤口长近一寸,不算深,隐隐渗血出来,微微松口气。   她很怕疼,更爱美,甚是担忧伤口愈合后,留下疤痕。   听着钟翊代声线清冷,有条不紊地吩咐人,护送受伤的十几个护卫去救治,又是吩咐人收拾砍坏的马车。   黄莲没好气的直想翻白眼,暗骂自己命贱。   “喵呜……”一声哀凄的猫叫过后,宝玉瞬间窜进黄莲怀中,仰起猫脸望着自家受伤的主人,摇尾巴安慰讨赏。   “叫什么叫!再叫小心我剥了你的猫皮!”黄莲疼痛憋屈,殃及池鱼,怒斥宝玉,一把将其塞进袖口中。   任它如何委屈都未敢再发声,真怕被如此万恶的主人剥了皮。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8章 初入朝堂   很快便找来一辆普通马车,钟翊代大步过去准备上车,却又不甘心停下来回头气恼的瞪向一丈之外仍旧坐残草地上的黄莲。   “喂!你快些上车进宫,要不然就自己走回去!”口气不善,难得一见一副暴躁臭脾气模样。   “还未见到你老子就害我受伤!我凭甚回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黄莲怒目相向,同样不甘心。   黄莲猛然起身就要跑去上车,不料刚站起来便一个踉跄又栽回原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被吓得腿软到如此地步,唉,真是丢脸。   钟翊代似乎看穿了她的窘迫,大声吩咐,“你们快些过去两人将她扔到马车上去,莫要误了时辰!”   黄莲注意到钟翊代几次急着催促,怕耽误进宫时辰,不禁猜想他,对他那位皇帝老子似乎很上心。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已经被两护卫架起来‘请’进了马车,虽然未被磕着碰着,但心里万分憋屈气恼,阴沉着脸开始计划,如何出这口恶气。   马车顺利赶路有些颠簸,车厢内两人灰头土脸仍旧冷战,谁都不愿看谁一眼,终是钟翊代憋不住先开了口。   “过来本王看看伤势如何,切莫因医治延误,导致发炎溃烂……”不想他的话尚未说完,一条白花花的小腿,就横在了他双腿上,钟翊代惊呆了!   他努力吞了吞口水,艰难地抬眸看她,却见黄莲满脸不屑与挑衅,正下巴高翘瞅着他。   “黄姑娘,我说你可否矜持些?可知你如此豪放,如若遇上登徒子,会被饿狼扑食尸骨无存?”钟翊代说着便忍不住笑起来。   顿时感觉胸口积压的阴霾散去,神清气爽满心愉悦,找到了往常与她相处时,那种轻松有趣的感觉。   “腿都快废了!还要矜持有个屁用!少废话!这伤是你连累的!你看着办!”黄莲怒目而视身边这身份尊贵的男子,理直气壮使唤。   “听听,你一个姑娘家出语粗俗,且脾性极差,估计日后很难寻到婆家,也只有本王够强大,才没被你吓跑,我看你趁早从了本王为好,免得日后本王也被你吓跑,你便只能出家敲木鱼去了……”钟翊代随口调侃。   同时,他动手迅速察看了一番她的腿伤,将刚从那辆马车里取过来的医药箱打开,动作娴熟地消炎包扎,惹黄莲惊讶不已。   不禁猜测他学过医?还是他身边有人经常受伤耳渲目染便学会了?对于钟翊代这般无耻胡话,黄莲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腿伤处理好后,彼此便安分坐好,相对无言各怀心事。车厢内充斥着淡淡的药香,索绕二人鼻息间,润泽着微妙复杂的心绪。   黄莲忽然间想到,刚才那番激烈打斗中,马车严重毁坏,那拉车的白马居然无动于衷,丝毫未受惊,一直乖乖站在原地,打着响鼻冷眼旁观,觉得挺神奇。   钟翊代舆驾队赶路急行总算余路顺畅进入皇宫,居然无任何盘查便通过数道宫门浩浩荡荡直奔举行朝贺的金銮宝殿议和宫玉石长阶下方才停马下车。   见钟翊代没等马车停稳,便急忙跳下车。黄莲故意赖在车上不下,自顾自探头车窗外,仰望长阶之上雄伟的金銮宝殿。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身临其境的动荡情怀,就被气急的钟翊代伸手进来,粗鲁的拽了下去,她双腿仍旧虚软,险险摔个狗啃屎。   黄莲及时扶住马车狼狈站稳,瞪向罪魁祸首正欲破口大骂,就听长阶上响起,太监公公嗓音尖细的通报声,“贤王驾到……”响彻寂静空旷的宫墙大院。   真来到皇宫了?!黄莲煞时紧张起来,张口打算与钟翊代商量一下,欲临阵退缩,尚未开口就被其一把揪住衣袖,不由分说拉扯着朝玉石长阶急奔而上。   黄莲被动急步跟近的同时,四处乱瞅。又听钟翊代压低声提醒,“低头少看少说多听,莫忘你此刻的身份!”说完松开她衣袖,他带头急跑,率先冲进议和宫敞开的高门,黄莲低头紧随而入。   “父皇,儿臣半路遇刺,耽误了时辰,望父皇恕罪。”钟翊代一进来便高声吆喝,引起众人一阵骚动,顿时皇帝惊怒气急拍案而起,吓得众人鸦雀无声。   “什么?!代儿!可是伤到你了?!快过来给父皇看看!肖克!速速去查!查到所有人都给朕株连九族!格杀勿论!”皇帝显现如此暴怒之态,朝堂下静候的众人并不意外。   因其多年来,一直过分宠爱最小儿子,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早已传遍各国。   朝贺过时未举行,便是因为皇帝不顾怠慢他国来使,固执在焦心等待,这位姗姗来迟的四儿子钟翊代。   黄莲趁机偷偷扫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位处,总算看到一身金黄龙袍的皇帝,只见其身量魁梧,龙威十足强势慑人,相距甚远未看清相貌,她便不敢再乱瞅。   她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找不准自己位置,干脆悄无声息来到钟翊代身后,规规矩矩跪下来,等待未知变数,太过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父皇莫急,多亏有儿臣的随从舍身相救,儿臣才未受伤。”钟翊代仍旧跪着恭敬回话。   心里盘算着,如何让黄莲在父皇面前留下好印象,以便日后……朝堂下左右两排家臣外使,安静聆听这对父子情深,心中各有计较。   “随从?是那个张八吗?朕重重有赏!代儿,快起来,快过父皇这儿来!”皇帝钟德急不可待地朝儿子伸出手不愿落座。   他仍旧担忧小儿子可有受到惊吓。若不是顾及朝堂下,有一群外使虎视眈眈看着,他便早已奔下去了。   “父皇,此番是她救了儿臣,她是儿臣新选用的随从,脾性极好,与儿臣甚是投缘。”钟翊代起身斟酌回话。   他说着转身指了指身后,低首安静跪着的黄莲。简短一语便将黄莲变成众人焦点,使她感觉锋芒在后,浑身僵硬如石雕,一动不敢动。   皇帝一听儿子如此说法,便立即读懂其间隐藏的庇护抬举之意,此刻才注意到小儿子身后跪着的清瘦少年。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皇帝钟德坐下细细审视黄莲,虽对四皇儿百求百应,也不免怀疑其对儿子别有居心,担心儿子安危。   黄莲听见传说中的帝王,居然与自己说话,紧张得心跳如雷。   “草民黄莲叩见皇上。”尽力保持镇定,黄莲及时叩拜后,直起身鼓起勇气抬头,迎上皇帝犀利的视线。   她却不自知,所行叩拜之礼动作有错,再次引起众人注意。她只知见了皇帝该下跪磕头,具体细节一概不知,情急之下,就将曾去寺庙给佛祖上香磕头,那套动作搬来用,佛祖未曾怪罪,皇帝该是也无理由挑剔吧?   “黄连?!”突然一声拗口的男声,从肃静的朝堂下响起,打破冷凝的气氛。   众人不禁寻声看去,是南林国来使之一,国师费伽纳,但他的失态被下文掩盖了去,也有个别人耿耿于心。   钟翊代不愿黄莲被太多人注意到,及时出声。“父皇,儿臣事小搁后再议吧,若因此耽搁了朝贺时辰,儿臣实在愧不敢当。”说完有意将黄莲挡身后。   按理说,黄莲的身份不得进入议和宫才是,应该与其他外使的随从在偏殿等候。   皇帝钟德依言,不再深究黄莲之事,他看得出来四皇儿极力袒护那清瘦少年,居然将其带进议和宫来,不禁蹙眉,心生几分忧虑。   管事太监宣布朝贺开始,黄莲收到钟翊代示意,起身紧随其身后,来到东排众人最前面站定。   她规规矩矩低首不敢四下乱看,却还是看到面前,与钟翊代并肩而立的是武王钟翊秋,使她瞬时心乱如麻,紧张至极。   例行的朝贺犹如往年一样,无非就是五国之中,最大最强盛的中安国皇帝钟德,接受各国来使恭祝万寿无疆的一句空词而已。   之后便是皇帝钟德,在仁亲宫接受所有皇亲国戚贺寿。群臣外使由宫人带领,游园赏玩或座谈茶话,随意活动。   黄莲气恼被钟翊代撇下,她在皇宫里人生地不熟,关键不懂规矩,为预防惹祸上身,她干脆于就近花园旁汉白玉石阶坐下,不敢乱走动,低头欺负袖里贪睡的宝玉。   心想老皇帝忒抠门儿!她可是因他那宝贝儿子才受的伤,竟然无一星半点的表示!她缺钱财,需要够多的金银财宝,才有保障离开这里,去寻找归路。   “看来宝玉与你确实投缘,遭你如此蹂躏,竟未撒泼,仍然如此乖顺。”忽然头顶响起,男子醇厚的嗓音。   惊得黄莲抬眸,正撞上贝清远染笑的面容,犹如夏风扑面,清凉舒爽,听闻鸟语花香。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精明柔和的波光,将她层层缠绕。   “正好你也在,它还给你。”黄莲并未问他为何在此,当日见他气度不凡,便知他非富即贵的外地人,只是没想到他身份尊贵到,居然是皇帝的座下宾。   一把抓出袖口里的宝玉,仰起头将它送到男子握着锦扇的手边。她可不想再因给它弄鱼来吃,被人误以为是杀人嫌疑犯,再去蹲地牢,被老鼠蟑螂欺负。   未等贝清远开口,便见宝玉抢先表态,扑腾着四爪紧抓黄莲宽大的袖口,一双绿幽幽的双眼满是祈求望着她。   发出“喵呜……”一声哀伤的叫声,它抗议,祈求,固执的要赖着她,认定了她,不管是吃香喝辣的,还是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它誓死跟随她不离不弃。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9章 寿宴索蒜   黄莲完全不懂猫意,而贝清远却看得分明,“看来宝玉比较稀罕你,它暂且继续跟着你吧,改天我去武王府再说。”说完饱含深意地看她一眼,转身带着静候的随从,沿着碎石小路离去。   “可怜的猫耗子,看样子你家主人不打算要你这只麻烦精了……”望着男子紫色背影,黄莲喃喃自语。   她不傻,看得出他有推脱之意。可她也不喜欢天天袖口里,揣只红毛绿眼的小怪物啊!   身边鸟语花香置若罔闻,奇花异草珍奇树木葳蕤争艳,皆视而不见。黄莲与宝玉大眼瞪小眼僵持已久,她思绪早已飘远。   仿佛透过宝玉幽绿的瞳孔,穿越千山万水虚幻时空,恍惚中,依稀看见故乡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将她围困其中,苦苦挣扎找不到出路……   左等右等不见钟翊代寻来,黄莲揣着同样饥肠辘辘的宝玉,甚是无奈。之前听说哪里准备了茶点,可她怎敢独自乱闯,若是为了一时饥饱,犯下掉脑袋的大罪,得不偿失。   正式寿宴安排于未时开席,时辰尚早,受不了日头火辣辣的烘烤,黄莲起身挪到一边茂盛的树荫下,倚靠着粗壮的梧桐树干坐下乘凉,很快困意袭来。便揣着宝玉一起沉睡了去。   黄莲是被钟翊代扯着耳朵,从酣睡中逗弄醒的,揉揉睡眼坐起来瞪向罪魁祸首时,却发现他身后还有他人。   除了正冷眼盯着她的钟翊秋,另外一个男子她不认识,见其一身锦黄龙纹袍,身量偏胖不算高,相貌……居然像林志颖!黄莲顿时惊呆了!   “居然躲这里睡懒觉,叫本王一番好找。这位便是我大皇兄太子殿下,还不快行礼,傻愣着作甚。”经钟翊代不轻不重一句提醒,黄莲立刻彻底惊醒,心中万鼓齐鸣。   她顾不得擦口水直接跪起来,低头拱手行礼,“草民黄莲见过太子殿下,武王殿下。”膝盖被坚硬的玉石磕得生疼,且扯到小腿伤口,因疼痛而微微蹙眉。   “四弟,他就是你所说,今日舍命救你那随从吗?你为何会挑选,如此弱不经风的随从?简直胡闹不是,难怪那些歹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张狂,改日皇兄挑选两名精壮的高手给你,免得再被歹人有机可趁。”钟翊千笑容温和,将一番暗含心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难道大皇兄这话意思是说,只要你送来的高手跟着四弟我,我就再也不会遇刺遭袭了,是吗?”钟翊代同样微笑回应其。   “倘若日后我仍旧遭遇追杀的话,四弟我可否告诉父皇,是大皇兄你送来的人有问题?”钟翊代轻松找到突破口回击,只是他那般醉人的笑意,未达眼底。   黄莲听着兄弟两人过嘴瘾,心烦气躁,你们倒是吱个声,放我起来啊,然后随你们废话多久!   她满心怨气偷偷抬眸,却猝不及防撞进钟翊秋深邃冷凝的眼底,一阵头晕目眩颠沛流离,恍若跌入梦境。   “四弟真会说笑,皇兄如此挂心你的安危,你不领情也罢,居然还拿皇兄寻开心,罢了罢了,随你如何折腾去吧,反正有父皇操心,皇兄我就爱莫能助了。”钟翊千轻松说笑圆场。   他目光转向黄莲身上,忍不住多打量几眼,似要看清楚四弟与他之间的微妙关系。   “大皇兄一番心意,四弟心领了,只是四弟我许是天生招人恨的命,打出生以来,便隔三差五招人暗算,就怕走得太近,连累到大皇兄你,国之储君若是有个闪失,那便麻烦大了。也只有二皇兄命硬才敢接近我,如今仍健在……”钟翊代不咸不淡的说笑着。   转眸瞅见黄莲仍旧低头跪在炎日下,便转了话峰,“你起来吧,宫里你不熟悉莫要乱走,即刻起,寸步不离跟着本王。”说完挪了挪身,不着痕迹挡住了钟翊千打量黄莲的视线。   “皇兄,时辰差不多该先过去了,免得被父皇母后久等。”一直沉默寡言的钟翊秋总算开了口。   太子钟翊千微笑应是先行,钟翊秋与四弟钟翊代互递眼色,随后跟去。黄莲松口气,手忙脚乱整理一下袍服,紧跟其后。   隆重的寿宴,于御花园东侧相距不远的鹤鸣殿举行。未时一到,皇宫四面八方烟花齐鸣。   黄莲望着朗朗苍穹,隐约可见烟火明灭,忍不住将她那双视力极佳的美眸翻个白眼。   她不禁腹诽此举纯属浪费国库存银,近视眼,青光眼,白内障什么的根本看不见,只能听听声音而已,当然,前提是莫再遇上耳背耳聋啥的……毫无意义的铺张浪费。   雄伟而富丽堂皇的鹤鸣殿内,正北主位是一脸和气的钟德皇帝,威武神气,皇冠龙袍金光闪闪光芒万丈,尊贵的像一尊黄金打造的活佛。   后宫女眷有数位出席,按常规分别皇帝左右,皆按地位高低入座。钟氏皇亲、外国使臣及朝中重臣,分别安排于下殿东西侧。   然而,像黄莲那般身份地位的随从护卫等,都被安排于自家主子身后,另设单独膳食几案,同样备了酒菜,菜色当然比不上正席丰富。   打从集体给皇帝行完跪拜大礼后,黄莲随着钟翊代规规矩矩归位,便开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于,眼前几案上色香味俱全的膳食上。   她饿得厉害,袖口里还有只饿得开始发疯的,正卖力舔弄她小手臂讨好要鱼吃,舌头又软又涩,忒瘆人!指不准它忽然发疯将她当鱼给吃了……   皇帝开宴致辞,衡情酌理微言大义情真意切娓娓动听,使人心悦诚服,仿佛觉得当今天下,所有邦国之间,当真可以情同一家,和睦共处,世代交好一般。   望着老皇帝钟德慈祥的老脸,众人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副,锦绣江山四海升平的空前盛世画卷……   然而,黄莲,对于皇帝精妙绝伦的一番言辞,置若罔闻。终是受不了宝玉的舔弄,悄悄伸手端起青瓷盘里那条红烧鱼搁几案下,再将宝玉拎出来塞几案下。   见宝玉兴奋的摇着那截,短小的耗子尾巴,开始狼吞虎咽,她便立即不动神色端正坐好,目不转睛地盯着几案上那盘青菜炒肉,继续听皇帝念经……   忽然听到男子一声愉悦的轻笑,黄莲这才惊觉,皇帝念经不知何时已结束,正和颜悦色与下面各国来使谈笑风生,刚才那声轻笑是……   她认识,是贝清远那混蛋!听他正对皇帝传达他父皇母后的敬意……父皇母后?!   黄莲意识到此,不禁惊讶的望着对面,言笑晏晏的贝清远,又是皇子?哪国的?为何误打误撞又招惹上一个惹不起的主……   “莫看了,他哪里有本王好看。”忽然听见钟翊代低声耳边说话将黄莲吓了一跳。   收回目光有心瞪他一眼,不料视线余光里,又接触到了左边钟翊秋冷漠的目光,仿佛将她隔空禁锢,呼吸不畅,手脚僵硬。   “赶紧吃饱了,待会儿本王找由头带你出去逛逛。”钟翊代说完从身前端来一盘宫保鸡丁,搁黄莲面前几案上,便转回身,继续漫不经心的品起茶来。   黄莲犹豫一番,还是拿起了银著,开始安静认真的用膳,决定绝不再四处乱看,免得尴尬无从应付。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成众目焦点。因为,钟翊代向来被众人瞩目,而他与随从又咬耳朵又体贴端膳食,且眉来眼去……   众人敏感地嗅到了,两位美男子之间那丝微妙,顿时,众人心中八卦暗涌,泛滥。   却是皇帝钟德出言打破众人八卦眼,来为宝贝儿子做掩护。紧接着殿内觥筹交错酒香四溢,鼓乐齐鸣歌舞升平。   好奇心作祟之下,黄莲忍不住朝皇帝身边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大红凤袍的皇后娘娘,相距稍远,看不清其具体容貌,但体态丰腴贵气逼人,派头气场十足。原来,皇后就是这般模样。   趁众人欣赏歌舞对酒寒暄高谈阔论之际,黄莲悄悄扯了扯钟翊代的锦袍,见他立刻便回过头来,难得她有些不自在,瞅了瞅四下无人注意这里。   她才悄悄对他说,“哎,你能否叫侍女去弄几瓣生蒜过来?”说完又觉得有些后悔,她不知,更让她后悔的事还在后面。   “呵呵,等着!”钟翊代欣然答应,她曾说过爱吃生蒜,为这事他还调侃了她很久。   因为二哥严重厌恶大蒜的味道,所以武王府里上上下下曲意逢迎,人人拒绝大蒜,故而,大蒜根本进不了武王府门。   钟翊代马上招来一个白白胖胖的侍女,悄声吩咐她去拿几头大蒜过来。那侍女红着脸速去速回,行动相当利索,办事效率极高。   使黄莲和钟翊代膛目结舌的是,那侍女太实心眼儿,太热情,居然喘着粗气背来了半口袋大蒜,重重撂在美若天仙的贤王钟翊代脚下。   红着脸腼腆地问,“王爷,您看看够不够?不够奴婢再去背,膳料房还有很多呢!”说完一双小三角眼瞅着钟翊代那,惊呆的俊美脸庞,眨啊眨啊……   “噗……哈唔!”黄莲几乎被憋出内伤来,一个没忍住便笑喷了,意识到身处境地,她一把唔住自己惹祸的嘴巴,低头抬袖遮面,佯装喝多了酒失态。   不料四周陆续响起愉悦的笑声。  第1卷 援北之战 第10章 神秘物件   很快便听见有人问,“不知贤王殿下要来那半口袋是何物?”说话的是贝清远。   紧接着有人跟着附和,“是啊,在座诸位皆是好奇,不妨让大家一睹为快吧?”此起彼伏的复议,惹得钟德皇帝极为不满。   钟翊代回头瞅了瞅,蒙袂不见的黄莲,不禁嘴角抽搐,是她害他成了众人笑柄,她倒好,躲他身后装死!   钟翊代向来轻狂,回身迎上对面贝清远的目光,淡雅浅笑道,“告知诸位也无妨,口袋里只不过是本王吩咐侍女,取来一些大蒜而已。”   “如若大家有需求,尽管开口便是,本国虽未富甲天下,但供给外使家臣足够的大蒜饱吃一顿,尚可满足。”他不会甘受一众人逼迫,反击是当然的。   说完慢条斯理抿口茶,继续道,“北冰国皇太子眼力不凡啊,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也能看在眼里,当真是个细心的人呐,本王实在佩服。”   语毕,钟翊代笑容可掬地朝贝清远,虚意拱了拱手,望着对方的眼底,却一片冰芒。   对于钟翊代夹枪带棒的言辞,贝清远似乎并不在意,只微笑回应其一句,“贤王爷过奖了,愧不敢当。”便不再纠缠此事,收回目光继续漫不经心欣赏歌舞。   黄莲听人家舌枪唇战忽略了她,她便将吃撑的宝玉抓起来,塞进袖口正身坐起来,目不斜视,担心看到不想看到的。她只盯着那盘红烧牛肉,一动不动当鸵鸟。   她想自己可以谅解自己,她有生以来头一遭进皇宫,提心吊胆直怕惹出杀头之祸,就允许自己懦弱当乌龟吧,不丢面子,再说丢面子总比丢脑袋强哇!   忽然眼前多了一只细皮嫩肉的手,手里放着几个剥好的蒜瓣。黄莲顿时鼻子一酸,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敢多犹豫,迅速一把将那些蒜瓣抓过来。   她也没抬头看某个冤大头一眼,随手又抓起一块牛骨头开始大口大口啃起来,偶尔还咬一口生蒜瓣,吃得津津有味,惹得八卦的众人,差些瞪破了眼珠子。   “不想吃就莫要逞能,你可真会丢本王的颜面。”钟翊代没好气丢下一句话,便回转身暗自生闷气。   因为他知道,她根本不爱吃牛肉和羊肉,闻着那些膻气味儿就想呕吐,就像二哥厌恶大蒜味道那般。   再说,哪有人会当着众人面儿吃大蒜的!莫说这些皇亲贵族不会,就是时下普通平民百姓,也不会如此有失礼度。   黄莲不予以理之,继续我行我素,忍着恶心反胃,心里打着自己如意算盘,其一,她这般粗俗举动便无人怀疑她是女子了吧?   其二,引起皇帝注意也好,兴许会慰问一下他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然后,赏赐她金银财宝之类的,黄莲将潜台词也背好了,就等老皇帝上钩。   黄莲眼看忍不住要吐了,迟迟不见精明的皇帝有何动静。歌舞结束,大殿内暂时静了下来,听见有人把酒言欢的低浅交谈声。   黄莲有些烦躁,真有心思摔盘子走人,去呕吐!又不敢,只得规规矩矩将手里的羊棒骨搁几案上,实在咽不下去了。   “皇上,微臣偶然幸得一件宝物,却久久无法解开其中之密,想借此机会拿出来试试看,贵国如此多能人义士中,可有谁能帮忙解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众人寻声望去,见说话的是南林国国师费伽纳。   “呵呵,国师不必客气,朕准了,也好让众位见识一下,到底是何稀罕宝物。”皇帝钟德和气应允,对于宝物,谁都有好奇之心。   但唯独不包括,此时很想呕吐一脸苦闷的黄莲。   趁众人都被费伽纳吸引去目光,黄莲悄然扯了扯钟翊代锦袍,见他回过头仍旧板着一张俊美脸庞,她也不计较。   凑近他耳边低声问,“哪里有茅房?我可否先出去一下?”说完赶紧捂住嘴巴,见他又皱眉头又捏鼻子的,她才想起来刚吃过大蒜。   “没有,憋着吧!”钟翊代纯属打击报复,谁叫她故意害他颜面尽失,让她尿裤子里好了。   “你信不信我吐你身上?!”黄莲气急只得咬牙切齿威胁,若不是怕老皇帝要她命,她直接踹飞他了!   “吐吧吐吧,随便你吐,被你吐的还少么,有本事你就尿本王身上!”钟翊代只顾与黄莲额碰额低声咬耳朵。   联想到她曾不只一次,朝他这张俊美无比的容颜喷茶水饭渣之类的,便越扯越来劲儿,也根本没听见几案前有人问话。   忽然发现黄莲久未回应他,抬眸见她满目震惊的看什么,寻她视线回身一看,便见南林国国师费伽纳。   不他知何时来到面前,双手举着一个黑色块状物件,死死盯着黄莲。而黄莲却是死死盯着。他手里那物件。   黄莲情不自禁伸出颤抖的手去拿,却被费伽纳及时收手躲过,“这是我的东西,还我。”黄莲红了眼眶,迎上费伽纳充满惊涛骇浪的圆眼睛,开口才发现,声音颤抖沙哑不成语调。   她也顾不得去在意,眼前这人如此像光头强,只知道,他手里的东西是她的,必须要回来!   “你叫黄连?”费伽纳语调拗口的问,见黄莲重重点头,他眼底惊起狂澜。   “如何能证明此物是你的?”众人皆听得出来,费伽纳语含兴奋,神情也略现激动之色。   “因为只有我会使用它,因为……它里面有我的声音。”黄莲有些迟钝呆滞回应其,不自觉地起身,再次伸手去拿对方紧握手里的东西,又被其紧张避开。   “明明是我的东西,你为何不肯还我?!”黄莲情绪有些失控,大声质问费伽纳,浑身颤抖,眼眸通红,声音异常尖锐,引得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钟翊代一看众人都关注这里,担心黄莲失态惹祸上身,立即起身一把将她拉回身后,询问缘由,“黄莲,到底是为何事?国师手中那物件真是你的吗?”有意遮挡众人注视她的目光。   “对!那是我的东西!他凭甚不还我?!”黄莲情绪失控,带着哭音叫嚷,彻底忘记此刻处境尴尬。   钟翊代看着黄莲愤然欲泣的模样,不禁蹙眉,只得附她耳畔悄声提醒安抚。   “丫头,这里是皇宫,莫要胡闹,那物件我定会帮你拿回来,暂莫心急,可听明白了?”见她神情挣扎后终是点头,他才松口气。   “国师大人,本王这属下太莽撞,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钟翊代回头对费伽纳拱手致歉,结束了这出引人猜疑的闹戏。   接下来黄莲浑浑噩噩到最后,都不知寿宴如何结束的,只是一味盯着真人版光头强。直到宴散尽后费伽纳随人彻底离开后,她才没了目标,茫然四顾。   然而,她并未料到,此后原本声名狼藉的钟翊代,其名声因她变的更臭。而她与臭名昭著的贤王息息相关同命相连。   关于贤王与其随从的各类桃色传言,以烈火燎原之势迅速流传,蔓延于客栈茶楼街头巷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挂在嘴边消遣磨牙的题话。   她更不知,今日今事将彻底改写她的命运,将她卷入皇权疆土争斗,推上名利权势的巅峰。   使她永生骑虎难下沉浮跌宕,创造出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佳史,震撼人心的恩怨情仇,载入史册千古流传。   此刻,黄莲正背着半口袋大蒜,失魂落魄地立于南宁宫门外。钟翊代被皇帝挽留在宫,临时将她嘱咐给了钟翊秋。   可人家武王殿下好像宫里有事,也不知跑哪儿忙去了。当然,她也不可能主动找那阎王爷,于是乎,就孤零零灰溜溜的,独自背着半口袋宝贝大蒜出来了。   望着乌云密布的天际,更使她茫然孤寂,不知该何去何从。天色已晚风雨欲来使她心急如焚,无法确定钟翊秋可还在皇宫中,兴许早已从其他宫门离开了,空等下去并无意义。   于是,她找了僻静处,先把肚子里翻腾的牛肉羊肉全部吐掉,抹抹嘴后,继而凭模糊印象,顺着来时路线急步行去。   黄莲有心将半口袋大蒜扔了,又觉浪费,背去街头兴许能换些银两。   大约急行两刻钟,已是乌云压顶,天色暗沉如夜,妖风骤起夹杂着尘沙残屑甩打在黄莲脸上,使她步急心慌。   此时,已逐渐看不清路面情况,路两旁隐约可见应该是什么树林,她并不记得入宫时,曾经过这片树林,难道是她走错路了?!   意识到此,她猛然停下急促的脚步,闪电划破无尽黑暗,她看见前方道路蜿蜒而入树林深处,犹如一只凶猛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她进入。   雷声如霹雳炸响,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与此同时,黄莲转身就跑,不顾一切的拼命原路返回,似要逃离死亡的黑洞,用尽全力狂奔,意欲将所有恐惧远远甩掉,她一心想着要跑回皇宫里,找钟翊代……   谁知脚下踩到石子一滑,她便大大方方与泥泞的大地,热情拥抱在了一起。   “喵呜……”一声猫叫,让惊吓到灵魂出窍的黄莲清醒了几分,挣扎抬起头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猫眼,格外明亮,温暖,瞬间照亮了她心底无尽黑暗的深渊。   隐约见宝玉正舔她,沾满污泥水的手。黄莲顿时红了眼眶,她不是一个人,还有这只猫耗子陪着她,不必害怕。   黄莲吸吸鼻子挣扎着刚坐起身,忽然听见前方马蹄声阵阵迅速从这里奔来,她惊慌万分,刚恢复些许镇定又被吓没了。   她恐惧如此情景,就如同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时一样,相同的暴风雨树林,相同的马蹄声,如同践踏在她心上,心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