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锲子 三月的江南,烟波浩渺。 带着春意的微风拂过窗前的风铃,带走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吹开了三月的桃花,吹发了嫩绿的新芽。 吐蕊着芬芳的花瓣如一叶扁舟,顺着敞开的窗户,飘进素雅别致的闺房。美人竹编织的软榻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女。水色的衣衫如一朵夜色中高雅素洁的兰花层层分叠。青丝披散开,整个人就如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看到榻上的少女,来人刻意放轻了步子。俯下身,修长莹润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少女光洁的侧脸。 忽然,窗外扬起一阵微风,纷飞的桃花瓣似是寻美而来。调皮的花瓣轻巧的停留在少女粉嫩的唇瓣上。 看见这一幕,来人的眼神随之一黯。原本清明的双眼越发的炙热,似受到蛊惑般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削薄的唇瓣在那粉嫩上辗转碾磨,未料到味道这般甜美,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而是想要更深入,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化为血肉与自己融为一体。 直到惹来身下的人不满的嘟囔,来人才不舍的直起身。眼中的浓情似能化作一滩春水溢出。 房间再次恢复宁静,唯有那一地的花瓣见证着曾有人到访过。 冷清悠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听到推门声,以为是丫鬟桃红。揉着迷糊的双眼问道:“小桃儿,什么时辰了?哥哥回来了吗?” 半晌,预料中的声音没有想起,清悠疑惑的睁开双眼,却见门框处倚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男子双手抱胸,俊美邪肆的五官,修长挺拔的身姿如竹中的君子。一身镶着银线的白衣富贵非凡,墨绿色的玉冠将黑发高挽,迷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冷清悠。 “哥哥。” 思念已久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清悠惊喜的从榻上一跃而起。如灵猴般唰的窜向冷清霄。看着清悠赤裸在外的一双玉足,来人唯恐她受凉,冷清霄长臂一捞,便将小人儿打横抱在怀里。 “看到哥哥就这么高兴?连鞋袜都未穿,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略带责备的点了点怀中人的小鼻子,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呵呵!反正又不稀罕当什么大家闺秀。大不了赖着哥哥一辈子。” “那哥哥可得多赚些银子,养你这个小懒猪可要不少银子。” 将清悠放回榻上,冷清霄俯下身,拿起一边的鞋袜替她套上。手中如丝绸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穿好了鞋袜,顺势将软榻上的人抱在怀里。 早已习惯了兄妹二人之间的亲昵,清悠半倚着身后的哥哥,佯装恼怒的嚷嚷道:“哥哥就知道欺负我。哼!” 看着那鼓得圆嘟嘟的小脸,冷清霄忍不住捏了两把。直到接收到怀中人恼怒的眼神,才不舍的收回手。 “哥哥,你这次出去了这么久,外面这么好玩呀?” 把玩着冷清霄的发束,清悠眨巴着期待的大眼睛,眼里是对外界浓浓的渴望。 “想知道?” “恩恩” “亲哥哥一下就告诉你。” 冷清霄故意将白玉般的面颊凑到清悠跟前晃了晃。有何意图不言而喻。 “羞羞羞,不害臊。哥哥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家亲亲。” 嘴巴里这么说着,还是凑上前去在那白玉般的脸颊上轻轻的啄了一下。半倾的身子突然被冷清霄拥住,小脑袋被压在他的胸前。 “哥哥····” “嗯?”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爹娘相继去世后,诺大的家里就只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所以每次哥哥出远门,她都提着一颗心。 “悠悠今年也十五了吧!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玩的白云飞吗?” “白云飞?就是那个经常欺负我,五岁了还拖着鼻涕的鼻涕虫?” 在她为数不多的玩伴里,确实有这么个人。至于记得这小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名字。明明姓白,却长着张黝黑的脸。而且肥肥胖胖的样子,哪里能飞了? “嗯,回来的路上遇上他,他说跟你好些年没见了,正好来看看你。” “他还没成亲吗?我记得他比我还大三岁,不会是被家里逼婚逼得紧了,才跑来咱们家来躲着的吧!” 一想到白云飞小时候的恶行,冷清悠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那小子憋屈的样子。 “你呀!···其实,还有一个人要来。” 说到这里,冷清霄低下头,双眼注视着冷清悠的小脸。 “谁啊?” 吸了吸鼻子,被冷清霄抱着,闷闷的空气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云飞的姐姐,云雀。”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冷清霄安抚的拍着冷清悠的背。 半响,冷清悠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站起身离开了冷清霄的怀抱。走到半开的窗前,眼睛盯着院子里的樱花树。 分不清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屋里的人说:“是啊!哥哥早已到了成亲的年龄。若不是我一直拖累着哥哥,想来现在哥哥的孩子也有两、三个了。” “悠悠。” 背对着的身影,看不到身后的人眼中的痛苦与挣扎。 转过身,扯出一个自以为无比灿烂的笑容。 “哥哥····” 不管过了多少年,再想起那个午后,冷清霄的左心房依然如重石般的压着,不疼,却比剔骨还难以煎熬。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伤,漫天的樱花带着伤感,在她的身后飞舞。窗外的微风透过半敞的窗户扬起她的长发。而窗前的那个人,灿烂的笑脸却掩不住眼中的荒凉与悲伤。 本文阅读阁首发! 正文 第二章 救命恩人? “阿丑姑娘你在家吗?”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院子里静静发呆的人,身着青色长袍的人慌忙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李二哥,有事吗?” 门外站着个身材健壮,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大冷的天依旧一身短打装扮,只在外面套着个薄袄,背上背着猎弓。 “阿丑姑娘,你先别问了,赶紧拿着药箱跟俺走一趟吧!” 说着便拉着阿丑朝着他家奔去。 李家村地处南方,四面被高山环绕,与世隔绝。村民平日里以种地打猎为生,偶尔拿着猎物进镇去换点稀缺之物。 而这李家村的捕猎好手,当推李村长家的李大和李二了。 来找阿丑的便是村长的二儿子。 原本是想着趁季节入冬,正是打猎的好时节。早些进山准备过冬的食物。在山里转了一圈,却捡了个半死不活的血人回来。 李家村一向民风淳朴,村民生性善良,看着那人一身的伤想来也猜到是惹了不得了的事。但若见死不救,怕是后半生也要活在后悔与内疚中。 所以两兄弟一商量,一个将人背回来,一个去找阿丑。 阿丑虽然长得丑,但医术却是有目共睹的。 一路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阿丑面上只是皱眉不语,心里却暗自戒备着。只怕···来者不善。 跟着李二进了门,撩起床帐,眼前是张完全陌生的脸,手臂上也无任何刺青,阿丑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仔细检查了那人的伤势。 身上遍布刀伤,只是胸口这道才是致命伤。 若是再偏两公分,这人也用不着救了。 吩咐李家兄弟烧热水准备干净的棉布,用撒了艾叶的药水简单的清洗了伤口,又在伤口上撒了药,阿丑才从药袋上取下一枚银针,在油灯上消毒后,便聚精会神的开始缝伤口。 对于阿丑的行为,李家兄弟早已见惯不惯。来的匆忙,药箱里没带麻药,担心这人半途醒了挣扎,阿丑朝着李家兄弟使了个眼色。两人配合默契的一人按着手一人按着脚。 忙活完,天色已经黑了。阿丑洗了手,又从药箱里拿出几样药一一讲明了用法,让李大李二晚上注意些,特别要注意病人有没有发烧,这才背着药箱回去。 谢绝了李二的好意,阿丑接过他手中的灯笼,一个人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此时的村子,稀稀疏疏的亮着几盏灯火,寒风刮着手中的灯笼来回摆动。走到家的时候,阿丑的外衣已经快结了一层冰了。 屋里的炭火已经烧尽,阿丑将油灯点着,重新将炭火生着。在炉火上架了口锅,将白天没吃完的大杂烩倒进去煮着。 大米、白菜和腊肉混杂在一起,散发出的阵阵香味刺激着人的味蕾。大概是忙活了大半天,晚饭居然少见的吃了两大碗。 阿丑住的屋子是间土坯房,屋顶早已破了几个大洞。还是李二看不过眼,给他用茅草补上的。不过胜在冬暖夏凉,炭火没生起多久屋子里的凉气便已经散尽了。简单的擦了个身子,便灭了油灯缩进被子里准备入睡。 脑子里却不自觉的闪过白天医治的那个人。 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 算了,想多了也是枉然。 不多时,黑暗中便响起一道平稳的呼吸声。 一连几日,阿丑都往李二家里跑。 没日没夜的忙了好几天,总算是可以偷闲半日了。 这日,阿丑同样起了个早。套上青色的棉袍,就着院子里的冰冷的井水洗了把脸。撩起的发丝下,是张白净秀美的脸。而发丝掩盖的那半,却掩藏着一块黑胎。 乍一看,只觉得无比丑陋。 村里的人不知道阿丑从哪里来,见她长得丑,也以为是天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种名为“醉红颜”的剧毒。 只需要一滴,便能轻易毁掉一个女子的容颜。 听师父说也合该是她命大。只是醒来的时候,这张脸却是毁了。 罢了罢了,一张脸换一条命,怎么算都是她值了。 从那天开始,她便成了“阿丑”,仅是李家村里的一个游医。 吃了早饭,阿丑背上背篓拿着吊索准备进山里找点草药。窝在这个小地方三年,身上的毒早已被她解得七七八八,唯有留下脸上那块黑胎。 虽然顶着这样一张脸有些吓人,但被叫“阿丑”时她却觉得心安。 村里的生活很平静,很自在。至少,留在这里,她不用去面对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 因为山势险要,平日里阿丑采药也不敢爬太高。只是今日要找的这味药却不得不攀高些。 将绳索的一端牢牢的系在腰上,踩着岩壁上突出的石块,阿丑整个身子悬挂在半山腰。看着视线不远处那朵在微风中颤抖的小花,阿丑将身子倾斜着,朝着小花的方向奋力的伸出手。 明明是寒冬,额上却冒出一阵热汗。被风一吹,便是彻骨的冰寒。 先是手指够着花茎,然后是半个手掌,最后整只手终于将药草连根拔起。握着手中的药草,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就在绷紧的精神放松的片刻,阿丑听到破空中似乎有细微的响声,系在腰上的绳子突然断裂。脚下的石块一阵松动,整个身子便失衡的朝着山下急坠。 猎猎山风将青色衣衫吹得鼓鼓作响。阿丑的心里却是一阵平静。脑子里冷静的盘算着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唉!不知道这寒冬腊月的,下面会不会有野兽啊!至少也给她留个全尸嘛!想想还是算了,反正她活着的时候也算半个死人了。以前若是死了,至少还有人惦记着;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最多也不过惊起一层薄雪。 在这世间,将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冰冷的身子突然被一团温暖笼罩,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阿丑心底还在奇怪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地狱?还是说她灵魂出窍了? 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声,阿丑惊恐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张银白色的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如深潭般的眼。 只一眼,阿丑便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被那双眼中的情绪湮没。 疾风扬起了两人的长发,飞舞的发丝在空中盘旋纠缠,最终,缠绕在一起。 男子的轻功极好,几个起落便带着阿丑平稳的落到地面。阿丑怔怔的盯着那双眼睛,直到腰间的触感越发的滚烫,才意识到男子的手臂此刻正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而自己整个人被牢牢的禁锢在男子的怀里。 脸上没来由的一阵燥热,阿丑急忙挣脱开,与男子拉开两步的距离,才出言道谢。 只是,即使刻意低着头,也依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心里不禁纳闷,常人见到她这张脸,即使不被吓着也是转身就走。怎么今日这位不但不怕,反而似是瞧不够般的盯着她看? “方才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学着江湖人抱了抱拳准备开溜。 男子脸上扣着大半张银色面具,露出来的肌肤肤色如玉,面具后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静静的注视着阿丑。蓝色的衣袍在雪地里,如同寒冰中开出来的蓝色妖姬,美得不似凡人。 那通身的气派一看便不是这李家村的人。再加上他刚才显露的那一身轻功,这个人想必大有来头。 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小村子里的丑女,对于这种大人物还是少惹为妙。敬谢不敏啊! 只是才一转身,便撞上一堵肉墙。 揉着撞疼的鼻子,阿丑面色不善的看着一声不吭的挡住她去路的某人。 “姑娘方才说大恩不言谢?” 男子的声音与冰雪般的气质完全不符,很好听。如初春融化的泉水般叮咚作响,透着一股子清透明亮。 “是啊!你也看到了,我很穷,长得也丑。对于你的救命之恩,实在拿不出什么来回报。” “我···你不丑。” 男子低着头,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阿丑没听清,也不在意。反正类似的话她听多了。无非两种。 “姑娘就住在这附近?” “嗯。” “既然是救命之恩,姑娘至少也应该有所表示吧!这样,在下需要在此处叨扰几日,姑娘若是不介意,还望能收留在下一段日子。” 隔着面具,阿丑依旧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促狭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了扫,半点没有打扰了别人的自觉性。 衡量了两人的实力悬殊,阿丑最后还是认命的带着男子回到村里。心里仍然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身后的人若是看到她那个连狗都嫌弃的破茅草屋,不用她提醒也会自觉的离开吧!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三章 大杂烩 “寒舍简陋,兄台不会介意吧!” 站在破旧的院门前,阿丑装模作样的问道。 介意吧!介意吧!使劲儿的介意吧! 看到阿丑眼中的希冀,男子面具后的嘴角轻轻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伸手将她身后的院门推开,率先走进去。无声的动作再次让阿丑聋拉着嘴角。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也不介意。 院子很小,只有一口井,篱笆四周种着药草,只是被厚厚的大雪压着。也不知是否还存活。靠近角落的地方,暗影处掩着几株海棠。 简陋的土坯墙搭建的两间小屋,纸糊的小窗户,屋子里同样简陋。一间木板床,两个小凳子,甚至连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 扫了一眼家徒四壁,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的屋子,男子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前方哼着小曲,正聚精会神的将背篓里的药草宝贝般轻轻拿出来的阿丑, 她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些年,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对了,这里的人都叫我阿丑。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阿丑姑娘没有大名吗?” “那种玩意儿,早就不记得了。反正也没人在乎。兄台怎么称呼?” “白景。” 居然姓白?巧合吗?应该是吧! 白景紧盯着阿丑的脸,见她听到这个名字只是挑了挑眉就再没有其他的表现,有些失望的收回眼。 抱着一堆放在墙角的柴火生起炉子,阿丑开始生火做饭。看着阿丑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齐齐扔进锅里,白景终于按捺不住的出声问道:“你平日都是这么吃的?” “对呀!虽然味道差了点,不过凑合凑合也还能吃。” 见白景没再出声,而是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阿丑也没阻止。 正好,采了一天的药草,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就在阿丑捧着大碗吃着她的大杂烩时,白景拎着两只野兔回来了。阿丑看到他动作利落的剥皮清理内脏,然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顺出一根削尖的棍子,将兔子串上去架在炉子上开始烤。期间更是变出各种各样的调料撒在上面翻烤。 直接导致刚吃了第二碗的阿丑觉得自己更饿了。 看着锅里还剩大半的大杂烩,不错,还能当一顿宵夜。看来今晚可以早些睡觉了。正端在手里的碗突然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过去,看着被塞在手里的烤肉,阿丑很没有出声的吸溜了一下嘴巴里泛滥的口水。 最后还是忍着痛递回去,“谢了,我吃饱了。” 虽然眼前的烤肉不用尝也比她的大杂烩好吃百倍,但,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去肖想,这是她曾经用生命实践出的真理。 所以,她还是苦逼的继续吃她的大杂烩来得心安。 似乎早就料到阿丑的反应,白景淡定将棍子上的兔肉翻了个边,架在火上继续烤。然后以迅雷而不及的速度端起阿丑的那锅已经看不出原材料的大杂烩,动作干净利落的朝着门外扔去。 看着锅里的大杂烩一点不剩的全都洒了出来,白景满意的收回手重新坐在凳子上。撕下另一条兔腿慢条梳理的吃着。 “不好意思,手滑。这块烤肉就算是赔礼。你不会有意见吧!” 瞄了瞄白景插在腰间若影若现的软剑,又看了看那略带薄茧的食中二指,阿丑识相的低头啃着香喷喷的烤肉。 她当然有意见,而且意见还很大。那锅大杂烩虽然卖相不好,但里面放的那几味药材都是她安身保命的东西。一天不吃她体内的寒气便无法压制。 想到今晚有得熬了,无处可发的怨气便只能用在跟手中的这块兔肉厮杀。直到打了个饱嗝,看着手中光溜溜的骨头,阿丑才满意的站起身去洗手。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 不大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天色便完全被乌黑浓厚的云层盖住。白天踩过的脚印已经完全看不到印子了,看到站在院子里的白景,虽然吃人嘴短,但一想到她那足以维持两顿的口粮。阿丑软下来的心又被层层盔甲覆盖。 烧了热水将白天出汗的地方随便擦了擦,然后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脚。阿丑最后还是良心发现的给白景也烧了热水,出门唤了一声让他别忘了用,便裹紧棉被整个人窝在木板床上。 凉了一天的被窝,刚沾上床的那一刻,阿丑差点被冷得跳起来。最后还是如往常般强烈忍着,开始漫长的暖被窝行为。 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就这么杵着吧! 暗自庆幸屋里的火炉子还在烧着,渐渐暖和了的阿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心里琢磨着明儿个去哪儿弄张床。最后还是不敌铺天盖地的睡意。 看着床上整个人都包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长发的阿丑,站在床边的白景怕她这样长时间不透风会憋坏,伸出手将被子往下面拉了拉。 却看到那张白日里就没有血色的小脸此刻惨白一片。 面具下那张一贯冷漠的脸布满了焦急,心里的恐慌一波接着一波的向他袭来。颤抖着伸出手,直到摸到微弱的鼻息,方才的慌乱才慢慢平息下来。 真是关心则乱! 察觉到被子下的身子颤抖得厉害,白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探出两只手指搭在她的脉搏。当感觉到阿丑身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时,面具后的眼中在闪过种种情绪,最后又归于平静。 知道了原因,白景也不再迟疑。 利落的翻身上床,将手中绵软的身子扶起来坐好,看着在内力催动下渐渐有了血色的小脸,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给阿丑盖好被子,白景掩上身后的门朝着院子里走去。 看到那锅被他扔出来洒了一地的大杂烩微微眯着眼,最后确认了一番才收回视线。回屋关好门后,白景重新站在床前,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眼前这张小脸。面色后的脸上神色不明,双眼中仿佛被浓雾笼罩,将他整个人罩在一个不见天日的笼子里。 动作轻柔的拨开遮住半张脸的青丝,手指摩擦着在外人眼里那团丑陋的黑胎。 睡梦中的阿丑感觉到脸上像被羽毛刷过般,痒痒的,忍不住挨着手指蹭了蹭。这小动物般的一幕,直接取悦了某人。面具后的嘴角慢慢朝着两边拉伸,大概是太久没笑了。难得的笑意中依旧掺杂着浓烈的苦涩,久久化不开。 本文阅读阁首发! 正文 第四章 四大公子 一大早,阿丑是被外面震翻天的敲门声吵醒的。 敲敲敲,敲你妹儿! 磨磨蹭蹭的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依旧迷糊的双眼伸了个懒腰,然后快速将放在床头的衣服扯过来套在身上。 一边朝门外吼道“来了来了”,一边抓着头发在屋子里抓瞎似的找鞋子。 最后,终于在火炉边看到了她那双昨晚被露水浸湿的皮靴。这可是她自制的过冬必备小皮靴。最外面一层是兽皮,里面被她硬塞了好几层棉花。做工造型不敢恭维,但胜在保暖御寒。 奇怪,她明明记得昨晚上睡觉之前鞋子是放在床边的。 听着外面赛如雷点的敲门声,阿丑快速套上鞋子冲到院门口,心口的怒气唰的便冒出来了。 虽然做不出泼妇骂街的事,但她有效果更好的。 只是在看清楚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之后,阿丑便只能拿着那双阴测测的眼盯着他,配上那黑中泛青的脸,别说,还挺吓人的。 看着眼前这张骇人的脸,李二憨厚了笑了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早已领教过了李二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五孝好男人本色,对着眼前这个老实人,她也只能自认倒霉的扶着额头,不想再尝试拳头打在棉花的感觉。 “李二哥,你一大早敲我家门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傻笑?有什么事赶紧说?先说好,要看病等我吃完早饭再说,否则免谈。” 眼见阿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李二赶紧把一直拎在手中的篮子递过来,想到昨晚老娘跟他说的那些话,一时间看着眼前的阿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身子,看得阿丑一阵鸡皮疙瘩直冒。 “这个••••是俺老娘做的。知道你爱吃,所以让俺一大早给你送过来。” “是野山鸡?” 见李二点头,阿丑一肚子的火气瞬间没了。 隔着厚厚的布料。依然能敏锐的嗅到了那个让她尝过一次就魂牵梦萦的味道。 啧啧啧,这可是正宗的爆炒野味。打猎为生的人,经常吃野味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这大雪冰封的日子里还能够吃到新鲜的野味,那就得花不少的心思了。当然,更不用说还专门给她一个外人吃。 阿丑也不客气,顺手接过篮子便像先偷偷吃一口。但作为医者的意识和她自身的洁癖又不得不收回手。 “谢啦!” 一大早就有送上门来的美食,阿丑心情极好的给了李二一个笑脸,转身挥挥手便进了院子。 洗了脸,将昨天被扔的锅重新捡回来洗干净,阿丑心情好的哼着小曲儿开始做饭。做好饭,将炒好的野山鸡重新热了热,捧着饭碗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她是不是把什么人给忘了? 哎呀!阿丑猛一拍脑门子,昨天跟着她回来的那个面具男去哪儿了?好像叫白景来着。仔细想想,好像一早起来就没见着他。 昨晚上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过夜的? 不会一个人偷偷走了吧! 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看着又恢复了冷清的屋子,阿丑突然没了胃口。 窗外“扑簌簌”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中的人,阿丑走到窗边伸出胳膊,便见一只通体发黑的大鸟从空中盘旋而下。 摸了摸外形凶猛却异常乖巧的鸟儿,将绑在它腿上的竹管取下,便放任鸟儿去吃东西。 这鸟儿是师兄训练来,专门用于传递消息的。 虽然他们师门只有三个人,人丁单薄,但师父说了,不能因此让那些大门派看了笑话。所以,别人用的都是信鸽,师父却非要让大师兄找这么个黑黝黝的玩意儿。 无视纸条上前半段废话,阿丑直接将视线拉到最后一行。 在看到“冷清霄”“暗夜”这几个字眼时,瞳孔猛的收缩。 看着在火苗的侵蚀下,瞬间燃成灰烬的薄纸,阿丑不由的陷入深思。 暗夜是二十年前突然崛起的神秘组织。传闻暗夜的主人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向来男女通吃,后宫堪比当今圣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阿丑所关心的。 虽然还不敢确定,但从师父口中,她知道自己幼时所中的毒江湖中只有一个人有。便是暗夜的主人,江湖人称幽冥夜的男人。 而且看大师兄的意思,暗夜似乎已经开始行动了。 特别是近些年,江湖年轻一辈的杰出才俊,被江湖人成为“四大公子”的四个人。 江南冷家的新一任家主冷清霄,年纪轻轻便资质卓越武艺超群,被江湖人称为清风公子。与北方白云堡的当家白云飞,锻造世家的诸葛文清,丞相之子北辰逸,并称江湖四大公子。 引江湖无数女子为之痴狂的四人中,行事最神秘的却不是北辰逸,而是白云飞。这个初入江湖便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出云剑法名震江湖,少年之姿便引江湖第一美女白芊芊甘愿为妾的男子。 传闻白云飞男生女相,倾城之姿无人能敌,生为男儿身,自然最是厌恶被当做女子来欣赏。一怒之下便戴上面具,遮住了如仙人般的容貌。 五年过去了,却再也无人见过他的容貌。 关于此人的传闻听得越多,阿丑越发觉得荒谬。 传闻中的白云飞完全就是个神,不是凡人。 若真如此,这世间真有配得上他的女子? 白景走进屋,就见阿丑抱着膝盖坐在那儿,双眼放空的看着面前的饭碗。无尽的孤寂萦绕在她周围。整个人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隔开,独自成了一个世界。 “怎么了?” 突然被惊醒,阿丑一时呆呆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景。 “没事。” 看着白景自顾自的拿了一副碗筷盛好米饭,搬过板凳坐在她的对面,一点也不客气的吃着李二送来的野山鸡。 有多久,没人陪着一起吃饭了。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往嘴巴里扒了一口饭,阿丑挑着眉看着碗里那块带鸡皮的野鸡肉。 白景默不作声的伸出筷子将它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又给她夹了一块不带鸡皮的。见她动手吃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去了趟后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 扫了一眼远处被大雪覆盖只能看出大概轮廓的山脉,阿丑实在看不出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那天突然断裂的绳子,还有从天而降的白景。 阿丑的眼神暗了暗,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预计在这里待多久?” “怎么了?你要走?” “嗯,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去哪儿?” “建州。” 见对方只是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阿丑暗自讨了个没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单蠢,人家一问,她就说了。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五章 洗碗 两个人解决完一大盘炒鸡肉,阿丑摸了摸吃得太多被撑着的肚子,端着锅碗准备去洗。半路被一只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不容置疑的接过她手中的锅碗。 “我来吧。” “喂!你会不会啊?我可只有这么几个碗啊!” 刻意忽略心里的异样,阿丑不厚道的在身后追问道。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做家务的那种。 当然,你要问她什么才叫会做家务的,其实她也说不上来。 左思右想之后,阿丑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碗败在那位大爷的手上。 刚走出屋子,阿丑便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像只大型犬,不自然的蹲在井边。笨拙的拿着手里碗搓洗着。 看在一旁观看的阿丑忍不住摸着下巴在心里嘀咕,明明只是洗个碗,眼前这人怎么就泰然自若的愣是让人直接忽略这周遭破败的背景,仿若一幅水墨山水画。 只是,看到那双一看就保养得体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此刻被冰冷的井水冻得通红,阿丑这个旁观者也当不下去了。 “剩下这些我来吧!” 蹲在白景的身边,阿丑接过他手中的碗,一边动作麻利的清洗,嘴里一边念叨着“笨死了,洗个碗都要这么久,以后这种活儿还是我来吧!免得你笨手笨脚的把我吃饭的家当给糟蹋了,到时候我想哭都找不着人。” 白景也没起身,只是注意力转移到了阿丑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听到她口中的抱怨,心里却像是吃了蜜一般的满足。 虽然曾经失去过,不过还好,老天爷最后还是待他不薄。 见自己念叨了半天对方一点动静也没有,阿丑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人家明明是好意,自己还万般挑剔。 一抬头,却见白景那双泛着琉璃光芒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自己,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收拾完之后,阿丑扔下一句:“午饭你自己解决”,便抱着一大堆药草躲进屋子旁边简陋的药庐里捣鼓去了。 隔天一早,吃完白景做的早饭,阿丑把院门锁好便背着药箱去了李二家。 虽然打算近期离开,但一直和白景挤在一间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儿。更何况,想到今早起来,身上盖着白景的衣服····· 阿丑还是决定去麻烦李二哥帮她做张木板床。 李家村是个穷困的村子,村子里大都是她住的那种土坯房,屋顶厚厚的铺着几层茅草。只有少数几家的房子才是白墙青瓦。 李村长家便是其中之一。 连绵的山脉将李家村包围在山脚这片小地方,因为经常上山采药的缘故,她也偶尔见过一些珍奇野兽。 李二家也谈不上有多少银子,只是他们家两兄弟都是打猎的好手,平日里农闲的时候便在山里晃悠。猎到好货便拿去村外的镇上卖了换钱,换东西。 相比村子里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吃饭的人户,也算是小有家产。 靠着打猎的手艺,李家两兄弟在这穷乡僻壤、姑娘稀缺的地儿自然是不愁没媳妇儿的。李大早在几年前便讨了媳妇儿。现在已经有了个三岁的娃。李二虽说还没讨,不过听说去他们家说媒的人就有好几拨。 与外界闭塞的村子,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人们经久不衰的谈资。偶尔阿丑也会拿这事儿逗逗那个老实人,看着李二比大姑娘还害羞的大红脸,阿丑就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黯淡无光,凭空多了一道色彩。 沿着被村里人踩出来的小路,阿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时不时的朝着冻僵的双手哈着气。远远地,还没到李二家,阿丑便看到一个极其肥胖的老女人,耳边簪着朵大红花,脸上扑着厚厚的粉从李二家出来,脸色就如同被打翻的墨盘,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身后站着脸色同样难看的李二。 原本满脸愠色的李二,在看到那个穿着厚厚的冬衣依然显得过分单薄纤细的身影时,几个大步的跑上去动作熟练的接过阿丑背上的药箱。 “阿丑姑娘,你怎么来了?” 见到阿丑,李二显然很高兴。刚才还铁青的脸色,此刻能笑出一朵花儿。 “当然是有事来找李二哥帮忙了。” “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阿丑姑娘的事就是俺的事。只要俺能做到的,都能答应。” 李二这话虽说老套了些,但重在实诚,又是村里的老实人。一向说一不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自己都还没说什么事,对方便急不可耐的应承下来。阿丑感动之余也忍不住逗逗这个老实人。 “李二哥,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嘿嘿!阿丑姑娘是好人,就算把俺卖了,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二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道。 这人····阿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跟着李二进了院子,李大嫂种的花草已经被大雪压得奄奄一息,倚着篱笆墙而立的老树也掉光了叶子。整个院子一片灰白惨淡,只有雪地中间的一抹红色,给这片毫无生气的土地点缀了一点生命的气息。 “丸丸,你在玩儿什么?” 蹲在雪地里的三岁小孩,正是李大的儿子,小名丸丸。 穿着红色棉袄的丸丸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阿丑便朝着她颠颠撞撞的跑过来。生怕这小混球摔着,阿丑赶紧上前去接着他肥肥的身子。 吃力的抱起小混球,阿丑觉得这小子一个冬天铁定又长了。拍干净他身上的雪,阿丑抱着他朝着堂屋走去。 “阿丑姐姐,看,丸丸堆得‘雪人’。好看不?” 见小朋友一脸邀功的天真相,看着一眼地上分不清脑袋、身子的不明物,阿丑捏了捏丸丸的小鼻子,昧着良心赞道:“好看,丸丸真厉害。这么特别的“雪人”,连阿丑姐姐都不会堆呢!” 以为阿丑是在夸他,小屁孩得意的撅着小嘴,红扑扑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 “阿丑姑娘来了,先坐会儿,嫂子给你倒茶。” 屋子里一片狼藉,李大的媳妇儿柳氏正忙着打扫。见阿丑抱着丸丸进来,忙起身去给她倒茶。 不同于乡野里的那些妇人,这柳氏生得是温婉动人,穿着虽朴素气质却如大家闺秀。再加上性子温和,声音如清脆的黄鹂,婉转动听。 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不用了嫂子,你忙你的。我来找李二哥帮个忙,一会儿就得回去。” “这样···那吃了午饭再走吧!” 正准备答应,脑子里却突然窜出一张脸,阿丑只得改口道:“改天吧!今天真有事儿。” 他们家一向没把阿丑当外人,自然也没多细究。 陪丸丸玩了会儿,阿丑便让李二带着她去看看那天捡回来的人。 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阿丑见那人精神头很好,便挥手让李二抱着丸丸先出去。 “多谢姑娘对在下的救命之恩。” 见阿丑将李二支开,床上的人也看出她有话要说,道了谢便不再开口,静静的等待着。 “我虽然是个游医,不过救人一向看我心情。若不是是李二哥开口,我也没那个闲情救你的命。” “我即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怎么受的伤。如果你真的心怀感激,那伤好之后就赶紧离开李家村。不要把你的麻烦带到这个村子里。” 也不管那人作何感受,阿丑说完便拎着药箱出了门。 床上至始至终脸色都未变的男人眼神幽暗的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轻声说道“可惜,已经晚了。”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六章 家仆阿大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儿的白景,此时正站在几日前遇见阿丑的地方。 见主子平安无事,阿二、阿三这些天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虽然主子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仅凭轻功就跳下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偷偷捏了把汗。 明明再等一两天下来的路就能够打通,也不知主子当时为何那般坚持,非要急于一时。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小就跟着主子出生入死过的。主子对他们也不单单只是主仆之情,更多的时候更像彼此关心的亲人。 所以,即使在外人眼里强大如斯的主子,在他们眼中依然会流血、流泪。 “主子,一切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行动。” “嗯,一切按计划行事。••••阿大呢?” 听到主子问起阿大,阿二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眼里透着悲怆。一向铁血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回禀主子,两天前,属下们遇到偷袭,” “是什么人?” “当时天太黑,没看清。阿大为了掩护我们,中了那人的毒,快•••快不行了。” “灵芸怎么说?” “灵芸说那毒她也没见过,而且毒性十分霸道,除非给她时间。但是才不到两天,阿大就去了大半条命•••” 眼前的人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天大的事到了他的手上都能解决。见主子在思索,阿二也不再出声。 原本慌乱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也许,主子有法子救阿大的命。就像过去的无数次,在他们都要放弃的时候,只有眼前的人一直在坚持。 “阿二,你亲自去把阿大带过来。也许,有一个人能救他。” 原本放晴的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远处山峦起伏,大雪掩去了山脉原有的锋利,白雪皑皑的外形,看上去如一个个蒸好的白馒头。 洁白无瑕的雪花将一切黑暗掩盖,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的向世人传达着世界是如此的纯洁、美好。 想到某人畏寒的体质,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 把木板床的事儿拜托给了李二,又给李大娘留了几包风湿药,阿丑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跟丸丸告了别,便背着药箱往回走。 还没走远,纷纷扬扬的雪花便洒满了肩头,不一会儿就消散在青色的衣衫上。看着好好的一件衣服此刻东一处,西一块的水渍,阿丑暗道一声倒霉。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该带把油纸伞。 将身上还未融化的雪拍掉,阿丑在原地跺了跺脚,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盯着雪地,开始出现了眩晕。揉了揉酸疼的眼睛,阿丑将视线从地面挪开看向远处。却见一人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从远处闲庭散步而来。 白衣黑发,却是天地间最美的风景。 看似慢实则快,只一眨眼,那人便站到了阿丑跟前。 来人的身量很高,站在他身前的阿丑抬头只能看到一个坚毅光洁,线条优美的下巴。 飘散的雪花打落在白色的油纸伞面上,靠得太近,阿丑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仔细一看才发现,白色衣衫上沾染着淡淡的血迹。 “你受伤了?” 行动快过于思考,阿丑的手已经抓上白景的手腕。暗骂一声职业病,阿丑还是没有松开手,收起散漫的注意力给眼前的人把着脉。 阿丑的举动让男子为之一怔,片刻后,才放松下来,看着阿丑的视线却越发的炽热。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他会不会受伤。 在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后,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担忧,而是一次次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即使受了再重的伤,他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只是原来,被人关心的感觉•••这般美好。 看到阿丑脸上的眉头越皱越紧,白景才忍不住开口解释“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 “跟我来。” 知道不说清楚某人会一直纠结下去,白景索性将抓着他手腕的手转而抓在手心里,带着阿丑往家里走去。 乍然看到自家院子里立着个只露出两只眼珠子的大“雪人”,阿丑吓得倒退一步,被白景眼疾手快的搂住腰,才没倒霉的摔倒。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咳!”看到眼前的人形“雪人”,白景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只是让阿大待在这儿等着,但并没有说不准动啊。 “娘子,这是来找我的家仆。” 娘子?主子居然叫这个丑女人娘子?深受重伤而无法动弹的“雪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流血过多出现幻听了。他那比神仙还要纤尘不染的主子,居然会说出这么接地气儿的两个字。 阿二、阿三,你们在哪儿?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阿丑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让人绝倒的话。 “哦,原来不是个东西。” 咳咳! 考虑到现在救人要紧,白景憋笑憋得内伤。他家娘子的思维果然与常人不一样。 一股比冰雪还要阴寒的气息突然冲着阿丑的面门而来,强烈抑制住颤抖的身子,阿丑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有意思。中了唐门的三日断魂散居然还有胆子动手。不怕告诉你,只要你轻轻一发力,我保证,你会立刻死得很惨。” 切!别以为会武功了不起。 想杀她,她有上百种法子让他立马变成个东西。 说完再不看眼前的“雪人”一眼,阿丑绕过“雪人”进了屋。 主子没发话,阿大也不敢随意行动。 方才的女子虽然貌不惊人,好吧,说的不好听点叫丑。不过跟着主子这些年,他们什么美人儿没见过,也知道江湖上藏龙卧虎,不能一味的以貌取人。更何况,他就没见过有比主子还好看的人。 只是,连江湖神医决明子唯一的关门弟子灵芸都没办法救他。刚才这女子居然一眼就被看出他所中何毒,而且听那口气完全就是••••小儿科? 明明没有半点武功,却不畏惧他的杀气。 就连那江湖第一美人白芊芊自愿续弦非要嫁给主子,都不曾得到主子半个正眼。可是方才主子看那女子的眼神分明透着宠溺和纵容。 原本就重伤的阿大觉得自己更晕了。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七章 救人 两人各占一方静静的吃着午饭。气氛安静而柔和,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阿丑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才突然想起来,这两天的饭菜都是白景做的。 而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说懒,她彻底的将一日三餐的权利给了白景。谁叫人家做的饭好吃。但是白景并不知道她平日里吃的大杂烩里有药草,自然也就不会在平日里做的汤菜里加入药草。 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身上那件新换的白色衣袍,撇开这人天生的衣架子身材不提,想到今早在床上发现的那件衣袍•••• “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完了,不小心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床上。” 似乎很不能理解阿丑怎么会问这么没水准的问题,白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继续用着可以将阿丑的吃相甩出几条街的优雅餐桌礼仪吃着饭。 床•••床上? 看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木板床,阿丑在心里哀嚎,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时刻注意着阿丑的白景,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垂死挣扎,似乎还怕她不甚明白,又补充道: “你是我娘子,为夫怎么可以做出分床睡这种委屈娘子的事。” 某人精神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不,不委屈,她一点也不委屈。 几番口舌交战败北后,阿丑也不再白费力气,直接出击要害。反正这人说的再好听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总是要走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原本打算就这几天,不过现在阿大受了伤,还得耽误些日子。” 白景的话里透着无奈,神情却没有半点焦急。反倒把皮球踢给了阿丑。 一边是希望过回以前的生活,一边是救治外面那个讨厌的“雪人”。 虽然可以立刻甩手走人,可这个时候起身去建州有诸多不便。权衡利弊之后,阿丑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反正看不顺眼也就这几天,将外面的“雪人”治好,然后让所以的麻烦事滚蛋。 “我可以帮你医治他,不过我有条件。” 一点也不惊讶于阿丑的决定,白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第一,怎么医是我的事,你们不准出手干预。” 点头,没问题。 “第二,治好之后,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点头。 他确实该回去了。 见白景答应得如此爽快,阿丑反而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心口那儿空空的。果然,漂亮话谁都会说,能放在心上付诸实际的,却不见得能有几人。 刻意忽略内心的失落,吃完饭,阿丑抢着洗了碗,便开始着手准备。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的,如果没意见,那就点个头。” “哦,我忘了你现在动不了。” 完全无视阿大抗议的眼神,阿丑让白景把人挪进来。 看着“雪人”一身的雪,阿丑完全没有一点把人放在床上的意思。 开玩笑,她就这么个窝。在她的地盘就得听她的,否则一切免谈。 伸出两指搭上阿大的脉搏,就在阿大开始在心里怀疑眼前这人行不行的时候,就见阿丑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小瓶子,然后倒出一颗泛着莹润光泽的丹药,满脸肉痛的塞进他嘴里让他吞下。 “便宜你了。” 语气臭的仿佛自己吃进去的不是一颗药,而是千两黄金。 丹药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只一会儿,阿大便觉得早已被冻僵再加上失血过多的身体开始有了知觉。 这玩意儿,有这么神奇?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旁冷飕飕的飘来一个声音,“别高兴的太早,刚才给你吃的只是暂时保住你的命,若是不解了你身上的毒,三日期限一到你还是得死。” “我现在要给他放毒,你帮我准备一锅热水,越烫越好。” 听着阿丑明目张胆的指使他们主子做事,刚恢复了一点知觉的阿大恨不得跳起来•••自己去。 只是才一动,便感觉全身像被车碾过,四肢如同被蚂蚁啃噬般的疼。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埋怨自己,若不是那日他大意了,主子今日也不会为了他受这般委屈。 这种粗活,哪里是主子能做的? 心里在淌血的阿大,若是知道他一向奉为神明的主子,不久前还蹲在外面的水井边洗碗,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低头忙活着的阿丑自然不知道阿大内心的挣扎。 唐门的毒自古以来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这三日断魂散更是其中的翘楚,此种毒药顾名思义,便是让中毒者在三日之内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若只是中毒,她用的法子成功率至少也有七成,可阿大的情况更加复杂,身上的刀伤严重,虽然做过处理,但是内伤不痊愈,这些外伤好了也是豆腐渣工程,一碰就碎。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 虽然凶险了些,不过病人都上门了也不能砸了师父的招牌。 用银针快速封住阿大身上的几大穴位,然后端过一个碗放在阿大的手边,手起刀落,便见一股黑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足足放了一碗,阿大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如同厉鬼般透着青黑。阿丑才快速的在伤口上撒药止血,绑上干净的细布。 又给他灌了两大碗药粉冲散的药水。 白景的热水已经烧好。阿丑在热水里倒入事先准备好的药草,让白景将阿大的衣衫尽数褪去之后再放进药桶里。 迟迟不见白景动手,阿丑不由抬头看他一眼。 “怎么了?” “衣服不能不脱?” “这是自然,不除去衣服,药效得不到发挥,好了也是残废••••” 终于明白了缘由的阿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拿着药包逃也似的跑出去煎药。顺手将门关上,隔着门板吩咐白景一定要在水凉之前用内力将阿大体内的毒逼出来。 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感觉脸上的燥热慢慢褪去,阿丑才进了药庐去给阿大煎药。 咳咳!刚才若不是白景提醒,她不是就看了一个成年男子的LUO体? 虽然为人人医者自当不拘小节,可她•••她•••她长这么大,确实不曾见过。 差点长针眼了。 折腾到大半夜,阿大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喝了药,在药效发挥之下,阿大不由的沉沉睡去。 人都救到这个份儿了,阿丑再不近人情也不可能让病人坐着自己睡床。草草的吃了点东西,便坐在火炉边抱着膝盖打盹儿。 见阿丑睡熟了,白景在火炉边的地上铺上一张兽皮坐上去,自然的伸手将一旁的阿丑捞过来抱在怀里。 单薄的身子毫不费力的完全窝在宽厚的怀抱里,睡梦中的阿丑满意的蹭了蹭身上的热源便沉沉睡去。 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八章 喝茶买药 留阿大看家,一大早,阿丑便带着白景去了镇上的集市买药材。 从村里出去,再走上几里山路便有个不大的小镇。两人来的比较早,很多摊位都还空着。阿丑决定去镇上唯一的一间茶馆,喝点热茶暖和身子,顺便打发打发时间。 一大早,茶馆里已经坐满了大半专门来插科打诨的。大多是镇上的百姓,偶尔有几个江湖人士。 阿丑挑了个靠窗偏远的位置坐下。捧着手中的茶杯暖手,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出现一张脸。准确的说是一张面具。 奇怪,那小子到底有什么事要办?神神秘秘的,明明是来给他手下买东西,却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干等。真是不够意思。 “这位姑娘,一个人吗?” 耳边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语气怎么听怎么猥琐。面朝着窗外的阿丑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敢情儿,她是被搭讪?被调戏了? 看来,又是个被她的外表所骗的好色之徒。啧啧! 外形和声音同样猥琐的中年大汉儿见阿丑不说话,以为是姑娘家害羞。眼睛毫不客气的打量着阿丑衣领处露出来的肌肤。 这么粉嫩的肤色,一看就不是那些村野乡妇能比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找着这种好货色。他可是好些天没沾荤腥了。 感觉到身后的视线越发的火热,阿丑忍着心里的厌恶,顶着灿烂的笑脸慢悠悠的回头,故意娇滴滴的眨着眼睛无辜的说道: “这位公子,奴家好看吗?” 呕! 看着眼前一阵干呕的中年大汉,阿丑将耳边的发丝拨得更开,脸上丑陋的黑胎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然后故作不解的开口问道: “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奴家来帮帮你可好?” 也不等中年大汉做出回应,阿丑夹在指间的银针早已飞出,毫不客气的伸出脚将男子踹倒在地,脚上的皮靴狠狠的踩在他的胸口。 “你不是想吐吗?那我就让你一次吐个够。” 看着黑色的药丸顺着男子的喉咙滑下进了肚子,阿丑才满意的收回脚,重新坐回方才的位置上。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丑八怪,你给我师弟吃了什么?快拿解药来。” 阿丑显然忘记了,这种在外一向嚣张的败类一般都有同党的。看了眼前的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心里再一次后悔为毛自己不会武功。 若是她会武功,绝对比这些人更牛掰。哼! “怎么,你们也想吃?” 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装逼是一门技术,特别是在危险面前。自古以来,很多本不牛掰的人都是因为很会装逼而逢凶化吉,混得风生水起。 见阿丑神色淡定,再加上她刚才出手太快,完全没有看出她是用了银针封住他师弟的穴位。来人心里不由的掂量阿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若是他们知道眼前这丫完全不会武功,估计也和那个中年大汉一样狂吐不止。 “少废话,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本来就长得丑,没想到心肠••••” 两道人影飞过,阿丑还在纳闷耳根子怎么突然清静了。 抬头,便见一白衣黑发的男子神情自若的坐在她的对面,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宛如艺术品般的手端起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略显无奈的吐出一句让阿丑绝倒的话。 “娘子,你又调皮了。” 虽是责怪,眼里却透着宠溺,好像在看自家顽皮的狗狗。 啊呸!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阿丑强迫自己镇定,试探的问道:“这位兄台,我们•••认识?” 不可能啊!如果认识,她怎么可能没印象。可若是不认识,为什么又有一种熟悉感。再说,这语气,怎么越听越像某个坏她名声的无赖? 等等,等等,瞬间想起什么的阿丑惊恐的指着对面的白衣男子。 “你•••你•••你是白景。” 此处不需要疑问语气。 “你你你•你的面具去哪儿了?” 完了完了,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弟子居然成了结巴,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丢了。” 开玩笑的吧,大哥。 那可是纯银打造的面具啊!说丢就丢。 听到这么敷衍的回答,阿丑没形象的翻了翻白眼。 她原本以为,戴面具的人无非分两种。 第一,是长得太对不起观众,于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自觉的戴个面具遮丑。这第二嘛,自然是为了不然别人看到自己的脸,为了遮掩身份。 而眼前这位大爷,自然是属于第二种。 不过,阿丑就纳闷了。 白景这张脸换谁身上,估计都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什么才叫美,什么才叫倾国倾城。 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一男子有些欠缺妥当,但原谅她这人词穷,只能找到这么个词来凑合。 眼前的人鬓如刀裁,眉若墨画,面如冠玉。五官仿若玉雕师手中的美玉,是打着十二分精神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的精雕细琢出来的。 漂亮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没有一点真实感,泛着白玉般光泽的肌肤让阿丑恍惚中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梦中遇到的某位仙人。 看着阿丑清澈的眼眸,平日里最厌恶被人盯着脸的白景非但不讨厌,反而心情极好的问道:“好看吗?” “好看。” 她一向喜欢实话实说。 “喜欢吗?” “喜欢。” 虽然不能当饭吃, “嫁给我,天天给你看。” “好。” 咦!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咳咳•••”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从不开玩笑。” 阿丑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眼,一时间居然不敢看对面那张脸。想到早上从白景的怀里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恨不得咬掉多嘴的舌头。 这些年,离开了原本熟悉的一切,独自生活,不是不孤独,不寂寞。也曾想过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不期望对方多么优秀,多么特别。只要能接受她的一切,接受这种平淡的日子。 只是,顶着这样一张脸,注定是望而却步的多。 久而久之,这种念头也就淡了。 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活。 就在心早已沉寂的时候,眼前的人突兀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看似润物细无声,实则强硬而霸道的占据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这般完美的男子,世间大概没有哪个女子会拒绝吧! 女人的虚荣心不是没有,只是,她早已过了被美色倾心继而不顾一切甚至以身相许的年纪了。 眼前这人,除了一个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世人都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一无才,二无貌,这般无颜的长相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委屈自己,对眼前的人感激涕零。 所以,在一开始的紧张、激动之后,更多的则是一笑置之的无奈和心酸。 没有放过阿丑脸上的神色变化,白景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她嘴角的那抹苦涩上。知道方才那番话有些操之过急了。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九章 怪异饭局 走在热闹喧嚣的市集上,阿丑强迫自己将视线放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熟练的跟小贩讨价还价。原本对阿丑的长相和穿着有些轻视的小贩,在看到站在她身侧的白衣公子时,先是愣愣的注视着眼前的“仙人”,反应过来后,态度无不变得殷勤。 一旁的白景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看着小贩的眼神却如极北之地的寒冰。 阿丑倒也不在意,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 谈好了价钱,阿丑准备掏银子,却被身旁的人抢了先。摸了摸鼻子,想着这一路上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也没跟他争,怯怯的收回手。 只是,在看到两人身上挂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而白景越来越向暴发户靠拢的行径之后,阿丑不淡定了。 这丫明明有这么多的银子干嘛不去住客栈? 跟着她住破草房,吃粗茶淡饭。这不是受虐吗?见一路上阿丑数次欲言又止,纠结着一张小脸,白景只是淡笑不语。 无视一路上不断向她推销着胭脂水粉的小贩,阿丑眼瞅着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时间,便拉着白景去了最后一处。 镇上最大的药材店。 这家店是老字号,常用药材和稀有的都很齐全。再加上阿丑是常客经常来买药材,也会拿炼制好的成品丹药来这儿卖。 将阿丑选好的药材包好,掌柜的又特意赠送了几味常用药。 回到村子后,平日里除了偶尔出诊,阿丑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药庐里。考虑到阿大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她也该动身去建州了。 一想到怀里这颗还在发热的劳动成果,阿丑就觉得这些年吃的苦都值了。 服下这颗药丸,她体内的余毒基本上算是清了。只是这些年在体内积压已久的寒气大概得陪伴她一辈子。 算了,做人不可太贪心。 当初她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师父,五年的时间怕是尸骨也寒了。 躺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她能够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虫子在泥土中翻滚的声音,透过土壤间的细孔,丝丝缕缕的细风细雨渗透进来的声音。但她却不能动不能开口。只能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狭窄阴暗棺材里。 若不是师父发现她没死,她会不会一直躺在那里,有触感有知觉,却只能活生生的感受着自己的尸骨一寸寸的腐烂,皮肉被一点一点的啃噬。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她连想都不敢想。 出了药庐,没看到白景和阿大。 也不知道这主仆两个这些天都在忙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想到昨日李二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口,要她今日一定要去他们家吃饭。眼见日头已经升高,阿丑只得背着药箱子出门,身上一身烟灰的青色袍子也没来得及换。 走到半路,就遇见正往这边走来的李二。 “李二哥,是不是大娘的风湿又犯了?” “没有没有,俺老娘说雪地滑,让俺来接你。” 隔着老远,阿丑便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子却依旧硬朗的老妇人站在门口,不由得加快步调迎上去。 “大娘,您身子不好就不要老站在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小心风湿又犯了。” “哎!老婆子这不是坐不住吗?” 老妇人虽然衣着朴素,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人。却在阿丑刚到李家村的时候就对她诸多照顾,平日里总爱让李二给她送吃的,村里人或多或少都识得一些草药,每次李大、李二他们上山时也会顺手给她采一些常用药草回来。 但这一家子人却从不拿这些当人情说事,每次给他们看病,总是会塞上些腊肉野味。见识了人心险恶之后,阿丑对这样纯朴的一家人更加没有免疫力。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老妇人亲热的拉着阿丑进了屋。 看了一眼还空着的位子,阿丑随口问道:“大娘,李大哥和村长呢?这么一大桌子菜咱们几个可吃不完。” “你李大哥带着媳妇儿回娘家了。至于老头子,刚村里有人找就去了。不管他们,咱们先吃。” 主人家都发话了,阿丑也不客气。 “阿丑姑娘,多吃点,看你瘦的。” 给阿丑夹了个鸡腿儿,老人家开始跟阿丑拉着家常。 看着这桌异常丰盛的菜肴,阿丑只能感叹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白景那家伙是没这口福了。 “李二哥,你怎么都不动筷?” 给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低着头的李二夹了一块炒腊肠,见他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再想什么。 对着突然变沉默的李二,阿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难道这小子要谈媳妇儿了,人也跟着羞涩沉默? 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遇见她也是有说有笑的。奇怪! 瞥了一眼跟自己隔着两个位置的李二,阿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似乎,太安静了。 明明是宽敞明亮的屋子,阿丑偶尔抬头,只感觉对面的人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清,透着一股子怪异! 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决,阿丑只感觉身后一股寒气夹杂着浓烈的火药味儿席卷而来。裸露的后颈不禁寒毛竖起。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还没做出反应,身后那股寒气已经逼近,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停留在她耳边,刺激着敏感的耳垂。 “娘子,你让为夫好找。” 扫了一眼阿丑面前那副已经用过的碗筷,来人的眼神越发的冰冷,却只是伸出手不容置疑的将阿丑从椅子上拉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李村长家。 耳畔骤然响起的魔音似能蛊惑人般,阿丑只能任由来人拉着走。 经过门房的时候,阿丑不期然的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 看着一声不吭径直走在前面的白景,阿丑忍不住想收回手,却被前面的人抓得更紧。 “白景,冷。” 手依旧被抓得紧紧的,只是原本拉着的手被包在温暖的手掌里。彼此的体温,透过交握的手心传递。 明明那张脸依旧如往常般没什么表情,但阿丑却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在生气。没胆儿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只得顶着前方的低气压,费力的跟上白景的脚步。 难道是因为自己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所以生气了? 看着站在院门前不打算进去的白景。 “你不进去?” “嗯,有点事。”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和往常一样。但是看着白景的背影,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忍不住冲着早已走远的背影吼道: “早点回来•••••我等你。” 直到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阿丑才心情复杂的推开院门,随手将门虚掩上。想着反正一会儿白景还要回来,关了还得开。 进了屋子,里面居然出奇的暖和。 阿大也不在。 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上面架着锅,一阵阵的香气扑面而来。 阿丑掀开锅盖,是白粥。 煮好的白粥香香糯糯,阿丑正愁饿得慌还没吃饭,洗了手便盛了一碗坐在火炉边开吃。 口温居然刚好入口,不冷不烫。白粥里还有些切得细小的火腿和腊肉,不多不少,味道既不过分清淡无半点油腻。 好吃。 一连吃了两大碗,阿丑才抹了抹嘴放了筷子。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望着外面渐渐变暗的天色,阿丑把还剩下的白粥转到干净的碗里,抱着双膝坐在火炉边。 白景还没回来。 这大冷的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看着天色已经黑尽,瞌睡一阵阵的上涌。奇怪,往常也没这么困啊!难道是今日在药庐里耗费太多精力了? 还没琢磨出个缘由,蹲坐在火炉边的人已经失去意识。 火炉里的火苗燃烧到最后越来越小,最后“噗嗤”一声,熄灭了。 方才还昏暗的屋子,此刻漆黑一片。 欢迎来阅读阁! 正文 第十章 全灭 一身酸痛的从黑暗中醒来,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阿丑试探性的动了动,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住,简直就是个粽子。 听着外面“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摸到身下坚硬的木板,阿丑将眼前的情况分析了一遍,难道,她这是被绑架了? 可是自己一无财,二无貌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劫持她? 想了片刻想不通,阿丑也懒得再浪费脑细胞,索性缩在木板上装死人。要不是她体质特殊,那人下在粥里的***至少能让她睡上一整天。 唉!要是有床被子就好了。 她现在这个破身子,实在是受不得冻啊! 嘴里小声的碎碎念,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这次却是因为身上的寒毒发作的缘故。睡吧!睡吧!睡着了,估计还好受一点。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阿丑是被一阵猛烈的撞击惊醒了。原本奔跑的马车突然停下来,昏睡中的阿丑脑袋猛的磕到车厢上。 这下,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估摸着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出了李家村了。阿丑将身体向前弓成一个虾米,手朝着鞋底摸去。就在快要摸到被藏在鞋底的刀片时,车厢门猛地被人踢开,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突然出现的强光刺激得阿丑不得不眯着眼睛。 逆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长袍勾勒出那人劲瘦的腰身,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图案,更像是一种符号。 虽然很想问白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从他周身散发的寒气,阿丑知道眼前的人,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至少为什么不好的原因,她就不明白了。 身上捆着的绳子被解开,阿丑揉着红肿的手腕刚准备爬起来。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来不及挣扎就被白景抱出了车厢。 周围是陌生的山道,阿丑示意白景放她下来。身后的人却似乎没听见,径直找了块空地坐下。一手搂着阿丑的腰,一手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药膏。 “少爷。”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阿大,阿丑吓得站起身,却被白景一把按住。 “嗯,如何?” 见少爷没有回避的意思,阿大站起身低下头说道:“属下赶去的时候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嘶!” 额头上的刺痛让阿丑瞬间回过神来,一抬头就撞见一双幽暗深邃的眼。 “疼吗?” 莹润的指腹沾着药膏涂抹在阿丑的伤口上,手上的力度放得很轻,搂着阿丑的手却暗自握成了拳头。 “不疼。” 慌忙收回眼,低下头,阿丑有些不习惯两人之间这样的距离。 看着被包成粽子的两只手,阿丑欲哭无泪。手腕上只是被绳子勒破了皮,有些红肿,其实擦点药就好了。只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阿丑不自然的动了动。眼角瞥到了马车旁的一具尸体,似曾相识的体形让阿丑挣扎的站起身。 看着眼前这张脸,还有那双包含着怨毒而死不瞑目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但绑着绷带的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怎么了?” “那人就是绑架我的人?” “嗯。” “我也许•••认识他。” 地上躺着的尸体,赫然就是半个月前李大、李二从山里救回来的那个人。 “你们刚才说的全死了,•••是说李二哥家?” “不是。” 阿丑提起的心刚放下,白景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是整个李家村的人。” 一直站在身后的白景及时伸出手,阿丑才勉强站稳。 头顶上的日头正好,难得一见的晴天,阿丑却感觉那一道道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线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冷,直入骨髓的寒意遍布全身,不自觉地抱紧双臂。 明明前些天,那个老实人还给她送野味,帮她做木板床。而昨日,那家人都还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可是•••可是,怎么会?她不过才离开了一个晚上••• 都怪她。 如果当初她能狠心一点,不救那个人。李家村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要回去。” 至少,要有一个人为他们收尸。 “不行。” 怒瞪着白景,话一出口阿丑眼中压抑已久的泪水便夺眶而出。湿漉漉的黏着头发。一张脸诡异的吓人。 她已经很久,不知道哭是什么滋味,眼泪是什么味道了。 脑袋被白景按在怀里,阿丑靠着他宽厚的胸膛,眼泪无声的流淌。 紧搂着怀里的阿丑,白景轻声说道:“杀他们的人,是‘暗夜’的杀手,你应付不了。” 现在的他,不能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所以,明知道会被她记恨,他依旧会这么做。这个仇,他会替她报。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阿丑抱着双膝缩在马车的角落,脑袋埋在膝盖里。 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难受。身上却像结了层冰一样,上下牙关直打颤。 “不舒服?”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白景见阿丑整个身子抖得像筛子,忙越过身将人拉过来。 “唔•••难受。” “难受?哪里难受?” 握着阿丑没有半点温度的手,白景忙让在外面驾车的阿大加快速度。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况,白景如法炮制的将自身内力不要命的输入阿丑体力。怀里的人却抖得更厉害,疼得仿佛五脏六腑错位了一般! “盒•••盒子•••” “什么?” 华丽丽的吐出一口黑血之后,阿丑彻底的陷入了昏死状态。 欢迎来阅读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