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花未眠 我叫花雪，叶花雪。 高一那年的冬天，对我来说，无疑冰封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的父母因车祸而意外丧生。我到那一天才知道，我竟不是他们的孩子。我不叫叶花雪，我叫姚花雪。 而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被所谓的亲戚当做烫手的山芋般，推来推去。 最后—— 终于被大我十岁的父亲的朋友收留，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直以来相处的还不错。 他是个得过未来作家杯之类大奖的作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件东西一样，毫无感情。 当我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着他做自我介绍时，“我叫……花雪，以后麻烦你了。” “我叫叶水笙，你好。” 他以同样面无表情的回答冰冷地答复了我。让我，看不到未来。 就好像一朵开在黑暗中的花，还没绽放，已然枯死。 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院落里的鸟雀还像往日里那么多，不怕生，爱亲近人，所以我喜欢待在这里。今天，我也跟以往一样，在院落里看天，看花，看季节深。 这些花，都是我亲手种下的。所以，我感觉非常地有成就感。 “花雪。” “来了……” 叶水笙在叫我了，这是每天晨曦时必有的一幕。 我一边往屋内走去，一边应着，一边还要思量着要给他做什么早餐吃。 自称叶水笙的这个人，在我的认知里，是个非常孤僻，木讷寡言而顽固，而且很会使唤人的男人…… 吃早餐时，他对我说着今日他的行程安排。 “我的责任编辑晓旭因为胃溃疡病倒了，今天傍晚新的编辑会来家里拜访。你看看有没有需要准备的东西。” 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话，就像是早间新闻的播报员一样死板机械的说话声。 “好的，我知道了。” 一如既往地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颜。他依旧以面无表情的样子回应我，顺便伸手，向我示意桌上的调料瓶。 我把自己碗边的调料瓶递给他。他理所当然地接过，乱摇一通后，继续低头猛吃，不再多说一句话。 真是不好相与的人！ 不过—— 我早就习惯了。 我留在这个家里的条件之一，就是要负责他全部的生活以及所有的家务。 比如早上等他起床为他做早餐，洗衣服，打扫卫生，还有就是出门采购。 就像现在，我来到便利店里，听着老板一脸讨好地介绍着商品。 “这是夏天的橘子，现在很少见，很好吃哦！” 橘子，是他最喜欢吃的。 这样想着，我拿起一个橘子来，耳边还飘荡着老板推销货物的声音，“小姐你这么可爱，我算你便宜一点啦！” 可爱么？思绪远去，有点不真实感。 如今，说我可爱的那两人都不在了…… 而叶水笙，从不会这么多话。我不知道在他眼中，我是怎样的存在。就像他可以无视我的直呼其名一样地无视我，我竟然也就渐渐习惯了。 所以，他一定没有过多地去关注过我是否可爱这个问题。 而现在，我要考虑的事情，是在知道怎么做才合他的心意之前，必须经过一连串尝试错误而进行修正的过程。 “我回来了——” 兜着一大包新鲜的橘子回到家中。 房门刚被我拉开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句惊天动地的吼声。 “给我滚！” 房内传来的声音让我吃惊不已，这还是以往那个淡定似水的叶水笙吗？ 突然有点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不管你怎么说，事情都已经决定好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房门，在水笙对面叫嚣着，“我是你的新编辑——” “住口！”叶水笙冷冽的语气打断男人的话，态度强硬地说道，“你当编辑，我就不在你们公司写了！” “啊！你这什么态度！一个大男人，都快三十了，讲话还跟小学生一样！”有着好听的声音的男人满脸郁闷的表情，不满地瞪着叶水笙，“天哪！你这样还算职业的吗？真差劲！” 我站在门边皱了皱眉，这话还说得真是过分。难怪叶水笙那么好的脾气都动了怒—— “那你呢……既然你是编辑，就要懂得编辑的礼貌！你这个万年白痴！” 说得好！咦？万年白痴？这像是叶水笙这种斯文男人会说出的话吗？我惊在了原地。 猝不及防地，一张椅子从我身边擦过。 我连忙退了几步，跌坐于地，避了开去。真是好险！ “啪——”地一声巨响，椅子撞击到墙面后，碎成了几部分，飞溅起的木屑划伤了我的手背，带来意想不到的疼痛。我不禁疼得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叶水笙的脾气还真臭……居然发展到了扔东西…… “混蛋……打到会死人的！” 房内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因为后怕而变调的颤音。 “那就死啊！”叶水笙毫无温度的声音顿时响起，细细听来，还夹杂着怒火。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天哪！我出生的时候，天空一定是出现了扫把星！”男人一边无语地向外走来，一边哀叹自己交友不慎。 我正好有机会看到了他的正面。海拔刚好达到能让我仰视的地步，我为自己一米五八的身高自卑下。脸长得很是俊朗，要是没有现在出现在那里的怒气，应该会更好。 蓦地，他停住了脚步。缓缓地把脸转向了现在正愣愣看着他的我。 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傻到极点了。 果然，听得那个男人不可思议地喃喃念叨着。 “有一个高中女生居然出现在我面前，还趴在地上？我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见他皱着眉，困难地托头沉思着，我好心地提醒他：“不是幻觉，是真的。” “啊——你就是寄住在这里的那个！” 他摆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便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近了我。 我小心往后退了点，与他之间拉出一点距离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自来熟。 “不会吧！你真是超可爱的！哇！你好你好！我是新来的编辑杜秋，今年二十七岁，未婚。喜欢吃炭烧鱿鱼，没有不好嗜好……” 男子一连串的自报家门弄得我更加得不好意思，忙回答道：“你好，我叫姚花雪。”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 “再来一碗！” 那个叫杜秋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把手中的空碗递给我。 我无奈地接过，又添上满满一碗。 这些男人都是皇帝吗？真是有够会指使人的！ “花雪妹妹真是烹饪天才！” 不过嘛，这句话我还听着顺耳。本想朝他笑着回应一下的，结果叶水笙刺骨的视线一下子扫过，冷空气一瞬间就袭来了。 “杜秋，你怎么还在？” 意思是，你骂也挨了，气也受了，怎么还不滚蛋呢！ “当然是因为花雪妹妹太可爱了！” 杜秋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了句，还表现出了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什么跟什么啊！我真是无语了。 低头看了看今天上学时匆忙中换上的T恤跟牛仔裤，头顶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我这张略显尖削的脸，怎么都跟可爱挂不上钩去…… 见到叶水笙那转移到我身上的视线，我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杜秋先生啊，你不怕死我还怕呢！于是，我连忙转移了话题，“嗯……你们两位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回想起刚才一片狼藉的客厅，想来叶水笙对待陌生人的礼仪也不会差到那种地步，一定都是以前认识的。 “我们？我们是大学时代认识的。”还是只有活力十足的杜秋回答了我的话。 “啊……原来如此。”我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也猜测出了七八分。 不会与人交际的叶水笙，整天埋头写作宅在家里不出门的叶水笙，我都怀疑他跟社会脱节了！ “谁叫这个家伙只有我这个朋友呢！哈哈哈！” 果然……原来是唯一的朋友！可怜的叶水笙！ 杜秋似乎忘记了被他称为“这个家伙”的某人还在气头上，越说越兴奋，“所以说，我们的感情是吵出来的！” “哦？是吗！”一个没有感情起伏的冷淡声音传来，我突然觉得今天好冷。 察觉到叶水笙好像又有火冒三丈的趋势，杜秋聪明地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先别说这个了……水笙，你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杜秋用筷子指指我，表示叶水笙要感谢的人当然是我。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又看看叶水笙。杜秋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说重点！”水笙不耐烦地看着他。 “饮食这么均衡的王老五，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了！”杜秋促狭地眨眨眼。 叶水笙皱眉，刚想说些什么。不料杜秋已经转移了视线，对着我是一连串地问题。 “花雪妹妹你几岁？” “十八，高三。” “高三？真好！有没有男朋友？”这话题转得还真快！ “没……没有！”我颤抖着回答。 “不会吧！给我手机号码！”在杜秋大呼小叫中，某人手中握着的木筷发出了嘎吱声。 “我……我没有手机。”我无比汗颜。 “兴趣呢？”杜秋再接再厉。 “看书，听音乐。” 我小心地看看叶水笙的脸色。他低垂着头，可是满脸烦躁不耐的神色却不加掩饰。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杜秋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水笙！和你这种老古板住在一起，连花雪都未老先衰了呢！” 未老先衰？不是在说我吧！好恐怖的形容词…… “碰——”地一声巨响，是叶水笙放下碗筷的声音。不好，之前种种迹象表明，他现在已经是暴怒了！ 正文 第二章：花之诗 “吵死了！我去睡了！” “啊……可是，今天的饭后水果是你最喜欢的橘子。” 刚想站起身来的叶水笙听到我这句话后又乖乖地坐了下来，我就是有办法让他更加有人情味一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也是我的希望之一。 而这一幕，却让杜秋看得是目瞪口呆。 “那我去剥哦！” 说着，我起身去了厨房。 走到门口时，还听到杜秋对着水笙惊叹的声音，“好厉害！她已经完全收服了你的胃了……” “啰嗦！”这是不愿意承认的某人。 走向厨房的我，嘴角不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的，我在这个家里想要生存下来，必须让叶水笙接受我，这样，他才不会像随意地处置一件物品一样把我丢掉。 寄居的生活一成不变，校园的生活，也还是那样的无聊。 高中就快要毕业了，高考完后的我因为某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来到了学校里。 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男声在唤我的名字。 “花雪！” 我回过头去，原来是一脸严肃的班主任老师。 “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你填好大学志愿了吗？” “还没……”说到这个，我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而班主任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对我说道：“花雪，你啊——” 顿了顿，他似乎是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已经快到截止日期了！凭你的成绩，就是重点都没有问题的……快点决定啊！”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心里也是如此的急迫啊！可是—— 可是上大学这件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实现的，水笙那边……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上大学的理由？”班主任打量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不是的……老师。”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低如蚊呐，“我马上就交，对不起……” “花雪啊……这个社会，光靠可爱是混不下去的。”班主任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着，还挥了挥他的略带粉笔灰的手掌，强调了只凭脸蛋是不行的。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啊……是……”我有些不懂……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事情了啊…… 在转身之时，我突然明白了。原来我的老师是这样想我的。 他一定是以为，我是以脸蛋靠着叶水笙那个大作家，才能完成学业—— 哈，我现在，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随便大家怎么样好了，我已经麻木了。 对我感兴趣的人不少，可是我却不大愿意与人交往，所以这就给了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的机会。 这样就好。 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我还想继续上大学，还想待在那个家里，所以不得不——继续以一种讨好的姿态，面对着叶水笙。 “咖啡，请用。” 我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落地窗投进来的阳光无比的温暖，让人的心情都无端好了起来。 正在院落前坐着看书的杜秋一愣，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咖啡杯忙不迭地对我道谢，“喔……谢谢。”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朝他淡淡地笑笑。 本来就是小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哇！花雪妹妹不但长得可爱，又乖巧伶俐，而且还会洗手作羹汤！要不要考虑下当我的老婆呢？” “不了，你这样说，你未来的妻子会生气的。”我早就习惯这典型的杜秋式调侃，决定无视他好了！ “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嘛！”杜秋故作哀怨地说道。 开玩笑！不瞬间秒杀你，谁知道你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呃！”抿了一口咖啡后，杜秋的声音不再带有调笑的语气，他的目光变得深远，看着窗外的那个小庭院，缓缓开口：“这个院落还真是漂亮啊！” “是啊！” 这是我唯一附和他的话。 是真的，我也觉得这个庭院很漂亮。它并没有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庭院一样，修剪得很是整齐，树木花草都是错落有致的。 而是，充满生机地恣意生长着。幽绿的藤儿可以绕上笔挺高大的树，花丛里也可以有香草居住。其间也不乏可爱的小生灵，像是蝴蝶的舞步，蜜蜂的奏鸣曲，纺织娘的歌声。 “在这个院落里看书就是花雪的兴趣吗？” 我还在走神间，突然听到杜秋这样问我。 面对着那灼灼的目光，我想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是的！时常从外面经过的邻家阿姨都说，像我这样可以静得下心来看书的女孩子很少了！” 叶水笙的家自带了一个院落。临街，向阳，很是美好。 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不说话了，那一脸无语纠结的表情，我也能猜到他心里现在在想着些什么。无疑是，亏花雪长得那么可爱，可是却喜欢跟大婶们相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其实，这样想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吧，毕竟像我一样无法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人不常见吧！ “啊！那本书是……” 低头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我好奇地望着杜秋手中拿着的书。 “哦……这个啊……是水笙刚出道时的作品……” 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杜秋一边拿着书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边善解人意地解释着。转瞬，他又看向我，“你看过这本书吗？” 是……是水笙的小说吗？问我看过没，这样的事情，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又一次回想起了那种感觉，第一次看水笙的书时，简直就像是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中，就像是有什么活生生地在哀嚎…… 一直以来，那种悲怆的感觉都深深压抑着我，令我无法读完水笙的书。 “水笙的书，喜欢的人很喜欢，讨厌的人很讨厌。” “我呢——是在大学的时候看了他的这本小说，当时受到了好大的冲击。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作者原来是和我念同一所大学的叶水笙。” “于是，那时候我马上就跑去找他了。一见到他的时候，说实话，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他、他这个人，简直就是直接从小说中走出来的——” 杜秋的话还在继续，我却在他的话中失了神。 我是知道那样的水笙的。 冷漠。不是冷酷，更不是冷血，却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知道吗，花雪？那时候的他，眼神都是充满敌意的，无论对谁都是一样——” 像是回忆起了以前的美好时光，杜秋的脸上柔和又明媚，那种表情叫怀念。 他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出现了水火不容的场面。我认真地听着，试图捕捉到他记忆中那人的样子—— “你想干嘛？很挡路诶。走开。” 就是这样淡漠的，毫不客气的话。令第一次见到水笙，试图跟他聊聊小说的杜秋一愣。 我想象着当时水笙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 “哈哈，你知道吗？我明明又没有怎么样——他却是，打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点都不客气的样子。” 杜秋，你还真是一个乐天派。 这样想着的我，突然又觉得他其实还挺可怜的。就像我一般，遇见这样的水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杜秋……”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个一脸苦笑的人，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便沉默了下去。 “花雪，你是不是也觉得，认识这样一个朋友，是我的不幸呢？” 我一怔，他好似看穿了我心里所想一般。 杜秋，真是一个聪明的人…… “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真的，这个样子的水笙，我早就习惯了……” 他是误会了我的话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停顿地说道，“我想说的是，不是这样的！” 杜秋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没去管他明显错愕的眼神，接着说道：“水笙在两年前，收留了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我。是他，拯救了我封闭的心扉。” “水笙他，虽然木讷，虽然寡言，虽然不善言辞，外表看起来也有点吓人的……可是，其实他是个懂得体贴的人。这是我用心感受到的。” “花雪妹妹……”杜秋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神深深地探究过来，“我本来不想说的，其实，水笙他现在……” “啪”，很重的一声响。是某人的脑袋被一堆装订起来的纸张砸中时的声音。 我和被砸中的某人同时诧异地回头，身后是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脸沉怒的叶水笙。 “原稿……” 吐出两个字后，他便不再看我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连我那句“水笙”的叫声都没能留下他。 “懂得体贴？”捂着脑门的杜秋，一脸阴郁地看着我。 杜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他走后，我跟水笙的世界，也总算是清静了。 “就算杜秋来了，也不用特地拿茶水招待！”水笙看我一眼，冷冷地说道。 “咦？”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很难想象是水笙教我去做的。 难道他还在为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招惹女生。”一想到这点的叶水笙，不由得多了些怒气，“没事就在我身边晃来晃去……只要有他在，准没半点好事！” 正文 第三章：花曾开 “嘻嘻……” 一时忍不住，我笑出声来。这个样子的叶水笙，真是有够孩子气的！ “怎么？”他淡淡地问我，看向我的眼神里却全是茫然不解。 “没有……”我一边给自己顺顺气，一边回答，“只是觉得你们的感情真好……” “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真是服了你了！”叶水笙把头偏向一边，镇定下来的时候，回过头来，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果然，跟定遥的性子一模一样。” 他口中的定遥，是叶定遥，也就是我的爸爸，收养我的那个男人。 有多久了，再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也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们的性子一模一样…… “爸爸吗？”我不确定地问他。 “对。”像是回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叶水笙有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少根筋还是看破了……和你们讲话，讲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额？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诶！ “原来水笙跟爸爸很好啊……对喔……所以，才会答应来照顾我吧？”这样猜想着的我，却没有漏看对面的人听到我这话时，那一瞬间露出的厌恶表情。 原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么？ “抱歉。” 果然是这样的吗！ “我吃饱了。” 我有些失落，只是因为那个厌恶的眼神，还有那句不愿多讲的“抱歉”。 “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了他这样说，可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了。说他是个温柔的人，体贴的人，我有点不是那么肯定了。 也许只是自己不愿意那样去想他…… 是的，不愿意那样去想他，也不愿，再回到两年前，那时候的自己。 两年前，刚来到这里的自己——宛如一具空壳。在父母双亡的打击之下，连哭都哭不出来。 也说不出话来，对任何事情，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呢？ 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只是想不断地逃避，逃避这无法改变的现实。 那时候，把我带回现实的，便是叶水笙吧…… 回忆被拉得绵长—— “花雪，花雪。” 是谁的声音，冷清得让人心生寒意。我缩成一团，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花雪，吃晚饭了。” 那是叶水笙吧，收养我的人。他还在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好不好？ 突然，原本在身后的人绕到了我的身旁，一把揪住了我的发辫。那张徒然凑近的脸，因为常年足不出户的写作有些憔悴与苍白。形如鬼魅。 “我说……吃晚饭了！你耳聋么！” 突如其来的喊声，因为离耳朵太近，震得鼓膜发疼。除此之外，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拖拽了起来，强行拉到了饭厅里面。 明明是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人，即使阴沉了点，也不至于这么的野蛮吧！ 桌上，是这几天一成不变的菜色，烧得黑烟直冒的鱼，外加一碗看不出成分的蔬菜羹。 “抱歉，我没有做菜的天份，味道和样子都很差，你就忍着点。” 对面，是那个叫叶水笙的男人有些尴尬地在解释着。 可是，这管我什么事呢？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不拿碗，也不动筷。 “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 他一点耐心都没有，看见不动筷子的我，就直接一声吼了出来。 “啪——”是筷子被重重放置在桌子上的声音。 “我不要一个要死不活的娃娃！你想被当做大型垃圾丢出去吗！给我吃饭！” 那时候，听见叶水笙对着我恶言相向，大吼大叫，我害怕得不知所措。 “不要……好可怕……好讨厌……我再也……受不了了……爸、爸爸，妈……” 我承认，我一直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我接受不了父母突然离世的消息。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味地在逃避。 我希望大家都给我一个安安静静的空间，让我一个人待着。仿佛这样，我就可以抽离思绪，什么也不用去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面前的这个人要那么大声地叫醒我！ 我不想回到这个冷酷无情的现实里面来，这样我会发现，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失去了所有…… 我无声地啜泣着，这个叫叶水笙的男人看见我哭，态度却软了下来。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就好好忍耐，忍耐到高中毕业吧！”重新拿起碗筷，“等你考上大学，想去哪里都随便你。钱我会出。但是……”他低头狠命地扒了几口饭菜，一阵猛吃。 随后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在这个家的这段期间，要好好吃饭、好好工作！这就是你留在这个家里的条件！” 我以为我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这算什么，这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应该说的事情吗！ “煮饭、打扫、洗衣服，这里的工作要多少有多少。要是你还有空闲的时间，与其坐在那里发呆的话，还不如拿一本书到院子里去读，体会一下人生的含义。” 这样一大串的话，突兀又不带一点安慰的痕迹，却莫名地温暖，像风一样，抚在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的要求，你知道了吗？” “是。”我轻轻地答道。 就是这样，留在这里，体会着叶水笙若有若无的温柔，代价是像一个全勤的保姆一样对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竟然是，同意了这样的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叶水笙开始感到了好奇？ 是那天他对我说的那一番话，还是时常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个萧索的背影？ 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在冥想还是在思考，亦或是在构思着新的小说。只是那个寂寞冷清的背影让人心疼。 “这样，不冷吗？” 他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似是没想到我这个平日里不说一句多余话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宁静吧！ “是你啊……还没睡？”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对他一笑，“我在念书。” “哦……期末考……就快到了啊。” “是啊。”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考试都结束了呢？ 一时之间，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你真了不起……”他突然打破沉默。 “嗯？”什么地方了不起了。 “这个院子，在两年前还什么都没有呢。现在，竟然种满了花。” 叶水笙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感叹着什么。 他的目光也变得深远起来。院落里的花，在黑夜中其实看得不算清晰，而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却让人沉醉。 灯光或明或暗的闪耀，也照得花儿变得妖冶起来。 “是某人让我在这里看看书，感悟一下人生的。我就顺便整理了一下院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美丽的景致。” 我也小小声地说着，脸有些发热，我想一定是红了吧。 “嗯？是我吗？”水笙难得有些迷糊。 “啊……不是的！”不记得了吗？天哪，他的记忆不会这么差吧！ 我静静地坐在水笙的身边，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心里莫名地宁静。时不时的，我会偷偷抬起眼睑，看看身边的他。 “啊啊……天气这么冷，腊梅却已经开了……”他深深地嗅了一下，这样说道。 “腊梅……是哪一棵？” 某人可能对我的话感到无语了吧，明明是我自己栽的满园的花草，却连我这个不靠谱的园丁都记不住这些花草的名字。 “你……照顾了这么久，却连名字都不知道？”果然，我被鄙视了吧！ “我会去查清楚的。” 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我向来不喜欢被人小看了。 “啊……我没有……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小看了我。” “也没有。”我看见某人意外地冒冷汗了。 在我的注视下，叶水笙别过了脸，刷得一声站起身来。 “熬夜……别熬得太晚。” “嗯。” 原来，他也是可以这么温柔的。这样想着，心底好像都柔软了许多，我斜斜地靠在门边上，若有所思。 毕业典礼是人生必备的仪式之一吧—— 今天，当我站在学校里拿着毕业证书的时候，突然这样想到。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叫声。 “花雪妹妹！” “杜秋？” 见我看过去，他笑得那叫一个明媚。还对我招了招手。 疑惑间，我向他走过去。 “啊……你特地来看我的吗？”见他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我不禁问道。 “恭喜你毕业啊！也是，好久不见了！” 一如既往不正经地笑着，他把礼物递给了我，“你的毕业典礼，我当然要来参加咯！我要看你最美丽的样子啊！咦？水笙呢？”四处看了看，杜秋问我。 “应该在家吧。”我随意地猜测着。 “哇咧！那家伙在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现！”杜秋愤愤地说道。 “水笙……就是这样的，我不会介意的。” 因为知道，所以我都没有邀请过他来。 正文 第四章：花绽放 “是吗？”杜秋看着我，突然露出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笑来，“你这孩子！怎么可爱成这样啊！” 说着，那双不老实的大手伸向了我的头顶，使劲地揉了揉。 “哇！我的发型！” “小女孩，不用担心这个的！”说着，又是“啪”的一声，我不禁捂住了头。呀，什么东西啊，痛死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杜秋拿着的一本书。 “这是……” 我从头上抓下那个让我吃痛的“罪魁祸首”，好奇地打量着。 “那个……是我跟毕业礼物一并送你的。这是水笙的最新作品——《花浅叶深》。讲的是一个有精神障碍的男子，和一个失语症少女的故事。水笙的读者对这部作品的反应，恐怕是毁誉参半吧……” 话题不知怎么，变得沉重起来。 我看着那绘满花朵的书本封面，听着杜秋叹息似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认为这是一部杰作。就好像是黑暗深处，渴求一束光线一样——这是一本纯情到极点的……爱情小说。” 是这样吗？叶水笙，还会写出这样的小说来吗？ 家里，空荡荡，冷清得可怕。就像是没有活人生存的痕迹。 我四处找了好久，才在院落那里找到了独自发呆的叶水笙。 “水笙，你的小说……我看了。” 后面要说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就这么突兀地说了这句话。 突然好像得了失语症一般，恐慌得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感觉开口都是笨拙的，僵硬的。 “是吗？” 闻言，他有一些不自然，良久之后，他这样清冷地回答了我。 “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不同于以往他的声音那般冰冷。现在是平淡的，却是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就这样，一阵一阵地，一直传入我的耳中。 “小说，这是小说。”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所以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他的声音。他仍然背对着我，让我看不到他一丝一毫的表情。这样的感觉，令我感到无比地失落。 是的，是失落。 “和现实……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直喃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对我解释着什么。 我突然就有些生气！ 他，叶水笙，是在极力避免让我想歪了。 让我不要把小说里面的那个女孩跟那个男子当做我跟他！ 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我对你，不可能……”他低垂了头，我能够想象得出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在艰难地说出这些话，“不可能对你有任何情愫——” 不要说了，真的，不要再说了！ 我好想，好想这样阻止他。 就算这是他真实的心意，我都是—— “腊梅、瑞香、金盏花……我都查过了。为了……能够叫出这个院子里，所有的……花的名字。” 看着院落里的花，我一个个数过去，“雏菊、蝴蝶花、香雪兰、海石榴、七色堇、吊钟花、山杜鹃……”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有很多诧异的莫名的情绪。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所以你，不必说抱歉。 微微一笑，心里这样想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请你也给这份心痛一个名字，好吗？ 我从水笙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嗅着他的发香。 就让我们，彼此温暖对方的寂寞，好吗？ 喜欢我，是没有关系的。因为不知不觉，我也喜欢上了你。 我已经开始眷恋起你的温柔了。 之所以对未来不知所措到连中意的大学也不敢去填报，就是因为，就是因为，想留在你身边啊—— 我犹记得高一时，因车祸失去双亲的我，以“高中毕业为止”为条件，寄居在水笙的家里。 如果上了大学，就意味着，我将要离开…… 所以我才难以抉择！ 以前以为，我是为了有个栖身之地才愿意对他好。注意他的习惯爱好，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想来，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不善言辞的哥哥。 是的，我喜欢上了叶水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乍看之下，他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第一次相见，“我是叶水笙，你好。”他是可以把自我介绍说得像是追悼会的人。 然而他偶尔流露出的笨拙温柔，却深深地吸引了我。 在看到了那本名叫《花浅叶深》的爱情小说后，我其实是感到欣喜若狂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开心，拿着书直奔水笙而去，就是忍不住想当面确认下。 面对着他那口是心非的谎言时，我总算是知道。忽略掉我们本来年龄的差距，忽略掉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着的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时间，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实在的东西。又是半年过去，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学生了—— 终于，我还是留了下来，留在水笙的家里。即使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在明白了两人的心意之后，水笙也默认了这样的事情。 院落里的向日葵开了，为这夏日增添了许多的色彩。 季节已经迈入了仲夏。 街上都是一些夏日活动的宣传。原来，夏天是这样的美好啊！ “水笙，吃饭了！” 刚从厨房端了最后一盘菜出来的我，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水笙，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大学生活都习惯了吗？” 又熬夜写书的水笙，此时憔悴得就像是一个虚无的幽灵。头发如枯草般随意地在头上纠结着，眼镜后面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这个样子的水笙，不禁让我僵在原地。 “你是第一次男女同校吧？” “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水笙的问题好像饱含深意，令我不禁思索再三才敢去回答，“是的，我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开心……” 这样回答没问题吧？为什么水笙看上去无比的失落呢？ “是吗……”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前的我一直一直读的是女校。从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上的全是女生的学校。 再加上天生不喜欢人多热闹的我，社团活动什么的都能令我害怕得转身而逃。 中午饭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己解决掉的。吃着自己做的便当，还自备了水壶。 即使是去买东西，也会在六点之前到家，从来不住校，不晚归。所以…… 我不得不对着水笙说了谎！ 虽然都已经半年了，我还是没有半个朋友…… “啊……对了……”水笙蓦地想到什么，“明天傍晚，杜秋会来。” “杜秋要来？”我有点诧异。 “对。是他要来，所以什么也不用准备。”水笙不忘加上这么一句。 这两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虽然是大学时代的朋友……至少在杜秋看来是这样的。 “小说又要开始连载了吗？”我有点好奇，水笙的书写得不错，一般是先从连载开始，然后从受欢迎的程度考虑要不要出版。 “不……我想，应该是为了下星期那件事。”似乎不想在这这件事情上说太多，水笙说出口的话很隐晦。 “啊？说到下星期，下星期天，有……” 突然想到回家前看到的夏日活动，我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水笙应该不会想要去吧？ 听着我的话，水笙却抬起头来，一双深沉的眸子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他在等着我开口。 “嗯？” “有……有的时候天气真的很热……” 结果，在他胶着的视线下，我还是没能把“一起出去玩吧”的话说出口。 对，好想去参加“仲夏夜之夜”的活动喔……跟水笙一起……可是，要是我随便开口，他一定会说“那种东西谁要去！”“无聊！”诸如此类的话吧。 看着一阵低头猛吃的水笙，我心里感到暖暖的。 虽然邀请他，一定会是这种结果。心里却还是有点想要争取一下。 我要好好想个策略才行！ “花雪，你有男朋友吗？” 突如其来地问题。有点让我不知所措。 从来没说过话的同班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在下课时，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旁边还跟着想知道答案的其他女生。 “呃……”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水笙那清冷的背影。顿时面红耳赤的。 唉，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嘛，干嘛自己要那么不知所措！ 我想，我们……我们应该算是男女朋友吧！ “这……不……不是的！对不起！没有！我……我先走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结果落荒而逃。 “啊……等……” 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跑出好远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拒人千里之外，而且这一次是特别尴尬的收场！ “喂，你们听到了吗？花雪说她没有男朋友！”背后偷听着的男生一副激动的模样。 “花雪实在是太可爱了……” “太好了！她没有男朋友！她是天使啊！” 男生们七嘴八舌的话引得女生们颇为不满，“你们这些人……眼里就只有姚花雪吗？” 赶紧又跑远了点，把男生女生的声音都远远地抛在后面。 自己竟是这么一个让人好奇的人物，应该是跟我不善言辞，不善交往的神秘有关吧。 人们，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等了解到事实的真相，又会发出不过尔尔的感叹，甚至是觉得无趣和蔑视。 幸好我，不在其间…… 正文 第五章：花常在 一直到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才彻底郁闷了！ 我竟然拔腿就跑！好不容易有人跟我说话的，我竟然…… 就是这样，所以才会一直交不到朋友！有些感叹，一滴眼泪，就这样直直地落了下来。 其实我也很想要朋友的呀！ “唉——” 叹息的声音让我一愣，我极快地抹去眼角的悲伤。刚抬起头来，就看见杜秋背对着我站在水笙家门口。 “杜秋……你在这里做什么？” “嗨——花雪妹妹……你还是这么可爱……”某人还是老不正经地开着玩笑，可是今天的语气却像是想极力掩饰着什么。 “你怎么不进去呢，不用客气呀！” 我一边微笑着拉开房门，一边请杜秋进屋。 今天他依然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只是脸上有些少许的不自然表情。 他一脸僵硬地迈着步子，“说……说的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这个比喻还真是…… 我无语地走在他的身后。他像是在为自己打气般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率先走进了水笙的屋子。 “嗨！水笙，好久不见……我今天来，是要通知你一件好事的……” 说着，他停顿了下，小心观察了下水笙的表情，在确定他没多大情绪起伏后，接着刷的抽出了一张烫金的邀请函。 “下个星期六，我们公司要举办创立八十周年的纪念晚会！希望叶水笙先生务必赏光！” 好正式的称呼啊！我在后面听着，不禁目瞪口呆。 “地点竟竟……竟然是帝王饭店！不但有豪华大餐，宾果大会的奖品也不是盖的！” 杜秋照着邀请函念着内容，一边还加入了自己的诸多感叹，这还真是…… 只是，水笙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和激动情绪，“我全都听编辑部的陈然先生说过了。” 杜秋僵在了那里。 “他说——上次你们编辑部去喝酒的时候，你夸口说，我跟你是哥儿们，只要你招呼一声，不爱出门的我，也会爽快地应邀出席。” 原来是这样！ 我偷偷地瞧了瞧水笙现在的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自如，甚至还带着少许戏谑的神情看着杜秋。也不知道他是在生气，还是无所谓。 不过说真的，这样生动的表情，很适合他呢…… “去嘛！”杜秋在一旁怂恿着。那撒娇的声音令人恶寒。 “谁要去啊！无聊！”毫不犹豫毫不客气地回答，果然是水笙的一贯作风。 “你出道时候的责任编辑，也就是许榭先生，他也会去喔！” “我已经回复说我不去了。而且是老早就回了。”某人阖起眼来，一副慵懒的样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的就是水笙现在的模样。 “我们是朋友嘛？”杜秋脑门上的冷汗，开始一滴顺着一滴往下流了。 “你热昏头啦？”鄙视一下眼前某人的说辞。 “额……这样的话……”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杜秋手极快地伸入自己的衣服内侧，掏出一个小心翼翼包装起来的包裹，一层一层地打开来。 那包东西的布块，都要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了。 我跟水笙的注意力，都被杜秋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只见层层包裹的布块中，中间的东西已然显露出了冰山一角。水笙出现了惊异的神色。 最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本封面老旧却保存完好的古书——《山海经》。 “在你那书痴程度的古书收集当中，最想要，最珍贵的……就是这本《山海经》吧！你一直说这是你的宝贝呢……”水笙直直地看着杜秋，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太夸张了点吧！我暗暗地吐吐舌头。我家水笙，才不会被这样的东西收买呢！这一点上，我还是有信心的！ “现在是怎样……你要给我？”水笙面露期待地说着。 什么，是我听错了吗？水笙居然有点不确定地询问着杜秋，这意味着他甘心被“收买”，愿意接受“贿赂”吗！ “非也！”杜秋低头，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我的宝贝，岂能白白给你……这是赌注！拿书！和出席晚会来赌！” 突然一本正经气势逼人的杜秋唬得我一愣。 “来猜拳——一拳定生死！” 杜秋对着水笙下了挑战书，我一脸兴趣地看着杜秋。居然敢去挑战水笙，你真、真有种！不过挑不挑战是一回事，水笙接不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意思！我就接受你的挑战！” 这什么情况？水笙居然答应了！ “请问……你们真的打算这样做吗？”我小小声地质疑着。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是爷爷级别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 眼前都在祈求上天庇佑的两人没有时间搭理我，只见他们同时伸出手来，随着嘴里同时传出的一声大吼。 “剪刀！石头！布！” “剪刀！石头！布！” 异口同声，气势如虹，真的可以算是默契十足！ 可是，还是会有一个人，是输家。 帝王饭店。 其实就是一个超五星级的豪华酒店。 此时，里面热闹非凡。衣香鬓影，金碧辉煌。淑女绅士，在饭店中来回穿梭着，相当的热闹。 而坐在我身边的水笙，却不合时宜地摆出了一张臭脸。 原因无二，全都是因为现在正在正前方舌绽莲花的某人—— “真是稀客！是杜秋请来的啊？”旁边有人这样问道。 而被问的人一脸臭屁的样子，“哦！这没什么啦！” 没有察觉到坐在那里的人一脸恼怒的表情，某人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说着，“因为我和水笙是大学以来的死党嘛！哈哈哈！” 真想回去啊！我站在水笙的身边，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感觉自己跟他们是那么得格格不入。 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水笙临出门时对我说了句，“花雪你也来吧”，于是，我就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不是命令，不是邀请，只是随意的一声，我就出现在这个跟我没有一点干系的地方。 只是因为，他在这里，他让我也一起来。 “水笙……”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即使隔了这么远，我们还是能够听到那声音。可见声音主人的肺活量有多好。 “许榭先生。”水笙抬头看去，蓦地一惊，就直直站起身来。 许榭先生，不仅是一名专写畅销小说的大作家，还是水笙出道之时，对他帮助最多的人。这些都是来时的路上，杜秋对我恶补的知识。我不禁对传说中的许榭先生投去了好奇的视线。 年约五十的徐先生，一点岁月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他就像是一个智者一般，一脸的祥和之气。可是眼中那深藏着的精光，却让人不容小视。 “你好啊。要不要到外面喘口气？” 这位我不认识的许先生走过来后就这样邀请着水笙。而我，一想到自己将一个人留在这里，更加地郁闷了。 “啊。好，花雪也一起来吧。”没想到水笙照例叫上了我。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什么。 我一愣，随即一抹微笑绽出。 许先生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跟在水笙身边的我，并没有拒绝。 当我们走到外间的时候，我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我想水笙肯定也是这样的。走过放在酒店大厅的宾果游戏机时，许先生看了看水笙。 “我想，你也不玩宾果吧。”明明是询问句，却被许先生说得像是陈述句。 我们的视线都被带到了宾果游戏机上。水笙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是啊。”再没有多余的话，典型的水笙式回答。 徐先生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 前辈和老人的面子也是不给的。水笙跟我一样，不太会为人处世。我不禁讶然失笑。 许先生听见我的笑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自顾自地走到小吧台拿了一瓶威士忌。 “要不要喝一点？”他这样问着水笙。 “我现在禁酒。” 我觉得我待在这里特别的尴尬。水笙是个不太会介绍别人的人，而许先生，显然也对我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们两人就在那里交谈着，就像是我不存在一样。 算了，我就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般吧。 “说起来，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自从我调了部门之后，就完全没有你的消息。亏我们一起工作了五年，你还真是无情啊！” 似是埋怨的语气，可许先生嘴角的笑意却是平易近人的。 水笙揉了揉太阳穴，拿下了眼镜。 那银丝眼镜，还是去年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水笙他之后就一直戴着，没再换过别的眼镜。 想到这个，我心情无端好了很多。 “从出道以来，一直承蒙您青睐，这份恩情我不敢忘记……”水笙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看过了。”许先生没来由的一句话，我们却都听懂了。 意料之外的话题。水笙沉默着。我也沉默着。 “那本书，《花浅叶深》，真是一个好故事。”许先生毫不在意地笑笑，“你把患了失语症的女主角，包括男主角的心情，都描写得非常的细腻。” 看起来许先生对这个故事很是称赞。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我是在担心他会令水笙想起那不敢说出口的感情吗？ 明明我们自己心里都是知道的，却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却像是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我们都不去触碰那个晚上的所有痕迹。 也许水笙，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在意吧！这样想着，我比较安心一点，同时也变得失落起来。 水笙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正文 第六章：花心间 “真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许先生的称赞。我以前每次都被你批得满头包。” 我游离着的思绪被水笙的话给拉了回来，此时水笙淡淡地说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会吧？我看看水笙，又看看许先生。 水笙的小说我看过，动情之处，写得很是细腻。而许先生，竟是要求那么严格的一个人吗？ “水笙，其实在看了你的出道作品之后，我整个人都难受了起来。仿佛无声的悲鸣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嘶吼……身陷于黑暗的世界中，痛苦得不能自己。思绪不断地翻搅、撕扯连带着身体上的感觉也是！” 原来，不止是我，连许先生都有这样的感觉吗？我忍不住偷偷地伸手，指尖轻轻地放在水笙的手背上。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抽离，可最终却是没有移开他的手，只是反过来用掌心包住了我的手。 “以淡淡的笔触描写这样一个世界的十八岁青年，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感到很有兴趣。等实际见到你之后，我心想——这家伙肯定活不久！” “哪有的事！”失礼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水笙有些愕然地看着我，随后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许先生看着我笑了笑，“我也只是这样感觉，这位小姐不要动气，哈哈！” “可是，说真的。”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水笙，“如果你继续这样写下去，我看有一天，你会发疯吧。” 虽然我并不是很赞同许先生的话，不过一想到之前刚见到水笙时，他那浑身包裹着冷漠的样子，好像真的会发生那样的事也说不一定！ “所以，当我看到《花浅叶深》这本书之后，真的非常吃惊。最后一幕，在心爱的少女死后，男主角……逐渐地沉溺在女主角所栽种的花草当中。” “明明是无法获得救赎的场景，不知为何，我内心却感动不已……我想，一定是作者本身，终于从他所处的黑暗之中得救了。你觉得是这样吗？” “没什么得不得救的……更何况你所说的黑暗什么的，我只是一直待在同样的地方而已。” 水笙的声音没有起伏，让人猜不到他真正的想法。 而许先生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也许你不愿意承认，但是你变了很多。你的双眼，现在充满了人性。”他含笑地看了我一眼，“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人了吧……” “嗯……”难得看到水笙没有反驳别人的时候，“这个嘛，的确是……” 他没有看我，只是手上的力道只增不减。可是却拿捏得刚刚好，紧紧地，却一点也不疼。 这可不可以算作是水笙独有的温柔的！ “是杜秋吗？听说你们是死党呢！”许先生的眼中全是戏谑的光彩。 这个老狐狸……明知故问不是！到头来还要戏耍一下水笙。 终于参加完那个无聊的晚宴，我与水笙疲惫地回到家里—— “雪，麻烦你铺一下客房里的床可以吗？”他吃力地说道。 “好……好的！” 我的脸还是习惯性的红了，在他注视我的时候。 两人独处时，水笙已经不再叫我的名字，而是变得亲密起来，只叫我“雪”。可是，现在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啊—— 水笙狠狠地摔下肩上扶着的某人。 “可恶！重死了！”一身酒臭味的杜秋瘫在了地上。 “水……水笙……”他不会把杜秋给摔死吧！总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我和水笙是死党……”杜秋嘟囔了一句，又沉沉地睡去。 不是吧？这个杜秋，连说梦话都是这个……难怪水笙不顾他死活地扔下他。换作是我，说不定比水笙下手还要狠！ 不管杜秋的死活，水笙转身就走。 “那个……水笙！”我叫住转身准备走进房间的水笙。 “怎么？”他回头看我。 “那个……杜秋的西装，不换下来明天睡一觉起来肯定会皱掉的……”我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让我替杜秋换衣服吧！可是，我也许不该对水笙抱有太多的期待—— “哦……” 果然，某人反应极冷淡地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用管他，谁叫他喝那么多酒，真是麻烦死了！” “那个……水笙！” “还有事吗？”他认真地看着我。 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鼓励自己勇敢一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直接对他说出来。 “我……那个……我们来猜拳！” “嗯？”大概没有料到我会做这样的事情，水笙有些微讶。 像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他疑惑地看着我，“我猜拳不好的，总是输！”水笙皱了皱眉。 “没关系……如果水笙你赢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是我赢了，明天请你跟我一起去参加‘仲夏夜之夜’可以吗？”我对他调皮地一笑，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是不可理喻的。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我能想到邀请水笙去“仲夏夜之梦”最好的办法了…… “你说什……” 趁着某人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喊出了“石头、剪刀、布”的口令。于是，他只好条件反射般地配合着我出拳。 可是，结果—— 一下就分出了胜负。 一个布，一个石头。输的那个人是我。 唉……本来很期待的说。 看到水笙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他是在为自己赢得了这场较量开心，还是为不用跟我去参加“仲夏夜之梦”而开心呢？ “你自己说的，如果你输了，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在我怔忪的时候，水笙突然含笑凑近了我。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我眨了眨眼睛。 我那略显瘦削的下巴被他用手轻轻抬起，而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五指轻抚着我的脸。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般的轻柔。 这是要干什么？我动也不敢动，只好站在那里，任他轻轻地抚摸着。 可是我知道，我的脸一定熟透了，红得不正常了。因为我自己都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 他突然改用两只手捧起了我的脸，然后慢慢地凑近。 我害羞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情理之中，却在意料之外的触感。 可是，没有等到那想象中的温柔。 只是感觉到额上突然一凉，我惊讶又尴尬地睁开眼睛，发现水笙竟揪起了我的刘海，握在一起，还戏谑地说了句，“朝天辫诶！” “水笙！”我有点恼羞成怒。 “哈哈哈……”他却在我面前笑得没心没肺。 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明媚的笑意。直到自己看傻了眼。 良久，他收起了笑容，又回到了平日里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开怀笑着的人，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这是告诉你，那种话不要随便说。” 呃？什么话？那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没有答话，心里有些郁郁。 “几点开始？”他用眼角看着我，有点不自然的语气，仿佛是我的错觉。 “嗯？”我抬头看他。 “那个‘仲夏夜之夜’。”他微侧着头，不看我。 “七点半……开始。” 这算是—— 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整理东西的时候—— “你早啊……花雪。” 杜秋在那里恼火地支着头，宿醉的反应相当的明显。只见他那俊朗的眉宇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你还好吗？”我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问道。 他那一身原本合体的西装已经皱得惨不忍睹。我实在不忍心去仔细看。 “我不行了……”他皱皱英挺的鼻子，“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了……我要回去了。”他认真打量了我一下，“你好像……很开心嘛！” “今天，我要跟水笙去‘仲夏夜之夜’！” 我毫不隐藏我的快乐，越多人知道，我就越能感觉到四周围幸福的气息。 “‘仲夏夜之夜’？那个老古板的水笙要去？”杜秋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 显然，某人跟我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只见他拔腿便跑，直直地冲到了水笙的房间里。 “哦……足不出户的水笙大作家，要去‘仲夏夜之夜’！哦！哦！” 水笙原来正在那里写作，听到杜秋的叫嚷便回过头来。 他看了一眼跟在杜秋身后的我后，便走到了杜秋的面前。低下头来，附在杜秋的耳边低声地说了几个音节，然后杜秋就一反常态地严肃了表情。再不提那“仲夏夜之梦”的事情。 我听不见水笙说了什么，可是紧接着，杜秋便对我们告辞了。 “那……花雪妹妹，我走了。” “杜秋？”这是什么情况！ “短期之内，可能不会再见面，你要保重。”他说得像是要去英勇就义一般。 “是……水笙跟你说了什么吗？”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渐渐地消失在了我的眼前。走得那叫一个快！ 这件事，很快被我忘到了脑后。因为“仲夏夜之夜”终于如期到来。 正文 第七章：花不语 当夜，一晚上，我都兴高采烈地四处张望着。直到听到有人在叫我。 “花雪！” 我转向声音来源处。原来是大学里的同学，那天问我问题的那个女生。另外，还有班上其他的几个男生。 “哇——好巧喔！你跟朋友一起来吗？”她有点惊讶地这样问着。仿佛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我笑着回答：“啊……跟……相当于我叔叔……的人……” “花雪，你今天好漂亮啊！” 众男生们又开始发出感叹。我有些赧然。 今天是不同的，所以我也不同往日那般朴素，穿了一条优雅艳丽又不失可爱的粉红色连衣裙。美丽的荷叶边和蕾丝，精致地点缀其上，让我都觉得自己改变了不少。 “我想约她……”其中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低声说着。确实用了能让我听到的声音，我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也是！”其他男生附和着，“我也想约花雪！” “我也是！” 男生们争论着的话，我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假装自己不在意。因为这时候，面前的那个女生已经开始笑得有点勉强。 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能成为所有人注意的焦点，尤其是被一群男生众星捧月地围绕着。 我的出现，显然让那些原本放在她身上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所以，那个女孩对我露出的表情已经不太友好了。 “我说……可以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她隔了好久，终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这样对我说道。 “啊……”这次，我想装作没听见都是不可能的了，“我跟别人……” 我犹豫着并不答应。水笙应该不太喜欢跟不认识的人相处吧。 “一起来也没关系！” 男生们起哄道，不断地怂恿着我。 “可是……”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雪，你在干嘛……” 我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过来的水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我却感觉到他比平时更加的冰冷。 今天他终于脱下了平日里的那一身家居式的休闲服，穿了一件立领夹克。看上去，要有精神多了。 “水笙……那个……要不要跟我的朋友们一起……” 我笑着对他说道。 “啊，花雪……你们不方便就改天吧！我们先走了！”之前邀请我的女生突然改口了。 “哈哈！是啊是啊，我们先走了……”旁边的男生也这样说道。 于是，短短几秒钟，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跟着和她一起来的男生，瞬间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让我无比的愕然。 “那是什么东西？”水笙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问我。 呃……会有人把第一次见面的人说成是东西吗！水笙真是！ “呃……大学的……”水笙不喜欢他们吗？突然这样意识到。于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迈着步子走开了，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交朋友不好好选，下场会跟我一样。” 我不禁想到了某人的脸。 “你们学校只有那种一脸白痴的同学吗？”水笙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水……水笙……” 呃……水笙说话还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我小跑步追上他，“水笙，你生气了？” “没有啊！”他停了下脚步，“只是有点不爽。” “啊？” “谁叫他们打扰我们的计划了。” 这……这还是我第一次从水笙口中听到类似吃醋的话。心里瞬间有点慌乱，又有点甜蜜，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一失神，在很多人的“仲夏夜之夜”，我就被大步走开的水笙抛在了后面。 “等……等一下……” 过分拥挤的人潮，使我被不知道哪里的人挤了一下，又跌倒在了地上。 “啊啊……我还真是……” 手掌擦破了，膝盖也撞得生疼。我一时无法站起身来，眼睛有泪溢出，是被弄疼的。 突然出现一片黑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我顺着看过去，原来是走远的水笙又回过头来找我。 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跌坐于地的我，慢慢蹲下了身来。 “水笙……我……”我以一种相当别捏的姿势坐在地上看他。 “抱歉。”他突然对我说道。 “嗯？” 难道……他是在闹别扭吗？ 上次猜拳的时候，也是那么起劲，总觉得……水笙真的…… 他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来，扶着笑得开怀的我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好孩子气……” 某人的脸，可疑得红了，“什么……” “啊！”突然绽放的烟花，把夜空都照亮了。也打断了水笙，没问出口来的话。 “哇……好美喔……”我不禁感叹道。 夜空被光照亮了。红的，紫的，蓝的，黄的。 “是啊。在漆黑的暗处，同样有魅力的花朵绽放……”他看了我一眼，又抬起头来望向夜空。 “是呀！”我笑，说不出的幸福。 心里暖暖的，手心里也是暖暖的……暖暖的……啊，奇怪，手上…… “啊！对不……”原来我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他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改拉为牵，该被动为主动，牵着我向前走去。 “啊！”我吃惊于水笙突然的亲近。 “不这样，你会跌倒。”某人酷酷地回答着，没有回头。 交错着的双手，让我心跳加快，又像是本该如此地自然。真是微妙的反应。 我忍不住将手指从他手指间穿过，他没有拒绝。现在，是真正的十指相扣。 我抓紧了他的手，再不放开。 但愿从今以后，都能够这样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欣赏色彩缤纷的花朵，直到永远永远…… “水笙，今天早上，你跟杜秋说了什么？”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情，我还是问出了口。 才一句话就秒杀了像杜秋那样狗皮膏药一样粘人磨人的人，这不是一般的强啊！ “我说，‘你给我记住’……” 原来如此。 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就会永远在一起呢？ 出事那一天的事情，依然那么清晰地记在我的脑中。 我独自一人看家，担心迟迟不归的爸妈。直到深夜，那通报丧的电话响起。 过度的悲伤，是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看到人偶似的我，亲戚们似乎都感到很不舒服。那样，不哭，不笑，不吵，不闹，没有一点生机的我，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而自己，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离我好远。其实我是在想，有谁能够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呢？ 我心里，翻来覆去想的，渴望着的，就只有这件事。 我被亲戚们推来推去，最后被水笙收留。 是的，跟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亲人。甚至连我，都不是叶家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 我终于知道，我的父母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不是他们的小孩，我不该跟着他们姓叶。 所以，我不叫叶花雪，我叫姚花雪。 所以，在我父母死后，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这些所谓的亲人，都不愿再跟我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除了收留我的叶水笙。 我的心很冷，但是，站在面前对我做着自我介绍的的这个男人，却是比失去表情的我更加冰冷的人。 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还好，我还有人可以依靠。 就这样，三年半过去了—— “来，找你二十。”水果店里的老板还是那么的热情，“花雪这么可爱，再送你一个桃子！下次记得再来哦！” “谢……谢谢大叔。” 这是水果店里时常能够听到的对话。 希望水笙喜欢这个桃子—— “雪。” “水笙！”正想着，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要回家啊。” 拜托，不要用明显的陈述语气来问问题好不好，这让我怎么回答？“啊……是啊！水笙呢？” “我去图书馆查了点资料。真巧！”他走到我身边来，拎走了我手中的购物袋子。我顿时倍感轻松。 “你买了什么？”他随意地问我。 “啊……很多东西，今天晚上想做火锅给你吃。” “呐！”突然，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上我的脸。 “罐装咖啡？怎么会有这个？”我惊奇地接过水笙递给我的东西，诧异地问道。 “我买了没喝，给你。”他淡淡地说着。 我讶异地直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语气有点不爽。 “这是水笙你自己买的？”我充分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怀疑。 可能因为水笙是小说家的缘故吧，总是穿着随意地待在家里。使得我总觉得，他富有一股怀旧的气息。 我虽然很少读他写的书，可是也知道，他算是很有名气的作家了。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千年宅人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东西的样子…… 所以，我吃惊了！ “我知道咖啡要怎么买。”他瞪我一眼。像是知道我在想着什么般。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以为我是认为他失去了生活常识呢！ 不过，收到咖啡的我，异常的满足！似乎又发现了水笙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三年半的同室生活，尽管水笙是不善言辞的，可是我们还算是心灵相通的。 我们就一直过着这样平稳的日子，直到最近……那件突如其来的小事，让我感到很困扰—— 正文 第八章：花难同 “又来了……是偷窥狂吗？” 再一次从信箱里发现匿名的信件后，我把收到的信拿给了水笙。他认真地看了看，下了这样的定义。 而我保持了不同的意见。认为不外乎是读者来信。 于是，意见相左的我们，在杜秋到家里来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件事情。 “偷窥狂吗？” 谁知他一听就炸起来了，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 我不太确定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这样……能叫偷窥狂吗？” “不是偷窥狂是什么！啊……花雪妹妹，再来一碗！” 说着，他把碗递给了我。 “喂……”旁边的水笙看见了，额上爆出了青筋，“你怎么可以在别人家里吃饭吃得这么理所当然！” “啊！我闻到了什锦拼盘的香味，下班路过就顺便过来了！”某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着。的确是脸皮厚到理所当然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杜秋便开始经常踩着饭点来，于是就时常跟他一起吃中饭跟晚饭。 “没事不要来！给我滚！”还是水笙式地不客气地逐客令。 可是，这样好吗！他是水笙的责任编辑，又是他的忠实读者，也是水笙在大学时代的好朋友。虽然最后那点是他自己说的…… “才不要！我要吃！”杜秋开始耍无赖。 “要吃就付钱！”好直接的水笙。 “你真小气得要命！” “穷还敢这么嚣张！” 添好饭的我，看着面前像小孩子一样争吵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就是这样的，感情是越吵越好的。 “然后呢？花雪妹妹，那封信，借我看一下。”突然，杜秋回头对我说道。 “你们不吵了吗？”我承认我反应不好，有点迟钝。 水笙是直接忽略了我的白痴发言，他已经习惯了。 “小吵怡情，大吵伤身！”这是杜秋的“金玉良言”。 “额……给，这是今天收到的，已经是第四封了。”我把饭碗跟信同时拿给了杜秋。 “从四天前起，每天我们一看信箱，信就在里面了……”我补充道。 “哦……这是什么啊……”杜秋看着信读了起来，“‘我一直看着你’，‘我比谁都了解你’……” “内容几乎都一样，可是没有写收信人，也没有贴邮票，所以，我想应该是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丢进去的……”我解释着。 “啊？”杜秋黑了脸，“着明明就是偷窥狂！快报警！” “是……是吗？”我疑惑地问。 “犯人一定是每天都偷看花雪妹妹——花雪妹妹哼着歌儿浇花的样子，香汗淋漓地晾衣服的样子，还有坐在树荫下认真看书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怜，所以忍不住写了信！” “是你干的好事？” 杜秋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背后却突然出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哇！被你发现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杜秋看了看满脸不爽的水笙，一阵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的模样。 “原来是杜秋啊……” 我斜着眼看着他，一副忽然大悟的模样。切，他会装，我就不会吗！ “不是、不是！开玩笑的！花雪你也太好骗了吧！”杜秋摸了摸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黑线，他还当真了啊！ 低头看了看杜秋手中的信，我也有些不安地猜测着，“可是，那个……又不一定是写给我的……” “给水笙的？有人偷窥他？”杜秋指指水笙，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像我说了什么天下奇闻一样。 “因为这样根本看不出写信的人是男是女啊！而且水笙是一个名人诶……”我耐心地对杜秋解释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犯人应该是狂热的读者……对水笙全心奉献，而且连水笙住在哪里都一清二楚……”杜秋一阵若有所思地推测道。 “原来是你。”一直一声不吭的水笙，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一语道出。 “果然是杜秋！”我努力地憋着笑。那么忠实的读者，不作他人想—— “不是我啦！为什么你们会想到是我？”某人悲愤了。 “算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水笙淡淡地说着，“反正，只要有人明天盯一天哨就知道了。” 杜秋看了看他，赞同道：“恩……是啊，这是一个好办法。既然那人连着四天都来，明天可能也会来。” “可是……”水笙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来，虽然开上去是赏心悦目的，但总让人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么一来的话，就得一整天都躲在信箱的后面……要找谁呢？” 闻言，杜秋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在水笙的视线下不自觉地缩了缩。 我有些无语，就杜秋这身材，看来怎么努力都无法被忽视。 “白吃白喝，想必让你良心不安吧！是不是啊？杜秋。”某人冷冷地开口。果然是个腹黑的男人。 杜秋一听，脸都绿了，“等、等一下！我、我可是工作繁重……而且你自己一整天都在家，干嘛还要我来！” “拜托你了，死，党！”“死党”两字被水笙咬得极重。我隐约感觉到有点咬牙切此的感觉。 杜秋一阵抓狂，“啊啊！太可怕了！我竟然无法拒绝这句话！” 我在一旁看着被腹黑的水笙捉弄的杜秋，觉得他们两人真的好好玩喔…… 商量了许久，结果，还是由杜秋来盯哨。他一脸郁悴地从水笙家离开了。 闲下来一个人的时候，我坐在庭院里想了好久。那个所谓的偷窥狂，想必就是水笙的读者吧。因为，在我看来，水笙的小说，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啊……很多人，都会像我一样这样想吧！ 蓦地想到那本名叫《花浅叶深》的小说，我有些失神。 那是唯一一本我看完的水笙写的小说，也是唯一一本水笙在小说中藏了我们两人影子的小说。 它讲得是一个有精神障碍的男子，爱上了一个得了失语症的少女，在经历了一番自我挣扎之后，终于一步步得到救赎的故事。 失语症啊…… 虽然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得这种病。但是，在父母车祸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我完全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了。 那时候，我只记得，当我慢慢淹没在哀伤中时，从我眼前消逝的景色是多么绚丽。 水笙的小说，便充满了那种静谧之美…… 就当我一个人在院落里来回徘徊时。 “喂。”背后突然传来水笙的声音，吓得我掉了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东西。 “啊啊！水笙给我的咖啡！”我泪流了！ “你在干嘛？”他无语地看着趴在地上哀悼咖啡的我，“那个变态可能就躲在附近，快进屋里去！” “白天要选人多的地方走，天黑之前就要回来！”水笙命令般地说道。一副不容我拒绝的严厉。 他还想得蛮严重的…… 不过—— “噗……感觉上，水笙你好像我爸爸喔。”我甜甜地对他一笑，却完美的令他黑了脸。 “我……我跟定遥堂哥一点都不像啊……”一本正经地回答，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水笙。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水笙以一副那你是什么意思的表情看着我，让我忍俊不禁。 “噗……” “怎么？”他皱皱眉。 “没有，水笙你总是板着脸，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没变过……” “哼，我天生就是一张臭脸。”那意思是，你有意见吗！ “是吗？”闻言我微微扬眉，有些好奇。 小时候的水笙，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吧……我不禁猜想着。毕竟，谁都有着健康快乐的童年啊…… “再说，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脸色相比我之阴沉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末了，他还不忘臭我一下。 “说、说得也是……我如果没有你，一定还不懂得怎么去笑。” 我很认真地赞同他的话。却令他有了点不自然的表情。 他当初收养我的条件，还有一条，就是在收养我的期间，不许我随便发愣—— 他只是随意建议着，说我可以做家务，看书什么的。 所以，我就在这个荒废的院子里，种起了花。 什么都不想，只是默默地劳动。结果，很不可思议地，孤独的感觉渐渐离我而去。 后来，有一天—— “啊……”我欣喜地叫出声来。 “怎么了？”匆匆赶来的水笙，一脸茫然紧张地看着我。 “花！” 我在父母去世后，第一次，露出了明媚的表情。 “我去年种的树开花了！是我，亲手种出来的！”我对水笙解释着，毫不掩饰我的开心。 “是吗……” 他那时温柔地望着我，脸上出现一片笑意，渐渐地晕染开来。 就在那时候，我明白了——是我，靠自己的双手摆脱了黑暗，而这个人一直在我背后，默默地守候…… 正文 第九章：花香留 “一到冬天，院子，便会失去色彩……”突如其来的清冷嗓音，是那人独有的声音，拉回了我久远的回忆。 “是啊……”听着他的声音，有时候，我不禁怀疑，水笙自己，是否还置身于黑暗中…… 在《花浅叶深》这本书之前的作品，多数是描写陷入无底沼泽般，黑暗绝望的世界。 那通篇的黑暗，我无法相信，但是那时候…… 我第一次看见水笙露出了笑容，却显得非常的落寞。 第二天，当我放学回家的时候—— 脑中还在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那个偷窥狂怎么样了？被抓住了？还是没有出现呢？”一直念叨着这件事，害得我今天都没办法好好静下心来上课。 又想起今天出门前在门口遇到的杜秋—— 那时，他一身黑衣的打扮，甚至还蒙了面。一脸的神秘兮兮。 “杜秋，你要一整天都这样啊？”我赶紧离他几步远，希望来往的人们不要把我们当成一路人。我跟他，不熟！ “不劳姑娘费心！请动身吧！”他这样对我说着，语气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我无奈地走远，心里只希望他那身抢眼的打扮不要被邻居给看到。若是看到了，恐怕会被叫来的警察给抓起来吧…… 还有水笙，到时候一定会装作不认识他的……我想我也会的。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家门已经近在眼前。 前面却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喂！小子！你给我站住！” 咦……这是杜秋的声音，他在喊什么！ “啊！花雪妹妹！危险！” 他好像看到了我，冲我一通大喊，“就是他！他就是犯人……” 我想我应该有所反应的，可是犯人逼近我的速度太快，我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哗啦”一声，院落里的推拉门被打开，水笙从里面探出头来。 手起，一个黑物呈抛物线掷来。 我把水笙的动作看得分明，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簌簌”声起，像是树枝上积雪落下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散落开来，落了我满头满脸都是。 “砰！”而面前那人，显然没有我的好运。或者说，水笙原本就是瞄准了他。已经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看着跑到我面前的杜秋，他也是满头满脸的，沾满像是松针样的怪东西。 “你刚才……拿的什么扔他？”杜秋无力地回头问着“肇事者”。 “茶罐。”像是理所当然般，水笙这样回答道。 顺手而已，谁让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茶罐呢！ “哇啊啊！”杜秋闻言一阵怪叫。 “那……”我手指指地上，还有偷窥狂……他们两人不禁同时看过去—— 回到了水笙的家里，“偷窥狂”此时正坐在我们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杜秋一副警察讯问犯人的模样。 “我叫白宇。”这个自称白宇的男孩把头压得低低的，似乎有些怕生。我很难想象，这个一脸稚气的白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些信是你写的吧？”杜秋不依不饶地问。 “是。”很干脆的回答，没有过多的解释。 “小鬼……你既然干得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应该早就料到会有什么下场了吧……”听听，这算是什么人说的话啊！水笙的话吓得我们一阵哆嗦。 “你！你要叫他砍手指头谢罪吗？”杜秋装作害怕他的样子。 “水笙！不要这样！千万不能！”我也有些担心。水笙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对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在我跟杜秋惊恐地看着水笙时，他却面不改色地回瞪我们一眼。 好可怕的水笙啊！ 某人听到我这样说，一时无语。 “那……你……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哼着歌儿晾衣服的花雪妹妹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杜秋又开始在自己的想象中畅游。 “不是的。”一直没出声的男孩，又是简单的回答。 “咦！那么，你的目标真的是水笙？”杜秋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的心里，现在一定是把白宇骂成了变态，有病，神经之类的吧。 “我是叶先生的读者。”男孩小小声地说着，“叶先生的小说，让我得到了一线生机，我比谁都尊敬叶先生。叶先生的书，我全部都看过了，看到都要看破了！” “我也在网络上，调查过关于叶先生的事情……关于叶先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正因为这样，我才……” 我知道他的心情，可是—— “等一下！天底下，最了解水笙的人，是我！”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急急地说道。 “咦？” 没想到，杜秋也跟我说出了同样的话来。 “啊……不公平！花雪妹妹根本来连水笙的书都没有看过！”杜秋忍不住叫嚷起来。 “可是！我跟水笙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半了！”我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我认识他比你更久！” “你、你们……我的意思才不是你们那种可笑的歪理！”白宇也加入了我们的争吵中来。 “混账！你竟敢小看我的文化程度！我对水笙的狂热，可是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上的！”杜秋发飙了！ 我据理力争着，“我也不是乱讲的！我最喜欢水笙了！” “我才是！” “我才是！” “你们……别说了！真令人作呕！” “令人作呕……”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意，居然在他看来是“令人作呕”的吗？我真的被打击到了…… 而杜秋似乎是司空见惯了，直接忽视了水笙的发言。他转向白宇问道：“你才上中学吧？不用上学吗？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学校……我很久没去了。”白宇有些抑郁地说着，“我爸妈采放任主义，我做什么他们都不管……” “好啊——或许你也有不少苦衷，但是这第五封信……”杜秋说着，扬了扬手中握着的信纸，“‘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得救’，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读者来信了，算是恐吓了吧？既然你是水笙的读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因为——我看了《花浅叶深》。我认为，这个故事，是全世界最烂的作品。”白宇那清秀的脸上全是激愤。 闻言，我愣住了。最烂的……作品！ “我觉得，叶先生变了，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喜欢的，是叶先生以前的小说，那种好像在无尽的黑暗中飘荡着的作品。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没有属于我的空间，我总是被孤独包围……从来没有、没有半个人肯对我伸出援手。” “那时候，我看了叶先生的书，才得救的。我以为，他一定可以了解我，他一定能明白我的痛苦。我不要那种暂时的救赎！我希望他永远都写以前那种黑暗的世界！反正——现实是不会改变的！” “如果……叶先生背叛了我，那在黑暗之中，又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白宇失控地发言，令众人一片沉默。 我蓦地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黑着脸，利落地伸出手来，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声音清脆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这是我第一次打别人。而被打的白宇，愣愣地看着我，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都诧异地看着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对白宇说道：“不要一心想着依赖别人。” “你！像你这么幸福的人懂什么！”白宇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幸福，你不幸，这些都是你自己以为的。” “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痛苦！”白宇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他那悲痛绝望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着：“我是不知道你的痛苦，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知道，就算心里再怎么痛苦、再怎么希望别人伸出援手，也无法得救的。因为，要从黑暗中挣脱，靠的是你自己的双手。” “呜呜呜……”终于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白宇捂住脸痛哭失声，好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好厉害……帅呆了……花雪妹妹好棒……”杜秋小小声的话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水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无言。 我心虚地松了口气。我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跟体会告诉白宇，也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有没有用—— 结果，却是喜人的。 白宇终于平复了心情，我们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餐桌上本来是沉默的，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白宇和杜秋就开始聊起了水笙的小说…… 越聊越起劲，聊到后来——两人意气相投像是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似的。 而我跟水笙，竟是完全插不上话去。 于是，用完饭后，两人兴高采烈地搭着肩回去了…… 偷窥狂事件终于落幕了…… 可是，我的心，竟然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庭院里，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正文 第十章：花非叶 “怎么，好阴暗啊。”身后传来衣服“窸窸福栏＠”的声音，除了水笙不会再有别人。 “啊……今天……是阴天嘛……”我有点反应不过来，怔了一下才回答道。 “不，我是说你。” 我吃惊地抬头，却不想望见了一双深沉地，探究着地眼眸。 “怎么了？”水笙看着愣愣的我，再次问道。 “我只是……想到……刚才那个男孩的事情……” 是啊……刚才，我看到了。 当那个叫白宇的男孩缩成一团，说“孤零零的一个人”的时候，我从水笙的眼里，看见了名为“痛心”的感情，又像是一种同情。 不知为何，那时候，水笙的眼神，水笙流露出的感情，让我感到非常的悲伤…… “水笙，昨晚——你说，等冬天一到，这里就会失去色彩……”水笙闻言，明显一愣。 “但是，我很喜欢冬天这段时间。”我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因为冬天时，我总是想着等到了春天，雪会融化，到时候，会有哪些花朵绽放她们的美丽呢？” 是啊！我真心的希望，天地间的生灵们，在星月无光的黑暗之中，也赐给这个人一些光芒吧！哪怕仅仅是一丝光线也好！ 给这个我所爱着的人，一些救赎吧！就像是水笙……为我带来光芒一样…… “是……是这样吗？”他不确定地看着我，笑容勉强。 “是这样的……所以，冬天让我满心期待。”我看着黑暗中那些不太清晰的花朵的影子，不禁露出笑容来，“熬得过冬天的酷寒，第一个露脸的花朵，很美、很可爱的哦……” “雪，那些白色的花，叫什么名字？” 久久的沉默后，水笙突然指着离我们稍近些的花丛问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会心一笑，“哦……那叫玉蝶花。” “哦——即使在这么暗的夜里，花朵的雪白色泽，也像是月光一样明亮呢。”我回头看他，他低沉的嗓音好像是魔咒般，令我深陷其中，“即使……我相信，即使深陷在黑暗的深渊。” “对呀……只要有些许光明，就一定能够前进！”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会给他一耳光。” 呃……水笙不会怪我使用暴力吧！我紧张地捏着衣角，“那……那是……我……” 一阵面红耳赤，却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来。 “今天的你，凶得不像你。”总结完毕，某人酷酷地不再看我。 这算是在称赞我吗……我姑且算作是吧！ 呜呜呜……希望水笙不要讨厌了我才好……正在天马行空地想着，水笙又加上了一句，“让我不由得，看得出神。” “咦！” 我顿时凌乱了……“叩咚”一声，手中捧着的咖啡又落了地。 “喂……” “啊！我的咖啡……” 我想，在光芒的那一边，找寻得到你的温暖—— 一定是这样的！ “陶爷爷，我换好土了！”每到周末，住在附近的老爷爷们都会来帮我看看我照看的花草树木的生长情况。 “非常好。” 我和他们相处得特别融洽，水笙常说，可以看到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致。 是这样的，跟他们在一起，我特别的开心。因为每个人都对我好好哦！ “谢谢陶爷爷！” “对了，小花雪啊……怎么今天那个不爱说话的作家不在吗？”陶爷爷看了看四周，这样问我。 “啊……是的，他说今天要去剪头发……”想了想，水笙出门的时候貌似这样说过。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在帮我除草的宋爷爷闻言，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小花雪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对啊……对啊，我们也很想知道……”爷爷们一个个都发挥起了八卦精神。 “咦？”我万分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群老小孩。 “你们不是一对吗！对不对？”陶爷爷毫不掩饰地发表他的见解。 “上次他不是以小花雪为女主角，写了一部爱情小说吗？叫什么《花浅叶深》的……” 这你们都知道！ “不……不是的！《花浅叶深》那部书，水笙说‘小说就是小说’！而且，我和他，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急忙辩解道。真难为情啊！ “小花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不好好珍惜，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啊！要是我再年轻四十岁……宋爷爷一副严肃的表情。 “喂喂喂，宋老头，大家说好不可以越界的……”陶爷爷不满地抢着说。 “呀，没想到花雪妹妹这么受欢迎……”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一个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杜秋迎着阳光款款走来。 “杜秋……你来了啊！” 送走了爷爷们，我把杜秋迎进了屋里。还给他泡上了一壶茶。 “不好意思！突然来打扰，还麻烦你泡茶……”这么客气，都不像是杜秋了。 “没关系啦！本来我也想泡来喝喝看的！”我笑笑，随口说道。 杜秋端起杯子，四处瞧了瞧，“水笙呢？” “去剪头发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哦……你们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杜秋看着窗外，这样赞叹着。 “谢谢你的夸奖！一到春天，整个院子都会开满花哦！”我一脸幸福地炫耀着。 “花雪妹妹放假的时候，都不跟大学的朋友出去玩吗？” “我没有朋友……”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那高中时的朋友？”杜秋似乎想为这个尴尬的问题找个台阶下。 “高中的时候，我……那个……被同学欺负……”真是不想说出来的事情，可是，对方是杜秋，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什么！”杜秋一脸激动地站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么可爱，所以不好少女看你不顺眼！你现在马上去帮你复仇！” “不用了！没有那么严重啊！”我赶紧拉住杜秋的衣袖，制止他的行为。 “我高中的时候……因为受到车祸的打击，所以有一段时间里，完全都不会讲话，我想一定是因为这样……有些同学会看着我窃窃私语……发现我看到她们就马上闪开……我的东西总是不知所踪……” “这种情况，莫非……因为你是班花？或者是级花？”某人完全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一脸花痴状地陷入自己的想象中。 “我去再添些水好了……”天哪！我没办法再跟杜秋待下去了……总算是有些理解水笙面对杜秋事的心情…… 不料，当我起身之际，因为地板上的水迹，我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下去—— “危险！” 杜秋扑了过来，没有接到我，却是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而这一幕，刚刚好被才回到家中的水笙看在了眼里。 唉，真是流年不利！ 于是—— 不顾我的死活，杜秋马上冲到水笙的面前，慌乱地解释着：“不、不要误会！这是……我看到花雪妹妹跌倒，想护住她的头……这不是少女漫画和电视剧里经常发生的意外嘛！”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水笙面不改色，可是语气却是阴森森地渗人。 随后，他又看向还在地上的我，“反正一定是花雪跌倒了吧！好了，站起来。” “是……” 回答正确……这就是正确答案！ 我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 “大作家，您的头发果然清爽多了！”杜秋在水笙周围转了几圈，看了又看。 水笙的头发短了一些，被整齐的梳得贴着头皮，显得干净利落又洒脱恣意。 “啰嗦！星期天你跑来我家干嘛？滚回去！”谁知，水笙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杜秋一眼，自顾自地换着拖鞋。 “怎么这样……对一个老朋友……”杜秋哀怨的声音，活像是一个怨妇。 看来他们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在那里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偷偷地迈着脚步，想要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啊！雪，别走！”没想到水笙一把拉住我的马尾辫，痛得我咧了嘴。 “啊？”不可以用其他方式留住我吗—— “这个……”他递过来一篮子的蔬菜，“刚才在附近的老先生给的。” “哦……一定是陶爷爷！他说他家的萝卜白菜都吃不完……今天来吃红烧排骨吧！正好杜秋也来了！”我笑着对水笙建议着。 “嗯。”很好，有回答表示他心情不错！ “水笙……竟然懂得敦亲睦邻……”身后，是杜秋不知死活的声音。 “你有意见吗？” 不愧是水笙，犹如制冷机过境，杜秋赶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做饭去了。 晚饭时刻，餐桌上，杜秋一如既往地一阵狼吞虎咽。 “这样啊……这么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整理院子？” 听了我今天做的事情，水笙难得的出口问道。 “是的，过得非常充实呢！”我笑着回答道。 “是吗……” “对了，今年山茶花一定会开得很漂亮。”说着，我有些炫耀地朝着水笙一笑。 “咳咳！”吃饭一向认真的水笙，听了我的话后，意外地呛着了。 “说到这，花雪妹妹，你今天陪了老先生们一整天哦！”杜秋抢白着，“而且他们还瞪我呢！还一副巴不得咒死我的样子。” “哦……刚才那老先生也瞪我，把我当作孙女之敌了吧……”水笙也施施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