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老二回来了 傍晚。 鲁州火车站出站口,秋雨淅沥,空气湿冷。 贺东望着出站口拥挤的人群微微发呆,七年了,自从七年前进入大学,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眼泪催。 七年间家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稀记得当初的火车站破旧不堪,蜕皮的墙面上贴满各种治疗性病、梅毒、尖锐湿疣的小广告,红砖地面上扔满烟头卫生纸。 而今车站焕然一新,三层高的候车室楼顶上悬挂一面公益广告牌,鲁州人民欢迎您!通过广告牌还能看见远处伫立的高楼大厦,地面用最新的大理石铺好,每隔十几米就有两个垃圾桶,空气中那股怪异的骚臭味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位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一个态度友好的女乘务员走了过来。 贺东摇摇头,大踏步往前走。这列火车他几乎是最后一个出站的。近乡情怯,睡梦中不知多少次怀念这个地方,真的回来了,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纠结和感伤。 望着这个站在出站口发呆十几分钟的汉子,乘务员皱皱眉头,好奇的多看了几眼,棕色的修身皮衣,水洗布皱巴巴发白的牛仔裤,布满灰尘的老款皮鞋,一切都那么随意,偏偏给她留下一种很难忘的气质。 “哥们坐车吗?” 出站口挤满了拉客的黑车司机,热情似火。远处是一辆辆蓝色的正规出租车,司机站在车门抽烟望着出口的每一个旅客,旁边四五个人围绕着煎饼烤肠摊,空气中弥漫着韭菜混合汽油的味道。 贺东习惯性的远离鱼龙混杂的火车站,在很远的地方坐上一辆三轮,直奔汽车站。 华灯初上,宽阔无比的道路两侧酒店、宾馆、饭店此接彼壤,霓虹灯不断的闪烁,那是一家规模很大的ktv,门口停着一辆辆豪华汽车。 贺东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七年了,家里的父母还好吗? 想起父母,贺东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连忙用力眨了眨眼睛。 到了汽车站,贺东搭乘最后一班十八路公交车驶离了市区,过了出城的涵洞,路灯消失,两侧黑乎乎的,公交车内乌烟瘴气,大包小包一大堆,偶尔窃窃私语的年轻男女,拿着山寨手机划来划去的打工仔,还有迫不及待赶回家的老伯…… 这幅场景贺东很熟悉,市区变了,但郊区依旧。 晃悠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白壶乡。 挨着公路的一间破旧小卖部,贺东眼眶再次湿润,小卖部的牌子写着:贺东超市! 这是家,终于回来了。 小卖部还没有关门,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披着灰布棉衣走出来,将摆放在外面的牌子往里面搬。 “妈!”贺东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句,身体开始不能控制的发抖。 中年妇女身子一怔,回头看去,“你……东子啊!你咋……你。”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这一刻母亲也说不出来,儿子一走就是七年,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作为母亲,伤透了心。 贺东放下背包走过去跪在母亲面前,眼泪止不住的流下,“妈,对不起!” “东子,你起来,起来,地上凉,哎呀,我的儿子回来了,老天爷开眼啊!”母亲两眼通红,艰难的将这个比她高一头的汉子拉扯起来,“回家。” 小卖部里面,花生糖果、牛奶饮料摆放的到处都是,下脚的地方都没了,后面是一个单独小院,盖着三间前水厦红瓦房子,雨滴通过瓦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肉香阵阵传来。 “老连长,老连长!你看谁来了。”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正屋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两道又黑又浓的眉毛,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是花白的鬓角以及充满鱼尾纹的脸庞说明这个汉子年龄不小了,看见贺东,汉子身躯一颤。 “爸!”贺东压制内心的激动和眼泪,经历生死考验,才懂得亲情是如此珍贵。 “回来了?”贺东的父亲贺老三问。 那是五年前,贺东上大学的第二年,乡里的书记半夜偷偷跑到家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穿军装的,放下两袋大米一桶食用油,陪着贺东的父亲偷偷说了一席话,草草离开。自那以后,贺东音讯全无,老贺家户口本上两页一前一后被抽走。 贺东点点头。 贺老连长也点点头,两父子没有说话,但那坚定的眼神彼此看着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夜,外面小雨淅沥,潮湿阴冷,家里异常的温暖。 …… 第二天一早,贺东早早起来,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小米粥加红枣,煮鸡蛋,平常早上只吃咸菜,现在特地为贺东抄了个青椒肉丝。看着一桌粗茶淡饭,贺东心里百感交集,却没有发现父亲的踪影,“妈,我爸呢?” “上班去了。”母亲笑着说,看着儿子回来,身子板也结实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老人家两个儿子,老大十年前离开,老二贺东一走也是七年,老妇人没有多大文化,但是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走错路,他们是为了国家。 “我爸,还在冷库上班呢?”贺东试探的问。 母亲点点头,“干多少年了,你爸是老员工。” “他年龄大了,不能在干装卸工了。”贺东心里酸酸的说。 母亲一笑,“你爸有的是气力,没事。干活也不赖,就当锻炼身体了。” 贺东端起碗筷,一阵狼吞虎咽,将饭菜扫光,和母亲坐在小卖部李家长张家短的聊了半天,贺东步行来到了冰山冷库,远远的贺东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在一辆九米六的高栏车上,只穿一件背心,肌肉已经有些松垮,将一件件货物熟练的放在车上,两只手黑乎乎的,看上去更像两只鸡爪,额头鬓角都湿了。 “爸,我来!” 贺东一步跳上货车,脱下皮衣,露出里面的白色弹力背心,一身腱子肉,虎背蜂腰,肩膀很宽,看的几个工友心中忍不住赞叹:好一条美汉! “吆喝,这是……东子啊!”一个穿着笨重棉衣的工人推着装满货物的手推车从零下二十多度的冷库里面走出。冷库里面是零下二十多度,在里面干活的人无不穿着军绿色的棉袄或者大衣。这人还带着一顶火车头帽子,一出来,眉毛和眼睫毛以及额头前面的头发都出现一层白霜。 “华叔!”贺东一眼认出,这人是自己的老邻居,父亲的老战友,曹达华。 “你小子啥时候回来的,这些年干啥去了?”曹达华将手推车放下,摘下厚厚的手套,掏出一包三元红梅,扔给贺老连长一根,给了贺东一根。 贺东点上烟抽了一口,劲道很足,对着曹达华笑了笑,继续干活。 一辆车装完,每人五十块。 “走,回家。”贺老连长说。路过白壶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贺老连长买了几斤熟羊肉,逢人便介绍,我家老二回来了!街坊邻居纷纷打招呼,有的贺东认识,有的很陌生。 到家后,母亲已经张罗一桌好饭,木炭铜锅炖羊肉、蒜蓉油麦菜、洋葱鸡蛋,在前面小卖部拿了一瓶岁月留香,一包精装红塔山,饭桌放在小卖部中间,一家三口坐下,老连长给贺东让烟,贺东给父亲倒酒,一次性塑料杯,每人一杯,端起来一口气喝下一半。 父子两人推心置腹,一顿酒喝到下午三点散去,老连长喝醉了,回到后院睡觉,贺东帮着母亲收拾残局。 “老嫂子,老嫂子!” 人未到,烟酒嗓声先至。贺东和母亲朝外面看见,只见七八个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寸头,黑脸坑坑洼洼的,指缝间夹着香烟,手腕带着金表,穿着一件雅戈尔西服。 “哟,刘队长啊。”贺东母亲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擦,迎了上去。贺东端着盘子回后院厨房。 农村土地是集体所有制,早年间划分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两个队长领头,贺东家算是白壶二队,队长就是刘琨。这种队长连股级都不算,全凭借小生产队的队员选举产生。 不过刘琨为人十分圆滑,在白壶颇有些威望,身边又聚集了一大帮狐朋狗友,黑白两道都有朋友,据说还准备弄个人大代表呢,白壶的人只要大面过得去,也没人敢得罪他。 “刚吃过饭啊,老嫂子,我又来了,呵呵,还是哪个事,我三哥呢?”刘队长说着往里面瞅。 贺东母亲道:“他刚喝了不少酒,这会睡觉了。” “那成,你也一样。”刘队长说着搬了个马扎坐下,“老嫂子,前几次来找你,你都不同意。也对,住那么多年了,对这老房子有感情,这次我可是费老劲了,跟开发商那里又给你争取了一些,拆迁补偿款每平米给你按一千五!这个价格你可得保密,另外加两千搬迁费,你啥感谢的话也别说了,都是老邻居了,签字吧。” 身后有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我家后面那小院也算在内吗?”贺东母亲带着期盼询问,这个小卖部位置好,靠着公交站,算是核心地段,每个月也有千八百块收入,日常开销不是问题。 刘队长连连摇头,“老嫂子,你知道,你这房子原先是老供销社的,后面是空地,你们家自己盖的,那是违章建筑,不罚款就不错了,呵呵。” 后面跟着的七八个西装男子也笑了起来。 贺东母亲脸色有些苍白,贺老连长戎马十几年,退伍后转业到了地方,本来有更好的去处,但是贺老连长不去,非要回白壶,便给他安排在了供销社做店长兼民兵连长。 那时候的店长可是实权派,大到衣食住行,小到针线布料都是归供销社经营,根本没有私营。店长是管理所有店面的干部,权力大的很。 奈何市场经济后,供销社竞争力直线下降,私营遍地起,慢慢的也倒闭了,贺老连长也是无奈叹息,最后花钱买下了一间门面,又在后面盖了个小院,商住一体。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终究还是要拆迁了,鲁州总社将这里的地皮给卖了,要开发!这帮人前段时间来过几次,老连长的领导也来了,都是做思想工作的。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意图很明显,用最少的钱扒你屋子,要是不要钱那更好了。 刘队长后面一个西装男子拿出文件,“大妈,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吧,我们预先支付你一万块钱,另外呢,你后面那房子盖也不容易,那时候充其量花了几千块,公司考虑到成本问题,多拿出两万块钱,等你搬走,立马结清。” “滚出去!” 不等贺东母亲说话,贺东从后面走了出来,满脸冰冷,一双犀利的眼睛,充满了杀气。 几个男子吓了一跳,尤其是刚刚说话的黑衣男子,感觉被这汉子一看,后脊梁骨都凉飕飕的,气势一弱,立刻看向寸头。 刘队长眼神闪过一丝怒色,盯着贺东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心里闪过一丝冰凉“老二回来了!” 正文 第2章 冲突 刘队长眉头拧了起来,这个贺老二最令人头疼。小时候就领着一帮孩子以白壶为根据地,方圆十里八乡都揍了一个遍,那时候刘队长家的麦秸垛都被他点过,地里的西瓜也是经常被他们光顾,随着时间推移,老二长大了,也学懂事了,帮助乡邻,在白壶年轻一代中极具威信。后来去念大学,不过也从此销声匿迹。 白壶对于贺家两个兄弟的传闻很多,有的说老大当了外国间谍,被国家处理了。有的说老大在外面犯事被关苦窑里面去了。至于老二的传闻更是多了去,说他在大学里面因为和同学发生矛盾,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花钱买凶给杀了,还有的说偷了同学的东西,被关了起来,还有的说因为拦路抢劫被判了十年……各种版本应有尽有。 这一晃七八年过去了,老二贺东突然出现,刘队长感觉有些头疼,供销社老房子开发策划两三年了,他可是主张拆迁的积极分子,开放商许诺给他两套门面房,前提是赶走那些个被拆迁户。 刘队长为了这事,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儿子今年也二十了,在过两年也该结婚了,两套门面房能住又能做生意,正好给他当新房。但是这些刁民不配合呀,刘队长身为白壶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两天不知道对这些刁民说了多少好话,拍了多少马屁,耐心也在逐渐的消失,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你谁呀!”刘队长认出了贺东,但嘴上故意不说,这次来他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身后这七八个人,除了两个开发公司的工作人员,还有五个是道上的朋友,平事杠杠的。 贺东往前一步,将母亲挡在身后,“姓刘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十年前你偷看老王家闺女洗澡,被我们几个推进粪坑的事忘了?” 刘队长身边一个女工作人员忍不住偷笑出来。刘队长脸色一阵黄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这是专门揭老子的短! “哪个尿泡没拉拉链把你给露出来了,刚才的话你敢在说一遍?”刘队长大眼珠子瞪的溜圆,上一秒还笑呵呵的,这一刻已经满脸的凶神恶煞。 贺东母亲见况连忙拉贺东,“刘队长,你……你不认得了,这是东子,我们家老二啊!” “啥东子啊,出来,你给出来!”刘队长气焰十分嚣张,今天这事必须的闹大,让这帮老刁民看看,不配合拆迁就是这种下场。刘队长几个道上的朋友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撸袖子挽胳膊的过去拉扯贺东。 贺东的母亲一个劲的劝阻,害怕儿子吃亏,奈何刘队长根本不听,一个人先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破开大骂,“逼样的,给老子滚出来,竟然敢污蔑我!” 贺东手臂一晃,甩开拉扯他的一人,然后抓住自己母亲手臂,“妈,这姓刘的是故意的,你别管,一切由我!” 母亲那里能容贺东出去,“你别去,我给你大伯二伯打电话,让你堂哥和堂弟过来帮忙。” 贺东呵呵一笑,“不用!”说完大踏步往外走,五个道上的汉子一看,这小子有种。 刚走出去,刘队长一把攥住贺东的衣领子,心想新仇旧恨今天一起算。 “你刚才说什么?敢在说一遍?”刘队长抬头瞪着贺东,吐沫星子乱飞。 贺东摇摇头,拳头紧握,出手如电,猛然发力,击在刘队长太阳穴上,一记标准的双风灌耳,刘队长啊的大叫一声,耳朵嗡嗡之响,眼前景象乱晃,一阵眩晕。 五个道上的汉子见况,直咧嘴,这小子真是个愣头青,不动手是不行了。两个汉子冲上去连踢带打,一个汉子从地上捡起半截砖头要偷袭,贺东甩起高鞭腿抽倒前面一人,后手拳轰在另外一人面门,打了个满脸血,转身正看见扬起手中板砖的汉子,这汉子也稍稍迟疑,两个兄弟刚刚上去被人家一脚一拳给放倒,尤其那一记高鞭腿,直接上脸,稳准狠!一看就练过。 贺东可不给他机会,正蹬腿踹在心窝,汉子哇的叫了一声,倒飞出去,手中半截砖头脱手落地。 周围围一些爱看热闹的人立刻围拢过来,供销社对面有一排二层小楼,外侧墙壁贴着马赛克瓷砖,一家网吧二楼,有个瘦小的青年大喊:“外面打架呢!打架呢。” 白壶民风彪悍,自古以来是武术之乡,爱看热闹,二楼一间卧室床上爬起一个黄发青年,推开身上八爪鱼一般的女人,走到窗外一看,睡眼朦胧的眼睛立刻苏醒,“我草!东哥!是东哥。”连裤子也不穿,直接套了一条大裤衩子,披上黑褂子往下跑。 小卖部门口正是公交站牌位置,客流量不小,刚刚动手,就围了十几个人。 两个开发公司的人都站的远远的围观,五个道上的汉子一照面三个被放倒,那两个扶着一直摇头晃脑的刘队长,贺东抖了下皮衣,掏出红塔山叼在嘴里。 “上!上。打死算我的!”刘队长大脑稍稍清醒,今天这场子不能丢,丢了就完了。 两个汉子彼此看一眼,一咬牙从兜里拿出弹簧刀,直奔贺东。 贺东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一个矮个子刚刚靠近,刀子还没捅过来,贺东噼里啪啦给了他四个大耳刮子,打的口鼻流血,老脸火辣辣的,眼冒金星。 另外一人冲上来,贺东母亲拿出笤帚从小卖部跑出来,扬起就砸,“我让你欺负我儿子!” 贺东一脚将这人踹趴下,拦住母亲,“妈,小意思。别激动。” 寸头刘队长有些傻了,这贺老二啥时候这么能打了,看看倒在地上的几个朋友,出门的时候还吹嘘自己曾经一个打八个,替人平事多牛逼等等,结果刚刚和人家交手,就倒下了。 咋整? 刘队长脑海电转,就在这个时候,在公路对面冲过来七八个青年,为首的是个黄毛,手里拎着一把大扳手,浩浩荡荡,满脸痞气。 “干啥的?”青年推开人群拎着人冲了进来,“大娘!”看见贺东母亲,先尊敬的喊了一声。 贺东一看这黄毛,不由的笑了,这是曹达华的宝贝疙瘩儿子,曹小明。比贺东小两岁,从小跟贺东玩。 “呀!这不是刘书记吗?”这里战况接近尾声,曹小明将手中大扳手给身后一个青年,走向刘队长,拿出香烟递给他。 刘队长不接,眼珠子还在转动,这曹小明从小跟贺东玩到大,贺东说往东,他就往东,贺东说打架,他第一个冲锋,这小子开个网吧还没说事,又过来凑热闹,今天这场子是没了,不过刘队长有法子,不理会曹小明的冷笑,掏出联想双喇叭双卡双待大手机,拨打报警电话,白壶社区派出所有自己把兄弟,贺东今天打伤这么多人,别想好过。 本来有人想过来说和,但看看是刘队长,知道这人秉性,也抱着手臂看好戏。 派出所出警很快,短短五分钟,一辆爆闪警灯的面包车过来了,车门打开,开车的是个两杠一,副驾驶是个年轻的女警察,带着两拐,一看就是实习生。 “啥情况?”老警察走过来。 地上这些个汉子都是滚刀肉,一个个哎哟哟大叫,刚才还能爬起来的,这一刻也倒在地上两只手捂着脸,眼珠子通过指缝看向警察和刘队长。 正文 第3章 逼问 刘队长走过来,“老王,这家伙出手打人!我领着开发公司的过来商量问题,这家伙出口污蔑我,我说了两句,上来就动手,你看看把人家公司的人给打的!” 老警察眉头一拧,刘琨什么人他清楚,白壶社区的场面人,这两天社区评选管区主任,他是热门人选,在市里也有些关系,据说认识人大某个退休的老干部,要给他整个人大代表。 这个年轻人不认识,旁边的黄毛是派出所挂号的二流子,没啥背景,“上车上车!到所里说去。”两杠一老王大声说,旁边实习女警拿出手铐走到贺东面前。 女警可能没怎么出过任务,颇有些紧张。 贺东母亲过来,拉着女警的手,不让她给贺东铐手铐,“王警长啊,你可得看清楚,是他先骂我儿子的,我儿子刚回来,你们不能抓他。” 原来是贺老三的孩子,那更加可疑了,消失七年,不知道在外面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带走在说。回所里登录内网看看,没准是条大鱼,这可是大功一件。 老王走过来接过女警手里的手铐,“打120,把这些伤者送医院。”然后看向贺东母亲,“请不要妨碍公务,配合警察办案,他要是好人,绝对不会抓他。”说着分开贺东母亲,拿出手铐给贺东铐上。然后看向曹小明,“你看啥?也想跟着进去?” 黄头发曹小明咧咧嘴不敢上前,他还没胆量和派出所的人对干。 贺东一笑,“没事。小明看好我妈,等哥出来咱们喝一杯。” “好嘞。”曹小明就佩服东哥这一点,无论多大的事,在东哥眼里都不是事,荣辱不惊,淡定自若就是形容东哥的。 贺东母亲眼睛都红了,几个邻居跟着劝慰,现在赶紧托关系找人吧,这刘队长也敢打,还以为这是七年前的刘琨啊,那时候人家啥也不是,现在可是管区主任候选人! 看着贺东坐上警车,贺东母亲连忙跑进家里后院喊老连长去了,老连长一听酒劲立刻醒了,连忙东奔西走打电话托关系问门路…… 身为本案的受害人,五个道上的兄弟被送往医院,刘琨队长和两个开发公司的工作人员去派出所协助办案。 审讯室没有窗户,铁门紧闭,十五瓦的钨丝灯泡昏昏暗暗,贺东双手被靠在座位后面,等了一个多钟头。门开了,走进来两个警察,老王,还有那个实习女警小张。 这一个多小时,老王做了很多事,先是收集刘琨以及两个开发公司工作人员的口供,另外让小张去现场又询问周围观众,接着他登录公安内网,查找对比在逃、通缉的各种嫌疑犯,结果没有贺东,不免有些失望。 刘琨也没闲着,出了派出所便打电话,让医院帮忙鉴定给做个轻伤啥的,买两条中华塞给派出所的副所长,让他们活动活动,争取给贺东平判上两年。让这帮刁民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 老王坐下,旁边实习女警小张连忙拿出笔录,做好准备。 老王一摆手,“先不用写,待会我告诉你怎么写。”小张看看老王,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叫啥名?”老王问。 贺东一笑,“我身份证被你扣去了,还用问吗?” “废话!” “贺东。” “记下来。”老王说,小张连忙记录。 “贺东,说说吧,为啥打人?”老王点上一根金装红双喜,叭叭抽着。 “刘琨领着人到我家去商量开发的事,我不同意让他走,结果他张开就骂人,非要我出去,我出去了,他就撕扯我的衣服,然后我们就动手了。”贺东说。 老王皱着眉毛,“继续。” “没了,动手之后,他们打不过我,你们来了,就把我带到这。” 老王不满意,“怎么动的手?怎么打的?打在什么地方?通通说出来。” 贺东摇摇头,“忘了。” 老王冷笑,“你这种滚刀肉我见多了!这件事放一放,先说说你以前的问题。” 贺东说:“以前啥问题?” 老王一拍桌子,旁边的烟灰缸都跳了起来,小张吓的一哆嗦,怪异的看了老王一眼,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啥问题?非要我给你提醒?从你消失到现在,一共七年了,这七年你都干啥去了?做了什么事?老实交代吧。”老王眼神狠狠的看着贺东,在外面鬼混七年!期间一次没回过家,这种浪荡子多少都会犯事,逼问出一两个来,才是重要的。 贺东笑着摇头,“不好意思,不能说。” 不能说?老王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肯定有事,全国每年那么多立案未侦破的刑事案件,没准就有这小子犯的,“不能说?你小子胆边生毛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犯的那些事够你判一百年的你知道吗?” 贺东笑而不语,看着小张道:“你跟着这样的师傅没啥前途,尽早的转岗吧,去做个户籍警啥的,比较适合你这种小女孩。” 小张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却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一个能打五个,而且根据送来的报告还都是轻伤,消失七年?都干什么去了?在派出所面对警察的质疑,依旧谈笑风生,还有时间来考虑我的问题? 老王桌子拍的啪啪响,手掌生疼,在派出所憋十几年了,还只是一个普通干警,前途暗淡,情绪上也处在更年期老年人的阶段,脾气暴躁又反复无常。但,内心处依旧渴望能够破上一件大案要案,然后调回区里,以科级干部熬到退休…… “你牙还挺硬!我告诉你,被你打伤的几个人都是鲁州道上的,而且背景雄厚,我实话说吧,你小子这次倒霉了,刘琨是铁定是要办你,几个人都托关系做了鉴定,轻伤!哼哼,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轻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行了,判就判吧,别那么多废话!”贺东身子抖了几下,将拷在手上的手铐拿了下来,哗啦一声扔在桌上,顺手将老王的金装红双喜拿来抽了一根,老王和小张惊呆了。 “你?你是怎么弄开的?”老王十分震撼,惯犯,这家伙肯定是个惯犯,不然开手铐怎会这么利索。 贺东抽着烟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小张,“小孩,那个学校毕业的?” “公安大学。”小张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告诉一个嫌疑人,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气势太弱。 “哦,那学校不错,你该去市里找个工作,来这地方做啥?学习东西?跟着他你啥也学不了……” 老王再次拍了桌子,这个贺东太目中无人了,当着自己的面竟然和实习生聊起了天。 正文 第4章 愤青的情绪 “小张,走。”老王冷哼一声,站了起来,重新给贺东铐上手铐,带上脚镣,然后离开。 出了审讯室,小张摘下礼帽,露出精致带着一丝稚嫩的面孔,“师父,那几个人伤的貌似都不重,这轻伤是不是……” 老王语重心长的道:“小张啊,很多事有些时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刘琨一门心思要铲平供销社的老房子,这事都隔两三年了,耐心再好也磨没了,贺东这小子刚好碰到事岔上,刘琨这是要立威给这帮人看,哎。至于轻伤嘛,关键是操作问题。小张,这就是社会,要通过表面看本质,做警察不容易,做个好警察,更难。” 小张眉头一皱,“这么说,贺东不是很冤枉。” “冤枉?”老王摇摇头,“白壶自从合并成了社区,这几年经济一落千丈,不发展还倒退。供销社开发是个契机啊,一旦开发能带动周边房价,刺激消费,增长gdp,在有关领导眼里,这是功绩,是政绩啊,阻碍开发,就是阻碍经济发展,就是扯了他们的后腿啊,拉领导后腿,在领导眼里冤枉吗?” 小张张张嘴,无言以对,回头望了审讯室一眼,心里怎么也觉得过不去,猛然间想起了毕业时候的入警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共和国警察,我保证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法律;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警察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在看看这三个月的实习,跟着领导混吃混喝,到那去人家都是一副笑脸,托关系找领导办事的天天有,甚至有的送礼送到领导办公室,领导一副劳苦功高的面孔,很简单的一件小事,说的比捅破天还大! 秉公执法、清正廉洁,对得起这八个字? 小张咬咬牙,似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师傅,我想回趟家。” 老王点点头,“这两天也不算忙,你去吧,明天一早回来就行。” 小张回到宿舍换上自己的便装,看看镜子里面的面孔,还记得大学时很多同学跟她开玩笑说她长的像王璐丹,只是黑了一些,短短的头发显得十分精干,来到白壶十字路口,天已经黑了,贺东超市关着门,想必一家人肯定为了这件事在东奔西走。 小张不由叹了口气,公交车来了,顺着人群走了上去,找个位置坐下。 “老贺家这次麻烦喽,哎两个儿子真不争气啊!老大消失有十年了吧?老二也一走就是七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回来就惹事,难为贺老三了。” “话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我觉得贺家老二没啥错,今天我是亲眼所见,刘琨在人家小卖部门口骂骂咧咧,任谁也受不了,虽然是贺东先动的手,但是刘琨领着五个人打人家一个,嘿嘿,愣是没打过,这能怪谁?刘琨也不是好鸟,要我说,贺东打的轻,最好一拳打死算了。” “你说话小心点,被人听见传给刘琨,你倒霉了。” 一个看报纸的中年人一抖报纸,“这事啊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刘琨一个劲的要开发老供销社,贺老三的供销社退休的老职工,家里的房子也是供销社的,他肯定不同意呗,刘琨这是拿他开刀!你等着吧,这件事过去,用不了多久,供销社就该拆了,回头盖上新楼房,让你们花大钱去买。” 小张忍不住问道:“刘琨为啥拆迁那么积极呢?” 那人看看小张,摇头苦笑,“无利不起早,没他好处,他能拦这狗屎活?” “可不是,我听说开发商许给他两套门面房呢。” 小张眉头又是一皱,想了想,问:“你们觉得贺东这人怎么样?” “老贺家为人热情,街坊邻居的都很照顾,贺东小时候淘气,但知道轻重,年龄大了,懂事后,对白壶的人都不赖,哎,这年头好人未必有好报。他爹贺老连长当年是响当当的汉子,当了十几年的兵,退伍后在供销社担任店长外加民兵连长,那可是刚正不阿,真正做到不拿国家一针一线啊,要是那个时候老连长稍稍动些歪心思,供销社里面的东西不都是他家的了?也不至于现在生活这么紧张。” 一路上小张听着车里人们议论纷纷,心里惆怅伤感,到了市区,坐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是市委家属院,走进一栋墙面褪色的六层小楼,二楼西户。 门一开,开门的是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子,平头,额头很高,眉毛很重,带着一副眼睛,脸上充满了书生气,“哟,玉洁回来了。” “爸。”小张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男人连忙将她让进屋里,“咋了闺女?” 屋里还有一个男人,看见她立刻站了起来。 “吴叔叔好。”小张强颜欢笑的打了个招呼。 那人立刻很客气的说:“玉洁都成大闺女了。” 张玉洁兴致不高,随便笑了笑,回自己房间去了。一直到吃晚饭才出来,忍不住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爸,你说这事如果判了贺东,是不是很冤枉?” 男人考虑问题比较深远,家里还有其他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好了闺女,你在家里呆两天吧,回头看能不能转换一下工作环境。” “我要去刑警队!”张玉洁直接说。然后低头吃饭,她和贺东没啥关系,最多是心里觉得不舒服,觉得社会不公平,愤青情绪小小爆发一下。 …… 贺东的父亲贺报国怀里揣着几张银座购物卡在市委家属院外面站了三个多小时了,天气阴冷,中年汉子眉头紧皱,市委家属院的保安躲在保安亭中好笑的看着这个送礼无门的半大老头。 贺报国点上一根大前门用力抽着,地面上扔了一堆烟头了,老二被送进派出所,他第一时间去派出所询问,得知将刘琨等人打成轻伤,会判刑,这个铁骨铮铮的老汉差点没昏过去,立刻开始思索自己的人脉关系,除了一堆冷库的工友,还有一个老战友在政法委当司机,没准能帮上忙。 打电话给这位老战友将情况说明一番,老战友不敢打包票,也只能帮着问问,这会跟着领导家吃饭,到现在还未出来,市委家属院进不去,只能在门口等。 正文 第5章 青春已逝 张玉洁吃过饭回自己房间了,只剩下客厅里两个男人。 “老吴,有事就说吧。”张玉洁的父亲张忠正说。 对面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男人十分恭敬的道:“是这样,张书记,我就是为了刚才玉洁口中的事来的,那个贺东,是我一个战友的孩子,离家七八年才回来,这刚回来,就出了这档子的事。您看?” “嗯,我打个电话问问。”张忠正稍稍思索,站起来拿出手机,走到阳台打起了电话,说了约莫三分钟,然后出来了,“老吴你回去吧,贺东一会就能出去。” 闻听此言,老吴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张书记,这……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呵呵,老吴,别客气了,你跟我十多年了,时间晚了,回家吧。东西带走!以后来家吃饭别带东西。”张忠正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老吴摇头叹息,只得提着礼物离开,走出市委家属院,远远的看见马路对面,路灯下站着的老战友,满脸愁容,脸上皱纹很深,岁月催人老,昔日英气逼人的连长已经满头华发,但腰杆依旧笔直。 “老贺!”老吴喊了一声。走了过来。 贺老连长看着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脸上带着期待和希望。 老吴连忙道:“这事平了。张书记打了电话,说晚上就把贺东给放了。” “老吴,这次多亏了你啦,这点东西拿着,拿着!”贺报国拿出银座购物卡。 “别别,老贺你打我脸呢!八三年寒冬腊月,部队在大西北拉练,多苦的条件啊,要不是你,我那次就死了!”老吴有些激动的说。 贺报国也感觉鼻子有些发酸,那时候两个人还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一转眼已经年过半百。 “老贺,你还没吃饭吧,走,咱们找个地方喝点。” “别了,我还是回去吧。”贺报国盼子心切。 老吴道:“现在都没车了,这样,我借个车送你。”说着又跑回了市委家属院,不一会一辆黑色帕萨特开了出来。 白壶派出所,老王接到命令打开审讯室解开贺东的手铐脚镣,“贺东,你实话告诉我,这七年你是不是执行了什么国家任务?” 贺东哈哈大笑,活动下腰肢,看看老王,没有回答,“我能走了?” 老王点点头,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刚刚所长打来电话,上头有人保贺东,案件移送分局,被打了回来,证据不足,另外司法鉴定不够严格,要求重新鉴定。那几个道上的汉子已经从医院出来,正和刘琨在一家火锅店吃火锅…… 如果上头领导不够硬,贺东这次就算能出去也得扒层皮。另外加上贺东彪悍的身手,一个人对五个汉子,都是一招制敌,虽然下手不重,但能够看出是刻意留手,在审讯室里面,随随便便将手铐给打开,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怎么可能做到! “你一定是部队出来的!”望着贺东离去的背影,老王大声说了一句,说这句话是联想到贺东的父亲是个老军人。 贺东头也不回,似乎什么都没听见离开了派出所。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帕萨特,车窗降落,露出贺老连长刚毅的面孔。 贺东开门坐了进去,对开车的司机道:“吴叔,谢了。”从小贺东就知道老吴,七年过去了,那个精壮无比的野战军汉子,也两鬓发白了。 老吴一笑,“这都不是事。” 贺老连长道:“以后不要在给我惹事了,听见吗?” 贺东连连点头,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父亲一辈子没求过人,刘琨又有点势力,自己能够这么快放出来,指不定父亲和吴叔费了多少心思。这件事,贺东记了下来。 回到小卖部,家里挤满了人,贺东的爷爷奶奶,大伯二伯,还有几个堂兄弟都到齐了,见到贺东回来,一家人才算放心,虽然大伯二伯有些看不起贺老连长,但遇见大事了,一家人还得一条心。 在贺老连长的一再挽留下,老吴留下在吃一顿,但酒坚决不喝,两个桌子拼在一起,十几个人围坐起来,贺东亲自倒酒,先是爷爷,在是大伯、二伯,然后是吴叔…… 老吴不喝,后来贺东说开车送老吴,老吴实在没法推脱,便大喝起来。 这一场酒喝的天地失色,贺老连长今天是喝开了,最后搂着老吴唱起了红歌,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说到感动处,两个人是老泪纵横。 贺东爷爷也是老革命,看到此处,嘴上骂这俩人没出息,心里却同样在感慨青春已逝,空留回忆。 中间抽空,贺东去了趟对面的虫虫网吧,曹小明坐在收银台前挠着裤裆…… “小明!”贺东喊了一身。 曹小明激灵灵站了起来,“哎哟,东哥出来了,真是牛逼,我以为起码得一星期呢,没想到一天没过就出来了,还是东哥人脉广。” “少拍马屁,帮我查查刘琨这老混蛋在什么地方。”贺东说。 曹小明立刻一副我明白了模样,东哥为人,今日仇今日报,绝对不过夜,曹小明立刻打电话四处问。通过朋友的朋友的哥们,转了好几个圈子,问到了刘琨的儿子刘浩然那里,得知刘琨在鲁州一家火锅店吃羊蝎子…… “东哥带上我!”曹小明从桌子下面抄起大扳手。 “拉倒吧,看好你的网吧。”贺东说完离开。 直到晚上十点钟,小卖部里面的人才陆续散去,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贺东搀扶着老吴上车,母亲再三嘱咐,一定要将老吴完好的送回家,贺东抱拳,坚定的说不辱使命。 这辆帕萨特是09款的领域,1。8t发动机,动力还算不错,贺东开起来游刃有余,天黑道路车辆稀少,直上160公里每小时,不过十分钟就到了鲁州市里,将老吴送回家,钥匙也给他,裹了裹衣服走了。 老城一锅羊蝎子火锅店,刘琨喝的醉醺醺的,和道上的几个汉子勾肩搭背出来,在门口说了好一会的话,然后相互告辞,几个汉子坐上一辆别克离去,刘琨在火锅店买了一瓶王老吉打开一口气喝光,骂骂咧咧的自语:“妈的,都是红糖水!”将瓶子扔在地上一脚踢飞,晃晃悠悠朝停车场走去。 刘琨为了低调,开的是一辆现代瑞纳,以他的财力就算宝马也买得起,最近要竞选管区主任,不能张扬,等官职到手,就决定换车,起码也的是2。0t的帕萨特。 打开车门刚刚坐进去,忽然感觉一只黑乎乎的大手从外面伸了进来,直接抓住了脖子上的金链子。 正文 第6章 直接吓尿 刘琨脖子被勒紧,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两只手下意识的伸手挠抓脖子上的手掌,嘴里叫骂:“我草你……”不等骂出口,感觉后脑勺被拍了一下,眼前金星冒出,耳朵嗡嗡之响,便失去了意识。 这人解开刘琨的鞋带,动作熟练迅速的将刘琨的双手反绑,将座位往后放倒,直接扔到后座上去,拿出一个黑色布袋,套在刘琨头上,然后坐进驾驶位,发动车辆,一脚油门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饭店门口几个保安望着瞅了两眼,还以为是老朋友过去问候,替他开车。 车辆一路往南,通过后视镜,能够看见后面一辆白色的昌河北斗星紧紧跟随,开车这人嘴脸一笑,猛地加速,几个拐弯,将北斗星甩丢,通过出城涵洞往左拐弯,上了鲁州紧挨着护城河的南外环,1。4排量的北京现代愣是开到了一百四十公里,三个限速六十的红绿灯路口镁光闪烁,将车牌拍了下来,却没能拍摄清楚司机模样。 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使得瑞纳有些飘忽,后排的刘琨晃晃悠悠恢复了意识,感觉头昏脑胀,四肢麻木,头上还套着一个黑乎乎的罩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惊慌,下意识的反应是被人绑票了。 怎么办?刘琨心跳加速起来,想想这些年的过往,为了当上生产队的队长,背地里没少干缺德事,这次管区书记也花了小七万了,几个有能力的竞争对手也找道上的兄弟过去慰问了,管区书记唾手可得。 刘琨活了四十多年,为人圆滑无比,基本上没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小人物不得罪,直接拍死!绑架,这可是很重的罪名,在白壶谁有这能能量和胆子呢? 忽然间刘琨笑了,自己找道上的人去慰问其他竞争对手,人家也可以来这一招,想到这里,内心一阵悲凉,脑海中浮现影视画面中被绑架撕票的场景。 不能死了,自己还年轻,手里也有钱了,几个兄弟说等当了管区主任,就帮忙介绍几个女大学生认识,这个不说。自己儿子还没结婚呢…… “兄弟!兄弟!”刘琨大喊起来,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是能活着,给他再多钱都行。喊了几人,见没人搭理,刘琨用力的晃动,奈何双手发麻,手腕被捆在后面和脚踝系在一起,时间长了,血流不通畅,已经失去知觉。 “大哥,大哥,咱们聊聊,是不是搞错了?”刘琨现在无比清醒,一定要和绑架自己的人说说话,只有通过说话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毕竟现在啥也看不见。 但是无论他怎么喊,那人就是不理。这更加加重了刘琨的疑心,肯定是熟人作案!跑不了。 车辆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车身晃动剧烈,能够感觉道路变的坎坷起来,什么也看不见的刘琨心里发毛,这是要去啥地方啊?刚想再喊几声,车辆停了。 车门打开,刘琨被薅了出来,这人气力巨大,两只手抓住他衣领子往前走。 “大哥,咱好好聊聊,我不差钱,你说个价,咱们别瞎乱行吧。”刘琨身子在发动。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感受着冷风阵阵,四周没有一丝动静,也知道肯定是荒郊野外,这人是要做什么,灭口吗? 一想起来,刘琨心里更加害怕,身子嘚嘚发抖。 这里是一片荒野,地里的小麦已经出芽,沿边一条护城河,宽十几米,最深的地方能够达到三米多,每几年都会发生小孩被淹死的事故。 这人提着刘琨走下河堤,噗通一声,将刘琨浸入水中。岸边的水比较浅,达到刘琨的腰部,就算如此,刘琨也瞬间尿了,河水冰凉刺骨,刚刚喝了那么多酒,还有一瓶王老吉,一路上膀胱都憋炸了,这一刻再也坚持不住。 “救命,救命啊!!” 刘琨已经不对这个人抱有希望了,心里暗想肯定是职业的刀斧手,这是铁定要干死自己的,没法子谈判,只能寄希望于路人了,要死也不能当淹死鬼啊! 刚喊两声,这人噼里啪啦扫了两个耳光,打的刘琨腮帮子发麻,呜呜的又哭又喊,四肢被绑住,在水里越是挣扎,越往深水区靠近,好不容易吸口气在淤泥中站稳了,又听见令人牙酸的磨刀声,嗤嗤嗤的声音,听着就害怕。 刘琨见过杀猪的,在白壶食品站,每当有新猪要杀,他会过去观看,并且顺走两个猪腰子,杀猪之前一般都会磨磨刀,就算锋利也要象征性的磨几下,恐怕也杀猪人的心里作用。 “救命,救命啊!!” 刘琨破开大喊,接着磨刀声没了,忽然感觉脖子上的金链子又被人抓住了,拉到岸边,接着是感觉脖子一阵冰凉,那肯定是刀!而且是把很锋利的长刀,贴着脖子,那感觉令人心碎,刘琨差点没昏过去,身上湿漉漉的,两条腿不住的哆嗦,两只手用力的晃动,“别杀我……” 刘琨几乎都要哭了,忽然感觉脖子一疼,活了四十多年,自然明白被刀划破是什么感觉,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强烈的阵痛,加上高度紧张,刘琨昏了过去。 “啪!” 打火机冒出一缕花光,照亮贺东轮廓分明的面孔,点上一支烟,扯下刘琨头上的黑布袋子随手扔在地上,迈步走去,掏出手机,拨打曹小明电话,“小明,技术不行啊你,哥在南外环,过来接我。” 贺东一路向东走了十分钟,西边昏黄的灯光乍现,白色的北斗星忽忽悠悠开了过来,在贺东前面停下,摇下车玻璃,曹小明看着贺东,“哥,你开车忒猛,这限速60,北京现代被你开飞了,刘琨呢?” “吓昏了,太不禁吓了。”贺东说着坐上北斗星的副驾驶,在后面还有两个青年,一脸崇敬的看着贺东。 曹小明介绍道:“我网吧俩管理员,知道东哥以前的辉煌事迹,非要跟着过来瞻仰。” “你小子怎么用词呢,看我还用瞻仰?”贺东朝后面两个青年笑了笑,拿出金装红塔山,“抽烟么?” 这可是以前白壶扛把子,两个小烟鬼连连摇头,“东哥,我们不会。” 贺东点点头,“不抽烟好。回家!” …… 一阵阵冷风吹来,刘琨全身冰冷,打了个喷嚏,悠悠醒来,用力的晃晃头,自己没死!忽然间,强烈的幸福感冲进大脑,激动的差点哭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手脚挣脱开,爬上河堤,看见自己那辆紧凑型的现代瑞纳,感觉是如此的亲切,又打了几个喷嚏,全身发热,头重脚轻,估计是发烧了。 发烧算什么,起码还活着,坐上汽车,打开车内的灯,借助反光镜看自己的脖子,还好只是一个小口子,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瘫痪在车上。 正文 第7章 彪悍的酒量 贺东回来了,这个消息像超级病毒一样,迅速在整个白壶社区蔓延。 第二天晚上,以曹小明为首的白壶帮,在饭店摆上一桌横菜,叫了贺东,准备给东哥接风,这帮人现在都是有头有脸的小人物了,开网吧、搞装修、卖建材、卖电器,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小买卖,几个人小时候都跟贺东玩,七年前贺东考上大学,他们几个就开始步入社会,觉得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增长不少见识,今儿晚上准备将贺东灌醉。 饭店二楼单间门口。 曹小明穿着杰克琼斯毛呢风衣,手里拿着小米手机,嘴里叼着烟,“东哥来了!” 屋里三个青年立刻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憧憬和期盼,七年不见了,东哥是不是也变了呢? 贺东走了进来,一眼就认出了几个人,“老黑,亮子,兰奇!” “东哥。”几个人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在座的每个人以前都或多或少接受过贺东的帮助,立刻拥着贺东,让他坐在首座,叫老黑的青年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五,皮肤黝黑,鼻梁很高,看上去像非洲来的兄弟,掏出软包中华给贺东递过去,“东哥抽着。” 贺东也不客气,坐下之后,曹小明倒酒,岁月留香四十多度的白酒,直接满杯,一瓶酒全部到完,不等开喝,在打开一瓶。 “东哥,这七八年了,你一走就没了音信,说实话我是真想你。”曹小明最先开口。 这阵势很明显,贺东心里明白,这几个混球想灌醉自己,当即哈哈一笑,“都是自家兄弟,别说那些伤感的话,走一个!”说着一仰头,咕嘟咕嘟两口喝光。 桌上四个伙伴彼此看了一眼,东哥还是那么横。 曹小明一咬牙,“来,陪东哥走一个。”几个人也一口气喝光。 这可是四十多度的白酒,一杯差不多二两,一口闷,一般人可受不了,曹小明等几个人还自认为是酒量不俗的,这一刻也有些难受,一股火气从胃部涌上来,难受至极,连忙吃菜往下压。 贺东抓起酒瓶挨个倒了一圈,“兄弟们,俩酒啊!”说着仰头咕嘟咕嘟两口,再次喝完。 老黑看的直咽口水,这也忒能喝了,还这么干脆。几个人本想将贺东灌醉,没想到上来,人家先干掉四两。 “我豁出去了,今天舍命陪东哥。”曹小明几乎是捏着鼻子将酒喝了下去,其他三人也如此。贺东微微一笑,不在说话,夹了只猪脚卖力的啃了起来。 推杯换盏,喝了两圈,几个人喝的脸红脖子粗,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东哥,这几年啊变了,以前那些个兄弟有一帮出去打工的,有一帮上大学的,还有的结婚生子种地的,哎……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困难。”曹小明发起了感慨,“生活不容易啊,东哥,你给弟弟透个底,这几年,你干啥去了?”说着打了个酒嗝,满身酒气。 贺东头脑依旧清醒,摆摆手,抽着烟道:“没干啥,就是死了几次又活了几次。” 几个人以为他不想说,也不在多问。 老黑忽然叹了一声,“东哥,我听小明说你把刘琨给收拾了?” 贺东点点头,“吓尿了。” “哈哈哈。” 几个人仰头一笑,老黑叭叭的抽烟,“刘琨这几年走运啊,自从当了咱们生产二队的队长,整个人就牛逼了,尤其是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不知道从那招了个开发商,要开发供销社,前几天找我们家去了,妈的,一平米给一千块钱,真说得出口。” 白壶位于鲁州南部三十华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曾经是个中心乡镇,有着九万人口,下面二十多个行政村,供销社的位置又靠着马路,位置优良,交通便利,上一年一间门面房的买卖价格已经上涨到了十万,一平米给一千块确实说不过去。 贺东这两天也在思考这件事,他并不是不赞成开发,房子破了,重新翻盖是好事,只是舍不得那些童年的回忆,这几个兄弟中,老黑和他一样是供销社职工子女,从小在供销社的大院玩到大,可谓是充满了感情。 刚一听到开发的时候,贺东心里就有些酸楚,加上刘琨给的价格太低,所以才会忍不住和他发生冲突。 “价格不合适你不搬走就是了。”贺东笑着说。 老黑苦涩的摇摇头,“东哥你有所不知啊,金河办事处不知道咋想的,供销社的土地都已经卖给开发商了,其他那些租赁的也搬走了,哎……就差咱们几家钉子户了。” 贺东眉头一皱,“土地都转让了?为什么没经过我们的同意?”供销社当年盖的时候,用的是白壶生产二队的土地,也就是贺东他们这个生产队,生产队早该取消,之所以还存在就是因为队里面还有集体土地,每过三年或者五年会重新分配一会,谁家娶妻生子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地,谁家的姑娘出嫁了,土地就抽回来。 队长就是组织和分配的一个话事人,老队长去世了,刘琨就东奔西走,弄了个队长干。 供销社盖房子的时候,明确说明,土地是使用五十年,五十年后还是要归还给二队。这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理论上说,如果要转让的话,需要经过生产二队的同意。 老黑哈哈一笑,“咱们二队都是人家刘琨当家!这五十多亩地啊!你猜多少钱?” 贺东摇头。 老黑道:“一百万。而且钱全部给了市里,咱们队一分也没拿到,队里不少人有意见,如果卖给了开发商,这产权怎么说?供销社土地不是国有,是集体所有,在过二十多年就得给咱们,他们盖上了楼,怎么归还?刘琨人五人六的代表广大群众的利益和开发商谈判,嘿嘿,结果只给人家要了五万块钱,说是给予二队的赔偿。” 曹小明讥笑道:“五万也落人家口袋里面了。” 贺东眉头又是一皱。 老黑道:“刘琨说前两年队里土地浇水、买水泵以及其他开销,花的是他的钱,队里欠他七万多,这五万还不够呢。” 贺东眼睛眯了起来,“你们怎么不管!” 老黑低下了头。 曹小明笑道:“老黑被刘琨打过。” 老黑一瞪眼,不让曹小明说。 贺东拍了下老黑,道:“让小明说。” “这事都过去两三年了,那时候老黑因为浇地电表走的太快,感觉不对,和刘琨吵了起来,最后动手,刘琨的儿子加上刘琨的一些朋友七八个人,把老黑给揍了,我们过去的时候,都打完了,我们想过去找回来的时候,刘琨腆着老脸找到老黑的爹,给了一千块钱,扔下两条小熊猫,老黑他爹老实巴交的,也不想惹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啦。” 正文 第8章 工作上门 老黑满脸悲愤,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这事窝囊!要不是我爸一直劝我,我非得提着杀猪刀找他狗日的。” 兰奇道:“行了老黑,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东哥回来别说这扫兴的,东哥,我敬你一杯。” 亮子道:“东哥晚上咱们去唱歌吧,我这里有百老汇ktv的优惠卷,咱们几个来个中包,俩小时不要钱。” “那里有小姐没?”曹小明满脸淫笑。 亮子摇头,“人家是正儿八经的ktv,面对的是白领和学生,没那不干净的玩意,小明你脑子里面除了女人还有没有别的?开个小网吧被派出所查多少次了还不改?” 贺东看着曹小明笑了笑,“为啥查你?” 老黑找到打击曹小明的机会了,道:“嘿,这事我知道。第一次查他是因为他的端口上了不该上的网站。” 曹小明连忙道:“一边去,我是有营业执照的人,可正规的很,他们查我是因为我没交保护费……” “少来,你那一个月人家查了你七次,在你的电脑中搜出了三百多g的****,你还不承认上黄色网站?”老黑说。 贺东苦笑着摇头,曹小明为人机灵,就是**强烈一些,中学的时候就拿着三点泳装扑克牌在被窝里面打飞机,结果被查宿舍的老师看见了,那位老师是练体育的,当即就是一顿踹,然后在外面站了十分钟才回来,那时节可是十二月份,天气都零下好几度。 几个人吃饱喝足,曹小明在网吧叫了个网管开着他的北斗星拉着几个人直奔鲁州市区,百老汇ktv门口停满豪车,一辆北斗星倒是显得很显眼,亮子拿出优惠价,又买了一大堆啤酒、果酒、清酒之类的,最后亮子发挥自己人脉,通过朋友找到ktv一个副总,人家给面子,免费送了两个大果盘。 五个大男人拿着两个话筒放声嘶吼,发泄身体多余的荷尔蒙以及心中那一丝对生活的无奈。 这天晚上贺东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最后也昏沉沉的,中包两个小时时间到了,小网管又开车送他们返回白壶。 第二天贺东早起跑步归来,这几年养成了早起跑步的习惯,每天不跑几步就感觉身体难受,关节生锈一样,母亲已经做了一桌粗茶淡饭,贺老连长又去冷库上班去了。 吃过饭贺东听母亲的话,提着一些礼物去爷爷、姥爷、大伯等等亲戚家转了一圈,礼物太多,贺东家里也没有车,便开了曹小明的北斗星。 鲁州人民医院,刘琨还躺在病床上吊着盐水,烧已经退了,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几个朋友过来看望他,其中就有派出所的一个协防队员,也是自己的把兄弟韩子龙。 “刘哥,有个事我得给你说。”韩子龙等看望刘琨的人离开之后,慢慢的说。 刘琨半躺着道:“啥事?没钱了?你小子以后少赌,回头找你嫂子,让你给他两千块钱。” “不是。”韩子龙道:“刘哥,贺老三的家儿子出去了。” “什么!”刘琨猛地坐了起来,这次是铁定要办贺东,杀鸡儆猴,要是这么轻松就出去了,自己的面子不就折了吗?供销社那帮老刁民肯定不会配合自己拆迁了。 “什么时候?”刘琨问。 韩子龙苦笑,“下午进去的,晚上出来。” “走谁门路?” 韩子龙摇摇头,“不知道,所长打电话给老王,让老王放人。老王就放了,我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这案子准备移交给分局,结果分局直接给打了回来,说证据不够严谨,另外轻伤鉴定不严肃,司法程序走的不合乎,发回去重新鉴定,你那几个朋友晚上都不在医院,出院了,伤势肯定不重,又询问了一些现场的目击证人,这事双方各有责任,所长说了,贺东是没法抓了,上头的电话不能不听,面子必须给。你要是不同意,最多将你们双方叫过来和解,陪你点钱。” 刘琨不在乎那点钱,贺东这小子还有些背景!就算是分局局长打电话给派出所,也不能说放就放,看来这关系还比较深厚,忽然间刘琨又想起了什么,“你说……贺东啥时候出去的?” “当天晚上,就是昨天晚上。”韩子龙说。 刘琨沉默不语,心里忽然明白了,绑架自己的不是什么竞争对手,那几个老家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犯不着和自己对着干,最近招惹的人就是贺东!这小子身手不俗,也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和能量。 想到自己在护城河中苦苦哀求,冰冷刺骨的河水,还尿了……这真是丢大人了,刘琨住院可没敢说被人绑架,出来混的,面子最重要,要是被道上的兄弟们知道了,恐怕会被笑死。 说了一会话,韩子龙离开,刘琨立刻掏出手机,贺东背后估计有些关系,自己不好办他就找人办他!办不了贺东,这房子估计是没法拆,狗日的东西比猴都精,给他钱少了,挪走才怪! “费总啊,呵呵,是我小刘,是这样,那个供销社开发有难度啊,光有钉子户不说,还有几个恶棍刁民,漫天要价,哎,为了这事我嘴皮子都磨破了,还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晚上我被他们打了闷棍了,哎……费总这事你可得给我保密,其实啊,主要是有一两个刺头,而且还有些背景,事情是这样的……” 一连过了两天,贺东没事就在曹小明网吧上网打游戏,第三天老吴来了,晚上贺老连长在冷库提了六斤大虾,让贺东买只醉仙鸭,贺东母亲抄俩青菜,几个人坐在一起稍微喝点。 “东子,你会开车吧?”老吴问。 贺东点点头,“会,小汽车大卡车都开过。” “嗯,有个出租车的活你愿意干嘛?”老吴看着贺东。 不等贺东表态,老连长就拍板了,“干,二十好几的人了,在家闲着算什么?老吴,你费心了。”老连长可以说出了一辈子苦力,他不希望贺东年纪轻轻就出来卖苦力,但凡是有点门路都想给他跑跑。 贺东笑着道:“听领导的。” 贺东母亲问道:“老吴兄弟,开出租累不?” 老连长道:“开车累啥?往那一坐,挂挂挡转转方向盘就行了,累不着,你放心吧。” 老吴笑着说:“这活还真不轻松,出租车是我的一个老同事的,原先和我一个车队,他年龄大些,这不内退了吗?花钱走关系弄了个出租车牌照,白天他闲不住,自己开,晚班想租出去。” “晚班啊……”贺东母亲有些不情愿的看看贺东,主要还是自己儿子态度。 正文 第9章 出租车司机 “晚班才锻炼人呢。”贺老连长喝着小酒说。 贺东不说话,掏出烟分给老吴和父亲,给他们两人点上。 “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多得是,就拿我们单位来说,一个科长家的儿子政法学院毕业了,想进政法口,啧啧,不好弄啊,编制都是满的,这会有编制的到退休年龄了也要在熬两年,就说市里一个简单的事业编制都抢疯了,最后花了不少钱弄进分局防暴队去了。”老吴感叹的说。 贺东母亲问:“防暴队是做啥的?” 老吴苦笑,“就是协警,临时工!一个月千把块钱。上学十几年,毕业一个月一千多块钱,怎么算怎么赔本。” 贺东母亲看看贺东不说话了,自己儿子差一点也是大学生了。 贺老连长端着酒杯和老吴碰了一下,“这年头做啥都不容易,关键还是看自己,看个人能力,有能力到那都能有饭吃,没能力就算给他金饭碗也是端不稳。” “可不是嘛。东子,开出租有的一个月也能拿四五千,在鲁州够活了,赔本的也不是没有。你表个态?”老吴问。 贺东笑着说:“有句话怎么说的,骑着驴找马,一步步来,别说是开出租,就是做苦力我也干。”什么工作不要紧,关键是不让父母操心,老人家忙了半辈子了,不能在为自己而担心了! “好,有你这句话就成了,明天你去鲁州,我让你们见见。” 吃过饭,老吴坐公家车返回市区,贺东母亲拉着贺东嘱咐了好一会,开车的时候精力要集中,在外面别惹事,晚上拉活的时候眼睛要睁开,碰见不三不四的人就别拉…… 一阵嘱咐和絮叨,听的贺东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下午贺东坐曹小明的北斗星赶往市区,在老吴的引荐下,见到了车主游卓文,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挺精神,看上去好像哪里退休的干部,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灰色老款西装。 游卓文也很待见贺东,熟人介绍的伙计放心,两个人说话合作方式,贺东每个月支付游卓文两千块租车费,这个价格很公道,一个月的份子钱就得四千多,两个人算一人一半,另外车辆维修、保养算游卓文的,晚上开车加油是贺东的,每天下午六点,第二天早上六点交班,冬天的话时间可以适当往后推,具体在商量。双方签订协议,老吴作为公证人也签字了,贺东先支付两千块。 老吴找了个饭店,几个人一起稍微吃了一顿,因为今天晚上就要开始工作,贺东没有喝酒,曹小明很会来事,一口一个叔,又是点烟又是敬酒,喝了老吴和老游十分高兴。老游又传授给贺东一些晚上拉活的技巧,喝醉酒的人最好别拉,这种人吐在车上或者找不到家很麻烦,有的时候做好事未必有好报,ktv、酒吧门口也尽量少拉,那里的小混混多,打架惹事的多,可以去火车站、汽车站转转…… 六点钟不到,老游就将车交给贺东自己走了。老吴和曹小明也各自回去。 这辆出租车是大众普桑,06年出产,1。8升排量手动挡,老游是个爱车的人,内饰捯饬的还算干净,跑了二十多万公里,轮胎换了好几次,轮毂是黑色的,发动车辆,声音低沉稳重,保养的还算不错。 天渐渐黑了,贺东在街边吃了两个火烧,坐进车里打开收音机,倾听这个城市的新闻和消息,另外打开车载对讲机,哪里堵车,那里客源多都会有兄弟说话。 这会是下班的高峰,贺东运气不错,拉了两个人,起步价四块然后加一块燃油费就是五块,拉到地点后又接一个活,半个小时赚了二十多块钱。 每个月给老游两千,加上油钱,每天就算拉一百块还不够本,必须得多拉。 火车站的客源多,贺东想了想,开车直奔火车站,火车站前面有个硕大的停车场,有专用的出租车道,其他地方停车要罚钱,停车场外只要不妨碍道路通畅到是无所谓。 在出站口挤满了人,黑车、大巴车司机举着牌子大声嚷嚷,蹬三轮的也过去凑热闹,不过很少有人坐黑车,毕竟天晚了,更愿意坐正规的出租车,起码放心一些。 贺东就坐在车里,窗户开着,探出头往外面四处张望,有对老夫妇提着笨重的行李箱从出站口出来,谢绝了黑车司机的帮助,来到正规出租车旁边,左看右看,上了贺东的车。 问了地点,贺东熟练的开出火车站,一路上和老夫妇聊天,这是一对退休的老师,去了外地旅游刚回来,不想子女麻烦。 从晚上七点半到十点钟,几乎每隔十几或者半个小时就有一列火车到站,贺东就在火车站趴活,期间拉了五个人,加上刚才挣得,看看手里的钱,竟然有两百多块,收获还算不低,感觉有些饥饿,下车买了个煎饼,要了两瓶水,吃饱喝足,在车上开着窗户抽烟。 前面有个穿着黑皮衣的胖子走过来敲敲车前盖,用脚蹬了下轮胎,看了看车牌,走到贺东身边,“哥们,面生的很,新来的?” “啊,怎么了?”贺东从这个胖子的举止到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看出,这人没什么善意。 胖子从兜里拿出一个黑皮夹子在贺东眼前晃了一下,“我火车站的,停车费缴了呗?” 贺东左右看看,“这里是出租车专用停车位,没说收钱。” “呵呵,哥们你真逗,盖这个停车场可花不少钱呢,到现在还欠银行三千多万贷款没还上呢,谁的车都得缴。”胖子撸了下袖子,手臂上蓝色纹身一闪而过。 贺东哑然失笑,“多少钱?” “哥们,实话说了吧,你要是天天在这拉活,一个月交一千块钱就成,如果就今天这一天,那得收你五十了,刚才我注意你好一会了,好家伙,一会拉了五六个,新手到你这地步也算牛逼的了。”胖子掏出红塔山点上,美滋滋抽了两口。 “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可以不交钱?”贺东说。 胖子一听,肥脸蛋子使劲的摇,“没门,就算站长的车,钱也得收,不交钱,今天我得扣你的车。” 贺东看着胖子足有三秒钟,胖子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暗想在火车站混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那个司机的眼神这么冰冷,有些不耐烦的道:“抓点紧,把钱交了吧。” 贺东摇摇头,“我没钱。” 胖子冷笑,“哥们,你想停霸王车?不后悔?一会工作人员来了,可就不是五十了。” “随便!” 胖子脸冷了下来,掏出手机拨打电话,转身离开,不到三分钟,从车站外面一家小旅馆里面走出三四个青年,手臂上带着红色袖章,一个个弯腰塌背,站没站相,走路的时候故意扭成罗圈腿,为首的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过来二话不说,踹了贺东出租车门一脚。 另外几个人开车门坐了进去。 正文 第10章 出师不利 “南城大堤!” 莫西干发型青年坐进副驾驶,点上一根烟,朝贺东吐了一口说。 “打表吗?”贺东问。在鲁州市区坐车,稍微远点,熟悉道路的人都不喜欢打表,一般直接给多少钱。 莫西干道:“打表。” 贺东没多言语,这几个小青年估计是火车站周边的混混,和刚才那个胖子没准是一伙的。 “呸。” 刚刚驶出火车站,后排一个长头发青年朝车内地毯吐了一口痰,然后笑眯眯看着贺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贺东眉头稍稍一皱,挂上五档,油门猛踩,加快了速度。 南城大堤是城市的边缘,过了涵洞就出城,距离火车站有七八公里,一路上红绿灯路口不下七八个,贺东只用了十几个分钟就到了,“在哪停?” 莫西干冷笑,抽着烟,兀自拧动车前控cd上的音量按钮,将一首劲爆的《只有我最摇摆》声音调到最大,“北城,北外环帅客汽修厂!” 贺东笑了,看看计时表,已经十五块多了,“身上带钱了吧?” 后排吐痰的长毛道:“老子穷的只剩下钱啦,让你丫走你就走!” 拐弯掉头,沿着句阳路直奔东城,鲁州市区不算太大,半个小时过去,车辆行驶上了北外环路,此刻已经十一点多了,车上几个青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彼此间没什么交流。 “汽修厂在什么地方?”贺东问。 已经是深夜,路上的车辆稀少,两侧的门面也都关门,北外环上多是小型汽修、汽车美容的小店,也早就下了班。 “前面靠边停车。”莫西干说,“对了,驶出主道,在辅道停!” 贺东将车停好,计时表显示是五十八块七,“加一块燃油费,一共是五十九块七,这么晚了,给六十吧。” “给你个逼啊!下车混蛋。”莫西干忽然骂道,推开车门,下去了,后面三个青年也都下去,莫西干将腰间的狗链子拽出来,拿在手里,长毛在不远处捡了块砖头,另外两个人拿着水果刀。 贺东苦笑,开车门下去,这段道路十分漆黑,两侧的路灯也都不亮了,在很远的十字路口才能看见中石化加油站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牌子,路上基本没什么车辆,“火车站胖子叫你们来的吧?” 莫西干撇嘴,“哥们,出来混的不容易,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开出租一个月起码几千块,我们几个可都是跑腿的,你拿个两千块出来,我保你在火车站拉人没问题,停车费、管理费全免。” 贺东摇摇头,“两千块我没有。”说着就率先动手,这帮小兔崽子吃硬不吃软,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用,他们手里已经亮出了家伙,冲突是避免不了,只有用武力狠狠的蹂躏他们,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 贺东先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小矮个动手,一脚蹬了过去,正中前心,小矮个哇的叫了一声,手里水果刀掉落,整个人飞出三米多远倒在地上,抱着肚子难以呼吸,好似一个发作了的哮喘病人。 几个小青年反应很快,见贺东先动手,莫西干嗷的叫了一嗓子,手中狗链子劈头盖脸砸了过去,贺东伸手抓住,用力一拉,莫西干重心前移,失去平衡,贺东甩手噼里啪啦给了正反四个大耳光。 啪啦一声,长毛拿着砖头拍在贺东背后,贺东转身捏住他脖子用力一推,一耳光打倒,转过身来,又是噼里啪啦给了莫西干四个耳光,另外一个拿水果刀的小青年估计是刚出来混,见贺东威猛,他畏畏缩缩竟然不敢向前。 “上,上啊!”莫西干连连后退,捂着火辣辣的脸,鼻孔已经出血,心生怯意。 小青年全身哆嗦,呼吸急促,似乎吓了很大的决心,拿着刀子捅了过来,贺东双手下压,左手捏住他手腕用力一撅,用拇指掐他脉搏跳动的地方,小青年手臂发麻,刀子掉在地上,贺东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 小青年啊啊大叫,捂着嘴蹲了下去,槽牙活动,腮帮子里面被咯破,鲜血哗哗的流。 长毛见势不好,转头就跑,贺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发,用力一薅,长毛疼的龇牙咧嘴,“六十块!” 长毛用力转身,刚刚转过来,贺东就是一顿大耳光,长毛头发凌乱,脸皮肿胀,鲜血顺着嘴角哗哗的流,从兜里唯唯诺诺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 “你不是穷的只剩下钱了吗?就这么点?”贺东稍稍用力,长毛疼的眼泪都冒出来了,看向莫西干,莫西干发型索性两只手捂着脸倒在地上装死,彻底认怂。 数了六十块,贺东塞进兜里,松开了长毛,开车扬长而去。 四个刚刚出道的小混混凑到一起,鼻青脸肿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那个小青年眼眶含泪,“超哥,我……我不想混了。”小青年是第一天出来,没想到出师不利,被人打破了嘴,轻轻一摸脸,槽牙疼的要命。 “真他妈没出息,滚滚滚。”莫西干不耐烦的叫骂。 长毛和另外一个小矮个不敢吭声,坐了一会,长毛才道:“没想到一个出租车司机竟然这么牛逼,超哥,咋办?” 莫西干站起来,迎着北风,小小的身子骨打了个哆嗦,“回去,咱们收拾不了,让老大弄他。”说到老大,几个小青年气势一震,火车站黑白通吃的岩哥肯定能办他。 几个人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个车影都没看见,最后莫西干拿出山寨爱疯手机给一个哥们打电话,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开过来一辆排气管漏气的面包车,声音嗡嗡的响,堪比拖拉机。 几个人上了车,返回火车站。 后半夜,贺东继续在火车站趴活,旅客少了,出租车也少了,等一个小时才拉上一个,刚才那个胖子又来了一趟,只是远远的看看贺东,并没有过来。 天微微亮,贺东将车稍微捯饬一番,开到了老游楼下交班,和老游寒暄一番,相互递烟说了几句,贺东独自离开,今天一共拉了三百五十六块,扣除各种费用能够挣下两百多,收获还算可以,感觉有些困乏,坐上公交车返回白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