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意外重生 郝建平人如其名,家世平平、相貌平平、工作平平、能力平平、连钱包也是平平…… 一切都是平平无奇,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一定要从他身上找出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那么……也许可能大概……也就是他的身材还算是高挑,五官的搭配勉强还算合理,都长在应该长的位置上了。 郝建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升职了、加薪了、苦苦追求了半年之久的公司小出纳也终于对他绽开了笑颜,原本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该时来运转、飞黄腾达、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时候,可是他却在这个绝对可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时刻坑爹的重生了,而且还一下子重生回了坑爹的十五年前,一九九三年的夏季。 而那时,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刚完成了从小屁孩向半大小子转变的过程,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年底,他的老爸,大洼乡的副乡长郝立春卷入了一场意外风波之中,被停职查办,然后被开除了公职,从此之后郝家就彻底中落了,而他因为老爸的影响竟然连高中都没有考上,从此开始了漫长而遥遥无期的社会底层打工生活,这一打就是十五年,一直到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人家不都是混得不得意才重生才穿越的吗,自己苦熬了十五年刚刚混上一个主管的位置,眼看着大好的前程就已经展现在了眼前,怎么就在这个时刻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呢,难道是老天爷看不得自己过上好日子,非得让自己再多苦逼上十五年?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破烂乡中学,郝建平连哭的心都有了。难道还要让自己再背着书包跟那帮在他眼中已经成了绝对小屁孩的昔日同学们一起去学abcd?要知道,他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有二十九岁了呀,比现在这个年代整整超前了十五年。 也许,在历史长河之中,十五年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是真的当你置身其中时,你才会发觉这十五年的光阴将会是如何的漫长而艰辛。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为什么不去上课?”一个和蔼的声音从傻傻站在学校门口的郝建平身后传了过来。 郝建平愣了好半天的神,才猛然醒悟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现在的自己只有十四岁,身上还背着一个十几斤重的大书包,可不就是这位同学咋滴? 郝建平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他身后那个推着相当时髦的二六女式大链盒自行车的和蔼老头。 一头黑白参杂的短发,一身得体的藏青色中山装,还有鼻梁上那一副黑色塑料框的近视眼镜,和蔼中而又带着严厉的眼神正透过那薄薄的镜片仔细地打量着自己,似乎他正在等着自己的解释。 郝建平的记忆猛然在这一刻被唤醒了,他神情激动的冲着这位和蔼老头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林校长好。” 和蔼老头是大洼乡中学的校长林莫言,是一位绝对值得尊重的长者,他虽然只有五十几岁的年纪,可是看上去却已经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了。据说林校长原先是省教育厅的大干部,在七十年代那个大革命后期被下放到了大洼乡中学做了一个普通老师,后来平反之后省教育厅曾经下了调函让他重返省城恢复工作,可是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林校长说回省厅去坐办公室整天勾心斗角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在基层给孩子们做点实事儿,小道传言,林校长的工资比县长县委书记还要高,这可能也是有根据的,接受过林校长个人资助的学生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茬了,这些资助的钱如果累计起来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个可以让人膛目结舌的大数目。 虽然林校长绝对值得人们尊重,可是学生们还是依旧在背后给林校长起了外号,这是惯例,无论是哪个校长、教导主任或者是老师都会有一个外号,绝大多数外号都是上届学生流传下来的,将会伴随着这些先生们走完这一生。 林校长的外号是林哑巴,外号得源于他莫言的名字,都已经莫言了不是哑巴是什么?或许林校长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外号,可是他却总是一笑置之,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莫言。 真正知情的人并不多,林校长这个名字是在他被下放之后才改的,原先叫什么名字已经无人知晓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在遵循着自己改名的初衷,非份内之事,一概莫言。 林校长看到郝建平态度恭敬,也没有像其他那些学生一般见到自己撒腿就跑,反而小小年纪却有着一种成年人般的沉稳厚重,林校长微微有些讶异,笑了笑就这样和蔼的望着郝建平等着他的解释,他从来不会就一个问题询问学生第二遍。 现在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两遍,这个学生很显然已经迟到了,可是他却没有从郝建平的脸上看到一丝的慌乱,这才是他感到好奇的地方。 郝建平眼睛眨了眨,挺着腰说道:“报告林校长,我是初三一班的,我叫郝建平,我刚才是在考虑我们学校的一些资源实在是太浪费了,觉得有些惋惜,所以就没有注意到已经上课了。” 重生前郝建平已经有二十九岁了,重生回来十五年,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还是没有抹去他记忆中自己上学时的班级,甚至在这一刻他还想起了自己班主任的名字,那个被同学们称为吴瞎子的可爱小老头。 “哦?”林校长惊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逼视着面前这个小屁孩,笑着问道:“你说说看,咱们学校的什么资源浪费了。” 此时郝建平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笑了一下指着学校的红砖围墙说道:“首先从硬件方面说。 林校长,您看这里,我们学校的占地面积是非常大的,学校的这一圈围墙与教室之间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我们学校正处在乡里最重要的一个十字路口上,这附近虽然还没有被开发,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那也都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我们学校把这临街的两面开发出来建成商铺,出租给镇上的那些商户,那么对我们学校来说应该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同时也可以带动学校附近商圈的发展。 如果学校增加了这部分收入,既可以补贴老师们欠发的工资,也可以改善我们的教学环境,还可以增加一部分先进的教学设备,使学生们得到更好地教育。” 郝建平说学校的资源太浪费了也是事出有因,在他的记忆中,大洼乡中学在几年后就按照他现在所说的这般建设了一圈商铺,成为了大洼乡的商业中心,不过那是未来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人去做。 林校长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小屁孩,眼镜险些从鼻梁上滑了下来,这・・・这・・・这是谁家的孩子,一张嘴就是经济发展、开发、还宏观的规划了学校获得这笔收入之后的用途,有条有理思路分明,这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林校长吭哧了半天才稳定了下来,他扶着自己的眼镜问道:“你说的那个商圈是什么意思?” 郝建平重生前就是在商业零售企业工作的,这个话题自然是他的长项,他一笑开口说道:“商圈就是以我们这里为中心,沿着这个十字路口向四周扩散所覆盖的影响范围,如果运作得当,我们学校周边区域成为咱们乡的商业中心也说不一定,如果乡政府再把一些覆盖面更广的项目建设到咱们这个商圈范围之内来,那么也许对整个乡的发展建设都会有很大的好处。” 林校长此时已经犯懵了,他是一位学究型的长者,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注重的是教学质量,以前对于经济上的事情是不太关心的,有财政补贴呢。可是近几年形势大变,全国一盘棋搞改革开放,很多学校也都随波逐流的办起了三产,有一些确实也取得了一定的效益。教师也是人,也需要经济收入来稳定生活,不少老师看到别的学校大把的奖金拿着早就已经有了怨言,近期甚至还有两名老师给他打了辞职报告,准备砸碎铁饭碗自己去下海经商,林校长也正在为如何开源的事情犯愁呢。不然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恐怕师资队伍都会人心浮动无心于教书育人了。 林校长把手中正推着的自行车支了起来,伸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支来递给了郝建平,自己也抽出了一支叼在了嘴里,在他的心里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把眼前这个背着书包的小屁孩当成同辈对待了,甚至还有几分求教的意思。 “那你说建设这些商铺的资金从哪儿来?临街这两面要是全都建起商铺可是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呀,教育局肯定不会一下子给咱们拨这么多款的。”林校长划着了火柴凑到了郝建平的跟前,开口询问道。 郝建平习惯性地把烟叼在了嘴上,伸手盖在了林校长的手背上,曲起中指轻轻的在林校长的手背上叩了两下表示感谢,当他凑着头正准备把嘴里的香烟点燃的时候,林校长突然低下头呼的一口吹灭了手中的火柴,一把把郝建平娴熟的叼在嘴上的香烟抽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四目相对,愣了半天突然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郝建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嘿嘿,得意忘形了,看来自己想要重新走进烟民的行列还是任重道远呀。 林校长把自己夹在指缝中的香烟重新塞回了皱巴巴的烟盒,把刚才郝建平叼过的那根香烟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划火点燃:“臭小子,想抽烟还是过几年再说吧,你先说说这笔建设资金该怎么解决?” 郝建平嘿嘿一笑,蛮不在乎的小手一挥说道:“好办,让商户集资,商铺建成之后对商户免三年或者是五年的租金,等到年限之后,学校就可以白得这么多的商铺了。不过林校长您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县里和乡里敲敲竹杠,能敲多少是多少,反正是不敲白不敲。” “咳咳・・・・・・”林莫言终于被口中的香烟给呛着了,他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小屁孩,这也有点太扯了吧?要什么样的孩子才能这么妖孽,这么小年纪说话就一套一套的,比省里县里那些商业老油条还要奸猾,竟然连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还鼓动自己到县里乡里去敲竹杠,这是孩子该有的思维么? 好半天,林莫言才恢复了过来,他掩饰的咳嗽了两声紧吸了两口烟,沉思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倒也不是不可行,那你说这只是在硬件方面,这么说咱们学校还有软件方面的资源没有开发,你说说看,咱们还有什么软件方面的资源没有开发?” “那多了去了。”郝建平一挥手说道,颇有大将风度:“学校可以把教师组织起来开办各种补习班、兴趣班、培训班,比如说让绘画老师教授绘画、让音乐老师教授音乐、让体育老师带足球班篮球班这一类的,当然,这些课外补习班都是要收费的,还有,我们学校还可以自办一个小企业或者是菜园果园,号召学生们勤工俭学,给愿意参加的学生们支付一定费用让他们从事劳动,如此等等数不胜数。” 林莫言彻底崩溃了,他现在就想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把裁纸刀拿出来解剖了郝建平,看看他这个小脑袋里到底还装了一些什么东西。 正文 第2章 林老夫子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郝建平终于熬过了这最难熬的一下午。 初三已经很少了那些兴趣课,甚至连体育课也只是每周只安排两节。学生只要走进教室,唯一的目标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语文数学化学物理英语历史地理生物思想品德,满满的课程安排把学生的时间挤得满满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需要争分夺秒。 郝建平确信老天爷这是故意在惩罚他了,别人重生回来都是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之后还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可是他重生之后就直接站到了学校的门口,而且身上还背了一个大得吓人的书包。 郝建平晕晕乎乎的走出教室,三两个他已经记不太清名字的同学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含含糊糊的点头回应,那模样特深沉。 “郝建平同学,请你过来一下。”一个看起来稍稍有些面熟的清减中年人站在教室门外不远处冲着郝建平摆着手。 刚才跟郝建平打招呼的一个同学已经在他身后小声地问道:“老好,你小子又干了啥偷鸡摸狗的事儿,连教导处的王麻子都找上你来了。” 郝建平想起了自己上学时的外号‘老好’,这个外号还是根据他的姓而来,倒是没有啥贬义,不过同学的这一句话倒是也唤醒了郝建平的记忆,面前这个中年人正是学校的教导处王主任,外号王麻子,就因为他的脸上长了几颗雀斑。 被教导处主任找上必定没有啥好事儿,这是常识。已经有学生在郝建平的身后起开了哄。 “起什么哄,赶紧都回家去写作业。”王麻子已经瞪起了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可是当王麻子转向郝建平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笑容,他冲着郝建平摆了摆手:“郝建平同学,请你跟我来一下,林校长要见你。” 郝建平身后已经响起了嘘声一片,甚至还有两个学生打起了口哨。老好,你小子这一回算是完了,校长召见,你小子不会是要被强令退学了吧? 郝建平笑着摇了摇头,冲着王麻子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向校长室走去。他对现在自己这帮同学们的评价已经不仅是幼稚那么简单了,甚至是有点二。你们没听到么,王麻子刚才是说请你跟我来一下,是‘请’明白吗? 敲门进入校长室,王主任只是冲着坐在办公桌后的林莫言点了点头,就让出了身后的郝建平,在林莫言说了一声谢谢之后谦逊着退出了校长室。 至于林校长和郝建平同学在办公室里谈了些什么就已经无人得晓了,只是后来根据传达室的看门大爷说,林校长和郝同学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是林校长骑着自行车载着郝同学一起离开的。 超过这个年代十五年的生活阅历让小屁孩郝建平把老学究林莫言忽悠得云山雾罩,等到坐在木板沙发上的爷俩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在不知不觉间,林校长也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原则性错误,爷俩竟然喷云吐雾的吸完了林校长的大半包大前门。 林校长懊恼的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怎么不知不觉的又忘了这小子的年龄,自己倒成了教唆犯,教唆这小子小小年纪就开始吸烟。 现在除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郝建平之外,只能说一句于事无补的下不为例了,当然,还要语重心长的说一番吸烟对人体的危害,却在教书育人的时候忘却了自己本身就一个超级大烟囱,这个话说出来说服力本身就有了一些欠缺,也就怪不得郝建平望着侃侃而谈的林莫言嘿嘿直笑了。 郝建平狠巴巴的过了一通烟瘾,此时却犯开了愁。老爸郝立春的家法是非常严格的,这让自幼就惨遭老爸蹂躏的郝建平记忆犹新,如今天已经黑透了,此时回家这一顿胖揍是万万也躲不过去的了。 虽然郝建平的心理年龄已经有二十九岁了,但是毕竟他还只是拥有一个十四岁的身体,在老爸的眼中还只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对于遵循不打不成器原则的老爸来说,孩子就是打出来的。 在心理上郝建平已经不再惧怕老爸的责罚了,可是以他二十九岁的心理年龄如果被老爸扒光裤子给上一通巴掌,那他这个重生者也活得太憋屈了。 老爸,我可是重生回来的,我回来后还没见过您呢,您不会一见面就赏我一通巴掌吧? 看到郝建平稚气未脱的小脸上为难的表情,林莫言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这个无所不能的小屁孩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林莫言骑着自行车载着郝建平,在郝建平的指点下向乡政府的方向骑去。 这也幸亏郝建平经过这一个下午的记忆整理,慢慢的回忆起了很多关于自己在这个年代的事情。 郝建平的老家是大洼乡郝家窝村的,自从老爸担任大洼乡的副乡长以后,全家就从郝家窝搬到了大洼乡政府提供的家属宿舍居住,这样郝立春上下班方便了很多,郝建平上学也省了很长的路程,最重要的是郝建平的姐姐,在县城读高中的郝馨从县城回家的时候要方便得多。 从大洼乡到县城浮东镇有六十几里的路,是浮东县距离县城最远的几个乡镇之一,班车也只有早晚两班,而且早的太早晚的太晚,晚班的班车到大洼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个女孩子再走十几里的夜路回到郝家窝村也不安全。 在一九九三年的时候社会治安状况已经很严峻了,单身女孩子行走夜路还是很危险的。 林莫言一直把郝建平载到了乡政府家属宿舍门口这才停下了车。郝建平眼巴巴的看着林莫言,林校长,你不会是想转身就走吧?我可是被你拖累才晚回家的,这个事儿你可得当面跟我老爸说清楚了。 看着郝建平的糗样,林莫言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郝建平的脑袋,此时的郝建平才真的像是一个孩子。 “走吧,我正好也想拜访一下郝乡长,带我去见一见你爸爸。”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交谈,林莫言已经知道郝建平是大洼乡副乡长郝立春的儿子了,不过郝立春在乡里主管工商业,跟他这个中学校长的工作根本就不搭界,平时也没有什么交往,最多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不过通过今天与郝建平的一番长谈,林莫言感觉自己与郝立春无形中亲近了许多。 今天郝建平跟自己谈的这些东西,不会是出于郝乡长的授意吧?他假借儿子的口传递给自己,只是不想给人留下一个手太长的印象,也把这份功劳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可是一份人情,要还的。 听到林莫言要跟着一起回家,郝建平嘿嘿笑了起来。有林校长跟着,今天这一顿打算是妥过去了。 沿着早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的红砖路走进乡政府家属宿舍院,那一排排红砖瓦房把郝建平少年时的记忆一点一点的都勾了回来。 在这个院子里,郝建平曾经生活了两年。如果生活的轨道不发生偏差的话,到了今年年底老爸就应该被开除了公职,一家人又搬回了郝家窝居住,而就在明年的夏天,自己中考落榜之后就跟着两个同样落榜的同学到省城里去打工,刚开始是去做建筑小工,后来又到饭店里打杂,再后来才进了一家新建的超市做理货员,而且一做就是六七年,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主管的位置时・・・自己又坑爹的重生回来再多受一遍苦。 想到这里,郝建平的嘴里又冒出了苦水。 狗日的老天爷,你也忒能折腾咱这苦逼娃了吧? 我靠,这时候还没有苦逼这个词儿呢,估计连土的掉渣的‘我靠’都还没有呢。 远远的就看到现在依旧年轻的老妈姚翠兰正站在家门口张望呢。 郝建平心中一阵翻腾,前世的时候,老妈在十年后得了胃癌,家里没钱给老妈做手术,老妈只是靠止疼片强力支撑,整个人瘦得像一根干柴一般。老妈唯一的心愿是想要看到自己娶上媳妇,可惜,一直到老妈闭上眼睛的那一天,郝建平也没有把老婆娶回家。 那时候,郝建平还曾经想过请一个同事跟他一起演演戏哄哄老妈,可惜,却没有同事愿意跟他来演这么一场无聊的假戏。 郝建平小跑了起来,在老妈的呵斥声刚刚脱口之时,郝建平已经扑到了老妈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老妈丰盈的身体,眼眶已经湿润了。 郝建平的异样把姚翠兰吓了一跳,她急忙双手捧住了郝建平的小脸,一脸关切的询问道:“这孩子,你到底怎么啦?” 姚翠兰警惕的打量着紧跟在郝建平身后的林莫言,是不是这个老头欺负自家孩子了? “妈,我没事儿,我是看到您高兴的。”郝建平紧着抹了一把已经湿润的眼眶,能够再次看到老妈他是真的高兴,就算是还只能陪伴老妈十年,他觉得自己这一回重生也算是值了。 林莫言脸上带着微笑站在了母子二人身旁,双手拘谨的互握在身前。他没有和女同志握手的习惯。 “你好,你是郝建平同学的母亲吧,我是大洼中学的校长,我姓林,今天我是特意来拜访郝乡长的。” “林・・・林校长?”姚翠兰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虽然身为副乡长的夫人,可是她依旧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有着官员恐慌症,当她听到林莫言自我介绍身份之后登时慌了手脚,局促了好半天之后才又开口问道:“林校长・・・这孩子不会是又在学校闯什么祸了吧?” 连校长都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一回儿子闯的祸不小,估计儿子今天晚上这顿打是躲不过去了。 林莫言呵呵笑了两声,连说没有。他现在倒是真的想拜访一下郝乡长了,他想要看看郝乡长是如何教育出这么一个妖孽的儿子来的。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有这样的商业嗅觉,除了用家学渊源来解释以外似乎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来了。貌似郝乡长在乡里就是主管工商业的,说是家学渊源倒是不离谱。 正文 第3章 举一反三 郝立春在见到儿子之前还只是生闷气,等到看到郝建平在门口露出了头,郝立春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这么晚回家,竟然还是一副泰然的样子,我看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是皮痒了。 等到郝立春看到紧跟在儿子身旁的林莫言时,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先用眼睛狠狠地教训了一通儿子,脸上马上换上了笑容,站起身向林莫言迎了过去,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呵呵,林校长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面对林莫言郝立春可不敢装大,他是副乡长不假,在行政职务上算得上是林莫言的上级,可是在行政级别上可就不够瞧了。乡里的干部谁不知道呀,林校长可是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干部,人家是不愿意再回省教育厅去做那个官,就甘心窝在老家的这所中学里教书育人,可是人家的行政级别可在那儿摆着呢,副处级,跟副县长可是一个级别,乡里这些头头脑脑的行政级别最高的也只有正科级,谁敢不拿这尊大神当菩萨供着。 林莫言呵呵笑着跟郝立春握着手,谦逊的解释道:“真是对不起呀郝乡长,郝建平同学放学之后是我叫住了他,我们两个人探讨了一些问题,结果耽搁了时间。我这是怕你迁怒孩子,特意跟过来解释一下。” “跟他探讨问题?”郝立春险些没有跌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今天是星期五,郝建平的姐姐郝馨也正好从县城回来,她见到林莫言走进来早就已经起身搬来了椅子,邀请林校长坐下。 郝馨也是在大洼中学读的初中,林莫言也算是她的授业恩师。 林莫言却不认识郝馨,他笑着冲着郝馨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到郝立春也坐下来之后才笑着说道:“郝乡长,你可是教育了一个好孩子呀。郝建平同学年纪轻轻就有这样清晰的思路,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郝立春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儿子,嘿嘿干笑了两声。他可没有看出来自己这个儿子有什么清晰的思路,不过调皮捣蛋倒是行家里手。 伸手接过郝立春递过来的香烟,林莫言竟然捉狭的冲着郝建平眨了眨眼睛。小子,今天在我的办公室里喷云吐雾的,在家里你倒是也抽一根试试。 郝建平冲着林莫言咧嘴一笑。老头,烟可是你给我抽的,我可没有主动伸手跟你要。 爷俩打开了哑谜,郝立春看着这挤眉弄眼的一老一小越发的看不明白了,一个校长和一个初三的学生能探讨什么问题? “妈,我和林校长还没有吃饭呢,给我们整点儿吃的吧。”郝建平冲着一直紧张兮兮站在一旁的姚翠兰说道,肚子是真的饿了,让林校长饿着肚子说话也不是待客之道。 “哎呦,林校长还没有吃饭呢,翠兰,赶紧去收拾几个菜,我陪着林校长喝几杯,那啥,炒个鸡蛋。”郝立春听闻林莫言还没有吃饭马上就热情了起来,能跟这位老夫子同席共饮,对郝大乡长来说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一个是副科级,一个是副处级,两个人差着道道呢,谁知道哪天老夫子突然想开了,跑到县里去要一个副县长做做呢。 这个时间家里早就已经吃过晚饭了,此时林莫言登门,郝立春很自然的就没有询问对方是否吃过饭,倒是犯了个不大不小的纰漏。 郝立春虽然身为副乡长,可是家里还没有奢侈到可以买得起一台电冰箱的程度。虽然在1993年电冰箱已经走进了很多人的家庭,可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家来说,电冰箱还绝对属于一种奢侈品,在大洼乡这样的穷乡僻壤,恐怕在一个乡里也找不出几台电冰箱来。 没有电冰箱,又是在夏季,家里自然不会准备那么多的鸡鸭鱼肉,于是炒鸡蛋就成了一般待客的一道硬菜,副乡长家也不例外。 林莫言是个学究型的人,只是谦逊了几句就不再客套了。反正也没吃饭,在哪儿吃也是那么回事儿,一顿饭而已,再者说他也是真有话要跟郝立春说。 其实郝建平从见到老爸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没有平静过。前世的时候老爸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威严厚重的,有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通人情,最少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的。在他的记忆中,老爸自从被开除公职之后,他就很少在老爸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他们家搬回郝家窝之后,老爸虽然依旧得到村里人的尊重,但是郝建平感觉的出来,村里人对老爸的尊重只是出于对老爸人品的尊重,而不是老爸在位时那种敬畏有加的尊重。 那时的老爸也跟村里那些叔叔大爷们一样,扛着锄头起早摸黑的到田里去劳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爸的皮肤就变得跟那些叔叔大爷们一般的黝黑发暗了。 那一段时间是郝建平最胆战心惊的日子,老爸虽然在村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回到家里的老爸脾气有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暴躁。老爸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再暴躁起来,那么受苦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了郝建平一个人,他只要犯一点小错就会招来老爸的一顿暴打,到初中毕业那年,也就是现在的明年夏季,因为他没有考上高中,结果他被老爸绑在院子里的树上一顿狠揍,连累得老妈也挨了老爸好几棍子。也就是因为那一顿爆揍,他放弃了继续补习的机会,跟着两个同样没有考上高中的同学一起到省城闯荡去了,这一走就是十五年,直到自己重生回来的那一天止。如果没有重生回来,郝建平知道自己还会停留在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工,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老家一家人团聚上几天。 郝建平知道,他其实是害怕看到老爸那张憔悴的脸,害怕看到老爸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态,就算是老妈离世之后,郝建平还是刻意的在寻找理由躲在外面打工。 前世的他确实也没有任何让老爸感到欣慰的成绩,在外混了这么多年,到了二十九岁了还是一事无成,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解决,还有何脸面让老爸对自己露出笑脸? 姚翠兰手脚麻利的端上来几个菜,无非就是农村常见的土豆白菜之类的,倒是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西红柿炒鸡蛋,那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面钻。 郝建平贪婪的咽了一口口水,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老妈亲手做的饭菜了,今生何幸,竟然让自己有机会再承欢膝下,重温老妈饭菜的香甜。 郝立春呵呵笑着邀请林莫言坐到了饭桌旁,拿起郝馨递过来的一瓶地瓜烧给林莫言倒上了一杯,自己也倒满了一杯相陪。 郝立春虽然身为副乡长,可是他立身甚正,除了那点死工资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收入。姚翠兰是家庭妇女,文化程度不高,只是被安排在乡办的五金厂里做临时工,工资也有限的很。两个人的工资支撑着两个孩子上学,虽然说不上是紧张,但是也并不是很富裕,连电视机也只不过是一台十四寸的彩电,这条件在乡里已经算得上是上等人家了。 林莫言看着眼前的地瓜烧,竟然又捉狭的冲着郝建平眨了眨眼,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小子,烟你都抽了,这个酒你要不要喝一点? 郝建平憋气的冲着老夫子翻了翻白眼,拿起手中的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就跟同这些饭菜有仇一般,埋下头来就是一通狠吃,又惹来了郝立春的怒目相视。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教养,长者未动筷你就低头吃了起来,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 郝立春只是想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的挤眉弄眼藏着什么猫腻,而且看起来还挺亲近的样子,那关系可不像是一个校长和一个学生之间的正常关系,更何况是一位像林莫言这样身份特殊的校长。 郝立春和林莫言喝了一杯酒,林莫言主动提起了话题,他是文化人,自然不会从孩子身上抢什么功劳,他哈哈一笑冲着郝立春说道: “郝乡长,你们家这孩子今天向我提出了几个建议,我觉得大有可行性,你不妨也听听,给我们再提一点补充意见。” 在林莫言的心中,郝建平自然是在郝立春的家庭环境下,耳濡目染懂得了这么多的东西,老子自然比儿子更胜一筹,此时借机说出来,请郝立春再把不完善的地方补充一下,搞不好郝立春更会提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建议,到那时这个乡中学可就盘活了。 郝立春谦虚了两句,疑问的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儿子,这个臭小子胆量倒不小,竟然敢去给校长提建议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馊主意,竟然把这个老夫子给忽悠住了。 等到林莫言把郝建平提出来的那些开发学校的新思路讲出来之后,郝建平已经彻底被击溃了。 “怎么样郝乡长,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老夫子似乎没有注意到郝立春的失常,笑呵呵的在一旁追问道。 郝立春此时竟然忘了基本的礼节,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郝建平问道:“这些建议都是你跟林校长提出来的?” 郝建平此时已经两个大馒头下肚,他惬意的直起了腰,在桌上没有找到后世才会有的纸巾,自嘲的一笑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冲着老爸点了点头。 “你从哪儿学来的?”郝立春追问道。 郝建平眼睛一眨说道:“看书看电视呀。反正这些道理都是互通的,举一反三就可以了,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这是郝建平早就已经想好的接口,不如此,难道还要告诉老爷子我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刚才林校长说的这些全都已经是后世发生过的事情?秀逗,那样您还不拿我当怪物看呀。 郝立春轻轻地咳嗽了起来,平常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这个举一反三的本事呀,举一反三,说起来简单,你以为是从盘子里夹菜呀。 正文 第4章 党委书记 这一顿饭吃出味道来了。 林莫言何等睿智,三言两语之下就已经听出郝建平向自己提出的那些建议根本就不是出于郝乡长的授意,完全是这个小子自己琢磨出来的,这可就不简单了,仅凭看看书看看报纸就能琢磨出这么多点子来,这孩子的脑袋也忒好使了吧? 林莫言来了兴趣,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眼望着郝建平问道:“说说看,你怎么想到要把学校的围墙建成商铺,还让那些商户先行垫资建设的?” 把学校的围墙推倒建成商铺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林莫言是一个老学究,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环而已。学校嘛,教书育人,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未免贻笑大方,铜臭味太重了。自古文人多清高,脑子里根本就不会去转这个环。可是郝建平提出的让那些商户自行垫资建设那些商铺的主意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只拿出土地,不出工不出力不出钱,几年之后就白得那么多的商铺,这桩生意无论如何算起来都是只赚不赔的。 郝建平故作诧异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林校长,您平时都不看新闻的吗?这种模式南方早就已经有了,我只是把他们的经验照搬过来罢了。” 看着郝建平忽闪的大眼睛,林莫言老脸一红。我怎么不记得新闻上有这样的报道? 郝立春抬手给了郝建平一巴掌,瞪着眼睛说道:“怎么跟林校长说话呢?没大没小。” 郝建平嘿嘿一笑闭上了嘴巴,老爸样子虽然是凶巴巴的,可是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很显然,他也在为自己感到骄傲。 林莫言哈哈的笑了,他自嘲的摆了摆手说道:“老了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那些新闻我就是看到了也是一带而过,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套用到我们自己身上来。” 貌似我也没看到过类似的新闻。只是这句话林莫言倒是不方便说出口了,说出来那不真成了自己不看新闻不关心国家大事了么。在一个孩子面前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个话题通了,其他的话题自然也就通了。你问我怎么想到的,我就直接往电视报纸身上推,至于是何年何月何日的报纸我就记不清了,撒赖呗,谁让我小呢,小孩子哪儿有那么好的记性。 郝立春望着林莫言想了想说道:“林校长,经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想法。”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主意自然就是林校长提出来的了,至于郝建平,还是算了吧,小屁孩上不得台面。 林莫言是个大气的人,不会去抢小孩子的功劳,也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此时听到郝立春也有了主意,一下就把他的思路给吸引过去了。 正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在郝立春的脸上时,院子里传来了呵呵的笑声:“老郝在不在家呀?” 这个尖细的嗓音郝立春一辈子都忘不了。就是他,大洼乡的乡党委书记薛富贵,就是他把老爸拖到了泥潭里,承担了重大决策失误的责任,老爸也是因此被开除了公职。而这个事故的始作俑者薛富贵从事件发生之后就把自己撇清了出来,不仅没有为老爸说上一句好话,他竟然还跑到县政府痛心疾首的检讨自己没有起到监督的责任,用眼泪和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换取了县领导的信任。虽然从此以后薛富贵也被调整到了一个闲职,可是他的结局总是要比老爸好上了一万倍。 整件事情的始末郝建平都清清楚楚,有一次他去乡政府找老爸要书本钱,结果老爸不在办公室,经人指点他找到了薛富贵的办公室,正好目睹了老爸、薛富贵和那个死胖子正乐呵呵的说话,薛富贵拍板定下来让老爸跟那个死胖子签订的合作协议。 可是在事件发生之后,整件事情就成了老爸擅自做主的了。薛富贵甚至说自己根本就不清楚这件事情,整件事儿都是老爸一个人鼓捣出来的,立项监督工作也都是老爸负责的,毕竟老爸才是主管工商业的副乡长嘛。 郝建平曾经到乡政府大院里跟人说过这件事儿,可是他人微言轻,谁会拿一个小屁孩说的话当真?就算是听到的人,也只是认为郝建平是在编造理由为自己的老爸开脱。 你老爸的事情县委县政府已经有了公论,你一个小屁孩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郝建平记得清清楚楚,在老爸被停职期间,薛富贵的儿子薛宝带了七八个混混把他臭揍了一顿,就是因为他到处说老爸是被薛富贵陷害的。 郝立春愣了一下,急忙站了起来,小声的对林莫言说了一声“是薛书记”就急急忙忙的向门口迎了过去。 薛富贵可是乡里的一把手,是郝立春的顶头上司,而且多少也对郝立春有过一些提携之恩,郝立春对他还是非常尊重的。 一个乡党委书记跟林莫言还不是在一条水平线上,不过林莫言虽然没有起身迎接,也是礼节性的把手中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下了,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望向了门口。 郝建平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在想着怎么坏了薛富贵的好事,从十五年后重生回来的郝建平已经能够通过事情的表象看到本质了。 这件事情薛富贵这么积极,这里面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事儿呢。 清瘦的薛富贵出现在了门口,他对着迎门而出的郝立春呵呵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瓶:“老郝,整了一瓶好酒,咱哥俩整一盅。” 薛富贵看到了餐桌旁坐着的林莫言,微微的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只是稍稍一愣而已,马上就换上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快步走进屋,离着老远就向林莫言伸出了手:“原来林校长也在呀,呵呵,正好,朋友送了一瓶五粮液,咱们一起尝尝。” 此时林莫言才笑着站起身,矜持的和薛富贵握了握手。 郝立春急忙招呼着姚翠兰再去整两个菜,三个人重新坐了下来,直到这时,郝建平才放下筷子站起身,拿了一个小马扎坐到了后面,薛富贵找上门不一定会憋着什么好屎,他是一定会旁听的。 郝建平跟薛富贵连个称呼都没有,似乎有一些没有礼貌。不过在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郝立春又是一个粗线条的人,不太在乎这些礼节,薛富贵自然也不会挑一个小屁孩的理,反倒是冲着郝建平笑了笑,似乎是说了一句长这么高了这一类的话,也没有人听到耳朵里去。 郝馨给薛富贵拿来了一副碗筷,伸手去扯坐在一旁的郝建平的胳膊。大人在一起喝酒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在一旁听什么? 郝馨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比郝建平大两岁,现在在县城里读高二,已经出落得娇艳欲滴。郝馨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家里满墙挂的奖状基本上都是郝馨的,郝建平唯一的一张奖状也被挤到了角落里,是他上五年级的时候参加学校运动会得了一个八百米长跑冠军,至于像郝馨那样含金量最高的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这一类的奖状嘛,嘿嘿,郝建平做梦都没梦见过。 可惜在前世郝馨也没有考上大学,复读了一年只考了一个大专,多多少少也是受了郝立春被开除公职的影响。 郝馨虽然只比郝建平大两岁,可是她在郝建平面前大姐的派头一向是摆得十足,如今郝建平挣着自己的小胳膊想要违拗她的意思,郝馨漂亮的丹凤眼已经立了起来。 “姐,林校长还在这儿呢,我一会儿还和林校长有话说。”郝建平急忙嬉皮笑脸的拉出林莫言当挡箭牌。人家林校长今天可是冲了我才到咱家里来的,我现在离开有点不合适吧? 姐俩说话的声音很小,并没有传到已经相互让酒的三人耳朵里。 郝馨听到郝建平搬出了诺大的理由,哼了一声在他的胳膊上扭了一下:“那你就在这儿做作业。” 说着话,郝馨已经把郝建平的书包放到了郝建平面前。 从小到大,郝馨就是这样监督郝建平做作业的。 郝建平本来还在头疼今天老师留的作业该怎么办,让我一个二十九岁的大小伙子趴在小桌子上跟那些小屁孩一样做作业,这也有点太雷人了吧。我好不容易重生回来,难道要把我的时间都浪费在abcd、as+2b上去?可是现在郝馨的一扭却让郝建平的心里暖哄哄的,已经有太多年没有过这种温馨的感觉了。他痛痛快快的‘哎’了一声,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堆的课本和作业本。 郝馨诧异的看了一眼郝建平,今天弟弟怎么这么乖?哪回逼着他做作业他不是找出n+1条理由拖延时间,怪了。 看到郝建平真的趴在小桌子上笔走龙蛇的做作业,郝馨嘴角绽开了笑容,倒来一杯开水放到了郝建平面前的小桌子上。 “谢谢姐。”郝建平习惯性的说道。 郝馨又被郝建平吓了一跳,自己给他倒了这么多年的水也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声谢谢,今天这是怎么了? 郝建平先捡着好做的语文作业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郝馨的表情,他的小耳朵正支棱着听着那边酒桌上的谈话呢。 郝馨半天没有看出郝建平有什么异状,只得摇了摇头返回屋里去了。 正文 第5章 乡开发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三个人已经有一些微醺。 闲话说罢,林莫言看了一眼正趴在小桌子上支棱着耳朵的郝建平,又把话扯回了原先的话题上来: “郝乡长,刚才你说有个想法,到底是什么想法?” 本来薛富贵来了,郝立春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毕竟他的那些想法是即兴而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更重要的是没有提前跟薛富贵通个气,现在贸然说出来就有些不合适了。可是林莫言这个老学究却不考虑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他关心的只是学校该如何发展起来。 郝立春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正想着用什么话岔开话题,薛富贵却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来,发给了林莫言和郝立春一人一支。 郝立春为人粗犷,虽然也知道为领导点烟是必要的礼节,可是他却一直不屑于为之,薛富贵也深知他的脾性,浑不在意,反倒是呵呵笑着摸出打火机给林莫言和郝立春两个人点上烟,这才笑着问道:“老郝,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点子,说出来听听。” 郝立春咳嗽了两声:“呵呵,薛书记,这个想法我还没有考虑周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点子,等我考虑出一个大概来我再向您请示吧。” “无妨无妨,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现在又不是开办公会,说出来听听,咱们一起参谋参谋。”薛富贵哈哈的笑了起来。 “是呀郝乡长,再不说你可就有卖关子的嫌疑了。”林莫言呵呵笑着敲起了边鼓。 再不说可就真成了卖关子了,郝立春咧嘴一笑,抽了一口烟把香烟放到了烟灰缸里,这是他的习惯,说话的时手中如果有烟的时候总喜欢放到烟灰缸里,很多时候忘记了,一根好好的香烟就这么白白的烧掉了。 “薛书记,刚才林校长说了一个想法,他想要把学校的一部分围墙改造成商铺,如果这个项目真的实施的话,我们乡里倒是可以配合着学校的规划把集市迁移过去,还有乡里的五金厂不是也要重新建设么,咱们正好可以把新厂址也放到学校附近去,以后有什么项目咱们都集中在学校附近发展,这样的话咱们乡里就可以,以中学为中心建立起一片工商业区域来,如果形成了规模,那么对咱们乡的工商业发展都是有好处的。”郝立春还是把这个项目的首倡功劳送给了林莫言,而自己,不过是因势利导,顺着林莫言的思路展开而已,不过他也没有把学校建设商铺的具体操作办法说出来,那是学校的事情,他不能越俎代庖把林莫言的话都给抢了。 “好,好呀。”薛富贵使劲的一拍桌子,一脸的兴奋:“如此一来,咱们乡里也就有了咱们自己的开发区。不行不行,这样规模还是太小,咱们要把乡里的其他企业也都搬迁过去,看看各村的村办企业有什么发展势头好的,也把他们都搬过来,这样的话咱们这个开发区也就形成了规模,那么就可以向县里申请成立一个管委会,建立一套领导班子,那咱们乡的经济发展也赶上了时代的快车道。” 1993年正是全国开发区热潮正浓的时候,省地县各级政府纷纷成立开发区,有的县一下子就成立了两三个开发区,最低的级别也是副处级的。不过乡里办开发区的先例还没有过,这个开发区的行政级别算什么?薛富贵说了也不算,还得要请示县里。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开发区如果真的建立起来,这一个辉煌的政绩是抹不掉的,这个功劳自然要记在乡党委书记薛富贵的头上。 “啊?”听到薛富贵的话,郝立春吃惊的张大了嘴。那啥,俺只是想把集市迁过去,再把正准备选址重建的乡五金厂迁过去,让中学附近的经济相对繁荣一些,怎么这个话头到了薛书记的嘴里就成了成立一个开发区了,还要建立一套领导班子。还有,把乡里村里的企业都迁到你这个‘开发区’里,咱乡里的经济就可以赶上时代的快车道了?你这不是瞎折腾么? 看到郝立春吃惊的样子,薛富贵哈哈笑着拍了拍郝立春的肩膀:“老郝,你这个大局观还是不够啊,胆子小了一点。现在的形势是要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开放,走出去引进来,把优势资源整合到一起集中发展,只要这样我们才可以快速的把经济发展起来。” 郝建平不屑地撇了撇嘴,薛富贵这是断章取义的解读了改革开放的政策,倒也为自己的好大喜功找到了理论依据。 此时自然没有人注意到郝建平这个小屁孩的表情,薛富贵已经沉浸在未来大洼乡一片经济繁荣的美好构想之中。 “老郝,我这手头正好还有一个项目,我正想过来跟你碰一下,如今乡里有了这个开发区的构想,正好这个项目可以成为咱们招商引资的第一个成果,开门红呀。”薛富贵满面红光的笑着说道,言语之间已经把这个构想说成了乡里的构想,这哥想法就已经不再是郝立春一个人的想法了。 林莫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行,本来就是建几个商铺的小事儿,现在整出一个开发区来了。 郝建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手中的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前世薛富贵就是用这个项目把老爸害得丢官免职,今生薛富贵又把这个项目搬了出来,不过今生的情形已经完全不同了,最少,薛富贵在说出这个项目的时候,还有林莫言这么一个重量级的旁听者在场,假如事态还如前生一般的发展,林莫言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说句话。更重要的是,现在屋子里还多了郝建平这个已经完全清楚事态发展的重生者,他怎么还会让这个悲剧发生在老爸的身上? 现在摆在郝建平面前的选择有很多。他既可以想方设法搅黄了薛富贵的这个项目,也可以让这个项目按照前世的轨道运行下去,不过事发之后首当其冲承担责任的人必定不会再是自己的老爸。 看得出来,薛富贵的出发点主要也是为了自己的政绩考虑的,引进一个项目,项目做好了,这个功劳自然会记在他这个乡党委书记的头上。 “哦?什么项目?”听到薛富贵说有项目,郝立春来了兴趣。他本是主管工商业的副乡长,引进项目正是他份内的工作。 郝建平的耳朵也立了起来,心存着一丝幻想。前世大洼乡这个开发区的构想是没有的,也许薛富贵也放弃了前生那个贻害一方的项目呢。 “呵呵,是一个农药厂的项目。投资方是坎城的一个大老板,这个项目他准备投资五十万呢。咱们乡是一个农业乡,如果引进这个项目,满足咱们自己的需要是绰绰有余的,根据那位老板说,如果运转走上正轨的话,他的这个农药厂每年就可以为咱们提供十来万的税收,这可是一个大项目呀。”薛富贵得意洋洋的说道。 五十万的投资,对于1993年的一个乡来说,确实是一个大项目。 郝建平露出了一丝讥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五十万投资一个农药厂,规模如何可想而知了,那些环保设备根本就连想都不要想,这种规模的农药厂不出事故才是怪事儿呢。 在前世,这个农药厂就建立在大洼乡废弃的小学原址之内,那里是大洼乡唯一的人口密集区,长期的农药污染祸害了居住在小学附近的上百名村民,直到一名孕妇毒发身亡之后这件事才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县里追查下来,郝立春首当其冲承担了主要责任,直接被开除了公职。 “农药厂?五十万?”郝立春心中一动,五十万的投资确实让人心动,可是农药厂这个名字也引发了他的警惕。 “呵呵,老郝,放心,这个厂的手续都是健全的,啥也不缺,缺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办厂地点。”薛富贵哈哈笑道。 那时节的人们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手续健全,那就代表着是合法的。郝立春也不例外。 郝立春也笑了起来:“既然手续健全那就好办了,乡里的小学不是刚搬了新校址么,原先的学校也够宽敞,把农药厂放在那儿不就得了么。” 薛富贵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郝立春的大腿:“老郝,咱们两个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我也是这个意思,老学校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办这个厂。不过这一回咱们既然打算成立这个开发区,那么回头咱们跟那个大老板接触一下,把这个农药厂也建到咱们的开发区里去,呵呵・・・大好事儿呀。” 郝建平的嘴巴张了几张,终于还是微微一笑闭上了嘴,大人谈事儿,哪儿轮得到他一个小屁孩插嘴? 事情运行的轨道既然已经改变了,那么就让它按照新的轨道向前走吧,也许一直走下去,也未必不能成为一件好事儿。 正文 第6章 母系社会 十四岁的小屁孩正处于萌动期,不是说那种青春上的萌动,按照郝建平的心理年龄来说,早就已经过了心理萌动的年龄。 十四岁,家里已经给了孩子一定的自由,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当然,孩子之间的那种小圈子在大人的眼中也就是一些玩伴而已。在大人的眼中,十四岁的孩子正处于从孩子向成年人过度的时期,行动上也相对是自由的。 郝建平的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一个点子拿出来,完全是为人民服务,他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儿。 “妈,我要去看看爷爷。”郝建平拿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郝建平的爷爷奶奶还健在,依旧生活在老家郝家窝村。郝立春兄弟两个,郝立春行小,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在家里务农,郝建平的爷爷奶奶就是跟郝立春的大哥生活。 今天是星期六,一般情况下郝馨都会带着郝建平回老家去住一天的。 可是今天郝馨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姚翠兰说道:“妈,今天小娟过生日,我说好了要过去她家玩的。” 说着话,郝馨转向了郝建平:“建平,要不下个礼拜再回爷爷那儿吧,下个礼拜,姐带你回去。” 姚翠兰还没有说话,郝建平已经大度的一挥手:“没事儿,姐你去忙好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就十几里路么。” 十几里路在郝建平的眼中还真不是什么多远的路程,却把姚翠兰和郝馨吓了一跳。 “啥?你自己回去?” 在她们的眼中,郝建平还只是一个孩子,回老家也只是为了和大伯家的哥哥到河里去摸鱼而已。 “我都十四岁了呀。”郝建平郁闷的说道,老妈和姐姐眼中那种吃惊的眼神他是看得出来的。 姚翠兰咯咯的笑了起来:“是呀,我们建平已经长大了呀,不过,这个礼拜还是不要回去了,妈给你做红烧肉吃,等到下个礼拜跟姐姐一起回去好不好?”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姚翠兰拿出了吃红烧肉的杀手锏。她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一个肉食动物,听说有肉吃,就算外面天塌了他也不会挪动一步。 郝馨也咯咯的笑了起来,捉狭的冲着郝建平挤了挤眼。 怎么样?是在家吃肉还是回老家去摸鱼,你自己看着办吧。 油油腻腻的红烧肉对刚刚穿越回来的郝建平已经没有了吸引力,人回来了,他的味觉器官可是还停留在十五年后,那个年代吃肉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岂会为一顿肉折腰。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如何可就不知道了。 “你们自己吃吧,我回去了,有事儿。”郝建平小大人般的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啊?!”娘俩吃了一惊,红烧肉都吸引不住他了,还有事儿,小屁孩有啥事儿了? “你等等,作业写完了没?”郝馨又拿出了另一根杀手锏。 “昨天晚上就全写完了。”郝建平郁闷的说道。 作业呀作业,坑爹的作业,昨天晚上我可是写到了十一点多。abcdefg、1234567,如果被人知道自己重生回来撅着屁股写作业,那些重生的人恐怕都会吐血而亡吧。 人家重生回来不是成为世界首富就是成为官场巨擘,就算是开基立业也不夸张,最次的也得是一代枭雄,笑傲江湖。醉卧万花丛,坐拥百万金。而自己,竟然撅着屁股趴在小桌子上写了大半夜的作业,流鼻血呀。 “检查。”郝馨叉着腰拦在了门前。 按照以往的惯例,她绝不会相信弟弟会在一夜之间把作业全都写完了。 郝建平郁闷得几乎要哭了,瞪着眼睛看着郝馨从他的书包里掏出作业本一字一行的检查他的作业,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成了吧,相信了吧?可不可以放我走了?”在郝馨翻完了最后一页,郝建平才可怜巴巴的开口问道。 一直生活在一个强权的母系社会之中,如果他今天不是真的有事儿,他还真想就这样留在家中重温这种久别的温馨,哪怕是被老姐拉去给小娟过生日他也愿意。 “真写完了?”姚翠兰望着郝馨问道。 郝馨无奈的点了点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郝建平。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作业不仅写完了,连她这个高材生都没有从他的作业中找出一点毛病来,一点错都没有,连字都写得工工整整,只是那笔走龙蛇的字迹让她怀疑这是不是弟弟亲笔写出来的。从那字迹中她看到了几分自信、几分张扬,如果不是她亲眼看着弟弟趴在小桌子上写的,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份作业是弟弟写出来的。 姚翠兰笑了,儿子真长大了。 “回去吧,骑我的自行车,明天别太晚回来。” 十几里路,她倒是不担心儿子的安全,那时节,车祸还只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现实中遇到的少之又少。而且从大洼到郝家窝的那条路又比较偏僻,走一路也不一定会遇到一辆汽车,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哎”,郝建平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从屋里蹦了出去。 郝馨从屋子里追了出来,偷偷的塞到他手里一块钱:“拿着,路上口渴了买根冰棍吃。” 钱是郝馨从自己的伙食费里省出来的,那时节,在学校食堂里吃一天也就是几毛钱的事儿,馒头一毛钱一个,打份素菜的一毛,肉菜才两毛钱,郝馨为了保持身材是很少吃肉菜的,所以也就有了一些闲钱,不过这些闲钱大多数也都塞到了郝建平的嘴里了。 那年代,冰棍才两毛钱一根,奶油的也不过是五毛钱而已,一块钱可以买上一大堆猪头肉吃个够了。 “谢谢姐。”郝建平毫不客气的把一块钱塞进了自己的裤兜,推上姚翠兰的二六型自行车走出了院子。 第二次从郝建平的嘴里听到了谢谢,郝馨感动得一塌糊涂。 郝建平迫不及待的要赶回郝家窝去,决不是去为了重温对老家的眷恋,更不是为了去和大伯家的哥哥到河里去摸鱼。 昨天老爸和薛富贵、林莫言三个人的一席夜话,已经让郝建平的头脑慢慢清晰了起来。 既然回到了这个年代,那么自己就得适应这个年代。适应这个年代,肯定不会是随遇而安,而是要抓住这个年代赋予自己的机遇。他脑子里的大事千千万,香港回归、加入世贸、九一一事件、伊拉克战争、北京奥运会?那离他的生活太远太远,他根本就够不着,也不想去够。他只知道他能摸得到的商机就已经足够他享用一生的了,比现代人多了未来十五年的阅历,他就是先知。 先知是什么?先知代表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机遇,代表的就是自己已经坐拥了无尽的财富,如果他愿意的话,成为世界首富也不是不可能。 有钱才是硬道理,当一个人有钱到了一种地步,就算是米国总统见到你也会点头哈腰,远远的跟你摆手喊‘哈喽’。 郝建平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要走到财富的顶端,让绝大多数的人仰视自己,而这第一步,就是从今天开始。 十几里路,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郝家窝还是他记忆中的郝家窝,十几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在郝建平的印象中,十几年后的郝家窝只是比现在多出了一些瓦房而已。 “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只生一个好,男女都是宝” 村口土墙上的计生宣传标语又把郝建平拉回了这个年代,村口的小卖店也时髦的放了一个大音箱在门口,音箱里正扯着脖子的吼“让我一次爱个够,给你我所有・・・・・・”,小卖店的门口坐着几个年轻人正在可劲的甩着扑克,耳朵上夹满了香烟,嘴里也在跟着吼‘给你我所有’,另一旁的大树荫下聚着四五个老人,正在喷云吐雾的摆着龙门阵。 这就是我的家,我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家。 “平娃子回来啦,你爸他还好吧?”蹲在村口抽旱烟的老人堆里有人在招呼骑车的郝建平。 郝建平的父亲郝立春在村里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他也是郝家窝村里走出来的最大的一个大官,就算是郝立春被免职回到郝家窝之后,他在村里说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村里有一些解决不了的事儿都会来找他,听一下他的意见。毕竟,他是做过副乡长的人,见过大世面。 郝建平急忙跳下车,十几年的时光荏苒,再加上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外出打工不经常回来,对这些老人他已经有很多叫不上称呼来了。 “七爷好,你老人家在这儿歇着呢。”郝建平鞠躬问好,跟他打招呼的这个老人他恰恰还有印象,是同族中辈份比较高的一位长者。 七爷呵呵的笑了起来:“平娃子也识得礼数了,不愧是乡长家的娃子,有教养,快回家吧,你爷爷刚从地里回去,在家呢。” 一众老人都善意的冲着郝建平笑了起来。 郝建平依次点头为礼,推着自行车走进了村子。 正文 第7章 小鬼当家(一) 十五年,如果是城市,早就已经变得似是而非了,可是对于郝家窝这个偏远的乡村来说,岁月只是掩着耳朵悄悄走过,除了沧桑之外啥都没有留下。 一个人这一生也许会忘记很多东西,可是他绝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前生,郝建平的老爸被免职之后,余生就是在郝家窝度过的,郝建平的童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清晰的印进了他的脑子里。 郝建平轻车熟路的来到爷爷家的院子前,人还没进院已经扯着脖子喊了起来:“爷、奶,我回来啦。” 前世爷爷奶奶已经相继过世了,而今天自己重生了回来,还可以见到早就已经天人相隔的爷爷奶奶,郝建平的心中有一些迫切。 算起来,爷爷郝万山的年龄还不算大,现在也就是六十五岁,身体还硬朗着呢,爷爷奶奶的离世也跟郝立春免职有着莫大的关系。郝立春是全家人的骄傲,老郝家几辈子都是农民,郝立春是第一个走出农门光宗耀祖的人,可是自从郝立春被就地免职之后,老郝家就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就连逢年过节家里都听不到多少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下,老人心情的压抑也是可想而知的。 爷爷可是正牌的老革命,解放前在平津战役时参加的革命,跟着四野一直打到了大西南,全国解放之后爷爷才复原回到了郝家窝,一直在村委会里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 在村里,老郝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老子是村干部,儿子是乡干部,在村里人的眼中看来,这可都是大领导,村里人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喜欢到老郝家来讨个主意,人家一家有两个大干部不是么,见多识广,怎么也比咱这些土生土长的泥腿子拿出来的主意端正。 此时郝万山正蹲在院子里戴着老花镜摆弄两只猪蹄子,听到郝建平远远的叫声就已经呵呵的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闻着猪蹄子的香味跑回来的吧?”郝万山呵呵笑着看着稀里哗啦推着自行车跑进院的郝建平,目光向郝建平的身后看去,微微的有些失望。 “建平回来啦,你爸你妈他们怎么没回来,小馨呢,小馨怎么也没回来?”奶奶在围裙上擦着手,乐呵呵的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老头子天不亮跑到集市上买回来两只猪蹄子,满指望着儿子媳妇一家都会回来,没想到就跑回来一个最小的。 郝建平嘿嘿笑着把自行车支在了墙根下,提起挂在车把上的篮子呲牙咧嘴的迎上了奶奶:“奶,乡里今天要开会研究大事儿,我爸回不来了。我妈要给我爸做饭,我姐有个同学过生日,今天就我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奶,这是我妈给你带的鸡,都杀好了,累死我啦。” 奶奶笑得额头上的抬头纹都展开了,她伸手接过篮子,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郝建平的脑袋:“娃都长大了,一个人都能回来看奶奶了。” 郝建平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从小的时候就是跟着奶奶滚一个被窝长大的,至于儿子儿媳回来不回来她到是不太在意,只要郝建平回来她就已经够开心了。 “乡里开会是大事儿,不能耽搁了。小兔崽子,到后院叫你大伯一家中午过来吃饭。”郝万山从老花镜上沿撩起了眼皮笑呵呵地说道。村干部也是党员干部,组织原则性还是蛮强的。 “唉”,正扎在奶奶怀里腻歪的郝建平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声,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大伯商量事儿,他一个小屁孩,有很多事情出头不太方便。 爷爷家和大伯家住前后院,都是北方那种标准的红砖瓦房,三间正屋,中间一间堂屋,左右两间正房,富裕的人家还会在院子里加盖东西厢房,一家几口人住着还是蛮宽敞的,院子大的还可以在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就跟郝建平爷爷住的那个院子一般,种的那些辣椒黄瓜西红柿一个夏季都吃不完。 绕过院墙,郝建平拎着两条大前门进到了大伯的院子里。 “婶,大伯在家不?” 郝建平的大婶正在院子里摆弄老玉米,闻声抬起头来。 “建平回来啦,你爸你妈回来了没?”大婶热情地招呼着郝建平,郝建平虽然是小孩子,在家里可是得宠的很,谁要是敢给郝建平摆脸子,前院的老太太就敢跟你拉脸子。 “婶,他们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回来的。爷让你们中午别做饭了,过去吃。婶,我大伯呢?” “在屋呢,你建军哥也在呢,快去吧。”大婶笑呵呵的让着郝建平进屋,眼角已经瞥见了郝建平手里拎着的两条大前门。 郝建平大伯平时抽旱烟,不是不喜欢抽烟卷,是舍不得抽。郝立春经常会给他捎两条大前门回来,几块钱一条那种。 屋子里,郝建平的堂哥郝建军正撅着屁股砰砰砰的拍桌子上的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这种电视机在八十年代末曾经横行一时,在现在的郝建平眼中看来就已经成了老古董了。 “呵呵,哥,还敲那个破东西呢,干脆换台新的得了,现在人家都已经看带色的了。”郝建平踏进门先笑了起来。 郝家家庭关系处的好,郝建平跟大伯家的郝建军都是直接称呼哥的。 “那成呀,等你们家换十八寸的了,把你们家那台十四寸的淘汰给我们家。”郝建军笑着说道,郝建平一进院在屋里就已经都听到了。 郝建军比郝建平年长三岁,小哥俩从小就已经闹惯了。 郝建平乐呵呵的把两条大前门放在了大伯面前的炕桌上,自己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炕上,伸手抢过大伯手中正抽得叭叭作响的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两下熄灭了。 “大伯,别老抽这个了,嘴苦心辣不好抽,还是抽这个吧。”说着话,郝建平笑嘻嘻的撕开一条大前门,抽出一根来递给正瞪着他的大伯。 大伯叫郝立国,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也下海去扑腾了一气,凑了一些钱到县城里开了一家小饭店,不死不活的做了一年多也没挣着啥钱,到最后还是关门大吉,到现在当年开饭店跟郝立春借的钱还没有还上。 “告诉你爸,下回别给我带这个了,抽不惯。”郝立国惬意的抽了一口大前门,嘴里却说出了相反的话。 郝建平嘿嘿的笑了起来,又把烟甩给了郝建军一根,自己吞了一口口水,讪讪的把烟放到了桌子上。 坑爹的年龄呀,看来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抽烟还需要好几年的时光,像建军哥,才比自己大三岁,现在就已经敢当着老爷子的面喷云吐雾了。 “爸,你要是抽不惯,这一回二叔给的这两条烟就给我得了。”郝建军终于放弃了摆弄那台电视机,挤在郝建平身边坐了下来。 郝立国瞪了一眼儿子,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没回来?” 其实刚才郝建平在院里说的话郝立国已经听到了,不过礼节上当有此一问。 郝建平一笑:“大伯,乡里开会,我爸回不来。大伯,咱先不说这个了,您不是在县上开过饭店么,我记得您原先还跟着建筑队干过,您能不能拉起一个建筑队来,现在乡里有一些工程要搞,如果您能拉起个建筑队来,这些活倒是可以接下来一些,应该能赚不少钱。” 郝立国愣了一下,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是你爸让你跟我说的?” 郝建平一阵郁闷,这啥,年龄小了干啥也干不成,一说点啥正事儿别人总是往家里的大人头上牵。 不过现在如果顶着老爸的这个名头,有些事儿干起来倒也是简单了一些。 郝建平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伯,这件事儿到了啥时候也不能说是我爸说的,这是原则问题,容易出事儿的。他是副乡长,还管着这一块,盯着他的人多。您就是干起来了跟我爸也甭提这件事儿,他该关照您的地方自然会关照您,最重要的不是我老爸的关系,是您拉起来的这个队干的活要地道,那样别人说啥也不会牵扯到我爸头上。” 郝建平煞有介事的一番话把郝立国和郝建军都说愣了,郝立国诧异的望着郝建平,怎么原先一直没有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也是,这个孩子要是连传话都传不利索,自己的兄弟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他办呢。 郝立国抽了一口烟,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还让你跟我说什么了?” 郝立国现在已经认定郝建平刚才说的这番话是郝立春嘱托他传过来的了。 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有赚钱的事儿第一个要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家里人。 郝建平嘿嘿一笑,伸手抓起桌上的几颗花生剥好扔进了嘴里,反正是已经误会了,将错就错,如果自己跟大伯说这个主意是自己想的,估计就算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大伯也不会往耳朵里入一分的。 “那啥,大伯,你把队伍拉起来之后啥也别跟我爸说,就当我爸不知道这些事儿,有啥事儿你就找我就行,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看到郝立国又立起来的眼睛,郝建平急忙掩饰自己的口误:“不是不是,我会传达给我爸,我爸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郝立国愣愣的望了郝建平半天,又低头抽起了闷烟。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拉起一竿子人来做建筑活他倒是不怵头,现在谁都想整几个闲钱,杆子立起来人好找,可是这个杆子立起来,那就要给人家开工资,如果活跟不上,拉起来的这帮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散了。不仅如此,这里还涉及到很多的事情,活有了,结款不及时怎么办?那就要掏自己的荷包先把材料钱、工钱给垫上,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他到现在为止欠郝立春的五千块钱还没还上呢。 看着郝立国低头抽起了闷烟,郝建军可坐不住了:“爸,二叔这是给咱们指了一条财路呀,趁着二叔现在还在任上,我看这个事儿干得过。” 谁都知道朝里有人好做事儿,郝建军虽然今年只有十七岁,学习不咋滴,初中毕业就下来务农了,可是他的脑子并不笨,很多弯弯绕甚至比大人都拎得清。 正文 第8章 小鬼当家(二) “你闭嘴,小孩子哄哄的懂什么。”郝立国瞪眼喝住了儿子。 自己的兄弟让自己拉起这么一个建筑队来,好事儿是好事儿,可是这钱怎么分?亲兄弟明算账,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好。 可是眼前坐着的是郝建平,郝立国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张这个嘴。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娃娃能够当得了自己兄弟的家。 看到郝立国的踌躇,郝建平又是一笑,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嚼着说道:“大伯,拉起这个建筑队来花不了啥钱,就是置办一些平常用的东西,像小推车啥的家里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上,暂时没有必要置办。至于工钱啥的你不用担心,干完一个活就可以拿到一份钱,差不了。” 拉起这个建筑队,赚得就是一个辛苦钱。至于拿下多少活郝建平多少还是有一些把握的,至少学校那一块他可以跟林莫言要一些过来,甚至是全部。老头要是敢不给他活,他就敢拿脑袋把老头顶一个四脚朝天。 老头,做事儿要仁义,给你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实惠一点都不漏给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只要能按时结款这件事儿就好办了。 郝立国抬起了头,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还说啥了?” 郝建平看着大伯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小眼睛咕噜噜一转,已经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他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四岁的小屁孩,他的心里年龄已经有二十九岁了,而且还比现代人早知道了未来十五年社会发展的趋势,眼前的郝建军在他眼中反而成了一个小屁孩。 既然大伯已经认定自己是老爸派过来的了,那干脆就将错就错好了,到时候露陷了再想办法弥补好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那个・・・咳咳,我爸说了,大家都是亲兄弟,有啥帐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好。是这么一个意思,活以后您不用担心,保证接的上趟,关于分红么,您看这样好不好,刨去所有的费用,有红利了咱们四六分账。” 说这个话的时候郝建平微微的有些脸红,这个建筑队如果真的拉起来了,投资的是大伯,干活的是大伯,管理的也是大伯,而自己也就只是动动嘴揽点活,就这样从里面拿走百分之四十的红利是有些过份了。 郝立国舒出了一口大气,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嘿嘿的笑了起来:“成,我看是行。队伍好拉,现在村里闲人有的是,就是干活的事儿,赚的就是一个工夫钱。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立春拿六成,我拿四成,明天我就去找人,啥时候活下来了让你老爸只应一声就行。” “啊?”郝建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自己本来打算拿四成都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大伯一张嘴反倒是自己拿六成了。 正端着一簸箕花生进来给郝建平吃的大婶看到郝建平憋得面红耳赤,她急忙把簸箕放到了炕桌上,使劲的拍打着郝建平的后背,连搓带揉: “建平这是咋滴啦,你喝口水。” 郝建平急忙把手中还没有剥完的花生放到了炕桌上,接过大婶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好容易才把喘息调匀了。 “那啥,大伯,你领会错了,我刚才那意思是你六我四,你怎么给倒过来了。”郝建平的眼泪都给呛出来了,他也不顾斯文,抬起袖子抹着自己的眼角。 “啥六呀四呀的。”大婶不解的接过郝建平手中的空水杯,放回到了郝立国面前。 “老娘们瞎跟着掺合什么,做饭去。”大伯的男权思想还是非常严重的。 大婶哼了一声:“做啥饭,他爷爷说了中午过去吃。” 说罢,身子一扭走回院子摆弄老玉米去了。 看到大婶出去,大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成,拉起一个建筑队来花不了几个钱,家伙都是现成的,大火凑凑就够了,主要就是能有稳定可靠的活儿。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六四分账,你爸拿六,我拿四,活有多少咱干多少,干完了大伙回家也不耽搁种地。” “不行不行,六四分账绝对不行・・・・・・” “让你爸自己来跟我说。”郝立春又开始瞪眼耍大伯的威风。 往外面推钱还有强迫的? 郝建平一阵无语。 “大伯,我爸要是能自己跟你说还用得着我来么?这可是会犯错误的。”郝建平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郝立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郝建军,沉声说道:“这件事儿跟谁也不能说,会耽误你二叔的前程,如果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小心我敲断了你的腿。” “干我啥事儿。”郝建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却也是一脸的兴奋。年轻的大小伙子,谁想窝在家里种一辈子地呀,这时如果成了,自己也可以跟着建筑队上工拿工资,整天跑跑颠颠的,想起来就美。 “大伯,要不这样吧。亲兄弟,暂时就五五分账,等以后万一要是做大了,咱就到时候再说,您看成不成?” 郝建平退了一步,其实也是进了一步。原本这件事儿他并不打算拿多大股份的,只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想要给大伯找个来钱的道,自己也顺道拿点小钱。在他的脑子里,来钱的道还有千千万,他缺的只是启动资金,只要给他少少的一点钱,他就可以慢慢的把这点钱折腾成一笔惊人的财富。而给大伯找了这么一个生意,拿点儿少少的介绍费应该还不过份吧?他那时说出拿四成的红利也是为了自己拿这笔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名目罢了,有了原始资金,他大可以把那四成股份还给大伯。都是一家人,谁拿着不是拿着。 郝立国皱着眉想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行吧,暂时先这样。你爸没说乡里要干啥活么?” 对郝立春,郝立国是绝对信任的。他既然让自己拉个建筑队起来,那么必定是会有什么活。可是据他的了解他还真想不出乡里会有什么活要干。乡里的小学刚刚搬了新校址,这是一个大活,是县里的建筑公司干的,两栋三层的小楼,漂亮得很。最近只听说乡里五金厂要重建,这也是一个大活,可是这样的大活能轮得到他们这还没有成立的草台班子干么?不过郝立春既然让自己找人了,看起来他应该对拿下这个活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也是,自己的兄弟可是乡里主管工商业的副乡长,就算是这个新建的五金厂不能全拿下来,盖个宿舍,垒个厨房,修个围墙这样的活自己的兄弟要是张嘴要,一般人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 盖宿舍垒厨房修围墙虽然是点杂活,可是有活干总比没活干要强得多。 在郝家窝,别说郝家窝,就是整个大洼乡、整个浮东县,人均耕地面积也只有1.75亩,说句不好听的话,地里那点活憋着泡尿都干完了,要不然人们也不会整天闲得甩扑克扯蛋逼了。 听到郝立国的问询,郝建平想了想开口说道:“大伯,这个话哪说哪了,乡里今天开会正在研究这件事儿,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薛富贵和我老爸对这件事儿都挺重视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件事儿最近几天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郝建平说得慎重,郝立国也忽略了郝建平对乡党委书记不敬的直呼其名,他又瞪了一眼郝建军,意思是告诫他不要向外胡咧咧。 乡里还没定下来的事儿,现在就传到自己耳朵里来了,如果不是自己兄弟在乡里当副乡长,自己岂能有这个荣幸? 郝立国更坚定了郝建平是郝立春派过来传话的这个‘事实’了。 “乡里准备在乡中学附近集中建设一些商铺和工厂,大面上的事儿还需要乡里研究,不过中学建设十几件商铺的事儿基本上已经有了眉目,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个星期应该就能定下来了,所以大伯你组建建筑队的事儿还需要抓紧一点,到时候我介绍中学的林校长给你认识,这件事儿他说了算,跟乡里没有啥关系。” 郝建平不敢贸贸然地说出薛富贵那个开发区的计划。一个乡也建设开发区,这也有点太雷人了。这个牌子该怎么挂?浮东县大洼乡经济技术开发区管理委员会?那下面村里是不是也可以依样画瓢,挂出一个某某村高新产业园区的牌子来? 郝立国听到乡里有这么大的动作,他慎重的点了点头:“回去跟你爸说,误不了事儿,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张罗人手,三两天拉起二三十人来还没有多大的问题。” 郝建平笑了笑,他跟林莫言商量的乡中学商铺的规划就是一些普通的平房,建设这种民宅不需要建筑队具备什么资质,随便拉起一支队伍,有几个行家里手就可以支撑起来,也就是因为这样,郝建平才敢鼓捣大伯牵头搞这么一个建筑队。如果林莫言要是想把乡中学的那一溜围墙建成二层的商住楼,他倒还真不敢胡乱动这个脑筋。 后世听多了豆腐渣工程,他可不想自己重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为自己的家乡建设了一拉溜的豆腐渣,这个骂名他可承担不起。 正文 第9章 小鬼当家(三) 两只带着一大块肘子的猪蹄炖得烂烂的,还没有端上桌,仅是那溢出的香味就已经把郝建平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奶奶咧着已经掉了两颗牙的嘴巴,乐呵呵的把一大块肥得流油的肘子放在了郝建平面前的碗里,她最爱看的就是自己这个宝贝孙子大口吃肉,看着孙子顺着嘴角往下流的油汁,那种感觉比把肉吃到自己嘴里还要舒畅。 啥叫幸福?日子过得富足了,儿孙们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饭菜,那还不是幸福么? 奶奶意识里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郝建平已经跟大伯说过了,关于建筑队的事儿暂时先不要跟爷爷说,等都有了眉目再说不迟。郝立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在老爷子面前提起的,再者说了,这件事儿也跟兄弟有着莫大的关联,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恐怕也会影响到兄弟的仕途,他早就已经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无论谁来问,这个建筑队也是坚决跟自己的兄弟无关的。 相比起来,郝建军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坐在那儿抓耳挠腮的,连吃猪蹄子的时候也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三口两口就塞到了肚子里面。 看着郝建军,郝建平暗暗好笑,其实这件事儿就算是说出来,只要不跟老爸牵扯上什么干系,爷爷也是不会横加干涉的,当初大伯到县城去开饭店的时候,老爷子还赞助了他两千块钱呢。 老头原则性强,如果知道两个儿子串通好了‘以权谋私’,必定会大发雷霆,就算郝立春现在是副乡长之尊,也得乖乖的站在老爷子面前低头领骂。如果老爷子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郝建平假传圣旨,估计他可怜的小屁股就有变成八瓣的危险。 郝建平看着郝建军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他急忙艰难的咽下了嘴里的一大块肥肉,伸手抹了抹嘴,冲着郝建军问道:“哥,现在你的那本集邮册还在不?” 郝建军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一段时间的集邮,不过他没有啥常性,一本集邮册还没有集满就不集了。 在前世,集邮曾经是郝建军心中永远的痛。 那还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学生中曾经掀起过一段时间的集邮热,当时郝立国在县城开饭店,郝建军也跟着在县城的小学里上学,当然,那时候是没有借读费一说的,找找关系,请吃顿饭,办个转学手续就可以了。 一来二去,郝建军也迷上了集邮,同学们之间有重复的邮票就相互交换,也有的愿意花个三毛两毛的买别人的邮票,给饭票也行。 鬼使神差的,郝建军竟然用两块钱加一块钱饭票换了一套共三张大龙邮票,那时人们对集邮还是有些认识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大龙邮票肯定会很值钱,但是到底值多少钱谁也说不清楚。毕竟在八十年代信息的流通还不是那么顺畅,一般家庭还都是靠收音机做主要的信息来源,有电视机的人家少之又少,再者说,那时的电视上也很少演什么集邮知识之类的节目,就算是有也是一带而过,只有那些真正有兴趣的人才会留意到。 而那时郝建军在学校里可是小富翁,大伯在县城开饭店,他的口袋里一块两块的钞票也从来没断过,知道他喜欢集邮,有不少学生翻箱倒柜得把家里的邮票找出来卖给他,有好多根本就是没有用过的。 买下那套大龙邮票,郝建军很是珍惜了一段时间,还曾经拿给集邮册给郝建平显摆了一番。不过那时的郝建平也是一个嫩鸟,看着图案简单跟刻章一般的大龙邮票还不如那些花花绿绿的风景邮票好看,害得郝建军对牛弹琴了半天。 到后来,大伯的饭店关门了,一家人又回到了郝家窝,在农村摆弄那些邮票的人少之又少,没有人交流,郝建军的兴趣也就淡了。 最坑爹的是,郝建军竟然把那本集邮册跟一些破书烂本一起卖给了收破烂的,到了十几年后,郝建军每每想起这件事而来还要捶足顿胸好长时间。 钱呐,那可都是钱呐。 他那三张大龙邮票都是原胶无贴试版样票,品相也是上品,同样的邮票单张拍卖价曾经达到过十二万元,成套的更是一个天价,而郝建军竟然把那一套邮票当成废纸给卖掉了。 “可能还有吧,你问这干啥?你要是要你就拿走,没意思。”郝建军微微想了一下说道,他确实是想不起来那本集邮册还在不在了。 郝建平呵呵的笑了起来,我现在要是给你拿走了,十几年之后你还不得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嗡嗡呀,我可受不了你。 赚钱的办法有的是,郝建平可不想巧取豪夺坑了郝建军这一套邮票,现在说出来,只是想要提醒一下郝建军,省得到以后他自己又喝着闷酒自己捶胸口。 “一会儿带我去找找,我还有些话跟你说。”郝建平小大人似地说道,那口气甚至有点居高临下。 郝建平可不敢当着爷爷的面说那套邮票以后会卖大价钱,老爷子可是最讨厌人张嘴闭嘴提钱的了,说那样的人没有大出息。 “哎”,郝建军应了一声,推开饭碗坐到了一旁,他的脑子里还都是跟着老爸即将成立的建筑队做小工的事情呢。 饭后,爷几个陪着爷爷奶奶说了一会儿闲话,郝建平叫着郝建军回到了后院大伯的家里。 郝建军自己住间房子,屋子里还不算乱,箱子柜子倒是摆了不少,都是大伯大婶陈年积攒下来舍不得扔的东西,墙角甚至还堆了一堆开饭店时添置的锅碗瓢盆,其实好些东西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用了,不过老辈人就是这么一个习惯,扔了就是败家,堆在墙角就是勤俭持家。 小哥俩翻箱倒柜的把屋子里搞成了垃圾堆,大伯出去找人说建筑队的事儿了,大婶没事儿干,凑到邻居家打一两毛的小麻将去了,家里,两个半大小子也就反了天,可着劲的折腾吧。 “哥,这些像章啥的别到处乱扔,你腾一个箱子出来,把这些东西都放到里面去。” 郝建平坐在炕上,正在用手中的一块破布擦拭被郝建军扔出来的几个主席像章,还有一个竟然是烧饼大白陶瓷的。 郝建平对古董并没有什么研究,前世今生都没有,不过超前十五年的阅历告诉他,这些东西到了若干年之后将会身价倍增,有一些稀有级别的甚至都可以卖到一个天价。 “要那破玩意干什么,谁家划拉划拉箱子底不能翻出一大堆来。”郝建军不屑的说道。 “如果要是倒退二十年,你刚才这一句话可就够上枪毙的罪了。”郝建平呵呵的笑道,把一个木箱子里的烂书本全都倒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几枚主席像章和一个半身主席像放了进去。 “哥,你看着谁们家有一些比较稀罕的老玩意,你可以想办法把它们都收集过来,花点钱也无所谓,这些东西留着,将来都会成了宝,就连老辈用的火刀火镰煤油灯打火机,还有大钱袁大头啥的,这些东西到了一定的年头之后都有收藏价值。” 大钱是北方的俚语,是指那些过去用的铜钱,在农村,好多小姑娘用一些非常珍惜的铜钱绑成毽子,在脚上踢来踢去,实在是让人扼腕。 “拉倒吧,谁们家没有几件破烂,你还真以为那是古董呢,要等着那些破烂值了钱,估计得等到我孙子的孙子那一辈,我这一辈是没有指望看到了。”郝建军不屑的说道,现在的人已经有了收藏的意识,知道老玩意都值点钱,不过这些老玩意的价值在他们的心中已经被无限贬值了。 人们的传统收藏意识还是停留在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名人字画上,至于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很少有人关注的,直到几年之后,村里有一户人家把一张已经坐散了架的花梨木太师椅卖了一千多块钱,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财富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殊不知那个二道贩子一转手又把那张椅子卖出了数倍的价钱。 郝建平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想要说服郝建军有些难度,他笑着说道:“那你就算是帮我收集好了,如果用钱的话我想办法拿给你,不过咱可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后悔。” 郝建平不是要占大哥的小便宜,他只有这样说,大哥才有可能真的把这件事儿重视起来,等到了若干年之后,他才会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哪儿是啥先见之明呀,根本就是亲身经历,现在郝建平只得这样先忽悠住大哥,省得若干年后大哥又痛心疾首的懊悔好多年。 郝建军呵呵的一笑,看着郝建平把那些‘破烂’郑重其事的放进那个木箱子。这些东西要是真值了钱,那还不得等到一百年以后呀?得了,就当是哄着弟弟玩吧。 “行啊,以后我再看到啥破烂都给你捡回来。呵呵,三奶奶家还有一只喂猫的铜碗,要不要哪天我给你要过来?”郝建军开起了玩笑,‘嘭’的一声把一个硕大的纸箱扔在了地上,扬起灰尘一片。 “成啊,有这样的东西你就都给我收着,等到将来你就知道价值了。”郝建平笑着应道。铜碗,不用看也知道是一件古董了,至于值不值钱,以郝建平的鉴赏水平,只能知道那个东西用来装猫食绝对是白瞎了。 “啥东西呀,这么重。”郝建平捂着鼻子躲避着扬起的灰尘。这是从二十一世纪带回来的习惯,真正1993年的郝建平可没这么娇气,那时跟大哥在一起,哪天不是搞得跟个土猴似的。 “谁知道啥玩意。”郝建军呼呼喘着大气跳下了炕:“那啥,找完这一箱再找不着咱就先别找了,到河里去钓鱼洗澡。” 像这样的纸箱,郝建军睡觉的炕角还堆着四五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纸箱里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郝建军今年也不过是才十七岁,玩心还是挺大的。今天弟弟回来了,他更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陪着弟弟一起钓鱼洗澡去了。 郝建平笑着点了点头,老家屋后的这条河承载了他太多的童年记忆,他也想要重新找回自己这些少年时的记忆碎片。 正文 第10章 小鬼当家(四) “我靠,哥,你还存了这么多的宝贝呀。”看到郝建军打开那个布满了灰尘的纸箱,郝建平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满满一箱的小人书。 郝建平可是知道小人书在未来的升值空间有多大,在他的记忆中,一套品相完好的《金台传》竟然拍出了二十一万的天价,特别是那些画坛巨匠亲手绘制的作品,有一些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比如说像陆俨少、贺友直、程十发、刘旦宅、刘继卣、丰子恺、罗工柳、古元、叶浅予、朱新昌等等这些著名画家,当年都曾经参与过连环画的绘画制作,贺友直大师绘制的《山乡巨变》被称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巅峰之作,其线装四本一套的《山乡巨变》也曾拍卖出了数万元的高价,而且像这些作品,随着年代的久远,其收藏价值只会越来越高。 “快点快点,拿上来给我看看。”郝建平兴奋的伸直了自己像模像样盘起来的腿,连连向地上的郝建军招手。 “这也成了宝贝啦?那行,你赶紧拿走吧,里面差不多都是你的,前院咱爷家还有这么两箱呢,过年的时候咱爷差点都给你卖了,咱奶拦着没让卖,说万一哪一天你要看呢,这才都给留下来的・・・・・・”郝建军唠唠叨叨的说着,艰难的把那个大纸箱抱到了炕上。 原来如此,郝建平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不少小人书来着,等到后来小人书收藏热兴起的时候,他这些小人书全都不见了踪影,原来终于还是都被爷爷给卖了。 奶,你可是在无意之中为咱家挽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郝建平嘿嘿的笑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抖落掉小人书上的灰尘。 “哈哈・・・・・・《欢迎毛主席》、《鲁班的故事》、《李时珍传》、《白毛女》哈哈哈哈・・・发了发了,我还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原来这么有品味,原来收藏了这么多的名家名作,我靠,整套的《山乡巨变》,还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哈哈・・・连《铁道游击队》都有,偶滴个神,全套的《西游记》,还有《三国演义》,哈哈・・・・・・” 郝建军傻眼了,看着炕上手舞足蹈的郝建平不知所措。弟这是咋了?傻了? 状似疯狂的郝建平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冲击得晕晕乎乎的了,昨天才刚刚重生回来,好多事情他还没有捋顺,可是今天就突然摆到了他面前一座金山。 郝建平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看书向来是十分珍惜,从不在书本上乱写乱画,他的书也没有一个折角,都是用树叶纸片之类的东西做书签的,他的书看完了,基本上还跟新书一样,品相那绝对是一流的。 “建平,你没事儿吧?”郝建军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手也伸向了郝建平的额头。 这个弟弟今天可是太奇怪了,翻箱倒柜找什么破邮票,现在又一个人对着一堆破小人书哈哈傻笑,他该不是中了啥魔障了吧? “去去去,你才有事儿呢。”郝建平打开了郝建军的手,使劲的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小心脏。 低调・・・一定要低调・・・我他妈的低调不起来呀,这一箱小人书如果留到十几年后,没法再少了也可以换几百万块钱,何至于我苦逼呵呵的打了十几年的工,为了一个小破主管的职位还起早贪黑的努力表现,坑爹呀,坑死爹啦。 “找到了,在这呢。”郝建军一眼瞥见小人书箱子里的一本集邮册,他兴奋的一伸手把那本集邮册抽了出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翻箱倒柜找了这么长时间,兴奋一下也是值得的。 郝建平嘿嘿一笑。你那三张大龙票可还不如我这一箱小人书值钱呢,不过收到篮里都是菜,等回头这三张大龙票也可以卖十几二十万呢。 郝建军坐在炕沿上低头翻看着集邮册,弟弟这么兴奋要找到这本集邮册,怎么现在反倒是根本不太关心的样子了?这倒让他有些郁闷。 “哥,你说咱爷那儿还有这么两箱小人书?” “有啊?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全是你的,从小到大你有了零花钱就买小人书,咱爷还说你有出息呢,每回逢年过节过生日你爸我爸咱爷都会送给你小人书,真不知道这破玩意有什么好看的。”郝建军郁闷的说道,从小到大,因为不爱看书他可没少被大人数落,而对比对象就是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 不过说句实话,自己这个弟弟除了爱看这些闲书,学习也是不咋滴,功课面前算是一个中游水平,可是讲起这些连环画上的故事来,那可就成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百事通了。 “成了成了,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咱们去洗澡钓鱼。”郝建平扫了一眼郝建军期期艾艾拿给他看的那本集邮册,三张大龙票还在,还有一张红彤彤的猴票,他就随便的把那本集邮册也放进了自己收拾出来的木箱子里。 才一张猴票,要是整版的才值钱呢,一张,最多也就是卖几千块钱。 仿佛现在郝建平就已经成了坐在金山上的大富翁一般,对后世价值几千元一张的猴票也看不上眼了。 郝建平郑重其事的把那些小人书和郝建军口中的那些‘破烂’收拾好:“哥,这些东西你一定要保管好,还有咱爷那儿的两箱小人书,等回头你都搬过来放到一起。我可告诉你,这些东西你要是给我弄坏了我可跟你急。” “行啊行啦,赶紧收拾好去钓鱼。”郝建军已经忙着收拾戳在墙角的两根鱼竿了。在他眼中,郝建平今天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起来折腾这些东西,等哪天劲儿过去了也就完了,游泳钓鱼才是第一重任,弟弟哪回回家不是缠着自己带他去钓鱼游泳呀。 看到郝建军满不在乎的样子,郝建平知道自己的话他没有听进去。 这事儿急不来,等回头自己多敲打他几次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把这些宝贝搬到乡里去自己亲自保管,他倒是迫切的想看到等到大哥知道这些‘破烂’无限升值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郝建平嘿嘿一笑,也不管郝建军是否着急了,他慎重地把自己整理好的一箱宝贝放到了炕尾,还找了一张白纸写了一个封条捏了几粒米饭把箱子封了起来,封条上只写了霸气凛人的三个大字:不许动。 到后来,郝建军躺在炕上无聊的时候,又在郝建平这张封条的后面加上了几个字:举起手来。他还为自己的恶搞抱着肚子在炕上滚了好半天。 大夏季的,下午太阳毒辣辣的,实在不是一个钓鱼的好时机。 不过不能钓鱼,不代表着不能游泳,不能摸鱼。 大伯家后面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叫做大清沟,是贯穿浮东县的一条河,也是十里八乡灌溉用的一条主要河流,据说一头通着水库,一头通着一条通往大海的大河,不过这两头郝建平都没有去过,太远了。 这个年代大清沟的水还是很清的,基本上没有被污染,村里自来水停水的时候,村里的人都会到大清沟里来担水,回家沉一沉就可以直接烧饭了。 小哥俩在一棵大柳树下支好了鱼竿,郝建军迫不及待的拉着郝建平就向不远处一个水闸那儿跑去。 那里是孩子们的聚集地,是孩子们夏季的天堂,每天从早到晚,几乎全村的小孩子们都汇聚在这里,括号,男孩子,远远看过去,一大片白花花的小屁股蛋,那视觉效果绝对比到了县里的大澡堂子还要震撼。 “我靠,集体裸奔呐。”郝建平呵呵笑着骂了一声。 郝建军已经三把两把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扑通一声跃进了河里,一个猛子扎出了老远,露出头来冲着岸上的郝建平连连摆着手:“建平,下来呀,凉快着呢。” 郝建平为难的左右看着,河里二十来个半大小子正在可劲的扑腾着,年龄最大的也就是十八九岁,最小的不过是十一二岁。 露天裸泳? 现在郝建平的身体虽然还只有十四岁,可是他的心理年龄却已经有二十九岁了,让他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跟着一群小屁孩光着屁股在大太阳底下裸泳,这也有点太那个啥了。 “看啥呢,下来呀。”一块烂泥呼啸着飞了过来,‘啪’的一声落在正回头四处张望的郝建平脑袋上。 丫的,还挺准。 河里的孩子们叽叽嘎嘎的哄笑了起来,又有几块乱七八糟的乱泥冲着郝建平飞了过来。 一狠心一咬牙,郝建平猛地扒下了自己的裤子,看到了自己可怜兮兮的小鸟,郝建平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丫的,我可不就是小孩子咋滴。 ‘啪’,又一块烂泥呼啸着命中郝建平的小鸟。 “小崽子们,我来啦。”郝建平气势汹汹的冲着清澈的河水奔去。 既来之则安之,咱好不容易又重回了童年一次,如果不好好的享受一下那不是自己在虐待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