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楔子 里 上帝说:有了光,就应该有影。 于是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影存在,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不把随光而生的影放在心上。同样被人们忽略的,还有一个存在于大部分人认知之外的世界,为了区别人们熟悉的这个世界,我们把它称之为——里。就像所有人知道的那样,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太多或公认、或成文的规则制约着每个人的行为,这些被称为「道德」和「法律」的规则,最大限度的调节人与人之间的平衡,从而维持这个世界的延续。 然而,总会有一些强者超越规则的约束,道德和法律都无法束缚他们的行为。尽管大多数强者并不屑用普通人的弱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但是少部分的存在,便足以让属于普通人的表世界崩溃。 于是,就有了里世界的出现。里世界,就是由这些超越世间规则约束的强者自发组成,超脱普通人组成的「表世界」之外的新世界。也许是因为这些强者曾经也是表世界的普通一员,也许是因为现在他们生活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在表世界度过,里世界并没有像它的名字那样,与表世界壁垒分明的对立,反而像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渗透进表世界的每个角落。上至左右国际形势的一国首脑,下至平凡的家庭主妇,甚至就连在垃圾堆中翻拣食物的流浪汉,都有可能是里世界的一员。 他们拥有超越普通人的能力,却在表世界中尽职尽责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与你有什么不同。这些生活在普通人身边的强者,绝大部分都表现得像守法良民,可是实际上他们只受两条约定俗成的法则制约,这也是里世界仅有的两条法则。法则一:里世界的成员除了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不得在表世界成员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关于生命是否受到严重威胁这一点,则是由里世界的元老会裁定,不过按照常理来说,表世界中能够威胁这些强者生命的人或物,似乎还不曾存在。法则二:力量代表一切。令表世界成员疯狂追求的金钱和权力,在里世界中变得毫无意义,里世界最弱小的成员想要变成表世界权倾一方的人物,也只是举手之劳。 这个强者世界中唯一的游戏规则就是力量,拥有越强大的力量,也就拥有里世界中越高的权力。里世界最高也是唯一的权力机构元老会,正是由里世界拥有最强力量的七人组成。和表世界的法律不同的是,这两条法则并没有文字记载,却铭刻在每个里世界成员的灵魂之中,并且终其一生守护着。当然,里世界存在了这么久,不可能未曾出现不遵守法则、桀骜不驯的家伙,不过看看他们的结局,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两条法则会存在至今。法比克?朗拿度,即使在里世界也称得上是少有的格斗天才,能够单凭肉体的力量与同等级的超能力者抗衡,只这一点就足以在里世界的格斗家中傲视群雄。可惜此人性格过于暴烈,仅仅因为些许个人意见不合,便出手毁灭了半座城镇,事发四十九分钟后,被里世界成员连手杀死于家中。 安倍晴矢,继承了阴阳家血统的超能力天才,被元老会选为新一代元老会备选成员时刚满十七岁,在里世界的超能力族群中,绝对是实力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可惜此人为了追求心仪的女子,炫耀式的在她面前展示自己擅长的操火能力,五十二分钟后,所在城市发生两起火灾,火灾中的两名死者正是安倍晴矢和那名女子。正是因为这种高效且不近人情的雷霆手段,两条不成文的法则才能守护里世界的平衡,使它成为如光下的影一般依附表世界的存在。 Fight to begin 背叛的犹大 二○○三年五月三十一日晚十九时四十六分,纽约,雨. 倾盆大雨瓢泼而至,浇得正在欢度周末的纽约人措手不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们大都未带雨具,即使偶有几把伞花撑起,也在暴雨带来的沉重压力下迅速凋零。每个人都在低头奔跑,寻找蔽雨之处,没有人会抬起头来迎接漫天雨水,自然不会有人看到一道黑影划破令人窒息的雨幕,无声的落在联合银行大厦的玻璃外墙上。 原本就光滑如镜的玻璃外墙被雨水一淋,变得比最平整的冰面更加难以着力,可是黑影只是在外墙上轻轻一点,就借力在雨幕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上升足足三层楼的高度,才因为力竭再次落往外墙。连绵不断的雨势似乎没有给黑影带来任何压力,几下起落,便攀升至大厦的一半高度,看起来只需要再重复几次,就可以轻松爬上大厦顶楼。 就在黑影又一次落向玻璃外墙的时候,异变骤生,他选作落脚点的玻璃忽然炸成满天碎片,锐利的棱角反射霓虹的光彩,夹杂溅起的雨滴,飞射向回落的黑影。黑影却像早已料到会有此变故,身形在半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恰好让过这些美丽而充满杀意的碎片,落在另一块玻璃上。 大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似乎微笑了一下,然后向右上方弹起。袭击者显然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不会有效果,飞溅的玻璃碎片还未散尽,一道白色身影从破碎的玻璃外墙中电射而出,以不逊于黑影的速度向黑影追去。 这次黑影的起落不再像刚才那样直上直下,而是忽左忽右的在空中画出曲折的不规则路线。白影也是一样,只是跃起方向总是与黑影相反,其迅捷程度甚至比黑影还要胜上几分。两道颜色截然不同的身影就像两道闪电,蜿蜒着在墙面上延伸,每每撞击在一起,便会激起满天水雾;每一次撞击爆发的强大冲击,总会让两人在光滑的外墙表面上向后滑行一段不短的距离,然后再沿着诡异的路线碰撞在一起。 撞击处的玻璃外墙也受到牵连,轻者出现几道裂痕,重者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实际上两道身影的每次撞击都是在瞬息之间完成,时间短到旁观者眨一下眼睛就会错过的地步,当然,前提是有人能目击这场匪夷所思的追逐战。随着撞击速度加快,两道身影也不断上升,终于在最后一次激烈的碰撞之后双双越过楼顶边缘,再也无处借力的身体在空中画出同样完美的曲线,几乎同时落在大厦的楼顶。 联合银行大厦的楼顶与普通高层建筑有所不同,上面并没有电梯设备室等凸起建筑,平整得就像一座操场。中央位置有一个包围在圆圈中的黄色H标志,这是为了方便运送现钞的武装押运直升机起降而设计的。楼顶边缘处的自动排水装置早已启动,然而在这样罕见的暴雨之中,满负荷运转的排水装置也只能保证楼顶的积水水位不再上涨,想要排尽积水却是力所难及。 于是楼顶始终保持着浅浅一层积水,水中处处涟漪,看上去倒也别有情趣。可惜落在楼顶上的两人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也不敢对对方的一举一动掉以轻心,前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他们便由雷火般的极动转为极静,隔着巨大的黄色圆圈对峙。 「巴多罗买,你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吗?」黑影并没有大声讲话,可是嘈杂的雨声却无法阻止他的声音传进白影耳中。 被称为巴多罗买的白影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浅金色的短发加上方方正正的脸庞,沉稳而成熟,尤其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即使是满天雨水,也无法阻挡里面射出的坚定光芒。更吸引人注意的是他一身帅气的白色风衣,风衣下襬甚至长至脚踝,心脏位置绣着一个金色的十字架。按理说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穿着这样一件风衣,不用像刚才那样激烈打斗,只要随便走走就可能溅满泥点,可是在这件风衣上,偏偏找不到一个哪怕是再小的泥点,整件风衣雪白得就像刚从洗衣机中取出来一样。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巴多罗买身上若有若无的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空中倾泻的暴雨甚至无法落在他身上,在接触白光的同时就化为雾气。于是巴多罗买连头发都没有湿一根,站在暴雨之中,就像站在某个风和日丽午后的阳光下一样神清气爽。与巴多罗买一比较,黑影的形象就惨了点。 衣服被雨水浇得湿透,紧贴在身上,勉强能够分辨出应该是一件衬衫和一条西装裤,经过雨水洗礼的黑发更是不停向下淌水,形成一个小型瀑布,把黑影的脸彻底挡住。如果说狼狈不堪的黑影身上还有什么能与巴多罗买相提并论的地方,理所当然非那双神秘的黑眸莫属。时值大雨,又是夜晚,纯黑色的眼眸却在「瀑布」后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魔力,假如观察得再仔细一点,甚至还会发现眼眸深处有着不知名的光华缓缓旋转。看着黑影,巴多罗买陷入沉默之中。这一幕他当然熟悉,他和黑影的第一次相遇正是在这样的暴雨之中、高楼之上,只不过当年那个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足以与他一决高下的强者。 「犹大,你真的要像你的代号那样选择背叛,背叛我们共同的理想吗?」巴多罗买沉默了很久,才徐徐吐出他的问题。他心中自然清楚,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他之前的九个同伴都问过同样的问题,而眼前的犹大从来没有给他们回答。 就像巴多罗买预料的那样,被称为犹大的黑影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瀑布」后的脸上似乎苦笑了一下,隔着雨幕,巴多罗买却没有看清。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巴多罗买无声的叹了口气,身上的白光骤然强了几分。 「既然你不想说,那么就打败我吧!你已经打败了九人,只需要再打败我和腓力,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自由……祝你好运!」最后这四个字刚一出口,巴多罗买的拳头已经握紧,身体彷佛在冰上滑行一样,破开地上浅浅的积水,转瞬间横越了两人之间的一半距离,带着强烈白光的右拳挥向迎上前来的犹大。就在巴多罗买行动的瞬间,犹大也动了起来,让人惊异的是,他的动作与巴多罗买一模一样. 握拳、滑行、出拳……甚至连每一瞬间肌肉的震动幅度都完全一致,除了形象不同,看上去竟然像是巴多罗买的复制版本。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拳头撞击在一起,拳头中饱含的破坏力让两人身形齐齐一顿,时间也彷佛在那一剎那停滞。 接着,一阵巨大的力场从拳头交接处扩散开来,把接触到它的雨水全部震为细到肉眼无法看清的雨粉,地上积水也难逃厄运,被力场激起,落得与雨水同样的命运。这些雾状的雨粉被力场边缘推动,在接近地面处形成一个可以清楚看到的环状冲击波,并且迅速向外扩张,眨眼间撞上楼顶四周凸起的边缘,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声闷响彷佛为静止中的两人敲响下一回合的钟声,巴多罗买收回右拳,身体藉着收拳的力道一个旋转,与右拳一样,闪烁着白色光芒的左拳从下方对准犹大的下颔挥去。令巴多罗买气结的是,犹大还是同步的复制他的动作,同样充满力量的拳头正从他下方挥来,目标居然也是下颔,就连落点都一模一样。巴多罗买很无奈,他可不想和犹大硬拼至两败俱伤,更何况他到底能不能和犹大拼成两败俱伤还是一个未知数。彼得││巴多罗买的同伴中防御最强的一个,拥有子弹都不能伤害的强悍肉体,现在却不得不无奈的躺在芝加哥中心医院的病房中。他是在与犹大的打斗中受伤的,伤势虽然不重,却足以使他晕过去。 当同伴询问他受伤的原因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彼得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和犹大硬拼。」巴多罗买不是个笨人,尽管彼得只说了几个字,他还是能猜出事情大致的经过。彼得一贯的战斗风格是凭借强横的肉体,完全放弃防守,这次恰好遇到喜欢复制对方招式的犹大,结果自不必说,肯定是一场拳拳到肉的互殴战。然而,令巴多罗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犹大那比之他小上一号的瘦削身材,怎么可能在这种明显是在比拼身体强壮程度的互殴战中胜过彼得?有了前车之鉴,巴多罗买自然不会傻到与犹大硬碰硬,身形后仰的同时收回左拳,左膝抬起,无声无息的向犹大的小腹顶去。 一声清脆的硬物撞击声响起,立刻淹没在喧哗的雨声之中,巴多罗买脸色铁青的连退好几步,嘴里喃喃咒骂该死的犹大。虽然那混蛋的能力就是「复制」,可也不用复制得这么彻底吧!膝盖撞膝盖耶!两个最坚硬的地方对撞在一起,谁又能落得好下场?尽管左腿疼痛至麻木的地步,巴多罗买还是保持警戒的姿势,天知道他的对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能硬拼打倒彼得的人,膝盖对撞后毫发无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惜巴多罗买实在是高估了犹大,这不,那小子正半蹲在地上猛揉膝盖,看样子刚才那下对撞,他也伤得不轻。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巴多罗买首先从那凶狠的一撞中恢复过来,看着面前仍在呼痛的犹大,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摆出进攻的架式。同情犹大那小子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再说犹大还是他们同伴的时候就总是搞怪,天知道他现在这副可怜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身体前倾,右手触地,巴多罗买现在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像短跑运动员的起跑动作,不过正确的起跑动作应该是俯身,他却是侧身。 这个有些古怪的姿势虽然曾经被同伴嘲笑,但是没人敢小看它,因为这正是巴多罗买使用能力前的预备姿势。所有同伴都有属于自己的能力,例如犹大的「复制」、彼得的「盘石」,巴多罗买也不例外,他的能力是「连续」,能够不被干扰的连续攻击,直至对手失去抵抗能力。身上的白色光芒猛地一黯,好像一瞬间都被吸入巴多罗买体内,原本被白光抗拒在外的暴雨借势向他身上倾泻而去。可惜还没碰到巴多罗买的身体,就被再次喷发而出的强光冲个正着,来不及蒸发,就被激得四面飞散,看起来就像一朵水造就的烟花。 好在联合银行大厦虽然不是纽约最高建筑,在附近街区也算是第一高度,再加上暴降的雨水阻挡强光和声音的传播,不虞有人看到或听到这幕奇景,不然大厦楼顶这强光一现,肯定会登上明日报纸的头版头条,理由可能是UFO降临。随着白光的爆发,巴多罗买就像一枝离弦的利箭一般,直射仍未站起身来的犹大,速度之快,绝非刚才可比,就连满天雨幕都被他劈开一条通路,笔直的延伸向犹大的所在。 正在挑选哪种痛苦表情更适合自己的犹大脸色严肃起来,搓揉膝盖的双手忽然向脚下一拍,地上积水溅起老高,化成一道水幕,挡住巴多罗买的视线。巴多罗买可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欺骗,在冲刺前的一剎那,他的意识已经紧锁住犹大的位置,小小水幕的遮挡根本不会产生任何问题。水幕还来不及落下,巴多罗买便把两人拉近到足够的距离。 巧的是,这道水幕恰好横隔在两人中间,巴多罗买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雷霆般的一拳带着撕裂水幕的锐响,向水幕后的犹大击去。哄然巨响,可怜的水幕被拳头蕴涵的巨大力量震得粉身碎骨,不过凶手不是一只拳头,而是两只。犹大的拳头隔着水幕与巴多罗买又硬拼了一记,可恶的复制再次出现。使用了连续的巴多罗买,攻势自然不会像刚才那样被轻易打断,或拳或脚或是身体任何部位,每每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总能在招式后接上连续的一击。不过虽然巴多罗买的攻击连续且猛烈,犹大的反击总是与他保持绝对的一致,拳碰拳、脚碰脚,甚至有一次头锤对撞时,若不是巴多罗买见机得快,两人就会很火热的吻在一起。 巴多罗买越打火气越大,这次战斗实在是他平生最郁闷的一次,招式相同,速度相同,甚至连蕴涵的力量都完全相同,这和对着镜子练习有什么不同?呃……其实严格说起来,二者还是有很大不同,最起码对着镜子练习时,出招方向应该是相反的,还有,对着镜子练习应该不会这么疼。是的,巴多罗买疼得脸部表情都有些变形,每次出招都与完全相同的招式对撞,这和击打坚硬至极的墙壁没什么两样。虽然不知道同样情况的犹大会不会感受到同样的疼痛,不过巴多罗买可真是受不了了。 最后狠狠一拳击出,没有任何意外的与同样力量的一拳在半空中遭遇,又是一声哄然巨响,巴多罗买借力飞退,再次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身形站定,巴多罗买怒视着犹大,想骂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言语也无法形容这个男人的卑劣。实际上巴多罗买也没有力气在如此大雨中骂街,连续能使用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作为攻击点的后遗症,就是他现在全身上下无处不疼,被一万头大象踩过也不过如此。 更让巴多罗买气结的事还在后面,就在他面前,犹大慢条斯理的举起双手,其实是疼得动作迟缓;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实际上是疼痛导致面部僵硬抽搐,两条手臂在空中缓慢的画出一个完美的圆形轨迹,最后交叉在额前不远处。 「这……这不是……」巴多罗买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这个姿势他很熟悉,明明是他的同伴多玛特殊能力的姿势,而多玛的能力是……柔和的白光从犹大双手交叉处亮起,眨眼间蔓延全身,然而更吸引人的是他背后不断延伸而出的白光,此刻正逐渐变成一对羽翼的形状。 在巴多罗买目瞪口呆中,犹大背后的羽翼终于成形,成形的剎那间,如同天使翅膀的美丽羽翼倒卷而回,将犹大的身体完全包围在里面,变成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白色光球,即使是倾盆而下的暴雨,也无法冲去它那夺人心神的美丽。可惜光球存在的时间实在太短,甚至还来不及让巴多罗买看清它的模样,就炸裂成满天飞散的羽毛形光点,一片一片被犹大吸收进身体里。现在巴多罗买终于知道为什么身体强悍如彼得,也会在硬碰硬的较量中败下阵来,虽然他不知道犹大怎么掌握了多玛的能力,不过眼前的「天使之翼」的作用,他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多玛的能力是「治疗」,而天使之翼则是她最强的治疗技能,被天使羽翼环抱的人,能消除肉体受到的一切伤害,甚至身体强度还会得到额外的加成。这个变态技能唯一的弱点,就是会消耗施展者大量的精神力,使其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虚弱状态,至少一天之内无法再次施展这个技能。 犹大拥有这个技能后,基本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先用自身的复制来与对手硬拼至两败俱伤,再用天使之翼治疗自己,无法获得治疗的对手自然敌不过恢复至最佳状态的他。虽然手段称得上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但是结果就是,排在巴多罗买前面追杀犹大的九名同伴全部以失败告终,而现在,好像巴多罗买将成为幸运的第十人。 吸收完最后一片光羽,犹大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望着面前在短时间内还无法正常行动的巴多罗买,瀑布后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副悠闲模样的开口问道:「喂喂,巴多罗买,你还能动吗?如果不能动,我可要走了……」 话未说完,犹大脸上的微笑就变成了苦笑,后面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这……这样……不好吧……」 不知何时,巴多罗买的手中出现了一把中世纪剑斗士常用的那种与人等高的巨剑,虽然巨剑纯白得失去了金属原色,但是厚重的剑身还是告诉剑尖所指的犹大,这可不是他的幻觉。事实上,犹大也从来没有认为这把剑是他的幻觉,他甚至知道这把剑的名字——真理之剑,又称制裁之剑,据说是上帝赐予祂最忠实使徒的武器,可以斩除世间一切邪恶。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什么时候变成要用真理之剑斩除的「邪恶」,也不是刚才巴多罗买把这把剑藏在身体的哪个地方,而是手无寸铁的他该如何复制这次的招式? 巴多罗买可没有给犹大思考的机会,他低吼一声,握剑的右手举起,沉重的巨剑居然就这样被他单手举至空中。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白光全部集中在巨剑之上,光芒强度明显比原来强上不知多少倍。说句良心话,巴多罗买的这一招看起来真的很酷,高举的巨剑散发着比闪电还要耀眼的强光,让他看起来彷佛降临人间的天上雷神,呃……如果雨下得再小一点,整体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至少这位「雷神」就不会因为身体失去白光保护,而被乘虚而入的暴雨浇成落汤鸡。破坏形象是小事,真正的问题还在后面。 巴多罗买的气势刚刚积蓄到最高峰,就见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落点恰好是他手中的巨剑……唉,犹大在面前画了个十字,默默替不幸的巴多罗买祷告一番。 下雨天还敢在楼顶高举金属制品,唯一的下场当然是变成避雷针。显然犹大的祈祷没有奏效,那道闪电之后又有无数道闪电在空中亮起,向巴多罗买高举的巨剑上落去。不过现在犹大却要为自己祷告,因为那些闪电非但没有伤害到巴多罗买一分一毫,反而萦绕在巨剑之上,如银蛇一般游走,巨剑的光芒立刻强至令人不敢正视。 面对巴多罗买这必定势如雷霆的一招,逃避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犹大的理智告诉他,那么做只会让巴多罗买更轻松的命中他。 「不用这么严重吧……」犹大嘴里喃喃抱怨,脸上却显出兴奋的表情,眼眸深处的光华转动更疾,看起来竟像是水银般的液体在流动。 「五分钟……」高举巨剑的巴多罗买微笑道,声音穿过雨幕,钻进犹大耳中。 「嗯?」犹大的回应是疑惑的眼神。巴多罗买没有解答犹大的疑问,手中巨剑骤然光芒外放,顿时变成一把庞大的光剑,散发出的热量把周围的雨水瞬间蒸发,水雾中隐隐有电流流动的啪啪声。犹大苦笑,终于明白「五分钟」的涵义。声势如此惊人的一招,自然不可能再瞒过普通人的耳目,而美国政府的应急部队赶往事发现场的最短时间,恰好是五分钟!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的好时机,因为蓄满气势的巨剑已经当头劈下,还未有任何接触,随光芒四溢的高热就让犹大感到窒息。光芒映照下,犹大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信心的微笑,双臂扬起,向威势惊人的光剑迎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怖攻击吗?」手中抓着篮球的黑人少年望着远处坍塌大半的高楼,张口结舌的问道。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冒雨站在街头围观的人心中大概都有相同的疑问,可惜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不时有警车呼啸而过,那幢曾经是联合银行大厦的高楼下更是被警车和消防车围得水泄不通,禁止市民入内的警戒线居然拉在数百米之外。如果还没有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再看看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还在空中盘旋的直升机,就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雨势并没有比刚才减小多少,可是街头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几乎可以称为「废墟」的联合银行大厦上,两年前那场灾难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概是闪电吧……」沉寂的气氛中,终于有人试图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声音很小,在暴雨之中也并没有传出多远,但是听见这句话的人都转过头来,望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显然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关注,众目睽睽之下,连声音都抖了起来:「我家就住在不远那幢楼的最高层,刚才闪电最频繁的时候,我担心会落到我家头上,就走到窗前看了一下。没想到却看到连续几十道闪电劈在联合银行大厦上面,接着大厦顶楼爆发出剧烈的白光,之后不久就发生爆炸,然后……大厦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是啊!」听他这么一说,人群中有人附和起来:「我也看到闪电落在大厦上面,当时还以为是避雷针的缘故。」 「我也看到白光,持续了好长时间……」 对未知的恐惧一下子找到倾泻的出口,周围的人纷纷猜测起爆炸的起因,如此热烈的讨论中,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黑影悄悄离开人群,闪进一旁漆黑的小巷中。闪进小巷的黑影自然是犹大,至少从表面上看来,爆炸并没有给他的外表造成影响,毕竟在爆炸之前,他也是一副落汤鸡的狼狈样子。虽然刚从这场震惊全城的大爆炸中幸免于难,犹大脸上却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放松表情。尽管巴多罗买的追杀和前面的九名同伴一样以失败告终,但是剩下的最后一名追杀者的能力偏偏是……疾步前行的犹大缓缓收住脚步,站定在小巷之中。小巷里没有任何灯光,看不见任何东西,远处街上的喧嚣被雨声阻隔,无法传到这里,于是除了单调的雨声,周围一片死寂。 「腓力,出来吧……」 犹大仰起头来,话尾的叹息淹没在满天倾泻而下的雨水之中。 「治疗、盘石、封锁……」沉寂良久,一个冰冷的女声在犹大背后的黑暗中响起,声音沙哑,且带有一丝让人心弦颤抖的磁性:「能够使出这么多同伴的能力,你的能力应该早已不是『复制』,而是『学习』了吧?」 「难道刚才妳一直在旁边?」 尽管犹大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着实大吃一惊。除了在过去的战斗中多次使用治疗,盘石、封锁等能力都是刚才与巴多罗买战斗时,无奈之下不得不使用的,谁让那家伙在拿着真理之剑的情况下,还赖皮的使用连续呢?至于战斗的结果嘛……被他用封锁制伏后扔进金库里的巴多罗买,现在大概正在郁闷的数金砖吧!腓力能够知道他掌握了这些原本专属于同伴的能力,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在刚才的战斗中一直从旁窥视。 先不说毁掉半幢大厦的激烈战斗中,她在何处藏身,比那更重要的是,这女人什么时候养成偷窥的坏习惯啊?想到自己竭尽全力战斗的同时,身后还藏有一名极度危险的人物,犹大不禁打了个寒颤,庆幸这些同伴向来很有骑士精神,绝对不屑于以众凌寡,不然不用他们全体出动,只要刚才战斗时腓力使用一下她的能力,他只怕就要和死神打招呼了。 不过现在死神离他也不远,身后传来的杀气笼罩犹大的整个背部,刺激得他背后的寒毛纷纷起立。犹大正想转身,腓力冷冷的警告声传入他耳中,害他的动作凝结在原地。 「你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武器不会出现在你某个致命的位置。」如果是多玛说出这句话,犹大绝对只当她在开玩笑;如果是雅各布说出这句话,犹大也有把握在她伤害他之前脱身;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换成背后这位美女,犹大还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位美女是典型的说到做到、心口一致,要是犯了她的忌讳,真的会有一把刀噗地插进他某条可怜的动脉血管,到时候就算他能再使用一次天使之翼,也肯定难逃此劫。 「嗨,腓力,这么久没见,难道就让我背对着妳说话吗?」犹大苦笑着打招呼,却连手都不敢举起来摇一下,生怕某人会误会他有不良企图。 「你想转过来面对我?」 见犹大连连点头,腓力冷哼一声,继续道:「好给你机会学习我的能力来对付我吗?别人不知道你的能力来源是你的眼睛,难道我还会不知道?正面较量本就是你的强项,你又拥有其他同伴的能力,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换成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你敢动上一动,我就可以送你去见仁慈的主。」至少到目前为止,犹大还没有去见上帝的打算,所以听到腓力的话,他立刻变得老实无比,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过心中的郁闷就不用提了。 要是背后的腓力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同伴,犹大都不会这样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他从彼得那里学习而来的能力盘石,是一种绝对防御技能,可以抵御绝大多数物理性质的伤害。不幸的是,腓力的能力「背击」正是盘石无法抵御的攻击之一。背击││在敌人背后攻击时,会发挥一击必杀的变态能力,所以正面对敌的时候,几乎所有同伴都可以打败腓力,可是背对腓力的时候……至今好像还没有谁敢尝试这么做。 最最要命的是,犹大正非常不幸的背对着腓力,这……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吧!两个人保持静止的姿势良久,犹大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而全身麻木,却还是不敢动上一下。就在他开始怀疑背后的那个冰山女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腓力招牌的冰冷声音再次响起:「犹大,我想问你个问题。」拜托,这位美女,要问问题就快点问吧! 现在主动权在妳手里,还用得着征询我的意见吗?犹大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当然还是要连连点头。腓力又沉默了很久,久到犹大开始偷偷打呵欠的地步,她的问题才姗姗来迟:「你背叛我们共同的理想,真的是为了那个女人吗?」嗄?那个女人?哪个女人?犹大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腓力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 「我确实打算去找她,不过只是因为有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需要她的帮忙。」犹大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至于背叛,不管妳是否相信,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的理想。」 答案出口,犹大忽然想起个问题,反问道:「妳问这个做什么?」听到犹大承认要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腓力的眼神明显锐利了许多,不过听了后面的话,她的表情又恢复一贯的冷漠。至于犹大的反问,她根本就当作没听到,半句废话都没有,转身向巷外走去。犹大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腓力的回答,却等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惊讶之中,他顾不得腓力的威胁,猛地回身,却看见腓力窈窕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他视野。 「喂,这算什么?妳不追杀我了?」瞧瞧,犹大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被追杀的自觉,居然主动提醒腓力这一问题,难道他刚才还被死亡威胁的危机感,这么一会儿就全都忘记了? 「我已经出手了啊!只是没有命中你而已。」腓力停住脚步,很潇洒的挥了挥手。 「犹大,恭喜你自由了!」彷佛在印证她的话,话音刚落,犹大身后不远处的垃圾箱无声无息的分为两半,里面的垃圾滚落一地。啊?犹大呆愣在原地,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向冷血无情的腓力居然破天荒的放了他一马?这绝对堪称本世纪最大的奇迹。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腓力为什么会问那个奇怪的问题? 卷1 Round 1 楚凌云其人 「大消息、大消息!」一个体积庞大的身影冲进游戏中心,手舞足蹈的喊着。 正在游戏机前奋战的众玩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胖子一吓,手上齐齐一抖,屏幕上的人物顿时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游戏中心里哀鸿遍野,无数怨毒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身上。 「死大象!没事大呼小叫什么?」一名打扮入时的漂亮女生忿忿的一敲面前的按键,不满的埋怨道:「刚才我马上就要破你的纪录了,结果你来这么一手,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有了这名女生开头,游戏中心里立刻抱怨四起,被称为「大象」的胖子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居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尴尬的挠头苦笑起来。 「大象,最好你的消息够大,不然我也要找你算账了。」坐在「KOF2002」前的光头青年慢悠悠的转过头来,本就长相凶恶的脸上此刻更是表情不善。听到光头青年的话,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一看之下,大家不由得全都笑出声来,其中以那名最先开口的女生笑得最凶。也不能怪众人笑得如此夸张,实在是光头青年的遭遇过于离奇,别人惊吓之下,只是操作失误,唯独他的反应强烈了一些,一脚踢在游戏机的电源上,结果当然是面前的游戏机屏幕一片漆黑。 惹祸的大象也跟着众人呵呵笑了起来,虽然光头青年的形象凶狠了一点,可是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面恶心善的类型,他的威胁,大家也只是听听罢了,当不得真的。 「李哥,我保证这是个大消息。」大象边笑边把手中挥舞的报纸递到光头青年眼前,好奇的众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虽然报纸被激动的大象捏得皱皱巴巴,但是头版那几个醒目的大字,众人还是看得清清楚楚││恐怖袭击再现?纽约又一高楼离奇倒塌!「嗟!这也算大消息?」那名女生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大象。 「美国的楼塌不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废话少说,赔我的纪录来。」 「小茹,这种事情,妳们女生是不明白的……哎呀!」大象装出意味深长的样子望着那名女生,结果被那女生一脚踢在屁股上。众人顿时笑闹起来,哄笑中,被称为李哥的光头青年沉声道:「都轻点折腾,万一吓到小楚怎么办?」这句话居然出奇的见效,游戏中心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角落的一台游戏机前。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小的身影正坐在那里,操纵屏幕上的飞机,闪躲敌人的子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他应该是刚才大象恐怖的叫声中唯一幸免于难的人。 「原来小楚在喔……」小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瞪了一眼正在揉屁股的大象。 「都怪你,刚才你叫那么大声,万一吓到小楚怎么办?」大象一脸委屈。谁都知道小楚这人安安静静,存在感极弱,属于坐在那里就容易被人忽略的幽灵类型,再加上他看到这个消息心情激动,难免会有些疏忽嘛!再说刚才小茹的音量似乎比他还要高吧!不过大象可没有争辩的想法,小楚是这间游戏中心的老大李哥亲自罩的人,平日又安安静静谁也不招惹,在游戏中心人缘极好,就连大象都为刚才差点吓到小楚而感到一丝内疚,哪里还有心思辩解什么。 「李哥,我没有那么脆弱。」小楚终于结束他在游戏中的厮杀,淡淡一句话刚好解了大象的围,不过因为他弯腰去拎放在脚边的书包,所以没有收到大象感激的眼神。背起书包,小楚对众人轻轻点头示意一下,就转身向出口方向走去。对于他这种近乎无礼的表现,游戏中心的众人早已见怪不怪,毕竟小楚来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说过的话还没超过十句,沉默寡言的性格早就不再是秘密。 「哇靠!新纪录!」一个玩家凑到小楚玩过的游戏机前看了一看,不由得大叫出声,其他人立刻用「你是新来的吧」的鄙视眼神望向他。小楚玩过的游戏,哪个不被他破去纪录?这种事每天都在重复,已经重复得大家都没有力气去惊奇了。 「李哥。」大象搭着光头青年的肩膀,颇为感叹的说道:「看来这间游戏中心,也只有你能打败小楚那小子了。」李哥苦笑了一下,目光望向已经不见小楚身影的出口。打败?开什么玩笑?虽然他曾经是这间游戏中心的第一高手,但是和小楚这样的游戏天才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当初要不是小楚手下留情,只怕这间游戏中心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被游戏中心的玩家称为「小楚」的少年名叫楚凌云,今年刚满十七岁,不过他的外表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 这样的年纪,他理所当然还是一名学生,因为父母的错误决定,目前就读于私立枫神学院高中二年级四班。私立枫神学院可不是那种收取高额学费,却对学生不闻不问的垃圾学校,相反的,即使在中国,它也是排名前列的大型学院。 耗资庞大、设备齐全的硬件设施,加上从远近省市挖角而来的优秀师资,在许多家长眼中,枫神学院几乎等于孩子成材的代名词。枫神学院也不负这些家长的厚望,每年从这里向各高等学府输送的人材数量、质量,都雄居全国之冠。让枫神学院的学生喜爱这所学校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它超高的升学率,还有枫神实行的学生自治和社团制度。 在枫神学院,只要不触犯学校基本的制度、不影响自己的学业,可以把精力完全投注在自己的兴趣上。按理来说,在这间成就辉煌的学院读书,应该是楚凌云求之不得的幸事,可是事实恰好相反,他每时每刻都希望赶快结束这地狱般的生活。楚凌云体弱多病,哦!其实这么说也不正确,他的身体确实很弱,但是病一直只有那么一种。也许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得过病,得病实在是一件普通至极的事情,可是我敢保证,楚凌云得的怪病,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找不到第二个相同的病例。追溯这个怪病的源头,大概要从楚凌云很小很小的时候说起,所谓很小很小,就是楚凌云还没有记忆的那一段婴孩时期。 据说——述说者当然是楚凌云的父母,楚凌云在那时候受过一次严重的外伤,严重程度甚至可能致命。因为某些原因,楚凌云的血液减缓流动速度,从而避免他幼小的生命因为失血过多而夭折。 然而麻烦的是,当他的外伤治愈之后,血液并没有因此恢复正常,反而一直保持正常血液流速一半左右的缓慢速度在他体内流淌。这给楚凌云的生活带来的影响是明显的。首先,他不能情绪波动太大,这一点很好理解,大家都知道,情绪激动是会使血液加速流动的,对于体质特殊的楚凌云来说,血液稍微加速带来的结果,只能是事前毫无征兆的临时性休克。 小时候的楚凌云因为这个没少吃苦头,在不断昏厥中,他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身体许可的范围内波动,小小年纪就达到「古井无波」的修养最高境界。当然,这都是迫于无奈,若不是不想时刻都有「短路」的危险,谁不想随心所欲的表现情绪呢?如果楚凌云的外型俊朗一点,身材高大一点,他这种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表情就会被定义为「酷」,恰好是女生追逐、男生崇拜的典型。 可惜血液流动缓慢的第二点影响,彻底打消了这种可能。因为血液流动比正常人足足慢了一半,所以供给全身的营养理所当然也只有正常人的一半水平,这使得楚凌云的身体发育比同龄人缓慢许多,也是楚凌云明明已经十七岁,看起来却不到十五岁的真正原因。还有一些琐碎的影响,例如不能吃刺激性食品、不能做剧烈活动……等等,和上面两点比起来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至少到目前为止,真正给楚凌云带来麻烦的主要是前面那两点。 人总是喜欢欺负弱者,这在人类社会中是一条不争的定论,而这条定论在道德约束还不成熟的未成年人世界中,表现得更加明显。楚凌云无疑是一个弱者,这一点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体虚弱,还因为他根本无法反抗。也不是他不想反抗别人加诸他身上的不公,实在是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 试想一下,被压迫的人反抗之前必然有愤怒、悲痛等等激烈的情绪变化,这对于楚凌云来说根本就等于两个字——休克,一个已经休克的人,又能反抗些什么呢?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这样质量优良的受气包,大家怎能错过? 于是乎,从楚凌云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就是在被欺负中度过的。最开始的时候,这些欺负他的人总是被楚凌云忽然晕倒吓一跳,次数多了,也就知道这种无征兆的休克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实质性的危害。明白了这一点,这些人的行径就更肆无忌惮起来,到后来甚至以整到楚凌云晕倒为乐。为了不让儿子被欺负,楚凌云的父母三次搬家,五次为楚凌云更换学校,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 每到一个新环境,楚凌云倒是会因为彼此间的陌生而少被欺负几天,可也就只是几天而已。他软弱可欺的体质,会很快被新环境的人们发掘出来,并给予最大限度的「照顾」。楚凌云终于明白自己无法摆脱被欺负的命运,并且婉转的向父母表示自己不愿意再过迁徙的日子,于是楚家正式定居在常春市。据说这是因为这座省会级的城市具有较浓的文化气息,民风也相对淳朴一些。这一点楚凌云倒深有体会,毕竟这座城市的人展开对他的欺负行动,要比其他城市的人晚了那么几天。 对于儿子这种莫名其妙的体质,楚凌云的父母内疚到了极点。楚凌云的父亲楚朗本是一个叱商界的企业家,白手起家的他在中国最早投入商海的浪潮中有着「银狼」的绰号,意喻他出手的狠、准,以及身上的王者之气。 可惜儿子的怪病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放弃扩大企业的机会,只是因为一旦企业扩张,更加繁忙的事务将耽误他带着儿子寻医问药。如今,昔日跟随他学习商场经验的后辈个个都是商界豪雄,楚朗却依然只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唯一与「银狼」绰号相符的,大概只有那一头因为担心儿子病情而早生的华发了。 不过提起楚朗这个名字,那些跺跺脚股票指数都要狂跌数百点的商界大老,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句「男人」。楚凌云的母亲胡钰也不是简单人物,在中国商业刚刚起步的年代,她大概是中国拥有国际认证会计师资格的第一人。 海外归国的胡钰当然是老公事业上的好帮手,只可惜发现楚凌云的怪病之后,这对绝佳的夫妻搭档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治疗儿子的怪病上,不然如今的商界还不是这两人的天下?楚家夫妻二人放下自己的事业,带着年幼的楚凌云遍访名医,可惜这些所谓名医的反应全都是一种模式。先是大呼「奇怪」,然后沉思,最后与楚家夫妻两人商量将楚凌云作为实验对象,寻求解决方法。当然,这种要求全部被楚家夫妻毫不犹豫的拒绝。唯一能说出点门道的,大概就数美国药品中心实验室的爱德华兹教授了,他觉得楚凌云的症状与美国军方正在研究的最新型止血剂注射效果极为相似,该止血剂正是通过减缓血液流速,达到止血目的。不一样的是,美国军方的实验样本,能使血液流速降至人类正常水平的五分之一,比楚凌云体内的状况要慢上不少。遗憾的是,因为该止血剂的持续时间有限,至今未出现楚凌云这种长时间血液流速缓慢的特例,也就没有研发出中和剂。 对于楚凌云这种特殊情况,爱德华兹教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要不是爱德华兹教授的妻子恰好是胡钰学习会计学的恩师,只怕楚凌云就无法逃脱被美国军方以光明或者非光明的手段,留在美国充当实验品的命运。让楚家夫妻欣慰的是,爱德华兹教授表示,会全力督促该止血剂的中和药剂的研究,不过爱德华兹教授同时也说明该研究的困难程度。 首先,因为该中和剂的研发并非必要,使得核准进行研究有些难度,凭着爱德华兹教授在实验室中的声望,这个问题倒还不难解决。真正难解决的是,按照目前的成果来看,止血剂的分子构成是不固定的,现在成功的七次实验中,止血剂的分子结构各不相同,甚至有科学家推断,一种分子式只适合唯一的人使用,这也是为什么目前该止血剂正在研究的原因。止血剂的研究进度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中和剂研究的难度了,何况楚凌云的症状虽然与止血剂效果相似,谁又能保证血液流速减缓的原理是一样的呢?虽然爱德华兹教授的话几乎全盘否定这种治疗方案的可行性,不过有希望总比没有好,不是吗?这一线希望让楚凌云等待了将近十年,在这十年里,他从一个稚嫩的孩童成长为一名沉默的少年,为了保护自己,他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学会对不公平逆来顺受。面对儿子的变化,楚朗和胡钰无比自责,虽然责任并不应该担负在他们肩上。 出于补偿的心态,他们总是希望一切都给儿子最好的,食物、用品,还有学校……于是楚凌云成了私立枫神学院的学生,因为这是常春市乃至全中国最好的学校。不过这次一向思虑周全的楚朗做出的决定显然是错误的,因为楚凌云在这所学校受到的欺负,比以往他待过的任何一所学校都要多。既然枫神学院是最好的学校,也是最自由的学校,自然免不了那些身分尊贵的少爷小姐通过种种途径挤进来就读。 何况几年来确实有许多纨子弟在这里改掉陋习,最终成了社会的栋梁之材,这就让头疼儿女顽劣的达官贵人找到教育孩子的最佳地点,想方设法把家中顽皮的子女送来教化一番。在这些高官子弟或是未来财团继承人眼中,父亲只是一家中型企业老板的楚凌云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对于他们来说,楚凌云与学校里的大部分普通同学一样,都是天生应该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弱者,楚凌云又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不找他娱乐又该找谁呢?对于家世普通的大多数学生而言,楚凌云的家庭绝对是富有的,所以楚凌云和他们也不是一个阵营的难友,当这些人在那些豪门子弟面前受了气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出气筒一定是可怜的楚凌云。被夹在中间的楚凌云每天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人欺负他、戏耍他、嘲笑他…… 可是面对这些折磨,楚凌云晕倒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继承了楚朗倔强性格的他,不愿意满足那些欺负他的人想看他晕倒的愿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到了后来,楚凌云甚至可以在同学变本加厉的欺负下,一个月也不会晕倒一次,只要想想他那奇怪的体质,就可以想象他的神经坚韧到什么程度了。楚凌云并没有把他在学校里的情况告诉父母,在他心中始终有种想法,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不应该交给父母解决。 何况这些年来,父母为他的怪病做出的努力,楚凌云都看在眼里,每每看到父母鬓边的白发,他就在心里发誓,绝对不再给他们添麻烦。 不过最近楚凌云找到一个能包容他、接受他的地方,那就是红旗街地下商城的附属游戏中心。他和这里的老大李达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然,这个「打」只能是游戏中的较量,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一百个楚凌云也不是李达的对手。楚凌云和李达的认识倒也颇有戏剧性,因为某些原因,情绪激动的他来到游戏中心宣泄烦闷,不知不觉间打败了无数对手,终于惹出李达这个游戏中心第一高手。清醒了一点,楚凌云见李达长相绝非善类,心中害怕之余,就让李达赢了他,恰好遇到李达最输不起的时候,楚凌云这个人情送得自是不轻,于是李达就对外宣称要罩着这个小子。 按照李达的话来说,楚凌云这小子天生就是玩游戏的。上帝毕竟是公平的,它在夺走楚凌云健康身体的同时,给了他一种灵敏到近乎预知的感觉作为补偿。这种感觉加上楚凌云坚韧的神经,用来玩格斗对战游戏只有一句话能形容,那就是「欺负人」。在和楚凌云秘密切磋一局之后,李达就发誓再也不和这个变态般强悍的小子对战了,打死也不。有了李达的关照,楚凌云在这间游戏中心如鱼得水,在这里他不必忍受同学的欺凌,也没有人会给他白眼看,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手,也发自内心喜欢这个从不惹是生非的少年。对长年被压迫的楚凌云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属于他的世外桃源。 尽管这里离他的家很远,每天他还是要跑到这里来,即使不玩也要待上一阵,不玩是因为他的恐怖实力已经被所有熟悉他的人认识,几乎没有人敢和他对战。无聊的时候就替李达打发几个挑战的对手,李达当然欢迎这样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少年成为他的枪手,有了楚凌云助阵,李达被赶下第一高手宝座的日子也益发遥遥无期。 对于儿子与往日明显不同的行为,楚氏夫妻不可能毫无察觉。最开始的时候,楚朗还为儿子不再一放学回来就躲在房间里感到欣慰,本来嘛!虽然楚凌云不愿意外出是身体的原因,但是只怕没有哪个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现这样的自闭倾向,还会高兴得起来的。不过在欣慰之余,夫妻二人还是担心儿子的去向,毕竟对于楚凌云来说,周围的危险因素要比其他同龄人多得多。于是楚朗采用绝大多数中国家长这时候都会采用的方法——跟踪,来勘查儿子放学后的行踪。 这不跟踪还好,当他发现儿子去的地方居然是鱼龙混杂的游戏中心,本来心脏就不太好的楚朗差点当场晕了过去。倒不能怪楚朗反应过度,游戏中心这种娱乐场所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危害大概也只是影响学业而已,倒霉到家的才会遇到一些人身危险,只要不刻意去招惹别人,这类事件的发生机率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对楚凌云来说,这一切可就不一样了,先不说他比别人更容易被欺负的体质,也不说游戏中心三教九流人来人往的复杂程度,单只充斥游戏中心震耳欲聋的游戏音乐、闪动得让人不由得心跳加快的画面,对于稍受刺激就可能晕倒的楚凌云,全都是最大的危险。 发现儿子秘密的楚朗倒没有像其他父母常做的那样,冲进游戏中心把楚凌云强行拉出来,虽然他很想这么做,可是考虑到这种举动可能会给楚凌云带来剧烈的情绪波动,他还是不得不采用相对温和的做法。其实在这个家庭中,楚朗和胡钰教育儿子的方式一向比较民主,除了少数原则性问题之外,与楚凌云有关的事情,一般都会征询他的意见。这种做法一方面自然是想减少楚凌云的情绪负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儿子在外面是如何饱受欺凌,在家庭这个避风港中,自然要多给楚凌云一些尊重和关怀。好在楚凌云的性格一直沉稳而乖巧,对于父母的安排向来没有什么意见,楚朗夫妻在欣慰之余,这种征询也变得越来越公式化。 要不是楚凌云进出游戏中心给他带来的危险性太大,已经习惯与儿子平等相对的楚朗还真不会兴起把他拉出来的冲动。强行用理智把冲动压下去,楚朗暗暗决定,回家之后就和老婆联合行动,晚上一定要好好和儿子谈上一次,要让他明白游戏带来的危险。可是楚凌云在这件事上的坚持程度出乎楚氏夫妻的意料,长达三小时的劝说中,夫妻二人几乎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摆到楚凌云面前,从游戏声光效果对他身体的危害,谈到游戏如何毒害青少年,使他们无法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甚至上升到游戏对人类发展有阻碍作用的理论。楚凌云虽然一直沉默的接受父母的思想教育,但他眼中难得见到的光芒,却让熟悉他的父母知道,刚才费尽唇舌的教育工作的实际效果为零。 明白了这一点,楚朗非常生气,他生气倒不是因为楚凌云没有像往常一样遵从他们的意见,实际上,儿子的反抗行为,他还暗暗有些高兴,毕竟这表示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当然,这种高兴偷偷在心里乐就可以了,要是让儿子知道,那还不三天两头「长大」一次给他们看?真正让楚朗生气的是,楚凌云已经十七岁了,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是成年人了,呃……虽然看起来完全不像,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楚凌云居然还没有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没有学会远离危险。说句不吉利的话,这让他们夫妻将来怎么能放心撒手西去,留下楚凌云一人面对未知的未来?强烈的失望让一直默默承担压力的楚朗爆发了,他第一次在楚凌云面前大发雷霆,不过这怒火还未宣泄出一半,就不得不中途熄灭,因为他的宝贝儿子楚凌云的响应直接无比——两眼一闭,直接休克倒地。这一下给楚氏夫妻带来的惊吓可真是不小,虽然这些年来怎么也习惯了楚凌云毫无预兆的晕倒,但是随着儿子控制情绪能力的加强,他们已经足足半年没有看见楚凌云昏厥在他们面前。更何况这次楚朗还是儿子晕倒的始作俑者,他心中的内疚和悔恨,那就不用提了。 不过事情可不是内疚和悔恨就可以解决的,手忙脚乱的唤醒儿子的同时,胡钰的纤纤素手也不忘「温柔」的在楚朗身上最柔软的几个地方停留了片刻,当然,离开的时候更没有忘记留下几个青紫的痕迹。这还不是最终的惩罚,据内部可靠消息,楚朗先生至少在客厅那柔软的沙发上,度过了数十个孤独又寒冷的夜晚……虽然上述惩罚足以让楚朗「悲、痛」欲绝:老婆不让上床,是为男人大悲之事也;老婆的二指功带来的剧痛,相信领教过的男性同胞一定铭记于心,但是真正让他无比郁闷的,还是他那个宝贝儿子。楚凌云一从昏迷中醒过来,立刻用他们夫妻二人从没听过的坚定语气,表达他一定要去游戏中心的决心。 楚朗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宁死不屈,老婆临阵倒戈,在家庭「民主和谐」的会谈气氛下,两票对一票,通过儿子可以进出游戏中心的议案。不过好在这个议案还附加胡钰添加的许多条件,例如要注意身体状况;楚凌云的手机必须长期开机,以保证父母随时能找到他;在游戏中心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等等,如果不是楚凌云强烈反对,只怕楚朗还会给他雇上一队保镖随行。就算有了这些能最大程度保证楚凌云安全的条件,楚朗还是很不放心,于是他的地下跟踪活动又持续了整整两周时间。这两周时间确实很有用,至少楚朗发现事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悲观。 楚凌云对于游戏中心过于刺激的声光效果并没有不良反应,甚至连游戏中激烈的拼杀也无法动摇他的冷静。而楚朗担心儿子被欺负的事,似乎根本不可能发生,虽然不知道这家游戏中心那个名叫李达的老大为什么如此欣赏自己的儿子,不过两周时间里,楚朗好几次看见那个看起来绝非善类的男人,在众人面前表示楚凌云是他罩的。有了老大这句话做保证,相信应该不会有不开眼的混混找麻烦吧!真正让楚朗下定决心,放任楚凌云在游戏中心消遣的原因,是他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坚持不肯放弃来这里的权利。 从围在儿子身边观看他对战的人们眼中,精于世故的楚朗看到尊敬和崇拜,这种热情让楚朗也深受感染,日后甚至偷偷买了一台PS2想要体会一下对战的快感,最后不幸成为格斗游戏的忠实爱好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楚朗很难想象,儿子这样的弱者还会得到如此热烈的崇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众人看着儿子的目光中只要不含有轻蔑和鄙视,就要谢天谢地了。 也难怪楚凌云不肯听从他们的意见,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地方,能帮他补充丧失殆尽的自尊和信心,那一定非这家游戏中心莫属。弄懂了这一点,楚朗对楚凌云前往游戏中心的态度,一下子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原来的反对变成坚决支持。这种转变给楚凌云带来的影响暂且不提,至少让楚朗提前两个月结束孤枕难眠的痛苦刑期。要知道,上一次照顾楚凌云,却不小心让楚凌云晕倒的时候,胡钰给楚朗的惩罚可是让他睡了整整三个月的沙发,更何况这次让儿子晕倒,是他楚朗造成的结果。 当然,身为父母的楚氏夫妻考虑的事情自然更多、更周全,两人仔细研讨后,夫妻二人趁着楚凌云不在游戏中心的时候,把李达约出来细谈。楚朗知道和这些粗人拐弯抹角只会让他们反感,于是开门见山,以将来可以让李达进入他的公司工作为条件,要求李达尽最大可能,保证楚凌云在游戏中心的安全。 对于正发愁以后生路的李达来说,这个提议就好比及时雨、雪中炭。何况他本来就对楚凌云有相当的好感,再加上楚朗夫妻身上一点也没有有钱人的嚣张气焰,就连对他这种社会最底层的混混也是平等相待,让他在感动之余,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这种天上掉下来的美事。虽然李达没什么文化,不过「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从和楚凌云的父母签下秘密协议那天起,他就更加不遗余力的投入楚凌云的保护工作。这里面不能说没有李达的私心,毕竟这关系着他未来的生活出路,可是他本来就对楚凌云非常好,生活出路这个原因,只是给他一个对楚凌云更好的理由罢了,这一点在后来的日子里不只一次得到证明。 其实除了游戏之外,李达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一无是处,至少换了另外一个人,就算他游戏玩得再好,也无法在一家游戏中心称王。人类的嫉妒心有时可怕得很,也许游戏上无法与你抗衡,可是现实中出阴招的比比皆是。李达另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优点,就是他的交友天赋,无论是社会上的流氓还是警察局里的警察,三教九流里多的是和他称兄道弟的人,遇到事情,谁都要卖他几分薄面。 这也是他能当上游戏中心这个不大不小的老大,却没人来找麻烦的真正原因。和楚氏夫妻会面之后,李达回到游戏中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游戏中心比较爱惹事的几个人重点警告了一下,警告内容无甚新意,无非是谁敢动楚凌云一根寒毛,他就让那个人再也无法在附近混下去之类的话。不过对于这些流氓混混来说,赤裸裸的威胁的效果最好。经过这些被警告的人的宣传,不到两天时间,游戏中心及附近地区能与游戏中心扯上关系的人,都知道李达新认了一个身体瘦弱的干弟弟,谁要惹到他,李哥就会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要是李达树敌众多,恐怕这样的宣传只会起到反效果,楚凌云这样一个极好对付又方便实用的把柄,真要是敌人,谁会放过?幸好李达处事圆滑,非常人能及,在游戏中心混了这么多年,居然一个仇人也没有结下。 倒是他的不少江湖兄弟听说他多了个干弟弟,纷纷赶来看上一看。一看之下,楚凌云的冷静和沉默无疑给他们留下极佳的印象,当即不少大哥级的人物在私下向李达表示,同样要把楚凌云当成自己的干弟弟看待。就这样,楚凌云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座更加牢固的靠山。之所以说楚凌云不知不觉,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他背后进行的。 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认为,这个瘦小的男生也许是个游戏天才,不过放在暗潮汹涌的黑道上,肯定随便一个小浪头就会把他吞没。那几个大哥级的人物,有哪个敢说自己没有仇人?万一把江湖恩怨牵扯到这个无辜的少年身上,他们又如何对得起这么乖巧的孩子?所以表面上的干哥哥还是由没有什么仇人的老好人李达来做好了,至于他们,当需要他们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吝啬他们的力量。 经过李达这么不遗余力的折腾,楚凌云在这间游戏中心被欺负的可能性变得趋近于零,发生机率与被外星人绑架属于一个层次。当然,对此毫不知情的楚凌云,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人群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叫作畏惧的东西,他只是尽情的沉浸在这个唯一可以让他感受到尊重的世界,在这里忘记外界带给他的一切伤痛。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很难想象楚凌云这种逃避还要持续多久,也许他也会像李达那样,把他最黄金的时光空掷在这座不见天日的地下游戏中心,在这里追寻虚幻的快乐和满足。许多年后,每当我们的楚凌云先生谈及这段快乐却也空虚的时光时,他总是要叹上一口气,才说道:「如果不是那个早上……」 卷1 Round 2 来自上帝的愿望 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星期天的早上,风和日丽,空气清新,大多数忙碌了一周的人们都利用这难得的假日补充睡眠,当然也有少数闲不下来的人在温暖的阳光下锻炼身体。和其他中学生一样,楚凌云也盼望星期天的来临,不过他盼望的理由却不像别的中学生向往的一天不用学习那么简单。 对他来说,星期天意味着不用到学校忍受别人的欺辱。当然,最近他的理由又多了一条,那就是这一天他可以选择任意时间去游戏中心玩,不过时间限制还是两小时。既然是任意时间,那当然是越早越好,于是苦命的楚朗先生不得不在一大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呵欠连天的吃完老婆精心烹制的早餐,开车送比他醒得早的宝贝儿子去游戏中心。虽然楚凌云一再强调他自己可以乘公交车去,但是放心不下的胡钰还是半强制性的让老公做了苦力。 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过去,银灰色的福斯汽车平稳的停在游戏中心地下入口不远处。被清晨带着凉意的风一吹,楚朗的倦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顺手关闭引擎,转头看向儿子,微笑着伸出握着车钥匙的右手,两根手指在楚凌云面前晃了一晃,没头没脑的说道:「两个小时。」楚凌云听懂了老爸的意思,脸上仍然是一片毫无波动的平静,自顾自的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关上车门后,才俯身对楚朗说道:「老爸,放心吧!我记得的,不会在这里停留超过两小时。」虽然楚凌云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淡,还是让楚朗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看来让儿子到这里来是正确的决定,儿子现在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要是在过去遇到这种情况,楚凌云只会点点头表示听到,哪里会开口响应他的话?目送福斯车的影子消失在远处,楚凌云轻吁一口气,转身向地下入口走去。父母的关爱固然让楚凌云感动,可是当这份关爱无处不在的渗透到他生活中去,关爱就变成了压力,非常沉重的压力。可是他能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父母说出这样的感受吗? 且不说楚凌云性格本来就内敛沉默,只看到父母鬓角早早出现的花白,就让他心中万分愧疚,又怎能说出让父母少关爱他一些这样的话来?于是楚凌云只能继续承受来自爱的压力,再加上每天被人欺凌带来的屈辱,这些压力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日复一日的在他心底沉积,就算他对情绪的控制力远强于普通人,累积的压力总有一天还是会冲破他的心理防线。 幸好这时候出现游戏中心这样一个能够让楚凌云尽情宣泄心中郁闷的地方,否则等到压力真的冲垮他的心理防线,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 单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心理崩溃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精神分裂。不过现在似乎不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随着去游戏中心次数的增多,楚凌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当然,这些笑容是不会在校园里出现的,对那些习惯欺负他的人来说,微笑无疑是刺激他们变本加厉的诱因。这些笑容只有和楚凌云亲近到一定程度的人,例如他的父母或是李达才有幸看到,而且离游戏中心越近就越容易出现,比如现在。楚凌云微笑着转入地下入口,才下了几阶台阶就停住脚步,微笑从他脸上消失,眉头也皱了起来。 一幅强者欺凌弱者的画面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勾起了他心中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两段阶梯间的平台上,几名长年混迹于这间游戏中心的小混混,正围着一名满身脏污的老乞丐肆意谩骂,言语的污秽程度,比之老乞丐身上的清洁状况亦不遑多让,至于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大概是因为老乞丐实在太脏的关系。虽然只是听了几句,楚凌云还是明白事情的起因。大概是这几个小混混兴致勃勃的来游戏中心,想玩个痛快,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绊在正在阶梯平台上睡觉的老乞丐身上,差点变成空中飞人,摔到阶梯下面去。换成另外一个人,被这样突然惊吓也会生气,但是顶多就是骂上两句,谁也不会真的和一名乞丐计较。 可这几个混混平时耀武扬威惯了,只有他们惹别人,别人哪敢惹他们,今天居然被一名乞丐绊了一跤,面子大失的他们,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这名摸了老虎屁股的老乞丐。这种闲事楚凌云根本就不想管,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管。一直以来,这种被人欺凌的角色都是由他扮演,哪轮得到他去扮演拯救者的角色?要不是游戏中心就这么一个入口,楚凌云又实在想要进去,他早就转身就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楚凌云叹口气,一早的好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迈步继续向下,目不斜视的想要越过这片混乱。可惜他想视而不见,别人却不见得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楚凌云已经尽量把脚轻举轻放,脚步声还是惊动这些人。几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到他身上,不同的是,几个混混目光锐利,眼神清楚的警告楚凌云「少管闲事」,老乞丐浑浊的双眼里却写满求助的恳求。楚凌云真的很想继续向下走去,可是老乞丐的目光,却让他无法做到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那里面流露出的无辜、无奈以及无助,像一根绳子一样紧紧束住楚凌云的心,只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被人任意欺凌的痛苦了。就在这一瞬间,楚凌云完全忘记插手这桩闲事可能给他带来的麻烦,求情的话脱口而出:「看他也挺可怜的,你们就饶了他吧!」话一出口,楚凌云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几个小混混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转为阴狠,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他们头头的金发混混,用阴森森的语气问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楚凌云当然知道,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躲开这些混混溜之大吉;可是老乞丐那可怜的神情带给他的情绪波动已经到了危险界限,再加上混混出言威胁带来的恐惧,他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晕眩,似乎马上就要晕过去。更要命的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却坚定的重复一遍刚才的请求:「请你们饶了他吧……」 几个混混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子居然真的有胆量在威胁下重复一遍他的请求,愣了一下之后勃然大怒。为首的金发混混几步抢了上来,一把揪住楚凌云的衣领,破口骂道:「你他妈是什么东西?敢命令老子!」骂着骂着,一巴掌就向楚凌云脸上搧去。楚凌云虽然站得比金发混混高一层台阶,还是差点被他提得两脚离地。 衣领勒紧颈部带来的窒息感,加上本来就很严重的晕眩,让他眼前冒出金星。别说躲开金发混混的巴掌,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金发混混的脸都无法看清,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努力使自己不晕过去。巴掌在离楚凌云脸不远的地方硬生生煞住,金发混混皱紧眉头,脸上先是疑惑,后是恍然,接着变成讨好的笑容,揪着楚凌云衣领的手松开,还顺便把衣领的皱折抚平,声音更是谄媚得让人毛骨悚然:「这不是楚哥吗? 小弟刚才没看清是您,多有冒犯,还请楚哥多多包涵。」脚跟刚落回台阶,楚凌云正忙着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脑中嗡嗡作响,全部精力都用来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就连自己的身分第一次升级成「楚哥」都没注意到,更不用说注意金发混混到底说些什么了。见楚凌云不接话,金发混混以为楚凌云不肯原谅他,不由有些急了。 要知道,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男孩倒是没什么可怕,这间游戏中心的老大李达才是金发混混真正担心的人物,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李达无数次表示楚凌云是他要罩的人。现在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得罪楚凌云,也就等于不给李老大面子,要是让李老大知道这件事,可以想象,他以后在这里不会有好果子吃。 都怪这个小毛孩子站的位置不好,刚好背对光线,他这种长年混在地下游戏中心的人眼睛本来就不怎么好,又怎可能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是谁?当然,这些话金发混混只敢在心中嘟囔,让他当着楚凌云的面说出来,那是绝对不敢的。现在他只想着怎么让楚凌云不把这件事告诉李达,火上浇油这种事,他又怎么会去做?事到如今,金发混混也顾不得在小弟面前丢面子了,堆起自认为最真诚的笑脸凑到楚凌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楚哥,小弟我也是无心的,您就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只要您不告诉李哥,您说什么,小弟做什么。」这时的楚凌云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总算摆脱又一次昏迷的危机。 昏迷对他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不过让父母知道他居然在游戏中心晕倒,以后不禁止他再踏足这里才怪。要不是他敏感的听到金发混混口中的「李哥」二字,只怕金发混混这次求情的话又要白说了。虽然只听到金发混混的后半句话,可是楚凌云也不是个笨孩子,稍一思索,就明白对方前倨后恭的真正原因。尽管对方向他低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本身,不过现在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楚凌云虽然倔强,但是不至于不识时务,多年被欺负的经验告诉他,眼前就是最好的台阶。把事情告诉李达,固然可以让这几个混混吃不了兜着走,可是被逼上绝路的混混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最后吃亏的一定还是自己。 「没事、没事……」楚凌云嘴上说着没事,可是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和缺氧过久而嘶哑的嗓音,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就连金发混混也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实在太冲动了,李老大这个干弟弟明明姓「楚」,怎么就没想到他会是如此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呢?所以当楚凌云说出他的唯一请求,也就是让这些混混放过蜷曲在地上的可怜老人时,金发混混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说实话,在咬牙说出任楚凌云宰割的条件时,金发混混已经做好被楚凌云大敲竹杠的准备,没想到楚凌云说出的居然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 反正他也没损失什么,不痛快点答应下来,万一楚凌云改变主意,他们可就惨了。这次几个混混倒是颇为雷厉风行,金发混混一个眼色,几个人动作利落的下了楼梯,一下子钻进游戏中心不见踪影。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拥有言出必行的大侠风范,实在是担心被人撞见他们和看上去半死不活的楚凌云停留在一个地点,到时候不用楚凌云告状,他们也会死得很惨。等到几个混混消失不见,楚凌云硬撑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台阶上。 心脏的跳动急促得好像随时会从胸腔里挣脱出来,流速过快的血液冲击血管的感觉,清晰的从全身各处传入楚凌云混沌的大脑里。往常这种时候,他早就不省人事、毫无知觉,所以从来没有如此真实的感受过情绪波动给他的身体带来的影响,此时的他只觉得无力感迅速席卷全身,沮丧得几乎哭了出来。 楚凌云很久没有这种想哭的感觉了,一方面是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拥有「悲伤」这种激烈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倔强的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的精神和肉体一样软弱。可是就在现在,就在不是昏迷,而是清醒的迎接痛苦洗礼的现在,楚凌云只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悲哀。难道我的生命就要在软弱和欺辱中度过吗?如果是这样,我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从知道「死亡」这两个字代表的涵义以来,楚凌云曾经好多次想用死亡来结束自己痛苦的生命,每一次都是父母的关爱打消他的这种念头。 早熟的楚凌云明白,他一旦死去,会带给父母怎样的痛苦,所以他宁愿自己忍受一切,也不愿意如此解脱。然而,此时楚凌云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却充斥以死解脱的念头,这固然是因为他正清醒着承受平时昏迷中才能「享受」的痛苦,更多的却是因为他这次被人暴力相待,是在游戏中心这个他以为可以远离欺凌的世外桃源。 当最后一片梦幻的净土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崩溃,楚凌云这些日子辛苦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自信和自尊,像肥皂泡一样破灭。若是一直生活在无希望的生活中倒也还好,当他已经感受到一线希望的曙光,忽然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妄想,这种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打击,连楚凌云钢铁般的神经都无法承受。本来以为已经发泄的压力不知从哪里再次席卷而来,让楚凌云无助的在台阶上蜷缩成一团。 「谢谢你,年轻人。」就在楚凌云思维最混乱的时候,一个温暖且慈祥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阳光般划破遮掩他神智的乌云,让他渐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楚凌云连着深呼吸几次,总算让心情平复下来,随着情绪逐渐平稳,身体的各种异常反应也随之消失。直到一切恢复正常,楚凌云才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发现那名老乞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旁,正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他。 楚凌云轻轻点头,回应老乞丐的谢意。倒不是他骄傲到不屑回答老乞丐的话,如果真是那样,刚才他就不会多嘴管这桩闲事。楚凌云之所以不开口响应,只是因为在这之前,根本没有几个人对他说过「谢谢」这两个字,李达随意的一句感谢就可以让他呆上好久,现在老乞丐真心实意的道谢,又怎么不让他不知所措?老乞丐似乎看穿楚凌云的窘境,也不为他的冷淡着恼,自顾自的继续问道:「年轻人,你相信上帝吗?」 这句话如果是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由德高望重的老牧师来发问,当然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可是此情此景之下,由一名衣着褴褛的老乞丐问出口,却有些不伦不类。换成另一个人听老乞丐问出这句话,就算不会当面嘲笑,心里也一定会以为这名老乞丐的脑袋有些问题,楚凌云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老乞丐的问题。相信上帝吗?如果非要把答案说出口,楚凌云选择的只是不相信。早在第N次向上帝祈祷让他摆脱噩梦般的宿命,却不见生活有任何改变的时候,楚凌云就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如果真的有上帝,他倒真想当面质问一下,为何给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他安排如此悲惨的命运? 其实楚凌云淡漠的表情已经告诉老乞丐问题的答案,老乞丐不由暗叹一声,沉默片刻,才问出另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就是上帝,你相信吗?」就算楚凌云再怎么善于压抑自己的情绪,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老乞丐。不看还不要紧,一看之下,楚凌云脸上顿时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杂草般的蓬松乱发上沾满地上的灰尘,脸上的泥污遮掩干瘦的容颜,身上破烂至极的衣着,就算在乞丐之中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脏。外表的邋遢并不可笑,可笑的是这个老乞丐如此形象之下,居然表情无比严肃的做神圣状,强烈的反差,让平静如楚凌云也无法控制心中翻涌的笑意。 不管怎样,楚凌云毕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笑容刚刚挂在脸上,就立刻想到这种表情对一派严肃的老乞丐是极不尊重的行为,于是他很快把笑容敛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也显得严肃一些,不过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是泄露他内心真实的感觉。楚凌云的表现自然全都看在老乞丐眼里,让他不由暗暗点头嘉许楚凌云的善良。 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已经很少有人能用对待普通人一样的尊重态度,去对待乞丐这种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了,正因为这样,才益发显得楚凌云发自内心的尊重是如此珍贵。感动归感动,对于楚凌云这种明显不相信的表现,老乞丐还是相当烦恼。用手指梳理了几下满头乱发,掉落了几粒不知是虱子还是脏物的不明物体之后,他终于放弃整理仪容的努力,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扮相成功而懊恼起来。 又一次冷场良久,楚凌云倒是不急着起身离开,在他眼中,坐在他身边的这个老人不再是人人厌恶的乞丐,反倒像是一位与他亲近已久的长者,带给他就连游戏也无法带给他的轻松感觉。尤其是老人脸上出现那种近乎孩童般的沮丧表情,更是让楚凌云露出难得一见的善意笑容。老乞丐刚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嘴里还反复叨念着:「外表不是问题,形象不是问题……」抬起头来看到的正是楚凌云脸上灿烂的笑容,刚刚准备好用来说服这个小子的腹稿,顿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呆了半晌,才尴尬的干咳几声,强作镇定的开口道:「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真的是你们人类口中的上帝。」 看到楚凌云眼中的笑意更浓,老乞丐气恼的喃喃抱怨了几句,才开口继续说道:「你刚才救了我,作为对你的善良和勇敢的奖励,我决定送给你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样的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说到这里,老乞丐站起身来面对楚凌云,右手颇有气度的一挥,朗声道:「现在,孩子,对我说出你的愿望吧!」如果真要对上帝诉说愿望,楚凌云需要的实在太多了。他不想再这样软弱到让自己都憎恨的生存,他不想再生活在白眼和欺辱中,他不想再给父母和所有关爱他的人添麻烦…… 真的想要改变这一切,一个愿望又怎能满足他的需要?问题是,楚凌云根本就不相信眼前这个老乞丐就是上帝,这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老乞丐的形象,实在和人人景仰的上帝有着太大的差距。再说拯救上帝后得到愿望这样神奇的故事,只在童话中才会出现,楚凌云看起来虽小,却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既然不相信上帝就在眼前,楚凌云当然不会把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倾诉出来,倒是看着老乞丐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楚凌云差点笑倒在地上,从有记忆以来,今天大概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了。他笑得开心,老乞丐可急了,就连说话都有些口吃:「你……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上帝,是不是?」 楚凌云当然是不相信的,可是见老乞丐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还是把笑容收了起来,言不由衷的回答道:「好吧!老伯,我相信你是上帝。」 这种敷衍的语气哪有说服力,老乞丐无奈的长叹一声,放弃让楚凌云相信他是上帝的努力,退而求其次的说道:「既然这样,说出你的愿望吧!」 啊!还要说愿望啊?楚凌云的表情也很无奈,本来他还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呢!没想到老乞丐对于扮演上帝还真执着,既然这样,那就随便说一个愿望好了。 「那就让我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吧!」怎么样?这个愿望够通俗吧!「不行!二十多年前已经有人许过这个愿望了,我承诺的每个愿望都有唯一性,你还是再想想其他愿望好了。」老乞丐的拒绝也很干脆,而且理由充分至极。 「这样啊……那就让我变成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吧!」 「这个也不行,一百多年前也有人许过这个愿望,所以你再换一个吧!」 「最……最强壮的人呢?」 「这个更久,两千年前就有人许过愿了,再换。」 「最……」 「换!」 「可是我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个愿望有人许过了,你再想下一个吧!」楚凌云真的要崩溃了,早知道会陷入这种麻烦,他压根儿就不会多嘴帮这个忙。 天啊!他能够自由行动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小时,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他却连游戏中心的大门都还没有踏入呢!偏偏他的性格里根本就没有强硬拒绝别人的习惯,这让他无法从老乞丐面前一走了之。看来如果他不赶快想出一个没人许过的愿望,从一大早就开始期盼的游戏时间就要泡汤了。想到游戏,楚凌云忽然眼睛一亮。这次他想到的愿望应该不曾有人许过,如果这样的愿望还有人许,那他干脆找条胶带把嘴封住,说什么也不再许愿了。 「如果你真的是上帝,那就把我变成游戏里的那种格斗高手吧!」楚凌云手指游戏中心的入口处,从半开的门望去,隐约可以看到闪动的游戏画面。 「这个愿望倒是没有人许过,不过年轻人,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一旦许下愿望,就无法更改了。」听到老乞丐说这个愿望没有人许过的时候,楚凌云如释重负的欢呼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迭声的说道:「考虑好了、考虑好了,就是这个愿望!上帝老先生,既然我许过愿,那我就先走一步啦!」话刚说完,楚凌云就急匆匆的向游戏中心冲去,不过冲下几阶台阶,他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关切的向老乞丐交代道:「上帝老先生,虽然刚才那些人放过了你,但是恐怕还会再回来找你的麻烦,所以你还是暂时躲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放心不下的事交代完,楚凌云一溜烟溜进游戏中心,生怕老乞丐继续和他讨论关于愿望的话题,只留下张口欲言的老乞丐哭笑不得的独自站在阶梯平台上。 一阵轻风吹进游戏中心的地下入口,卷起台阶上的一张废纸,还没来得及把它尽情戏弄,这张废纸就忽然静止在空中……静止的绝不只这一张废纸而已,墙角织网的蜘蛛、上方街道行走的行人……甚至就连流动的风都变得一动不动。就在这一片静止的画面里,忽然有一处动了起来,老乞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米迦勒,出来吧!」阴暗的楼梯转角处放射出强烈的白光,光芒虽然强烈,却并不耀眼,在周围所有能照到的地方,都洒下柔和的波动。这一瞬间,就彷佛太阳降临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如果有人能目睹此情此景,想必会把这一幕当成圣迹来顶礼膜拜,可惜静止的一切使得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变成了零。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圣迹这么容易被看到,人们也不会对它如此崇拜了。片刻之后,白光消失,刚刚发生圣迹的角落出现一个一身笔挺白色西装的金发男人,比例完美的身形,俊美无伦的面庞,确实不辜负「米迦勒」这个神圣的名字。 不过现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无奈,走近几步,他用悦耳如圣歌的声音抱怨道:「耶和华大人,您又跑出来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拯救游戏,难道您不知道,这样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困扰吗?」老乞丐干咳两声,佝偻的腰身挺直,眼中的浑浊不知何时被柔和的光芒代替,全身上下隐隐散发出神圣的感觉,不过……那身充满乞丐特色的衣服还是没变。 「米迦勒,你看刚才那个小子怎么样?」老乞丐……不,应该是我们可敬可爱的上帝大人连忙顾左右而言它。米迦勒无奈的叹口气,虽然知道他的顶头上司在转移话题,可是身为下属的他难道还能追究下去吗? 好在耶和华大人的失踪实在不算频繁,米迦勒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大人的小花招,恭敬的回答大人的问题:「很善良也很聪明的孩子,不过身体好像脆弱了一点,这让他的愿望变得很有难度。我想万能的耶和华大人,您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愿望吧?」耶和华本来正因为自己成功转移话题而暗暗高兴,可是听了米迦勒的最后一句,脸上立刻挂上一副伤脑筋的表情。对于万能的祂来说,实现楚凌云的愿望倒不是很困难,可是要是在世界上创造出一个超人,却不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那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了。 一边在脑海中思考妥善的解决办法,一边用眼角余光在米迦勒的脸上搜寻。不知怎地,伟大的上帝大人始终觉得米迦勒的语气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而且……「万能」这两个字的发音是不是重了那么一点?「其实耶和华大人不用装作这么烦恼的。」米迦勒脸上始终保持温暖的笑容,不让他的顶头上司找到一丝破绽。 「哦?装作?」耶和华挑高了眉头,等着得力手下的解释。 「属下不敢妄自猜测耶和华大人的用意,但是从过去来看,大人每次为人类实现他们的愿望,总会在有意无意间改变人类的历史进程,帮助他们向着更正确的方向前进。」耶和华赞赏的微笑起来,祂手下的炽天使中,祂最欣赏的就是眼前的米迦勒,这倒不是因为米迦勒拥有最强大的能力,只是比起专注于力量的加百列或是专注于智慧的拉斐尔,米迦勒的善解人意更讨祂欢心。 「哦,刚好现在无人打扰,米迦勒,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吧!」耶和华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身居上位者最苦闷的事,无疑就是无人理解,幸好有米迦勒的存在,祂才不用享受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是的,耶和华大人。」米迦勒垂首敛眉,恭敬的回答道:「属于遥远过去的事,属下就不再妄加评述,毕竟历史掩盖了大人的真意,属下就说一说大人最近为人类实现的两个愿望吧!一百多年前,大人实现了那个名叫『爱因斯坦』的孩子的愿望,把他变成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使得人类科技至少前进了五十年,并且拥有原子级的力量,从而提前结束他们所谓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尽管现在还有些人发表使用原子武器是非人道行为的言论,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这场战争的提前结束,避免更多的人员伤亡。」见耶和华微笑颔首,米迦勒才继续说下去:「二十多年前,您又实现了那个名叫『比尔盖兹』的孩子的愿望,把他变成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在他拥有的微软公司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公司的同时,人类的计算机技术突飞猛进,跨越三、四个层次,使人类社会跳跃性的发展到网络时代。网络到底是好是坏,只有身处局内的人类才有资格评说,不过在资源日益短缺的现在,网络这个虚空间,无疑在越来越狭窄的生存空间外开拓另一个世界,极大的缓和人类间的矛盾。」 「米迦勒,你说得一点没错。」耶和华赞许的点点头,嘉许道:「我想最理解我的人大概就是你了。」即使以米迦勒一贯的沉稳,被上帝大人当面夸奖,还是让他忍不住面露喜色,嘴角也微微上翘。不过耶和华的表情很快转为严肃,语气也跟着凝重起来:「但是你的观察和思考过于流于表面,在思考这方面,你恐怕要比拉斐尔稍逊一筹。」米迦勒知道这是上帝大人要指点他的不足,连忙静心聆听。 「我为人类实现他们的愿望,确实推动他们的社会向正确的道路发展,不过这只是结果,你难道就没有思考我这么做的原因吗?」见米迦勒露出思索的神色,耶和华耐心等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人类之所以和其他生物不同,是因为他们不断寻找变得更强大的方法,即使是他们这一种族在地球上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现在,他们也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在这样的寻找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最后的结局只怕不只是人类毁灭这么简单,弄得不好,整个地球都有可能为他们殉葬。」见米迦勒一脸震惊,耶和华微笑起来。 「好在他们毕竟是一种群体动物,群体动物的天性就是追随最强者,换句话说,人类的发展实际上并不是掌握在他们全体的手中,而是决定于站在群体顶峰的个别人类。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智慧、力量,只要拥有者能够站到人类的顶峰,他就能够改变人类前进的方向……」米迦勒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所以耶和华大人,您时不时的选择可以帮助人类走向正确方向的人,用愿望这种方式,给他们得以站在人类顶峰的强大力量,从而间接帮助人类选择正确的道路。」说到后来,米迦勒才发现自己贸然打断上帝大人的话是一件多么不礼貌的事,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也出现一片潮红。耶和华却没有计较米迦勒的无礼,祂的眼中浮现出明显的悲伤。 「虽然我是上帝,可是我的选择不能百分之百准确,有时人类拥有过大的权力,野心的膨胀会让他忘记本来的方向。还记得那个名叫『希特勒』的孩子吗?他曾经是那么纯善,我给了他权力之后,他却变成那么可怕的毁灭者,他点燃的战火,险些把人类完全毁灭……」 「咳咳……」既然米迦勒善解人意,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如何转移上司的注意力。 「这么说,刚才那个孩子也会站到人类顶峰了?」耶和华回过神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真是个有趣的孩子,提出的也是个有趣的愿望,不过他到底能不能站到人类顶峰,还要看他自己的努力。就像过去每一次那样,我只是给这些人实现愿望的机会,能不能抓住机会,就要看他们自己了。」米迦勒不由望了一眼游戏中心入口的方向,心中默默为楚凌云送上一份同情。拥有上帝送上的愿望固然是他的幸运,可惜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越困难的愿望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游戏里那样的格斗高手吗?希望上帝大人的心血来潮保佑他吧!「好了,既然愿望已经收到,我们就回去吧!」耶和华叹口气,向米迦勒走去。要是让加百列、拉斐尔他们等得太久,见面时少不得又是一阵抱怨,堂堂上帝还要被手下埋怨,用句东方俗语来形容,那真是「没有天理」啊!见上帝大人向他走近,米迦勒本能的退后一步,涨红着脸,对面露疑问的耶和华说道:「那个、那个……耶和华大人,在回去之前,能不能先请您换一身衣服?」 「很臭吗?」语气中风雨欲来。 「呃……」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了。 「米迦勒,我决定了……」 「嗯?」 「你就留在人间吧!让这小子变成格斗高手的事,就完全交给你负责了。嘿嘿……没完成之前,你先不用回来了。」白光闪动之后,一个倒霉的炽天使面对空荡荡的楼梯转角发呆,良久,一声嘶吼划破静止的时空:「啊——耶和华大人,公报私仇!」 卷1 Round 3 远方归来的兄长 虽然有了向上帝大人许下的愿望,楚凌云的生活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样被人欺负,一样被人轻视,好在他本来就没有相信上帝的话,所以倒也没有失落感。其实也不能怪楚凌云不相信上帝的话,任何人的愿望都和他自身条件有着分不开的联系,就像农民的愿望大多都是今年的收成要好、商人的愿望大多都是自己发大财一样。对于天天被欺负的楚凌云来说,最奢侈的愿望大概就是不再被欺负了吧!至于变成游戏中的格斗高手,那只是被上帝大人逼得没法信口说出的,自然算不得真。不过楚凌云没当真,可不代表上帝就不把他的愿望放在心上,这不,大名鼎鼎的天使长米迦勒先生都因为这件事不得不暂时滞留人间。唉……可怜的楚凌云,相信今后他的生活一定会很「精采」。 「我回来了!」楚凌云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拉高衣领,遮住锁骨上的大片青紫。对于他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算得上是家常便饭,只是他不想让父母看到,免得他们伤心。按照往常的习惯,这时候美丽贤慧的楚家妈妈胡钰女士,应该带着温暖的笑容出现在门厅,接过楚凌云手中的书包。这倒不是因为溺爱,而是身为母亲的她总是认为儿子的身体条件不宜劳累,毕竟现在中学生书包的重量,都可以给举重运动员锻炼臂力了。 不过今天有些意外,不但妈妈没有过来迎接回家的儿子,就连招呼都没有一个,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说到这里,不免要介绍一下楚家的情况。在做出了定居常春的决定之后,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的楚朗立刻在这里购买房子安家落户,就连户口也迁移到常春。楚朗选择的房子并不是常春市最昂贵的,虽然他的经济条件完全负担得起。他添置的房产「亿安花园」,在常春市只能算是中高档的小小区,楚朗选择它的唯一原因,就是它离楚凌云就读的私立枫神学院最近,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 楚朗选择的是小区建筑的最高层十一楼,这不仅仅因为他喜欢身居高处的感觉,还因为在十一楼之上其实还有个十二楼,只不过是设计成跃层结构,当作一层出售。上下两层二百多平方米的面积,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布置一个温暖的小窝。在这一点上,胡钰证明了她并不只是在会计学上有天分,室内设计方面也不输那些所谓专家,至少要比那些专家的设计多了一份家的温暖。听到电视的声音,楚凌云的第一反应就是妈妈因为太累,所以在看电视的时候睡着了。楚凌云之所以不认为看电视的是老爸,是因为楚朗先生的守时观念极强,身为老板的他,每天也要在下班铃响之后才肯离开公司,现在这个时间,估计他还在办公室奋斗呢!可是换上拖鞋进到客厅,楚凌云却吓了一跳。电视确实开着没错,不过躺在电视对面沙发上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老妈,而是一个衣着随便的陌生男生。这个男生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又瘦又高,呃……至少比楚凌云高,上身随意套着一件布袋一样的T恤,下身是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迷彩裤……更正,应该是一条从膝盖处剪断的迷彩裤。 此时的他正以标准的懒骨头姿势倒卧在沙发上,用行动为楚凌云诠释「懒趴趴」的具体涵义,要不是他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动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楚凌云还真以为沙发上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楚凌云的目光继续向上,停留在这个陌生男生的脸上,可爱的娃娃脸配上干净俐落的短发,看上去有些矛盾却又出奇的和谐。楚凌云可以肯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男生的长相有一丝熟悉呢?也许是感觉到楚凌云打量的目光,男生懒洋洋的目光,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从电视转到楚凌云所在的方向。一发现楚凌云的存在,原本慵懒的眼神立刻活了起来,两簇充满兴趣的火光在瞳孔中燃烧,人也从沙发上跳起身来。 「小云?」虽然是疑问语气,可是这男生却叫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居然长得这么大了!」小云?楚凌云一阵恶寒,从小到大没有人叫过他这么肉麻的名字,就连老爸老妈都只是叫他「凌云」。好冷好冷,赶快去找把扫帚来扫扫地上的鸡皮疙瘩。 「你是谁?」楚凌云机警的退后一步,躲开陌生男生的接近。开玩笑,虽然这人看起来似乎没有做坏人的潜质,但是没听说真正的坏人都是看起来无害的吗?「我?」陌生男生夸张的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脸上一副深闺弃妇才有的哀怨状。 「小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哥哥啊!」 他有个哥哥这件事,楚凌云倒是知道的,不过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这个传说中的哥哥出现在他面前,向老爸老妈问起哥哥时总是惹得他们生气,久而久之,也就让楚凌云不再开口询问,同时也对素未谋面的哥哥充满好奇。其实对这个神秘的哥哥,楚凌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这要归功于常来楚家走动的各位亲戚。既然是亲戚,当然不会不知道楚家大公子的存在,言语之间也难免谈论起这个楚大公子的佚事。 楚凌云性格虽然沉默,可是头脑很机敏,耳朵的功能也没有障碍,从这些大人的话中听得片段,再加上他的逻辑整理,哥哥的事迹也就呼之欲出。楚大公子姓楚(废话),名凌波,年龄要比楚凌云大上一轮,也就是大了整整十二岁,他离家出走的时候好像也刚满十二岁的样子,所以楚凌云对他没有印象倒也有情可原。亲戚对楚凌波先生的评价,概括起来只用四个字就足以形容,那就是「不是好人」。 当然,楚家出身的楚大少爷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无恶不作的境界还差得远呢!要说他有什么所作所为让这些亲戚对他有着如此一致的评价,那就是「打架」。据说,这位楚大少爷从小到大唯一的爱好就是和别人打架,先是和同年龄的孩子打,然后和比自己岁数大的孩子打,到了十一、二岁,居然可以和几个成人对打还能占着上风。要知道,如此实力还是无师自通,这样的天分,放在任何一个武学世家,只怕就要被当成宝贝供起来,但是放在向来门风儒雅的楚家可就不那么受欢迎了。 偏偏楚凌波的性格像极了父亲,尤其是倔强的个性,更是青出于蓝。父母严禁他打架,他就偏要打给别人看,打到后来,居然和志同道合的几个同伴组织了什么帮,据说在道上还挺有名气。儿子能有这样的名气,换成别人想必非常羡慕,可是对于一向得意于门风清白的楚朗来说,有这么一个能惹祸的儿子,简直是他一生的污点。父子两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楚凌波就是不改,吵到后来楚朗颇为心灰意冷,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无可救药,于是才动起再要一个儿子的念头。说起来,楚凌云能够来到这个世界,还有一份楚凌波的功劳呢!不过楚凌云心中对这个没有太大的反感,至少没有像那些用同情眼光看向他的亲戚想的那样,认为自己是根本不应存在的人。在知道这个事实之后,楚凌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更加孝敬父母,把大哥那份未尽的孝道补上。 其实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楚凌云是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人,以他的体质,只怕活不到现在。楚凌云出生后不久,楚凌波和楚朗父子间的矛盾因为某个原因进一步激化,这一次两人真的彻底弄僵。不久之后,楚凌波索性一走了之,一向温文尔雅的楚朗盛怒之下居然说出:「就当我没养这个儿子。」的狠话,可见当时他着实气得不轻,据说楚朗的心脏病根就是在那时种下的。至于老哥与老爸之间矛盾激化的原因,楚凌云就不得而知了,只要他在场,那些亲戚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声音总要刻意压低,不让他听见只言词组。 楚凌云从他们不时望向他的眼神中,感觉到这件事似乎与他脱不开关系。私下思来想去,比较有可能是老哥埋怨他的出生,分走了父母的注意力,这么说来,只怕未曾谋面的哥哥讨厌他的可能性居多。 可是眼前这个自称是楚凌云哥哥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丝讨厌楚凌云的样子,相反的,若不是楚凌云及时躲开,刚才早已被他像无尾熊抱树一样抱住了。那股亲热劲看起来不像是作假,如果这真的是作戏,只能说楚凌云这么多年战战兢兢之下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本能,还有待加强。看着闪动着无辜眼神的楚凌波,楚凌云头疼起来,谁能把这个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男人,和众人口中那个好勇斗狠的形象联系起来?不知怎地,楚凌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他平淡的生活即将因为老哥的出现而变得复杂。 说实话,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楚凌云非常渴盼老哥像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有一个善于打架的哥哥,那些欺软怕硬的同学想必会收敛一点吧!所以现在楚凌云的感情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淡然,只不过他怕过于激动,会让自己在哥哥面前晕倒,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老妈呢?」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足以表示楚凌云接受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认可了他的身分。有时候兄弟之间就是这样,许多事并不需要说得明明白白,几个字就可以了然于心。 「说是要给我做几道好菜,下楼买菜去了。」楚凌波脸上表情依然夸张,眼角却有一丝可疑的水光。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的心情,楚凌波手忙脚乱的在身上翻上翻下,可是身上的衣着太「方便」了,实在看不出有哪里能够放下东西,最后他犹豫了一下,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金属制的项链,递到楚凌云面前。 「从小到大也没有照顾过你,这个就算是兄弟见面的礼物吧!」空着的左手挠了挠头,楚凌波显然很不习惯这种感情交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楚凌云从哥哥手中接过项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是一条年代颇为久远的项链,虽然还能看出是金属材质,可是表面的金属光泽黯淡无光,有几处依稀可以发现锈渍。整个炼身采用已经不流行的环状结构扣在一起,看上去像一条缩小版的铁链,上面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解开、方便佩戴的环扣,看来戴的时候只能从头顶套下去。 如果说这条不起眼的项链有什么吸引人目光的地方,那就是它的炼坠了。那是一颗晶莹的水晶骰子,点数一至五的五面都很正常,本应刻着点数六的那边却被一幅雕工精美的图画代替。骰子实在有些小,画面又复杂了一点,两眼视力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楚凌云,还要把骰子举在眼前看了半晌,才勉强分辨出画面表现的是一个手握雷电的雷神,想要真正看清这幅雷神图,只怕一定要出动放大镜了。 楚凌云小心翼翼的把项链套到脖子上,生怕过于用力,会把哥哥的礼物弄坏。实际上这一点他过虑了,楚凌波的身形怎么看都比他大上一号,能从楚凌波脖子上摘下来的东西,戴在他脖子上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隐约感觉到项链上残留属于哥哥的体温,楚凌云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这十多年来生命中父母无法给予的部分,彷佛都因为这条不起眼的项链得到补偿。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兄弟之情中的楚凌云自然不会注意,在他戴上项链的时候,楚凌波的目光停留在他从衣领露出的锁骨上,原本弯曲的笑眼危险的瞇了起来,里面射出危险的光芒。 楚凌云知道老爸和老哥之间有矛盾,可是不知道两人的矛盾居然激烈到火花四溅的地步。从老爸回家,发现他失踪已久的大儿子又出现在家中那一刻开始,楚凌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看到老爸怒视老哥的画面。偏偏老哥就是不和老爸正面交锋,一副没有看到老爸杀人眼神的悠闲样子,楚凌云几乎可以看见老爸的头发一根根直立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楚凌云还周旋在老爸、老哥之间,试图化解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可是折腾了足足一个小时还是徒劳无功之后,他也只能无奈的放弃这个天真的愿望,学习早已习惯如此场面的老妈的作法——眼不见为净,躲回房间写作业去了。不过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家人就算再躲,有些时候还是必须坐到一起,例如现在,吃饭的时候。胡钰做了一桌美食,里面有许多都是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做的拿手好菜,换成过去,楚家老爸早就风卷残云了,哪像现在,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坚持不懈的怒视楚凌波,要不是胡钰在一旁阻止,大概他已经把饭塞到鼻子里好几次了。 楚凌波则采取一贯的「不反抗、不重视」政策,面对满桌美食开怀大嚼,狼吞虎咽的同时,还不忘给老妈和楚凌云讲述这些年来的在外经历。可气的是,他的目光就是不落向老爸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告诉所有人,就是不告诉你」,气得楚家老爸把满腔怒火发泄到消灭食物的伟大使命中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这麻烦的父子二人展开激烈的食物争夺战,勺来箸往,互不相让,以惊人的速度扫荡盘中的菜肴,要是某块不幸的菜成了两人共同的目标,那么下场必然是在拼抢下惨遭分尸。 对于这两个人孩子气的行为,胡钰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早在开始吃饭的时候,她就往自己碗里夹爱吃的菜,边吃边面带笑容的欣赏久违的「父子大战图」。可怜楚凌云过去从未经历类似事件,事先并无准备,结果就是每当他伸出筷子,只能无奈的面对被一扫而光的盘子,要不是老妈分他一点碗中的菜,只怕这顿饭他就要干嚼米饭了。好不容易这顿可以媲美战争的晚餐结束,不计后果抢东西吃的下场,就是交战双方都撑得不能动弹。 这时胡钰好整以暇的从厨房端出一壶散发着诱人清香的水果花茶,在两人渴望的目光中,悠闲的与楚凌云分享起来。虽然想再多欣赏一下老妈对破坏晚餐气氛的两人处以的温柔惩罚——明知道吃得过饱,最需要就是一杯清茶来帮助消化,但胡钰就是不给他们喝。可惜楚凌云作业还没有完成,只能恋恋不舍的回房间写作业去。年轻人在身体上就是占有优势,消化力当然也是如此,同样吃撑到无法行动的两人中,还是楚凌波先动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僵硬,可是楚凌波还是站起身来,得意的看了老爸一眼,就要向楚凌云的房间走去。 「臭小子!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要同你说。」楚朗的话成功阻止楚凌波离开的脚步。楚凌波坏笑着转回身来,看着依然倒在餐椅上无法动弹的老爸,嘿嘿笑道:「老爸,你用错字了吧!现在这情况,我『跟』你去书房有些难度,『扶』你去书房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已经把楚朗扶了起来。 楚朗似乎不习惯和大儿子如此亲近,身体绷得紧紧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就这样在楚凌波的搀扶下向书房走去。一进书房,楚朗就摆脱儿子有力的手,示意他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则痛苦的一点一点挪到书桌后坐下。唉…… 享受美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可是要是过量,快乐就会变成痛苦了,都是这个臭小子,不然他哪会……好在胡钰虽然想要惩罚这父子俩,却没有狠心到真的把他们置之不理的地步,一壶水果茶正在书桌上散发淡淡的香气。楚朗费力的挣扎起来,先给楚凌波倒上一杯,然后在儿子感谢的目光中,理所当然的霸占剩下全部的果茶。父子二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打破难得的平静,不过再香的茶也有喝完的时候,当楚凌波用充满恳求的无辜眼神,从楚朗手中的茶壶里拐走第三杯果茶时,壶里的茶终于喝光,接下来自然是谈话时间。楚朗放下茶杯,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张有些发黄的纸,放在楚凌波面前。 「这是你离家的时候留下的字条,如果我记得没错,言出必行是你身上少数我欣赏的性格之一。」楚朗靠回椅背,锐利的眼神落在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身上。 「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找到办法解决凌云的问题了?」楚凌波没有立刻回答老爸的问题,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张字条上。虽然那是一张写于十七年前的字条,可是看得出来保管得很好,边角细小的皱折都被小心的展开压平,看上去依然平整无损。看着这张字条,楚凌波彷佛回到十七年前那个血腥之夜。 那时的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仗着高明的身手四处挑战强者,却从来没有考虑这样做会给家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终于在那个夜晚,被他打败后心存不甘的仇家不敢正面向他挑战,却绑架了他刚出生不久的弟弟来威胁他。楚凌波当然不会被这些跳梁小丑的无聊伎俩打败,可是那时的他毕竟刚满十二岁,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对自己的身手太有信心,结果混战之中,不知是谁伤到楚凌云的头部,顿时血流如注。目睹心爱的弟弟头上鲜血泉涌,楚凌波发飙了,手上从来不沾鲜血的他,在那个夜晚终于破戒。 参与那次卑鄙行动的五名仇家和他们二十几名手下,居然被一名刚满十二岁的小孩子打得奄奄一息,无一幸免,运气最好的落个终身残疾,运气不好的……好像还在病床上躺着,靠维生系统延续生命。即使是过了十七年的现在,回想起年幼的弟弟在怀中奄奄一息的样子,楚凌波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当时身上不是刚好带着那瓶止血剂,会是怎样的后果?是的,止血剂!那是楚凌波无意间从几个混混手中,救下一名自称天才少女的女孩子的谢礼,虽然那女孩子自始至终坚称她有办法搞定那些不长眼的混混。 说实话,那时楚凌波并不相信女孩所说止血剂拥有神奇效果,把它用在弟弟身上,也是情急下的无奈之举。事实证明……不相信是正确的,虽然用了止血剂后,楚凌云头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止住了,可是副作用明显得让楚凌波这个不懂医学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就算婴儿的心跳本来就微弱,楚凌云又是刚刚受过重伤,可也不至于一点也感觉不到心跳吧!要不是看到弟弟还在正常呼吸,楚凌波真以为那该死的女孩给他的是致命毒药。送到医院观察了半个月之久,医生终于确定,楚凌云的血流速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当时那个医生还很感兴趣的希望能把楚凌云交给他研究,结果被楚凌波一拳送进住院部,体验医院的医疗条件去了。弄清了事情原委,楚朗和楚凌波大吵了一架,很少动手打儿子的楚朗这次气急攻心,给了楚凌波一个耳光,然后楚凌波就留下这张字条离家出走了。 其实楚凌波离家出走可不是因为这一个耳光,他也知道这个耳光挨得并不冤枉,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他无法留在家中,面对被他连累的弟弟。说他逃避也好,懦弱也好,楚凌波还是决定出去磨练自己,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找到那个天才少女。他相信,既然那女孩能制造出那种止血剂,就一定知道把楚凌云变回正常的方法。 看到字条的胡钰哭得死去活来,虽然楚凌波让她和楚朗很是头疼,可是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再厉害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这次离家出走,外面不知有多少危险等待着他。对于这一点,楚朗倒没有那么担心,身为男人的他更容易理解儿子的想法,何况楚凌波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是上天保佑了,哪有人敢去找他的麻烦?楚朗也没有像老婆大人要求的那样去找儿子回来,因为楚凌波离开一段时间也是正确的选择,他惹下的麻烦大着呢!虽然那个血腥的夜晚已经成了道上可怕的传说,可是这不代表传说就不会受到法律制裁。将近三十个人重伤,就算肇事者楚凌波才十二岁,只怕也要进少年管教所待上一段不短的时日吧!楚朗本来做好破财消灾的准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给他一个极大的意外。 先是调查这一恶性伤害案件的警察得出「黑社会性质流氓斗殴」的结论,认定是这些人互相殴打才造成如此恶劣的结果,整个案件中,对于楚凌波居然只字未提。伤者的家属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结论,一度把事情捅到报社那里,可是等到记者前来采访的时候,这些人却出奇一致的改口说事情就像警察调查的结论那样,他们只是想向楚朗讹诈些医疗费才出此下策。好吧!既然人家想用钱解决,楚朗当然求之不得。问题是当他把钱送到伤者家中时,这些家属死活不肯收下,好像楚朗的钱会咬他们的手一样。 征战商场的楚朗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弱,他能看出这些人并不是不想要这笔钱,而是在害怕什么。害怕什么呢?略加思索,楚朗心有所悟,看来儿子在外面弄的那个什么帮,可不是他和老婆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楚朗也不会因此改变对儿子的看法。准备好的钱送不出去,楚朗也没准备就这么拿回去,心思细密的他自然考虑周全,这件事可以靠那个什么帮的威慑力强压下来,等到哪天那个什么帮的势力烟消云散,这些伤者家属肯定还要跳出来翻旧帐。于是楚朗很大方的替所有事件中的伤者垫付了医药费,然后把他们家中的亲人招入自己的企业工作,也算是变相的安抚吧!事实证明楚朗的选择无比正确,楚凌波离开后不到一年时间,曾经是道上传奇的那个什么帮(没办法,楚朗对这个实在不感兴趣),就像它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的销声匿迹了。 不过楚朗还是低估了它的震慑力,时至今日,有时楚朗与一些成为他手下得力干将的伤者亲人谈及此事,还能清楚的看见他们脸上流露出的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当然这些就不是楚朗关心的事情了,他更关心的是楚凌波那个臭小子什么时候滚回家来。那小子倒好,扔下张字条一走了之,留下他面对思子心切的老婆大人,还有身体一直保持奇怪的虚弱状态的小儿子。这张字条也就成了楚朗闲暇时思念儿子的寄托,当然,关于这一点,楚朗先生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时间长了,楚朗就算不去看字条,也能记得上面写了些什么,不过他还是时常把字条拿出来看上一看。每次看着字条上熟悉得有些遥远的字迹,楚朗总是心有所感,决心等儿子回来的时候要做出一些改变……练字!一定要让那臭小子练字。瞧瞧字条上那字写得真是丑,真不好意思拿出去说是他楚朗的儿子写出来的。 「不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就没有颜面再回到这个家」,楚凌波用食指抚摩着字条上的这段话,感觉上写下它的时间彷佛就在昨天。回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楚凌波没有忘记回答老爸的问题:「其实十三年前,我就找到制造那瓶药的人,只不过制药容易,制造破坏药力效果的抑制剂就非常困难了,就算以她的天才头脑,也足足研究了十三年才完成。拿到了抑制剂,我就立刻搭飞机赶回家来。」事实上父子二人都很清楚,事情的经过肯定不像楚凌波讲述得这样简单。首先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搜寻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少女,就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既然是天才少女,自然脾气怪异,这一点楚凌波可是深有体会,如何让她帮忙,又是个难解决的问题。最后也是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回来后要面对的难题了。要知道,这些年因为楚凌云被欺负的事,楚家没少搬家,差不多每几个月就换一次地址,真难为楚凌波居然还能找到自己的家在哪里。 「既然这样,那就快点把凌云治好吧!」楚朗叹息一声,提到小儿子的身体,坚强如他也不由得一脸憔悴。 「这十几年来,最痛苦的人就是他了。」听了老爸的话,楚凌波沉默下来,其实不用老爸说出来,他也可以猜到楚凌云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到弟弟锁骨上的青紫,再想到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楚凌波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放心吧!老爸,有我在,就绝不会再让凌云品尝这样的痛苦。」这不仅是儿子对父亲的承诺,也是一个哥哥在心中许下的誓言。 卷1 Round 4 上学去 阳光刚刚透过窗帘照在床上,楚凌云就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也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对于因为血流速度慢而一向嗜睡的他而言,绝对称得上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从来不作梦的他居然作梦了!虽然是个噩梦,却是这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作梦。在梦里,刚刚回来的老哥带着一脸邪恶笑容站在他床前,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移动分毫,就连张嘴呼救都不能。 然后老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奇怪的手枪,顶在他胸前心脏的位置勾动扳机,接下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真是个奇怪的梦,虽然没有其他梦境可以比较,但是楚凌云就是觉得它真实得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可是要是真的心脏中枪,他又怎么可能躺在这里想这些事情?何况老哥又有什么理由对他开枪呢?想到梦里老哥的一脸坏笑,楚凌云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往日最痛苦的起床过程,也难得保持一份好心情。 可惜好景不常,这不,「小云、小云」的呼唤声由远及近,眨眼间就到了房门前,楚凌云根本还来不及反应,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踢开,来人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到床前,这才发现楚凌云早已穿戴完毕,站在床边了。能出场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除了可爱的楚凌波先生还会有谁?只见他嘿嘿一笑,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残忍虐待房门而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Pose,得意的对楚凌云问道:「怎么样?我这身新衣服不错吧?」 楚凌云定睛望去,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穿在楚凌波身上的这套衣服,那款式、那颜色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分明是……枫神学院的校服!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吗?」楚凌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老哥穿上这套衣服真的很好看,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他哪里搞来的这套校服?「是啊!看上去不错吧?」楚凌波又换了个健美的姿势,力图展现威猛的气势,可惜一张娃娃脸破坏了整个效果,看上去极为搞笑。 「嗯,不错……」楚凌云开始头疼起来,信口敷衍。这就是他的老哥吗?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啊!「你看我像不像个中学生?」楚凌波随手提起楚凌云放在床边的书包,背在肩上,做严肃状。 「像。」楚凌云的回答倒是真心话,虽然楚凌波先生已经二十九岁高龄,但是天生的娃娃脸再加上过分活泼的性格,说他十五、六岁,只怕也有人信。不过楚凌云很快就警觉的瞪大双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穿这身,不会是想要……」 「当然是要和你一起上学啊!」楚凌波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出楚凌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要!」楚凌云的拒绝斩钉截铁。 「为什么?」极具杀伤力的哀怨表情又出现在某人脸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随身照顾。」虽然不知道昨天老爸对老哥说了什么,但是楚凌云可以肯定,老哥已经知道他的特殊体质,陪他上学的念头一定就是因此而起。 「我可不是想去当保母喔!」楚凌波潇洒的对着弟弟摇摇食指。 「我想去学校,是因为我过去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学校的乐趣,现在年纪大了,特别想回去怀念一下。」 「那也不行,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到我们学校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力说完,楚凌云不给老哥继续哀求的机会,逃也似的冲出门去。开玩笑,虽然他刚满十七岁,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是懂的,这种活宝似的老哥留在家里观赏也就是了,不必拿出去现宝。 「不带我去吗?」房间里的楚凌波喃喃道,脸上非但没有被拒绝的失望,反而缓缓露出一个绝对称得上阴险的笑容…… 按照老师理所当然的想法,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无疑是一天学习的开始,于是就有了早自习的诞生。学风自由的枫神学院虽然也有早自习,但是这段时间是完全由学生自己支配的,少了老师监督的早自习,学习效果自然不会太好,发展到后来,干脆变成学生之间的座谈会。因为体质原因无法早起,楚凌云被学校特别批准不必参加早自习,当然,这一特权,肯定也会变成许多痛恨早起,却不得不参加早自习的同学欺负楚凌云的借口。 不过今天早上有些不一样,楚凌云不但起得特别早,而且精力尤其旺盛,所以也就赶上每天的「信息交流会」。对于楚凌云的出现,大部分人还是很惊讶的,毕竟看见一个从未在上课前出现的人来得这么早,还是一件很让人诧异的事。不过除了需要出气的时候,楚凌云基本上是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人,短暂惊诧之后,教室里又恢复菜市场般的喧闹。刚刚坐下,后座正在谈论的话题就惊出楚凌云一身冷汗。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凌锋的校服被偷了。」同学甲刻意压低声音,做神秘状。 「哪个凌锋?」同学乙虽然知道枫神学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凌锋,还是忍不住确认。 「当然是三年一班的那个凌锋了,剑道社社长、足球队主力、篮球市队那个凌锋。」同学甲的语气充满艳羡。 「那个贼惨了!」同学乙幸灾乐祸。谁不知道凌锋以火爆的脾气闻名,得罪他的下场,通常不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 「是啊!」对于这一点,同学甲深表赞同。 「听说今天凌锋没有穿校服,结果被训导处抓住,虽然情况特殊,还是在校门罚站了半个小时。」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不用说,心高气傲的凌锋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想必已经变身成移动人形火药桶,看来今天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楚凌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先在脑海中回想一下凌锋瘦高的形象,再拿老哥的身材做一下对比,他想他已经知道老哥身上那套校服是从哪里来的了。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一向不信神的楚凌云破天荒的第一次祈祷,把他所知道的神都拉来感谢一番,感谢祂们没有让老哥跟来学校,不然他肯定会被那个活宝老哥连累得死无葬身之地。可怜的楚凌云,既然你是无神论者,那就不要祈祷,就算要祈祷,也不要同时向两个神祈祷。要知道,佛祖和上帝可是竞争对手,你这种墙头草的行为,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不,楚凌云刚刚在心中祈祷完,走廊上一声大喊,就让他一头栽倒在书桌上││「快来看好戏啊!凌锋抓住那个小偷了。」轰隆隆一阵喧闹,整个班级蜂拥而出,只留下楚凌云一人。楚凌云虽然从来不凑这种热闹,可是心中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老哥的校服根本就不是偷来的呢?就算是偷来的,也不是偷凌锋的……于是他慢吞吞的向教室外走去,心中暗暗决定,万一被抓住的真的是该死的老哥,他可打死也不承认他和楚凌波的关系。 事件的发生地——中心操场早已围得人山人海,换成别的学校早自习期间出现这种情况,校警、老师肯定早就全体出动,把学生都弄回教室去了。可是在自由化管理的枫神学院,只要不违反校规,根本不会有人来干涉你的行为。据说这是因为枫神学院的校长大人过去也不是个好学生,尤其痛恨监狱般的学校生活。 不管怎样,自由化管理成了枫神有别于其他学校最明显的标志,而且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不良后果。楚凌云看看自己单薄的身形,认命的接受自己不可能挤进人群中的现实。好在人们大多集中在操场,窗户前倒没有几个人,距离虽然有些远,但是以楚凌云的视力,看清引起事件的人还不成问题。 找个能看清人群中央的窗户趴上去一看,楚凌云险些从楼上掉下去,人群中间那个一脸悠闲,一点也不像刚刚被捉贼拿赃的小偷的人,不是他的宝贝老哥又是谁?彷佛看到楚凌云,人群中的楚凌波还懒洋洋的扬起手,向教学楼方向挥动。尽管知道教学楼上有很多窗户,每个窗户又都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人们不可能知道老哥挥手的目标是他,楚凌云还是心虚的缩回头去。要是被人发现那个小偷和他有关系,他就死定了。 「你认识那个人,对吗?」淡淡的声音在楚凌云背后响起,吓得他心跳几乎就此停止。楚凌云顾不得思考心跳如此之快的情况下,自己为何还未晕倒,连忙回身,却见一个一身雪白武道服的俊朗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这次楚凌云真的要晕过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真的如此之「好」,居然被全校女生的偶像、跆拳道社社长金正日抓个正着,更惨的是,据说金正日和凌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金正日倒没注意楚凌云的自怨自艾,他的目光完全锁定操场人群中的楚凌波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笑,轻声自语道:「高手,真是高手……」话未说完,金正日长手一伸,抓住正准备逃跑的楚凌云衣领,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不要跑啊!你跑掉了,谁来介绍我认识这个高手?」此时此刻,金正日英俊的脸上挂着的微笑,在楚凌云眼中绝对可以和恶魔媲美。这一次楚凌云真的欲哭无泪了,他怎么会忘记金正日的怪癖呢?这个帅哥对金钱美女没有丝毫兴趣,要说有什么能让他露出微笑,大概就是出现值得他挑战的高手吧!老哥啊老哥,希望你真的深藏不露,是个高手吧!不然的话,咱们兄弟俩可要同生共死啦…… 枫神学院是一所学校,而且是一所提倡自由化教育的学校,所以私下校花校草之类的评选自然是少不了的。校花的评选倒也好办,容貌、身材、气质乃至才华,就可以决定名次高低;校草的评选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除了以上四个标准,家世、气度等等条件,都要列入考虑范围。目前女生公认的白马王子级校草共有四人,四人在校内校外都是风云人物,个人魅力则属于不同类型,害得枫神的女生为了他们之中到底谁最有魅力,争得热火朝天,只差没有大打出手。 金正日,不用怀疑,就是现在用手提着楚凌云衣领的这个金正日,是韩国大禹集团总裁的孙子,也是家族中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候选人。这位准太子爷和他的爷爷一样仰慕中国源远流长的古老文化,以交换留学生的身分来到枫神就读。除了大禹集团准继承人这个身分,金正日还是韩国最古老的跆拳道门派——武正流的弟子,据说被公认为年轻一代最有实力的高手。俊秀的外表,显赫的家世,再加上超一流的身手,这些已经足以吸引大多数女生的目光。偏偏金正日总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冷酷样子,除了遇到值得挑战的高手时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其他时候连嘴角都懒得动上一动。 这与时下女生崇拜的Coolmen形象吻合度百分之百,为他疯狂的女生不计其数,是以位列校草榜榜首。凌锋,也就是正和楚凌波对峙的校服失主,其父是常春市所在江临省的省委书记,其母据说是中央军委某元老的独生爱女。 也许是因为家教甚严,生于高官之家的凌锋没有分毫纨子弟之风,行事光明磊落,若不是天生一副火爆脾气,倒也算得上一名合格的君子。凌锋体育天分极高,几乎每样上手的运动都能很快精通,其中最得意的自然是从小修习的剑道。和一般的纯日本剑道流派不同,凌锋修习的是融合日本剑道和中国剑法长处的新剑道,锋芒不减,柔韧有余。实战方面也是少有的高手,可以说整个枫神学院,除了金正日之外,他还真没有输给谁过。 如此充满男子气概的男生,长得是剑眉星目,雄姿英发,自然是渴望安全感的小女生梦寐以求的男朋友人选,是以位列校草榜次席。苏杨,枫神学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长大人,个人资料一律不详,学生对他的唯一印象,只是在每学期开学仪式上的匆匆一瞥。不过也不能怪女生把校长都排进校草榜,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最欣赏的,只怕就是苏校长这种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了吧!更何况苏校长身高虽然不高,但是身上儒雅的气质绝对引人好感,又是白手起家,开创枫神学院这样的事业,绝对符合人们对「成功人士」的定义。 虽然有小道消息称苏校长是已婚人士,不过在消息还没有被证实之前,女生宁愿相信这是男生嫉妒的谣言。若不是这条传言,成熟度与其他校草有天渊之别的苏杨先生排名会更靠前,现在嘛……只能屈居第三。马冠杰,枫神学院学生会主席,不要怀疑一所高中怎么会出现学生会这一组织,学生自治可是自由化管理中很重要的环节。 马冠杰是常春市乃至江临省最大的私营企业万马集团总裁马万春的独子,自小就文武全才。文的方面自不用说,学生会主席的成绩,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各种竞赛上他都大放异彩,为学院赢回不少奖项。武的方面,他是学校拳击社社长,曾经被父亲送到美国接受整整两年专业拳击培训的他,据说实力比之职业拳击手亦不逊色。不过至少在这所学校里,他就遇到两个难以匹敌的对手——金正日和凌锋,这也使他身上的光环褪色不少。既然能登上校草榜,马冠杰自然也是魅力非凡,不过他的魅力与其他三人有些不同,是一种充满诱惑的邪佞之美。混血儿般的俊美外表,拳击锻炼出来的健美身材,还有最为女生津津乐道的那双桃花眼,绝对是女生乃至女人渴望的完美情人。 单从魅力角度而言,他的魅力绝对超过排在他前面的三人,要不是他最多三个月就要更换女朋友的习惯,颇让女生不满,也许他才是校草榜真正的状元。金正日的冷酷,凌锋的火爆,苏杨的神秘,再加上马冠杰的邪佞,四种不同魅力的极品帅哥齐集枫神学院,这不得不说是枫神学院全体女生的幸运。要知道,远远近近其他学校的女生为了一睹帅哥风采,围追堵截各出奇招,就算这样,还要有超强的运气才有可能得偿所愿,哪像枫神学院的女生天天都可以看到。 凌锋虽然以火爆闻名,但是绝对不只是性格火爆这么简单,要知道,一个性格中只有火爆的人,是无法修习刚柔并济的新剑道的。被火爆行为掩盖的是他敏锐的头脑和精准的判断,在这方面,金正日也曾经说过甘拜下风。 此刻的凌锋同学正怒视着面前的小偷,可是可爱的小偷楚凌波先生却把自老爸身上锻炼而来的「不反抗、不重视」政策完全照搬过来,应用到凌锋身上。一脸的不在乎,看在凌锋眼中无疑是火上浇油,若不是想给楚凌波一个说话的机会,凌锋早就一竹剑劈将过去了。凌锋倒不担心会冤枉好人,首先,面前的小偷明显是个生面孔,他在枫神学院里从未见过此人。其次,他刚刚丢失了校服,与他身材相仿的这人就穿着一身校服出现在校园里,这样的巧合,可能性只怕趋近于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就是各社团社长的校服是和普通学生的校服有所区别的,普通学生校服胸口绣的校徽是白色的,社团社长的校徽却是银色的,平时看上去区别并不大,但是这毕竟是身分的象征。而眼前这个害他一大早站在校门口半个多小时的罪魁祸首,胸前的校徽正是银色,不用问,那人身上的校服肯定是他的。 想到罚站这件事,凌锋就不由得咬牙切齿。其实罚站半个小时对凌锋来说倒是小意思,练习剑道的时候,蹲马步的时间都比这时间长。自尊心受伤也只是一点点,虽然错不在己却被惩罚是件很郁闷的事,但是违反校规接受惩罚的勇气,凌锋还是有的。半小时而已,他就当站在校门口观赏风景好了。 可是最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他罚站的位置在校门外。平时那些仰慕他却无法掌握他行踪的外校女生,这下可得到最好的机会,居然连学校都不去,呼啦一声把无法逃跑的凌锋围在中间。也许有人还会羡慕凌锋的女人缘,可是如果换成是你被淹没在这些女生组成的人海中,只怕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女生在你身边说话叫作「莺声燕语」,两个女生在你身边说话可以用「大珠小珠落玉盘」来形容,可是要是一大群女生……我想那情景大概比地狱好不到哪里去吧!托罚站的福,凌锋就享受了一下「地狱」的滋味。一大群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女生围着他叽叽喳喳,热闹好比菜市场,声音混乱得让他连离他最近的女生说些什么都听不清。 如果只是耳朵遭受虐待倒也罢了,可是谁知哪个女生先发现凌锋站着一动不动,试探着摸了凌锋一下,凌锋还来不及反应,数不清的手就伸了过来。这才是真正的地狱!凌锋也顾不得「罚站就要遵守罚站规矩」的原则,狼狈的从疯狂的女生包围中挣扎出来,身上衣服凌乱,原本服帖的发型也乱如稻草,最凄惨的是……脸上还有一个血红的唇印。没错!挣扎,就是这个词!身为天之骄子、新剑道高手的凌锋,什么时候体验过挣扎的感觉?今天他终于不幸品尝了这种痛苦的滋味。 虽说包围他的女生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人海战术的杀伤力还是极强的,再加上从来不对女生动手的凌锋完全无法反抗,看来落荒而逃是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不用问,遭此不幸的凌锋一定把这笔帐记在那个害他罚站的小偷——也就是站在他面前的楚凌波身上,只看他握在竹剑柄上的手青筋毕露,就可以知道他内心到底有多愤怒,换句话说,这次楚凌波恐怕凶多吉少。当然,这只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至少还有两个人不这么想,一个自然是事件的主角之一楚凌波先生,另一个就是正挟持着楚凌云一起观看这场好戏的金正日。 「嘿嘿嘿……」此时的金正日哪里像传说中的冰雪王子,一脸奸笑的他看起来就像只狐狸,而且还是成了精的那种。 「这次凌锋那小子可踢到铁板上了。」幸灾乐祸,这绝对是幸灾乐祸!楚凌云惊讶的看着身边的帅哥,开始怀疑可怜的凌锋同学到底是不是这个人的朋友。 「你看我干嘛?」没有提着他衣领的另一只手伸过来,把楚凌云的脸扳向操场方向。 「仔细看好,好戏就要开锣了。」 「为什么要偷我的校服?」凌锋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微瞇的锐利眼神却暴露了他胸中的怒气。 「不要用『偷』这么难听的字眼嘛!」楚凌波尴尬的挠挠头,对自己的坏运气也很哀怨。他也是一时兴起,想要到楚凌云的学校来查探一下平时弟弟的遭遇,可是枫神学院的门禁之严是出了名的,进入校园倒是简单,不过一身便服的他,在校园里走不到几步就会被警卫请去喝茶,于是楚凌波就决定先「借」一件校服混进来再说。 他还特意选定本市最高级的住宅区下手,想法倒是很好,这样富裕的人家应该不差这么一件校服吧!可惜绣有银色校徽的校服,还真的是每个拥有者只有一件,以它为荣的凌锋又没有准备普通的校服,这才有了凌锋早上悲惨的遭遇。 当然,楚凌波对于凌锋的悲惨遭遇是毫不知情的。虽然他穿着枫神的校服,可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从枫神的正门大摇大摆的进来,如果那样,枫神的门禁岂不是形同虚设?所以楚凌波直接从两米多高的院墙翻了进来,刚刚舒展一下身体,想要去寻找老弟,没想到就被提着竹剑,满校园搜寻小偷的凌锋逮个正着。见楚凌波变相承认他偷校服的事实,凌锋怒极反笑,手中竹剑一扬,剑尖直指楚凌波鼻前。 「好!只要你能撑过我十招,这件校服我就送给你,自然就不算你偷的。」如此豪气的话,也只有从凌锋这个豪侠般的火爆王子口中说出来,才有应有的气势,周围的人纷纷叫好,一直懒洋洋的楚凌波眼睛也亮了起来。 「真的?」楚凌波不确定的问道。别的事他没什么把握,可是说到打架嘛……嘿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凌锋斩钉截铁的说道,双手握在竹剑的长柄上,缓缓将竹剑举过头顶,一往无前的气势也随着他简单的动作聚集在他身边。见凌锋准备出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一起退后,在两人身边留出宽敞的空地。 开玩笑!凌锋手里可是有家伙的,虽然大家都不认为偷了凌锋校服的小偷能在凌锋手下坚持几招,可是万一凌锋盛怒之下攻击失准,手中竹剑砸到他们也是不好受的。再说就算没有砸到他们,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一些对剑道略有涉猎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从凌锋的这个姿势来看,绝对是日本剑道中标准的起手式之一——正?大上段。说实话,凌锋的这个起手式动作熟练且标准,几乎可以算得上完美。 问题是正?大上段是讲究力量与气势结合的攻击招式,使用它的时候必须与对方保持足够的距离,利用前冲之势,才能将从头顶挥落的剑的力道发挥至淋漓尽致。可是凌锋和他的对手刚刚还面对面对峙中,只退后半步就发动此招,距离上根本无法满足正?大上段的需要,有同学认为凌锋被气得失去理智,所以才会犯下这种不该发生的错误。不管怎样,凌锋的招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众人议论声中,蓄满力量的他大喝一声,右足前踏,雷霆般的一剑当头劈下!若是被这一招击实,就算凌锋手中的只是竹剑,楚凌波也难逃头破血流的下场。可是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如果凌锋继续按照现在的路线挥剑下去,最后砸在楚凌波头上的一定是剑柄上的护锷。 当然,被来势如此凶猛的护锷砸在头上,也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不过比起被最容易发挥劈砍威力的剑身命中,受到的伤害就要小上很多。了解凌锋底细的人可不认为这小子会犯下如此大错,如果凌锋真的如此冲动,早就被人赶下剑道社社长的宝座了。站在窗前观看此战的金正日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笑出声来,吓得被强迫留在他身边的楚凌云头皮发麻,默默祈祷这个帅哥不要打自己的主意。果然,凌锋手腕一收,当头劈下的竹剑顺势直立,原本雷霆万钧的一剑,变成他双手紧握剑柄,向楚凌波头上砸去,气势与力量却没有分毫减少。 「柄击!」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柄击是剑道中唯一的近身技能,原本是为了弥补持剑者的近身劣势而创,是以剑柄反击对手的防守技巧,可是没想到凌锋居然把它如此灵活的运用于攻击之中,仅仅从这一点看,他就不负高手之名。 楚凌波似乎也未料想到凌锋的招式有此变化,只来得及把头一偏,让这突如其来的柄击落在肩上。人群中立刻爆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剑道社的社长到底出手不凡,简单的一个变招,对手居然连躲避都没有就被击中。可惜只有交手双方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凌锋本来也以为对方因为意外他的奇招而没能躲开他的攻击,可是当剑柄落在对方肩上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就在剑柄刚刚接触对方肩头,还来不及把力道传进去的那一剎那,对方肩膀忽然一沉,恰好把这一击的力道完全卸至空处。 这种全部力量击在空处的感觉,让凌锋难受得差点吐出血来,心中更是惊骇莫名。卸开力道说起来简单,可是真要做到这一点,眼力、判断、经验和行动力四者缺一不可,尤其是要卸开他刚才雷霆般迅猛的柄击,更是对这四点要求极高。眼前这个男生绝对是高手!这是凌锋心中唯一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心生惧意,眼中反而放射出炽热的光芒。 卷1 Round 5 苏杨其人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凌锋使出更精采的剑招乘胜追击之时,凌锋忽然急速后退,直退至最适合竹剑发挥威力的距离才停住脚步,然后……收剑?众人皆倒,眼镜淅沥哗啦的碎了一地。就连面对金正日都是冲上去硬拼强打,不肯退后半步的凌锋居然后退了?而且不只是后退,就连竹剑都收在肩上。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凌锋可无暇顾及围观的人怎么想,事实上,就算有时间,他也不会用来想这些对他来说无聊至极的事情。 「看来想要在十招之内打败你,是不可能的事了。」凌锋把竹剑轻搭在肩上,脸上看起来非但没有一丝亲口承认输掉赌约的不忿,反而露出充满渴望的微笑。 「那身校服现在是你的了,不过作为代价,你是不是应该在后面九招用出全力呢?」刚才还没有碎的眼镜,这一次全都跌破了,凌锋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很显然他无法在十招之内打败对手,而且他的对手好像还未使出全力。楚凌波也苦笑出来,这名英俊少年行事倒真是光明磊落,换成普通人,想方设法掩饰自己的失败还来不及呢!哪会如此痛快承认? 他当然知道隐藏实力在这种较量中,是极不尊重对手的行为,可是全部实力吗?如果这少年真的想见识,那就如他所愿吧!「好吧!」楚凌波终于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难得正色应道:「我会使出全力的。」 凌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肩膀一弹,竹剑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后,静止在他腰间的位置,整个人弯身前倾做拔刀状,看起来就像一张绷紧的劲弓。 「拔刀式!」人群中顿时传来压抑的兴奋声音,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凌锋既然精通新剑道,就不可能不会这种威力强大的剑招。可是就算面对金正日这种高手,也没见凌锋使用过,所以有不少他的拥护者坚持凌锋才是枫神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一旦用出拔刀式,金正日也不是对手。大部分围观者只是感受凌锋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力,少数剑道爱好者则看得目瞪口呆。握剑的手、锁定对手位置的眼神,还有屈起的肘,三者连成一条直线,直线延伸的另一端正是楚凌波的胸前。 这是标准的拔刀式,比剑道教科书上更加标准的拔刀式!金正日更是看得眼泛异彩,他早就知道凌锋这小子藏私了,害得他在交手的时候也不想使出全力,现在终于有机会看看凌锋压箱底的功夫,他又怎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至于谁才是学校的第一高手,这个问题还是让同学去烦恼吧!他和凌锋都不关心这个话题。 凌锋的身体越压越低,全身紧绷至颤抖,彷佛要在下一刻释放出爆炸般的力量。身为使用者的凌锋当然知道这一招的威力,这可是新剑道中必杀的招式,即使手中只是竹剑,杀伤力也无比惊人。传授他剑道的恩师再三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此招,所以即使是在与金正日的比试中,他也没有用出拔刀式。 可是面对他原本不很在意的偷衣小贼,凌锋竟然产生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打败对方的奇怪感觉,这激起他不服输的倔强性格,决意使出这最强的一招,来证明他的感觉是错误的。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在言语上警告了一下他的对手,免得对方大意之下受到伤害。 从这一方面来说,凌锋的光明磊落似乎有些傻,然而正是这份光明磊落,才能使他拥有无视胜负、专注武道的平常心,才能拥有比一般人更高的武学境界,孰得孰失,只怕也难以评说。与凌锋的紧绷恰好相反,站在他面前的对手楚凌波全身放松,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站在原地,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似的。在场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再没常识的人也知道,拔刀式是决胜于瞬息之间的剑法,可能只是眨一下眼,就错过了这场战斗中最精采的部分。 就在这种窒息般的宁静中,凌锋的气势终于积累至顶峰,一声暴喝,整个人连同「出鞘」的竹剑,以惊人的速度射向楚凌波,连退至安全距离外的围观者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一往无前的惨烈之气。一声隐隐的叹息,接下来是闷雷般的力量撞击声、清脆的物体断裂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只留下两个背对背静立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静止的时间,随着一声悠长如弓弦震动的嗡嗡声而解冻,凌锋指向斜下方的竹剑上,原本箍在一起又细又韧的竹条一根根接连弹起,在空中震动发声,还有少数几根在凌锋腿上、脚上划出细长的伤口。等到嗡嗡声渐渐消失,竹剑的竹条也停止震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幕颇为搞笑的场面。凌锋以潇洒的姿势挺直的站立,握剑的右手自然下垂,可惜竹剑变成了竹条,看起来就像手中握着一大把超长的筷子。 可惜没有人笑得出来,每个人都在心中问着同一个问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只是围观者在问,金正日也在问,甚至就连身处其中的凌锋也自问着这个问题。新剑道中的拔刀式,名字虽然取自日本剑道的同名招式,可是把原本拔刀后的劈砍改为全身带动的直刺,无疑在锐气与力量方面更胜一筹。何况凌锋自认把气势完全锁定在对手身上,在对手的压力下,他的实力更是超水准的发挥,就算面对他的剑道老师也不虞败下阵来,可是为什么他会连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败了呢? 金正日摇摇头,刚才凌锋那一剑,就算是他也只能暂避锋芒,明知道避让只会让凌锋的气势更盛,也不得不做此选择。他实在想不出,那名神秘出现的高手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击败巅峰状态下的凌锋。思及此处,金正日想要认识这名神秘高手的兴趣更浓了,目光也落回身边的楚凌云身上。 目击这一切的众人中,最惊讶的就是楚凌云了。他虽然知道老哥能打架、会打架,可是不知道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对手可是凌锋耶!枫神数一数二的高手凌锋耶!居然在一个照面下就被老哥击败,更神奇的是,似乎没人看出他到底是怎么被老哥击败的。远远看着老哥天神一般静立在人群中的身影,楚凌云忽然感到眼眶酸酸的,这固然是为自己有这么一名厉害的哥哥感到高兴,也是为自己的脆弱感到难过。 同父同母的兄弟,力量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让楚凌云第一次希望那名老乞丐真的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能够让他变成格斗高手,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格斗高手。当然,楚凌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的身体条件,别说成为格斗高手,只要能够不那么时常晕倒,就是上帝开恩了,所以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脑中转了一转,就被老哥胜利所带来的狂喜淹没了。一片鸦雀无声的静寂中,凌锋忽然笑了起来。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输得太惨,导致精神崩溃的同情目光中,他丢掉手中不能称之为「竹剑」的竹剑,大笑着回身走到楚凌波身旁,用力拍着楚凌波的肩膀,力道之大,彷佛要把失败的郁闷藉此发泄出来。 就算强如楚凌波也禁不住这样的「复仇之拍」,连忙把凌锋拉到一边,在他耳边恨恨的问道:「刚才谁赢了?」凌锋一愣,刚才这一战的结果,只要亲眼目睹的人都知道谁赢谁输,身为当事人的楚凌波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尽管有些莫名其妙,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的他还是回答道:「当然是你赢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是我赢了,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多摆一下胜利的姿势?」楚凌波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有那么多漂亮妹妹火辣辣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吗?」凌锋闻言四下望去,果然看到不少女生的目光灼热的落在楚凌波身上。 「火辣辣」这个词用得倒不过分,不过此火辣辣非彼火辣辣,这些女生目光中的热度,恐怕更多的是因为名不见经传的楚凌波,打败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凌锋而招来的怨恨吧!凌锋虽然行事磊落,可是不至于不识时务到把真相告诉这个喜欢偷别人衣服的高手,只好装作没有听到楚凌波的抱怨,「复仇之拍」再次落在楚凌波肩上。 「嘿嘿……我知道你很强,可是没想到你使用全力时会这么强。」凌锋从来不觉得败给比自己厉害的人是一件可耻的事,因为那样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还能激发他变得更强的欲望。 「这件校服现在是你的了,你的实力绝对配得上胸前的校徽。」楚凌波低头看了看胸前银色的徽记,嘴角微微的翘起。全力吗?也许吧!就让眼前这个他也很欣赏的大男生这么认为好了。凌锋仔细打量了一下打败自己的人。和他差不多的高瘦身材,非常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应该比他小上很多。回想起来,他过去自认为也算是个武学天才,如今比起眼前的少年却实在差得太远,真不知道这名少年是怎么锻炼成这么可怕的高手的?「老弟!」凌锋的手得寸进尺,攀上了楚凌波的肩头,不过他的称呼让楚凌波差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对他的动作倒没那么在意了。 「认识一下,我叫凌锋,以后多指教啊!」楚凌波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希冀的凌锋,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这个小子,他已经二十九岁的残酷事实,以他对凌锋的印象,只怕这个事实给凌锋带来的打击,要比被他击败还要大。唉……长得太「幼齿」也是过错啊!楚凌波无奈的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我叫楚凌波,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请你不要叫我『老弟』,谢谢。」 「OK,凌波老弟!」凌锋笑嘻嘻的再拍一下楚凌波的肩头,见他面露无奈,不由得大笑出声。 「快要上课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到三年一班来找我,指点我几招。」见凌锋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表情,楚凌波只好点头答应。天知道他只是想到学校来看看老弟到底过着什么样的学校生活,没想到却发生这么大件事,看来以后这里还是少来为妙。 凌锋倒也痛快,楚凌波刚点下头去,他便心满意足的转身就走,连竹剑都不要了。真是浪费啊!修一修绑根竹棒,还是可以用来扫地的嘛!见没热闹可看,操场上的人议论纷纷的四下散去,当然,其间众多友好或者不友好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脸懊恼的楚凌波身上,可惜楚凌波正在烦恼中,对此类视觉骚扰一律忽略。看完好戏的金正日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旁边的楚凌云嫉妒的看着。唉……帅哥就是占便宜,伸个懒腰都这么好看,要是被那些疯狂的女生看到这一幕,估计金大帅哥身手再好,也无法逃脱被非礼的危机。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高手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了吧?」金正日眼神晶亮的盯着楚凌云,在这种目光下还敢撒谎的人恐怕不多,素来胆小的楚凌云当然更不会是其中之一。 「他是我哥哥。」楚凌云也没打算撒谎,不管他过去知道的哥哥有多么不堪,至少从这一刻起,老哥就是他的骄傲,值得一生珍惜的骄傲。 「啊?」金正日的下巴掉了下来,倒不是他的定力不够,实在是这则消息太惊人了。一个是轻易击败枫神学院数一数二高手的超级高手,另一个是被欺负是家常便饭的受气包,反差如此巨大的两人居然是兄弟?这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吧! 教学楼上,金正日正在努力消化他听到的惊人消息,操场上的楚凌波也遇到了点麻烦,几名身着校警服装的彪形大汉把他团团围在中间,看表情来者不善啊!「这位同学,我们校长想和您谈谈。」表情虽然凶恶,不过从这些校警口中说出来的话还算客气。 「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楚凌波小小声的嘟囔着,对这位未曾见面的校长大人如此大架子颇为不满。真是的,如果好奇,不会自己下来吗?还劳烦这几位一看就绝非善类的大哥下来请。话虽如此,可是楚凌波能就这么跑掉吗?这几个校警包围虽紧,可是楚凌波想跑还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刚才那些「火辣辣」的视线还不时透过教室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我们楚凌波大侠是什么人?怎么能当着这么多青春靓丽的小妹妹面前落荒而逃呢?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楚凌波也要闯上一闯。 「好吧!带路。」楚凌波昂首挺胸,做慷慨激昂状,可惜声音软弱无力,倒不是他心虚胆怯,而是……操场实在离那些妹妹太远,声音再大,只怕她们也听不见,既然这样,只要做个口型就好了,重点是姿势,展现男人气概的姿势!校警也不给楚凌波继续展现男人气概的机会,前后左右把楚凌波夹在中间,带着他向校长室方向走去。唉……其实楚凌波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也不算矮,可是也不知道这位校长大人从哪里找来这些平均身高接近两米的大汉,楚凌波往他们中间一站,立刻就被肌肉的海洋淹没,就连从校警的间隙中望出去都很困难,哪里还能接收到来自妹妹的火辣辣目光? 枫神学院的校长室居然在一幢独立的小楼里,周围警戒森严,进入时居然还要询问口令,环节之繁琐,让楚凌波无聊得昏昏欲睡。只是一旦睡着,就有可能被这些肌肉男背进去,想到有可能碰到那些看起来很不舒服的肉块,楚凌波这才精神了一点。就在楚凌波忍不住要暴走的时候,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走在前方的校警极为绅士的推开一间上面挂有「校长室」牌子的房间的门,礼貌的对楚凌波说道:「这位同学,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校长马上就过来。」楚凌波已经被一路的繁琐折腾得无力生气了,校警的彬彬有礼也让他无从气起,叹口气走进校长室,他头也不回的交代:「希望你们的校长先生不会让我等太久。」 房门在身后关上,楚凌波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一下,只是这一下,他的眼睛就骤然瞪大,惊讶的望向周围。奢侈!真是太奢侈了!如果楚凌波的眼光没错,地上铺的一定是最顶级的澳大利亚黄金羊毛地毯;木质家具则肯定是瑞士阿斯汀家族的手工,木料嘛……应该是阿尔卑斯山雪线以上的百年雪松;再看沙发,皮质细腻如情人的肌肤,大概是产自南极圈的白海豹皮。整个房间里最贵重的,大概就是酒柜最顶层那半瓶红酒了,楚凌波分明在瓶上看到了一七三二的字样。有没有搞错啊?这只是校长室,有必要弄得比世界上任何一家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都奢华吗? 楚凌波走到沙发边坐下,白海豹皮下,不知名的流质迅速滑动,在他身下调整出最适合他的形状,坐在上面就好像被吸进去一样,整个身体说不出的放松。现在楚凌波终于可以肯定,这所学校的校长,这间校长室的主人,绝对是有钱没地方花,最终导致心理变态的有钱人,这样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叫他前来的目的,楚凌波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被苏杨的女性Fans知道楚凌波把她们心爱的苏校长想象成有钱的变态,想必楚凌波的遭遇不会是一般的惨,因为这件事实在是有先例可循。 曾经有人放出传言,说苏校长当年是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分子,结果这种「严重污蔑伟大圣洁的苏校长」的谣言,很快就被这些疯狂的Fans扼杀在摇篮里。据可靠消息称,此人每天午夜十二时必会接到女生的恐怖电话,拔掉电话线之后还有人敲门,开门后却人影也不见一个……此人在经受长达半年之久的折磨之后终于崩溃,目前于精神病院静养中。 关于苏杨这个人,外界评论褒贬不一,不过有一点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公认他是一条成了精的老狐狸。说他是老狐狸,可是这个「老」并不是说他的年纪,而是形容他的老奸巨猾,实际上见过苏杨的人都说他不过三十上下,离老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当年枫神学院实行自由化管理,被中国教育界联合抵制,就连资金都很匮乏,结果苏大校长面不改色的丢进数百万,硬是从贫困山区拉来数百名初中辍学生免费就读。也许是因为知道读好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这些学生倒也争气,三年后枫神学院第一批学生参加高考,居然三百五十七人全部被重点大学录取,其中还有六十多人考上清华、北大之类的重量级名校。这一下枫神学院声名大噪,想不红遍大江南北都难。就在此时,苏杨宣布将枫神学院一分为二,其中之一当然就是楚凌云现在就读的私立枫神学院,另一部分则是免费培养贫困学生的枫神希望学院。这一善举得到上下舆论的一致好评,甚至国家都颁发了教育贡献奖章。苏杨在他的女性Fans中如此有名气,可不只是因为他的年少有为,还因为他的神秘。 每年除了学期开始的开学典礼外,几乎不曾出现,拥有数量不详、不知来源的巨额财产,多种版本的谣言让他的真实面貌更加扑朔迷离……如此种种,恰好对好奇心极重的女性有着最具杀伤力的诱惑,几乎每个认识他的女性都幻想着揭开苏杨校长的假面,想看一看他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当然,楚凌波是不知道这些的,否则就算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冒着得罪众多妹妹的危险,来咒骂这个请他来却不出现的可恶校长。 就在他突发奇想,想要在校长室里找一根校长先生的毛发,准备绑个草人钉死这个放他鸽子的小人时,校长室的门无声无息的滑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楚凌波,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毫无疑问,校长室的门也是瑞士阿斯汀家族的杰作,用料细致至不差分毫,门轴连接处灵活得连一点杂音都不会发出。按照常理来说,轻轻推开这样一扇门,绝不会惊动室内之人,可惜楚凌波一直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那边门刚刚打开,他就站起身来,回身抱怨道:「我还以为校长大人准备让我等到……」响应他抱怨的是迎面一脚,力道之强、速度之快,竟然不比刚才凌锋巅峰的一剑逊色。好在对楚凌波来说,被偷袭实在是家常便饭,他左手迅速向上架住对方踢来的这一脚,右拳借势向脚上最脆弱的足踝上打去。来袭之人也不恋战,立刻抽身后退至安全距离,慷慨的送给楚凌波一根中指。 「楚老六,这么多年不见,你小子下手还是这般狠毒。」要是被苏杨的女性Fans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怀疑自己正置身梦中,而且还是本世纪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噩梦。温文尔雅、一派学者风范的苏校长,怎么会做出如此下流的手势?楚凌波的眼睛先是瞪得差点从眼眶里凸出来,然后缓缓危险的瞇起,脸上却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张开手臂,向苏杨热情的抱去。 「苏老二,怎么会是你?」 「不要打脸!」气喘吁吁的苏杨狼狈的倒在沙发上,声嘶力竭的惨叫道。早在刚才楚凌波一脸假笑抱向他的时候,对楚凌波无比熟悉的他就知道事情不对,果然刚一靠近,那小子就挥拳相向。苏杨虽然早有准备,可惜实力实在有些差距,激战半晌之后,终于落败。随着他的叫声,楚凌波紧握的拳头在他眼前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最终停在离他眼睛不到一公分的位置。苏杨正在心中庆幸逃过一劫,楚凌波嘿嘿一笑,砰砰两声,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苏杨的双眼进行最亲密的接触,顿时把学院四大白马王子之一变成了熊猫。 校长室的情况也不比它的主人好到哪里去,「满目疮痍」简直就是为眼前惨状量身订造的词汇。昂贵的家具碎的碎、裂的裂,酒柜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半边垮了下来,原本摆放在上面的红酒摔了一地,酒液在黄金羊毛地毯上染出一摊血红色的水印。这些东西的主人却没有为不菲的损失感到心疼,苏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他一边一脸痛苦的揉着瘀青的眼眶,一边开口问道:「这次你用了几成力?」楚凌波笑瞇瞇的伸出两根手指在苏杨面前晃晃,然后坐在苏杨身边,望着他的黑眼眶贼笑起来。苏杨在心里低咒了两声,虽然他十几年前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是只怪物,但是今天再次证明了这一点。当年他们兄弟六人中,就数楚凌波这小子年龄最小,打起架来也数他最厉害,至于厉害到什么程度……他们五个在和楚凌波切磋的时候,都要和这小子事先约定,只许他使出六成实力,就算这样,大部分时候还是以他们落败告终。总是输给一个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人,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兄弟,只怕也不是舒服的事。正是因为这种不服输的心理,苏杨一直和其他兄弟一样,不断锻炼自己的格斗技巧,希望有一天能够打败楚凌波这个嚣张的小子。不过这一点似乎不太可能做到,那么退而求其次好了,至少也要和全力出手的楚凌波打成平手。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好胜之心,他们五个除了一直没有打赢过楚凌波之外,在打架这方面还真没输给过别人。 直到今天,他们六人一时兴起组成的帮派,还是江湖中不败的传奇,要不是那场意外的发生,使他们兄弟六人不得不分道扬镳,只怕这一不败传奇还要延续下去。分别的十七年里,苏杨从没有一刻停止锻炼自己,身手也有突飞猛进的进步。本以为凭他现在的实力,至少可以和楚凌波打成个平手,可是没想到再次见面,还是被楚凌波打得无比凄惨。更悲惨的是,在此之后,居然被楚凌波告知他只用了两分实力,苏杨心中的郁闷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心中比郁闷更多的是痛快,那是用一场全力打斗,把久别重逢的喜悦尽情发泄出来后酣畅淋漓的痛快。苏杨全身放松的瘫软在沙发上,虽然眼眶依然肿痛,但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终于与楚凌波相视大笑起来。两个三十上下的男人勾肩搭背的笑得一塌糊涂,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渗了出来,在笑声中,他们彷佛回到过去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回到那段传奇般的时光。 「楚老六,你绝对是只怪物。」苏杨笑着摇头,搭在楚凌波肩上的手抬起,轻轻捏住楚凌波的脸。楚凌波的回应是在苏杨的软肋上「轻轻」来了一拳,见苏杨满脸痛苦的收回在他脸上轻薄的贱手,这才哼声道:「说话就说话,再动手动脚就干掉你!」 「唉……」苏杨一脸惋惜的望着自己的手,叹道:「这也不能怪我,谁教楚老六你的皮肤还像十七年前那般光滑,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要是被老五知道,一定飞也似的赶来。」楚凌波不由得一阵恶寒。当年因为他年龄最小,长得又「稍微」可爱了一点,所以这些兄弟个个都有一个可恶的习惯,那就是有事没事总喜欢捏他的脸。 楚凌波的回应当然是用拳脚教训这些毛手毛脚、疑似有严重恋童倾向的贱人,可惜在这件事上,这些兄弟倒有着异乎寻常的坚持,宁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也要捏他的脸蛋,天知道他这张可怜的脸怎么就这么有诱惑力?最后是最喜欢做这种无聊动作的老五林俊泽一语道破天机:「看来我们短时间内是打不过你了,可是打不过你,我们还不能找点安慰吗?楚老六,你就忍了吧!若是我们几个因为年长却输给一个比我们小上五、六岁的孩子,而导致心理失衡,最后走上犯罪道路,罪魁祸首不就是你吗?」 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技不如人,居然还想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欺负幼小,也只有老奸巨猾的林俊泽才说得出口。 再说了,组织威震黑白两道的帮派还不算「走上犯罪道路」吗?那这世界上大多数罪犯都可以高呼自己是清白的了。屡禁不止之下,楚凌波也只好无奈的接受这些兄弟变态的嗜好,反正他们的手捏上来,他就还以毒打,怎么看也不像他吃亏的样子。 想到如此悲惨的往事,楚凌波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落在苏杨瘀青的眼眶,苏杨见势不妙,连忙转移话题:「楚老六,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修炼了?我本以为自己的进步已经很快了,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怪物,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还是不是人。」听了苏杨的问题,楚凌波眼中透出几分回忆的神色,沉默半晌,最后轻描淡写的答道:「只是去了几个国家,和各国的高手切磋一下罢了。」苏杨才不相信事实会像楚凌波说的那么简单呢!不过他可没有刨根问柢的习惯,见楚凌波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连忙再次转移话题:「楚老六,你看你都二十九岁了,在外面这么多年,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女性啊?」走得比较近的女性吗?楚凌波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精巧可爱的俏脸,随即打了个寒颤,连忙挥手把这个恶魔般的女人从眼前赶走。 「不回答就是有啰……」苏杨奸笑着把声音拖得很长,决定一会儿就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通知兄弟们。 「说实话,未来的弟妹漂不漂亮?」漂亮!当然漂亮!凭良心说,能比那个恶魔漂亮的女人还真的不多,可惜她的性格……等等!我在想些什么?苏杨在说「未来的弟妹」,我怎么会想到那个女人?难道……不敢再想下去,楚凌波回过神来,恰好看到苏杨一脸邪恶的笑容望着他,眉头一皱,又是砰砰两拳,惨叫声中,苏杨的眼圈又黑了几分。 「说吧!刚才想到哪个漂亮妹妹了?」痛得脸都扭曲的苏杨还未学到教训,摀着眼睛继续问道。楚凌波恨不得把好奇心比猫还旺盛的苏杨打成猪头,可是他也深知,如果他不说出点什么,明天的这个时候,大概那些兄弟就会收到版本不一的谣言,然后他的生活就会变得非常精采。 「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虽然知道这么说只会越描越黑,但是楚凌波还是忍不住先交代一句。当他看到苏杨促狭的神色,他忽然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其实就是我有些事想要拜托她帮忙,然后她提出了些条件让我帮忙,没有别的。」 「真的?」苏杨把手拿开,眼中充满不相信的光芒,然后「哎呀」一声,又被楚凌波惩罚的铁拳击中眼睛。 「你再打我的眼睛,我就和你拼了!」苏杨气急败坏的吼道,可是看到楚凌波挑了挑眉,脸上一副「来吧!等你来拼」的表情,苏杨自己先泄了气。 「你欺负我……」苏杨一脸哀怨,对楚凌波不敬老尊贤的行为予以无声的谴责。楚凌波看都不看苏杨的表演,开玩笑,苏杨这一招装可怜过去用得太多,早就失去效果。换成是过去,楚凌波早就一脚印在苏杨脸上,把这个总是装作女相的家伙踢到一边去了。可是真要这么做,大概到了天黑也无法从苏杨嘴里问出他感兴趣的东西吧!「好了,不要闹了!」楚凌波的表情严肃起来,认真的直视苏杨的眼睛。 「二哥,请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雷』会解散?」 卷1 Final Round 天使和恶魔的初登场 没有人知道苏大校长把那个打败凌锋的偷衣小贼「请」进校长室,到底同他说了些什么,不过倒是有不少同学亲眼目睹,苏校长把那名嚣张的小贼亲自送出学校大门。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校长出现在校园之中,本来就是一件很让人惊讶的事情,更让这些目击者惊奇的是,脸上总是保持温暖含蓄笑容的苏校长,在那小贼面前居然时不时的夸张大笑,甚至还和他勾肩搭背。楚凌云却没有心情和其他同学一样争相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即使事件的主角中有一个是他哥哥,此刻的他正在烦恼如何才能不被金正日找到。要知道,刚才他可是趁着金正日尚处于震惊后的呆滞状态悄悄逃走的,一向反应敏锐的金正日居然没有发现楚凌云蹑手蹑脚溜走的行为,足见楚凌云口中说出的事实给了他多大的打击。 「楚凌云,你在想些什么?」一根手指轻轻捅了捅楚凌云的胳膊,把他从烦恼中唤回现实。楚凌云不用转头去看,就知道和他说话的女生是谁,心脏立刻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即使心跳加快不少,他也没有晕眩的感觉。 当然,这时的楚凌云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今天身体会如此善待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的女生身上。蒋京京,二年四班公认的班花,也是枫神学院有名的美女,虽然刚满十六岁,却出落得楚楚动人,尤其是那双彷佛每时每刻都笼罩在一层淡淡薄雾中的星眸,更是被男同学一致评为枫神学院最美丽的眼睛,要不是她的性格稍嫌内向,只怕问鼎校花宝座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名准校花级的美女还有另外一个身分,那就是楚凌云同学的同桌。能够坐在如此美女身边,可不是因为楚凌云的幸运,事实上就目前而言,他的生活中似乎不幸比较多一点。当然这也不可能是因为巧合,因为再巧的巧合,也不可能巧合整整一年之久吧!楚凌云能够有幸与蒋京京同桌,实在是拜班级里她的追求者所赐。 这些人自然是争破头也想要霸占这个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位子,但是在经过激烈的竞争之后,大家无奈的发现,想要一个人打败所有竞争者坐到这个位子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情敌坐在这个位子上。于是经过思考之后,所有人一致决定,把这个位子留给对大家最没有威胁的人来坐,而这个光荣的人选,自然非弱到人见人欺的楚凌云莫属了,相信蒋京京再怎么没眼光,也不会喜欢一个如此弱小的男生吧!蒋京京可不是只有容貌美丽,她的性格才是真正为人称道的地方。 这个水晶一样剔透的女生,身上并没有一般美丽女子特有的骄纵,对待每个同学都是同样的和颜悦色,让每个与她亲近的人都如沐春风。这一点楚凌云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他就是蒋京京善良的最大受益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楚凌云接触过的同学中,只有她始终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从幼儿园时代开始,体弱的楚凌云就从未尝过被平等对待的滋味,身边的同龄人就算不去欺负他,也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同情的眼神望着他,对于生性倔强的楚凌云来说,这种被人怜悯的感觉,甚至比被人欺辱还要难过。 这种情况在遇到蒋京京之后终于终结,这个美丽的女生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她的同桌是一个人见人欺的弱者,无论是举止还是眼神,都把楚凌云当成一名普通同学看待,这份难得的尊重,自然被楚凌云深深收藏在心底。楚凌云还是有些失望,为什么蒋京京对待他只像对待普通同学那样呢?不要责怪楚凌云得寸进尺,有了非分之想,在他十多年的生命里,除了来自母亲的关爱,他还从未享受过异性的温柔相待。现在这份温柔来了,而且带来这份温柔的还是一名如斯美丽的女孩子,楚凌云喜欢上她又有什么不对? 可惜楚凌云也知道,这份暗恋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妄想,虽然他和蒋京京之间近得常常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可是他们的差距只能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一个是经常被欺负的瘦小男生,成绩也只是处于班级中下游水平,一个是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女,学习成绩更是楚凌云拍马难及。更可悲的是,就连男生天生比女生优越的体力,楚凌云比之蒋京京也要差上许多。面对如此尴尬的差距,楚凌云只好认命的收拾起自己的爱慕,称职的扮演同桌的角色。能够每天和心爱的人如此接近,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也许正是因为感觉到楚凌云对她并无非分之想││其实非分之想还是有的,只不过被他认命的收起来罢了││蒋京京对楚凌云的态度,变得不再像对待其他男生那样亲切却保持一定距离,同桌间特有的亲密正逐渐形成,有些心里话她甚至也愿意与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分享,这让楚凌云每天彷佛生活在天堂。然而从天堂坠落地狱的这一天终于来临,在经过四个月的热烈追求之后,蒋京京羞涩的接受学生会主席马冠杰的爱意,成了他的女朋友。听闻这一消息,已经非常擅长控制情绪的楚凌云还是失控的晕了过去,从医务室醒来之后,更是冲到游戏中心好好发泄一下心中郁气。 要不是最后还有一丝理智,只怕结局就不是认识李达这一靠山,而是被痛打一顿送进医院去。虽然在此之后,蒋京京对待楚凌云的态度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每当想到身边这个自己暗暗爱恋的女生身上贴有别人女朋友的标签,楚凌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就会隐隐抽痛。然而楚凌云的这些想法却不能被蒋京京知道,不然就连同桌这点亲密也会离他而去。收拾起心中那份黯然,楚凌云神色如常的转回头去,淡淡道:「没什么……」 倒不是他故作深沉,实在是心中所想无法对蒋京京说。难道让他告诉她,刚才外面那个打败凌锋的男生就是他哥哥?或者说他刚从校园第一偶像帅哥金正日先生手中逃脱?虽说这不算什么秘密,说出来甚至可能会让蒋京京对他添上几分好奇,可是正是因为这种可能,楚凌云才选择不把所想的事说出口,靠与风光人物拉关系来增加自身光彩,这是他的自尊不允许的。听了楚凌云的回答,蒋京京噘起了小嘴,显然对楚凌云的回答很不满意,不过蒋京京可没有强迫别人回答问题的习惯。 楚凌云和她之间虽然较其他同学亲近,可也只是同桌关系,并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她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要是蒋京京使出小姐脾气,非要楚凌云说出心事不可,以楚凌云倔强且自尊旺盛的性格,肯定宁可得罪她也不回答问题。可是现在蒋京京只是哼了一声,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根本看不出心情好坏,楚凌云反而着急起来。 「我……」楚凌云挠着后脑杓,想要把心事和盘托出以博美人欢心,偏偏又与自己坚持的原则相违,心中矛盾至极,一时说不出话来。蒋京京看着楚凌云焦急的样子,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在她面前表现如此拙劣的,楚凌云绝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能让蒋京京感到表现拙劣原来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楚凌云大概就是唯一的了。 不知怎地,看到楚凌云在她面前举止失措,蒋京京就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让她和楚凌云同桌以来多了许多欢笑,性格也不知不觉开朗了很多。当然,蒋京京也不是没有想过对待楚凌云如此不同的原因,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楚凌云实在无法让她产生一丝一毫威胁感,这也不知道是楚凌云的幸运还是不幸。不过蒋京京倒不认为她的同桌像同学所说的那样弱,也许身体是虚弱了一些,但是她在楚凌云身上从来没有发现弱者身上应有的认命、自暴自弃等种种缺点。无论同学怎样戏弄这个瘦小的男生,他眼中的倔强光芒从不曾熄灭,从这一点上看,大部分男生甚至还不如这个他们欺负的对象。 「你今天来得很早喔!甚至比我都早。」不想让楚凌云尴尬下去,蒋京京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史无前例喔!有什么秘密?快快招来。」见蒋京京做张牙舞爪凶恶状的可爱模样,楚凌云的心落回原地,看起来蒋大美人真的没有生气。 这次的问题倒不会难以启齿,楚凌云连忙答道:「大概是今天早上醒得比较早吧!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可能睡得不是很塌实。」 「不像、不像……」蒋京京连连摇头。楚凌云和她做了一年多的同桌,想不熟悉也很难,如果像他所说一晚没睡好,现在早该昏昏欲睡,哪还能这么精神的同她说话。何况楚凌云今天脸色红润,气色饱满,就连眼睛也分外的明亮,看起来简直比最健康的人还要健康。 「你的病治好了吗?」蒋京京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楚凌云一跳,他本能的想摇头,却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有好几次心跳过快,却没有不适的感觉。楚凌云自然很清楚自己最近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任何治疗,难道身上这怪病还能突发善心放过他不成?楚凌云倒从来没有对蒋京京说过自己身上的怪病,他不想凭借它来博取蒋京京的同情。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那些蒋京京的爱慕者为了贬低最接近美人的楚凌云的形象,自然会把事实添油加醋送进蒋京京耳中。蒋京京倒没有笨到相信那些男生的每一句话,但是对于楚凌云总是被欺负的原因还是有所了解。蒋京京自然不知道楚凌云心中在想些什么,见他没有否定她的问题,就当他是默认了。 想到同桌就要摆脱被欺负的命运,蒋大美人居然比当事人还要高兴,她兴奋的拉过楚凌云的手,连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楚凌云本来想开口解释这个误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下一刻他就会被打回原形也说不定。可是蒋京京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这一亲密的举动立刻让他的脸红了起来。想把手收回来,可又舍不得手中那温暖柔滑的绝妙感觉;不把手收回来,好像……好像他在占她便宜一样。一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咳嗽惊醒一沉醉、一兴奋的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迅速松开,楚凌云的脸红彷佛也传染给蒋京京,让她从美丽的脸蛋到线条优美的脖颈都嫣红一片。 不过楚凌云可没有福气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尽管此刻的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班上男生纷纷投在他身上的杀人目光,还是让他背后油然生出一股寒意。就算明知今天这些男生的欺辱会来得更加猛烈,楚凌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这亲密的一刻将永远铭刻在他脑海里,珍藏在一生的记忆中。 「胖墩儿,爸爸不要我们了……」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柔弱得让心如铁石的恶魔都忍不住想要帮助声音的主人。被称作「胖墩儿」的黑豹低吼一声,充分表达对这个具有侮辱性的名字的厌恶。想牠也是一只英俊得天上少有,水下无双的帅哥豹,只是这身无一丝杂色的漆黑皮毛,就足以让那些母豹两眼变成闪亮的心形,更不用说由完美肌肉线条勾勒出的优雅身躯,一举一动都充满爆炸般的力量。如此潇洒的牠,哪一点和「胖墩儿」这三个字沾上边了?「没关系。」声音的主人却丝毫没有把黑豹的不满看在眼里,一双软玉般细致的手臂缠上牠的脖子,紧接着整个柔软的身躯也靠了过去。 「还有妈妈呢!妈妈要你……」黑豹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从这女人的魔掌中逃脱,可惜声音的主人早就知道牠会有这一招,看似无力的双手一紧,差点把可怜的黑豹勒得停止呼吸。呜呜……牠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怜的豹子,早知道把牠拾回来的主人会是这样一个人形恶魔,牠宁可饿死冻死也不要被她收养。被起了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不说,还要天天被这女人欺负,偶尔更是要客串一下实验品的角色,所幸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什么实验意外,不然牠大概是第一只为科学事业奉献终生的黑豹了。 「胖墩儿?」女人的语气越来越危险了,黑豹连忙点头表示牠听到呼唤了。开玩笑,尊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要是惹得这个魔女生起气来,牠的下场恐怕就不那么好看了。 「你说我们去把爸爸找回来好不好?」见黑豹认命的点下高贵的头颅,牠的主人微笑起来,声音也变回原来的柔弱。继续点头,黑豹深知自己只要扮演倾听者和支持者的角色就可以了,至于反对者……目前好像都在实验中牺牲了吧!再说把「爸爸」找回来,就有人分散这女魔头的注意力了……想到这里,黑豹的头就点得更用力了。 「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勾在黑豹脖子上的手臂终于松开,又一次逃脱魔掌的黑豹还未来得及庆幸,「妈妈」的下一句话就再次把牠打落地狱:「我们出发,把爸爸抓回来。」出发?如果牠记得没错,这里应该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周围暗礁密布,想要出去必须乘坐飞机才行。岛上倒是有一架飞机,可是驾驶员在领教主人恶魔的一面后逃之夭夭,面前这女人真的会驾驶那么庞大的飞机吗?黑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牠非常非常有可能成为第一只在空难中罹难的豹子。 卷2 Round 1:飞来艳祸 无论是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叫醒,想必心情都不会很舒畅,这一点就连一向脾气很好的楚凌云也不例外。何况吵醒他的人,正是畏罪潜逃,一夜不见踪影的楚凌波。 就在昨天,这个一脸无辜笑容的无聊男子,穿着偷来的校服偷偷潜入枫神学院,惹了诸多风波之后就溜之大吉,却让楚凌云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 既要担心被他放了鸽子的金正日找到班上来,又要惦记可恶的老哥同校长不知讲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时间,可怜的楚凌云又被嫉妒他和蒋京京有过亲密接触的男生狠狠的蹂躏了一番。 就算这样,楚凌云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恰好是星期六,他可以不用到学校去继续担惊受怕。 至于再去上学时会不会继续面对这样的提心吊胆,毕竟时隔两天,金正日和苏校长应该把事情忘记了吧?有些时候,楚凌云还是满乐观的。 回到家中,正准备兴师问罪的楚凌云却发现罪魁祸首楚凌波先生早已不知去向,心中闷气无从发泄的他,居然史无前例的出现失眠症状,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两点左右才勉强合眼。 没想到啊没想到,可恶至极的老哥居然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现在他房间,把他叫醒,天知道楚凌云刚刚睡了一个多小时,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啊!最最可恨的是,楚凌云在梦中正在重复着白天和蒋京京的亲密,现在……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楚凌云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炽热光芒燎烤着面前可恶的男子。怎奈楚凌波早就在和老爸的交锋中修炼出传说中的「视而不见」神功,楚凌云的杀人眼神彷佛投在空气中一般徒劳无功。 楚凌波一点也没有破坏别人睡眠的罪恶感,双手环胸,颇感兴趣的看着楚凌云怒火冲天的样子,半晌才施施然说上一句:「老弟,你在生气耶!」 虽然知道老哥是在转移话题,可是楚凌云还是愣了一下,怒火也不知不觉随着疑惑的产生而散尽。 是啊!在老哥没有提醒的情况下,楚凌云还没有注意到,他确确实实是在生气,而且气得还不轻。换成过去,他早就因为情绪激动而晕过去,现在却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怒视对方,这实在有些不对劲。联想昨天诸多不正常的情况,楚凌云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有什么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在我身上。 见弟弟把疑问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楚凌波却没有分毫解答的意思,嘿嘿奸笑两声,提出吵醒楚凌云的主要目的:「反正你已经醒了,不如起来锻炼锻炼去吧?」 要是在楚凌云刚刚醒来的时候,楚凌波提出这样的要求,楚凌云一定以为恶劣的老哥是在同他开玩笑。他这种虚弱的身体,与运动处于绝缘状态,怎么可能起早锻炼? 可是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出现太多过去足以让他晕倒的情况,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要晕倒的迹象,这种绝对称得上异常的情况,让楚凌云有些麻木了,就算楚凌波现在告诉他,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他也不会感觉太惊诧。 就在楚凌云的小脑袋瓜正紧张的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时,散发着肥皂香气的运动服扔到他脸上,也打断他徒劳无功的思索,楚凌波的声音从被遮挡的视线外传来:「把衣服换上吧!我保证,你会喜欢早起锻炼的。」 关于这一点,楚凌波倒没有欺骗楚凌云,他确实很喜欢早起锻炼的滋味,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周围的景物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变得清晰,耳中还能听到平时总被城市的喧嚣掩盖的鸟语虫鸣…… 最最重要的是,随着稳定而有节奏的慢跑步伐,一身细密的汗珠从身体里渗了出来,这种因为运动而出汗的舒畅感觉,是楚凌云过去十多年从未体验过的。 楚凌云基本上可以肯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道的变化,虽然还不能断定纠缠他十多年的怪病已经治好,但是至少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至于原因嘛!肯定和不紧不慢跑在前面的老哥脱不开关系。 反正再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和老哥扯上关系,楚凌云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楚凌波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能够一招轻松击败枫神学院数一数二的高手凌锋,已经让人惊叹不已;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苏校长在众人面前放肆大笑,更是同学间最新流行的传说。楚凌云无力猜测老哥身上还有多少这样或那样的秘密,反正楚凌波是他的哥哥,总不会害他吧! 跑在前面的楚凌波正在郁闷,说句实话,楚凌波这人平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爱好,除了与别人切磋切磋身手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捉弄别人,其中当然以常在他身边的这些亲朋好友受害最深。 可是这次回家之后,他却一下子找不到可以捉弄的人选。老爸因为多年前的那场大吵,心脏不太好,基于为人子的愧疚感,楚朗先生自然不能列入他捉弄对象的名单。 老妈虽然身体健康,可是这位美丽大方的胡钰女士从小就是楚凌波最敬畏的人,至于原因,就要追溯到楚凌波童年某次惨痛的遭遇;至于具体过程,唉……不提也罢,总之要让楚凌波去捉弄他的老妈,他宁可一个人单挑一百人。 至于昔日楚凌波最常下手的对象││几位兄弟如今都天各一方,好不容易遇到苏杨,偏偏这家伙还是这五人中最狡猾的,以往都是他和苏杨一起合谋陷害其他兄弟来着,想要害这只狐狸,只怕是难上加难啊! 算来算去,只有身后这个年少可爱的小弟弟是最适合的捉弄对象,天性纯良,如同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拿来做各种恶作剧的实验材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楚凌波心中倒还有分寸,虽然每次都在尝试挑战楚凌云的忍耐极限,可是过激的恶作剧,却是连想都没想过要用到楚凌云身上,毕竟他对这个被他连累,而过了十七年悲惨人生的弟弟,还是十分内疚的。 可是楚凌波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的宝贝弟弟虽然确实是张白纸,却是一张白色的牛皮纸。要知道,这十七年来,楚凌云几乎天天都要面对别人的恶作剧,想不习惯只怕都难。就这样,小的恶作剧楚凌云根本就没有反应,大的恶作剧楚凌波又不忍心用在弟弟身上,他心中的郁闷啊……那就不用提了。 就像不久之前,楚凌波明明期待楚凌云向他询问到底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在楚凌云眼中看到疑问的光芒,偏偏这小子就是能忍住好奇心,倒把已经准备好公布答案的楚凌波憋得不行。 心中郁闷,脚步自然快了几分,等到楚凌波察觉时,才发现他的跑步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慢跑的范围。 楚凌波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要知道,以楚凌云那种奇怪体质,即使已经解决血液流速一快就晕倒的问题,比起平常人来,身体还是非常虚弱的。再加上过去从来没有运动的习惯,跑步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来楚凌波放慢脚步就是为了迁就楚凌云,不想让他第一次运动就吃尽苦头,没想到郁闷之下居然忘记控制速度,这一全力跑动,可就不知把他亲爱的弟弟甩到哪里去了。 大惊之下,楚凌波连忙回身想去寻找弟弟的踪迹,转身之后却惊讶的停住脚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本应被甩得不知去向的楚凌云正努力跑向他,虽然跑步姿势有些变形,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狼狈,可是楚凌云确实跟上他快跑的步伐。 看着因为努力奔跑而脸色潮红的楚凌云,楚凌波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也闪动着若有所思的光芒。虽然只是晨起锻炼,可是能够跟上他的脚步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以楚凌云这种从未经锻炼的身体,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看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什么事正在弟弟身上发生……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跑回家中,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楚凌波倒是气定神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慢跑了足足两小时的样子,可是楚凌云一进屋就瘫坐在地上,累得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迎接他们的不是老妈充满母爱的爱心询问,而是老爸中气十足的大吼:「臭小子,你的电话!」不用想,「臭小子」这三个字暂时只是楚凌波专属的称呼。 连忙冲进厅内的楚凌波顾不上仔细欣赏老爸吹胡子瞪眼睛的愤怒表情,一手抓起老爸刚刚放下的话筒,直接切入话题:「你好,我是楚凌波,请问哪位找我?」 「楚先生你好。」电话那端传来的是略显冰冷且公式化的声音:「我这里是常春市公安局特别事件处。」 楚凌波心中暗暗叫苦,难怪老爸一大早就怒发冲冠,居然是警察打电话到家里指名要找他。 这要是换成过去雷帮那段日子,倒也不足为奇,毕竟那时的他确实经常在外惹事,可是回家这几天,他自觉表现并无出格之处,难道……难道是偷窃校服一事东窗事发?不过只是偷了一套校服,用不着出动特别事件处吧? 「有什么事吗?」一边在心中怒骂昨天交手的那个剑道少年说话不算数,一边还得小心翼翼的观察老爸脸上冲天的怒气,楚凌云不由哀叹这年头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做坏事,这不,警察找上门来了。 「请问楚先生是否认识一位名叫慕容豆豆的小姐?」警察办事向来不转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向楚凌波问出他们想知道的问题。 楚凌波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警察才找上门来,随即又被警察口中那个名字代表的涵义吓了一跳,话筒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来了常春?楚凌波非常想对着话筒高吼一声「我不认识她」,然后用力把话筒摔回。 可是理智又在告诉他,既然警察知道要联系他,必然是因为那个女人说过与他相识,并且提供有关他的资料,警察来电询问,也只是例行公事,只怕通知他去公安局领人的意图更明显一些。 再说那个女人在常春举目无亲,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公安局……似乎太不人道了一些。 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电话另一端的警察先生终于忍受不了沉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楚凌波苦笑一下,开口答道:「是的,我认识她,请问她惹了什么麻烦吗?」 警察先生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一点:「那就好,慕容小姐正在我们总局,确实有点小麻烦,需要楚先生过来处理一下。」 「现在?」楚凌波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客厅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指向6的位置,这个时间对于任何一个单位都早了一些吧? 「越快越好!越快越好!」警察先生连忙回答,急促的语气泄露他心中的焦急。 楚凌波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可是已经承认认识那个女人,想改口也来不及了,只好无奈地开口回应道:「好的,我马上就赶去。」 挂上电话,楚凌波无奈的对脸色稍霁的老爸耸耸肩,解释道:「一位朋友出了点事,需要我去接她,老爸,借你的车用一下。」 听到不是儿子惹的祸,楚朗的脸色好看了一些,随手把车钥匙扔给楚凌波,嘴上不忘挖苦一句:「一定是你那帮狐朋狗友,平常人哪有机会没事就进公安局观光旅游?」 楚凌波苦笑一下,也懒得向老爸解释,一会儿是要把人领回家来的,到时候再费口舌也不迟。 就在楚凌波要出家门的时候,胡钰出于母亲的关心问了他一句:「你会开车吗?」 「当然!」楚凌波回身拥抱了老妈一下,笑了起来。 「放心吧!老妈,我的技术比那些赛车手差不到哪儿去。」 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缓缓关上的电梯门,胡钰关上家门,和留下的父子二人对视半晌,还未开口说话,身后的门上已经响起拍击声。 再次打开家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脸尴尬神色的楚凌波,他挠着后脑杓,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在中国,车辆应该左侧通行还是右侧通行?」 不管怎么说,关于自己的车技,楚凌波倒没有吹牛,这一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楚凌云可以作证。从亿安花园到常春市公安总局之间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楚凌波开着老爸的福斯爱车,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杀到目的地,途中居然连一次红灯都未闯过,别的不说,这速度方面,比起赛车手的水平确实差得不远。 吱││刺耳的煞车声响起,银色的福斯以一个完美的甩尾停在公安总局大门前,车尾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一道人影已经打开车门,冲到路边狂吐不已。 吐得昏天黑地的自然是可怜的楚凌云先生,本来第一次晨跑后,此刻的楚凌云应该在家中享受老妈的爱心早餐,可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看看老哥自吹自擂的「比赛车手差不到哪里去」的驾驶技术到底如何,于是自告奋勇的担任还不熟悉中国交通法规的老哥的向导。 没想到老哥的驾驶技术如此惊世骇俗,一路上风驰电掣,见车超车,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楚凌云真实感受了一下F1方程式赛车的刺激之处。可惜腹中空空的楚凌云无福消受这份刺激,这不,车刚停下,他就冲出去狂吐起来。 楚凌波没想到自己的一路狂飙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心疼的蹲在楚凌云身边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让他感觉舒服一些。就算这样,还是好一阵过后,楚凌云才强把胸中翻涌的恶心感压了回去,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来。 虽然时间只是早上六点多一点,公安总局门前还是有两个武警一动不动的站岗,福斯扬起的尘土当然扬到他们脸上,可是他们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厌恶的样子,仍然像标枪一样笔直的站立。 望着这些战士,一向玩世不恭的楚凌波脸上也露出尊敬的神色,走上前去默默躬身行了个礼,算是为自己莽撞下的冒犯道歉。 清晨的公安总局大楼没有白日时的喧嚣,楚家兄弟的脚步声在光亮的走廊里回响,更显得整幢大楼格外寂静。问过了门卫,楚凌波知道目的地就在二楼的会客室,于是脚步片刻不停的赶向二楼,楚凌云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后面。 从楼梯转入二楼走廊,楚家兄弟一眼就看见一个半倚在墙上抽烟的高壮男人,男人一身黑色衣裤,头发剪成短寸,看起来分外精神。也许是听到兄弟二人的脚步声,男人转过头来,随手把烟掐熄,丢进身边的垃圾桶,迎上前来。 「楚凌波先生?」男人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在兄弟俩身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楚凌波身上。虽然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中却充满肯定,显然是对自己的眼力很有信心。 得到了楚凌波的点头响应,男人露齿一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鄙姓胡,胡发祥,很高兴认识你。」 楚凌波伸手与胡发祥相握,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这位胡警官的笑容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不过不至于让人讨厌就是了。 「那个……」踌躇了一下,楚凌波还是把心中的担忧问出了口:「慕容豆豆,她现在怎么样了?」 胡警官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 「楚先生放心好了,慕容小姐本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需要您赶来解决的问题……我想您见到慕容小姐就明白了。」 顺着胡警官手指的方向,楚家兄弟看到墙上悬挂的「第三会客室」的牌子,看来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见胡警官只是微笑,没有半点带路的迹象,楚凌波无奈之下只能暗叹口气,迈步走向会客室。 到得门前,想到推开房门就会看到那个小魔女,楚凌波再叹一声,脚步停了一下,推门的手也慢了半拍。 楚凌云哪里知道老哥心中的斗争,见老哥莫名其妙停住了脚步,心中对老哥这位有麻烦的朋友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抢先伸手将会客室的房门推开了条小缝。 还未来得及望进会议室中,只看见门缝中绿光一闪,接着一声兽吼,一道黑影闪电般从会客室中扑出,把他身边的楚凌波扑倒在地。 楚凌云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偏偏体质已经改变,就是晕不过去,慌乱中向老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头全身漆黑的豹子将老哥压在身下,头颅不住向老哥脸上伸去,看样子是想把牠爪下的猎物咬死。 情急之下,楚凌云也顾不得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只凶猛的食肉动物,伸手就拉住黑豹的尾巴,用力把牠往下拉去。 站在楼梯口悠哉游哉准备看好戏的胡发祥更是没有料到,一直很温顺的豹子居然突然发狂,连忙飞奔而来,准备出手相救。可惜到得跟前,他反而停住脚步,还顺手把准备扑到黑豹身上开咬的楚凌云拉到一旁,示意楚凌云看仔细。 楚凌云定睛望去,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黑豹把楚凌波扑倒在地是事实,不停的把牠的大头凑向楚凌波的头部也是事实,不过却不是为了咬死楚凌波,而是伸出舌头不停舔着无处闪避的楚凌波的脸,弄得他一脸口水。 至于楚凌云松手放开的尾巴,此刻正不停的摇动,看得楚凌云和胡发祥两人张口结舌,一时间搞不懂牠到底是只豹子还是只狗。 「胖……墩儿,住……手……」楚凌波从黑豹的口水攻势中挣扎着发出声音来,心中的懊恼那就不用提了。 既然知道那个小魔女来到这里,怎么会没有想到一直和她形影不离,喜欢压在他身上的可恶豹子也会跟着来呢?还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豆豆那个魔女会给这只豹子取名叫「胖墩儿」了,牠实在好重。 好在一个悦耳的女声及时从门缝中传了出来,解了楚凌云的尴尬局面:「胖墩儿,不要闹了!」 别看这女声低沉婉转,听在黑豹耳中,可比楚凌云的连声哀求见效多了,只见牠全身一颤,干净利落的从楚凌波身上下来,就像一只最乖的狗狗一样坐在他旁边,居然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楚凌波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身来,身上因为匆忙赶来而未及换下的雪白运动服上后有灰尘,前有爪印,脸上更是湿渌渌的,看上去果然比刚才更加英俊潇洒。 就算是亲弟弟,楚凌云还是忍不住笑意,转开头去,却看见胡发祥伏在墙上,背脊剧烈的抖动,显然忍笑忍得很辛苦。 恨恨的瞪了一眼坐在身边一脸无辜表情的黑豹,楚凌波无奈的整理一下身上衣服,走进会客室去。刚踏入门内,银铃般的笑声就毫不留情的响起,丝毫不给他面子。 笑声彻底挑起楚凌云不多的好奇心,顾不得那只豹子就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几步闪进会客室内,只见老哥一脸郁闷的站在沙发前,一位美丽的少女正笑倒在沙发上。 虽然在情窦初开的楚凌云眼中,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少女的美丽,和他喜欢的蒋京京绝对有一拼,或者用「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来形容更为贴切一些。 蒋京京的美丽就像精雕细琢的瓷器,安静中散发着温暖的光华;眼前这位少女的美丽虽然同样细致,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感觉,一头黑色卷发的她,看起来就像是被神赐予生命的芭比娃娃,举止间完全没有淑女应有的顾忌,偏偏看起来可爱到无以复加。 看见楚凌云的样子,楚凌波就知道这个善良的弟弟已经被慕容豆豆这个小魔女的美丽外表欺骗,这也怪不得他那无知的弟弟不能透过她天使的外表,看到她恶魔的本质,想当年他还不是一样被这魔女的美丽迷惑,结果后悔莫及。 「这次妳又惹了什么祸?」楚凌波颇为无奈的开口问道。 听到楚凌波的问题,慕容豆豆收起笑容,双手放在膝上正姿坐好,垂首不语的样子,看起来真是乖得不得了。 楚凌波的头却疼了起来,看来这次小魔女惹的麻烦真不小,居然难得的让她表现出这么乖巧的一面,他认命的转回身,等胡发祥公布正确答案。 胡发祥干咳一声,努力在脑海中搜索不那么直白的言词,以免让沙发上那个天使般美丽的少女尴尬。思索半晌,他才斟酌着开口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慕容小姐是一起飞机失事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所以我们把她请回局里来调查。」 听到「飞机失事」四个字,楚凌波的右眼皮猛烈跳动一下,转回身去,皱着眉头扫视着慕容豆豆全身上下,见她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暗骂自己担心过头,就算世界上的人全都死光光,这个小魔女仍然有办法活得很自在。 慕容豆豆仍旧乖巧的坐在那里,嘴角却轻轻翘起,看上去更是美丽非常。心知她魔女本质的楚凌波看见时尚且有片刻失神,何况是一旁的楚凌云和胡发祥,一时间会客室内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楚凌波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他走到胡发祥身边,拍了拍发呆中的警官肩头,顺便闪过仍然恍惚中的胡大警官本能的反击,神色如常的问道:「胡警官,我想知道整个事件的经过,以及你们把我叫到这里想让我处理的问题。」 看着这个看上去还很稚嫩,档案的年龄纪录却已经二十九岁的男人轻易闪开自己的攻击,听着从他口中吐出与外表绝不相称的成熟言语,胡发祥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心中对这个名叫「楚凌波」的男人评价又高了几分。 不过楚凌波的问题确实不好回答,他沉吟一下,最后还是不得不把慕容豆豆的罪行告知应该知情的人:「今天凌晨三时左右,本市龙口机场接到来自未知代号飞机的迫降请求,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的原则,机场方面迅速清理出一条跑道,并准许该飞机迫降。」 说到这里,胡发祥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慕容豆豆,见她头越垂越低,声音中不由带了几分笑意:「按理说,这只是起飞行紧急事件,慕容小姐顶多也就来我们这里做个纪录,并不需要劳动楚先生前来接她。问题就在于,飞机迫降时,机场方面明明专门为她清理出一条专用跑道,可是慕容小姐却不听机场指挥调度中心的指引,偏偏在另一条即将有飞机起飞的跑道上降落。」 楚凌云听得目瞪口呆,楚凌波却在暗暗叹气,这些确实像眼前这个看起来又乖又可爱的魔女做出来的事,他一点也不怀疑胡警官所说的真实性。 「如果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驾驶在迫降时过于紧张犯下错误,是常有的事,慕容小姐的飞机和那架客机也并未相撞,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胡发祥还想继续卖关子,却看见楚家兄弟都对他怒目而视,慕容豆豆也偷偷向他飞来杀人的眼神,连忙转入正题:「可是慕容小姐在飞机降落之后却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向塔台,结果整架飞机撞入塔台,导致塔台倒塌,机场失去指挥,瘫痪长达一个小时之久。」 这下就连楚凌波也很难做到面不改色了,虽然他早就知道慕容豆豆这小妞惹祸功力无人能及,可是没想到连这种肯定要惊动国家安全部门的大事件都能弄出来。 若单是飞机着陆失败这样的失事事件倒还好解决,飞机是慕容豆豆个人所有,机上成员此刻全都活蹦乱跳在眼前,只需要支付机场一点占用各类资源的费用就万事大吉。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先不说赔偿机场各方各面、直接间接的损失,如果机场将事件性质定为恐怖攻击,只怕接下来这段时间,慕容豆豆乃至被她找来的他,都少不了麻烦缠身。 果然,胡发祥接下来的话印证楚凌波最不好的猜测:「机场的总经理亲自把慕容小姐和她的宠物送来公安总局,并且把事件定为恐怖攻击。楚先生想必也知道,自从几年前美国发生的那起举世震惊的恐怖攻击之后,这种飞机撞击建筑的事件可是各国的禁忌……」 楚凌波举手打断胡发祥的滔滔不绝,紧锁眉头,问道:「所以胡警官怀疑她要求联系的我和这起事件有关,甚至可能是事件的策划者,就把我叫到这里来协助调查,对吗?」 胡发祥和楚凌波对视良久,忽然莫测高深的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绿皮证件,递到楚凌波面前。 「国家安全局!」看着证件上的金色国徽,楚凌波眉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见楚凌波看清证件,胡发祥把它收回怀中,见楚凌波一脸苦相,忽然大笑着拍了一下楚凌波的肩膀,道:「我知道这次事件只是意外,不然早在你踏入总局大门那一刻就被逮捕了。当然,我们国家安全局办事,从来不是靠任何一方的片面之词或是个人印象,我们凭借的是证据。」胡发祥的笑意一发而不可收,说话的语调也抬高不少:「经我们现场调查,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卷2 Round 2:更奇怪的体质 会客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在清晨的总局大楼内显得格外清晰。 会客室内,讲述事件经过的胡发祥自己笑倒在椅子上,楚凌波放声大笑之余,不忘狠狠瞪着沙发上想笑又不敢笑的慕容豆豆,害她忍笑忍得满脸通红,就连一向表情淡漠的楚凌云也背过身去大笑不已,第一次尝到笑到肚子疼的滋味。 其实也不能责怪众人在办公楼内公然大声喧哗,实在是事情经过太过离奇,离奇得让人忍俊不禁。 慕容豆豆虽然驾驶飞机撞塌塔台,可是由于时间是凌晨,再加上少许幸运,整个过程包括她在内,居然无一伤亡,唯一受伤的大概就是那位亲自送她来公安总局的总经理……的自尊心吧! 原来,这位姓梁的总经理当天并不需要值班,但是就在慕容豆豆迫降前一个小时左右,有几位航空公司的董事││也就是梁总经理的顶头上司,在常春龙口机场转机出国考察。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梁总经理当然不会放过,于是许久没有尝过值夜班滋味的他熬夜等待,好不容易送走上司,松了口气刚想离开机场的时候,却又接到通知说有飞机要在这里迫降。 这种危急时刻,当然是表现他身为负责人临危不乱的最好时机,梁总经理二话不说,以与他肥胖身躯完全不符的飞快速度杀往塔台,准备在众手下面前展现大将之风。 可惜事情发展总是出人意表,梁总经理刚刚赶到塔台顶端的指挥中心,气还未喘匀,话未讲一句,就见一架飞机一头栽进脚下的塔台之中。 各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只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等一切平息下来一看,大概是因为有飞机在下面顶住,整幢塔台里唯一有人员在内的指挥中心,居然没有随着塔身一侧的倒塌而崩塌下去,从而避免可能出现的重大伤亡。 如果非要说指挥中心受到什么损失,大概就是梁总经理脚下那一块楼板,在剧烈震动中裂开,把他给漏了下去。 自由落体状态下的梁总经理吓得不轻,也许是慌乱中不知对哪位神发出的祈祷应验,他居然掉在飞机上。 这么大一架飞机,你说他掉哪里不好,偏偏掉在机头驾驶舱的前窗玻璃上。这可是钢化防弹玻璃啊!就连火箭弹都不一定能轰碎,一个从不算太高的地方坠落的胖子,又怎么可能把它砸破? 于是这位倒霉的梁总经理就以极其标准的青蛙姿势黏在玻璃上,可怜他生怕一个轻微动作就会破坏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从而让他真正殒落一回,结果不得不保持这种屈辱的姿势长达四十分钟之久,直到机场人员清理干净瓦砾,开来了舷梯车,才把他解救下来。 比起肉体所受几乎为零的伤害,这位梁总经理内心所受创伤显然不轻。 想想也是,机场的一切损失,自然由肇事者承担赔偿,可是他在下属面前丢了面子,却连索赔的机会都没有。平日里这位梁总经理欺上压下,早就引得员工不满,现在有了现成的笑柄,自然少不得成为众人背地里嘲笑的对象,这教他以后怎么在下属面前挺起腰来? 于是乎,恼羞成怒的梁总经理亲自上阵,把事件的始作俑者慕容豆豆押送到公安总局,要不是慕容豆豆身边始终跟着一只看上去不那么友善的黑豹,也许他还会不顾怜香惜玉的对她饱以老拳。 就算是没办法对她动手,梁总经理也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害他丢尽面子的女人,面对办案人员的询问,他一口咬定事件性质是「极其恶劣的恐怖袭击事件」,幸好早就有不满他所作所为的机场员工私下提供真实证词,否则只怕慕容豆豆这次真的要蒙受不白之冤了。 「事情就是这样,这次请楚先生过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有关赔偿事宜,缴纳了赔偿金及罚款之后,你就可以领慕容小姐离开了。」胡发祥随手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光,脸上无比灿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绝对不辜负他的姓││就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终于说到正题了。楚凌波摇摇头,双手抱臂问道:「需要赔偿多少钱?」 提到钱,胡发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手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来一张纸,看着上面的字读了出来:「机场建筑损坏,需要赔偿建筑费用四百三十七万元;造成机场瘫痪一小时,需要赔偿各种损失六百二十一万元……」 楚凌波头疼的揉揉额角,挥手打断胡发祥充满感情的朗读,道:「总额……说总额。」 「总额……」胡发祥的目光向下移去,在场众人的心向上提起。 「一共是一千四百七十七万元人民币,不打折扣,请问哪位买单?」 楚凌波的目光落在慕容豆豆身上,慕容豆豆却松了口气,脸上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原来才这么点钱,吓我一跳」。一旁的胡发祥看得后悔不已,要是再狠狠心,这几年的办公经费不都全有了吗? 「胖墩儿││」慕容豆豆向门外呼唤,只见那只黑豹不情不愿的从门外走到她面前坐下,扭开头不去看她,显然主人当着外人的面呼唤牠的名字,刺伤了牠的自尊。 慕容豆豆拍拍黑豹的头,算是安抚牠受伤的心灵,然后伸手从牠颈上的项圈中抽出一张小巧玲珑的金色卡片,抬起头来,眉毛轻轻一挑。 「接受刷卡吗?」 直到坐在车上,楚凌云还没有从巨额金钱的刺激中清醒过来,就算他性格再怎么处变不惊,这种刺激还是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要知道,楚家老爸已经算是成功人士,可是他的公司,包括固定资产在内,价值也不过三千多万。后座那个看起来比楚凌云还小的慕容豆豆,刚才随手刷去的钱就相当于半家公司。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楚凌云还是由衷的感到心疼,眼前也彷佛看到一张张可爱的钞票,长着小翅膀,飞向遥远的天际…… 同样大受刺激的还有我们的胡发祥警官,看到慕容豆豆拿出金卡的时候,他并没有惊讶,因为除了非法交易,任谁也不会把一千多万现金带在身上,信用卡才是出门在外携带钱款的最佳选择。可是公安局内是没有刷卡服务的,于是一行人在银行开始营业的时间,浩浩荡荡开进常春市国际发展银行。 胡发祥本以为签字刷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营业员接过金卡之后,脸色都变了,用内部电话叫来值班经理。值班经理看到卡片,更是大惊失色,直接一通电话,把好梦正酣的总经理紧急呼叫到银行里来。而总经理来到银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厅中等待的几人请到楼上的贵宾室中。 趁着慕容豆豆研究账单上的数字之际,胡发祥向一旁的总经理小声抱怨了一下银行办事效率之低下。小小一张金卡,随便哪个营业员不就把它刷了吗? 银行总经理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孤陋寡闻的警官,好心的免费给他上了一课。那张小小的卡片看起来虽然普通,可是拿在手里那种冰凉且流动的感觉绝对无法仿造,它可不是一般的金卡,而是瑞士十家最知名国际银行的联名VIP卡。 使用这种VIP卡的人,向来只接受各大银行总经理级别人员的服务,这也是值班经理不得不吵醒顶头上司的原因。不过这位被吵醒的总经理也只是国际发展银行一个城市分行的负责人,严格说起来,连他都没有资格为慕容豆豆服务。 当然,慕容豆豆是不会去计较这一点的。不让这位总经理为她服务,让她去哪里找一个符合要求的人来为她刷卡?所以验对一遍账单,确认一切无误之后,她就痛快的签下字,顺便在指纹鉴定仪上按了一下,一千四百七十七万元就划进国家安全局的专用账户。 看着刚刚花去如此巨额金钱的慕容豆豆脸上连一丝心疼的表情都没有,胡发祥不由暗自感慨世道变了,挥霍不再是暴发户的专利。 好心的银行总经理不忍见他长吁短叹,又悄悄告诉他一个秘密。这种VIP卡至少需要在卡上联名的十家银行中各存入十亿欧元以上,才会发放,所以别看这位慕容小姐年纪轻轻,人家可是身家百亿的超级富婆!听到这个消息的胡发祥,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目前暂时石化中。 慕容豆豆可不知道她的举动为国际发展银行造就一座石像,上车以后,她就兴奋的趴在前座的椅背上,手揉着发呆中的楚凌云的头发,眼睛却望着正在发动汽车的楚凌波。 「罗宾汉,这就是你那个宝贝弟弟吧?」 楚凌波叹了口气,索性把车钥匙从锁孔中拔了出来,回身面对这个追他追到中国来的魔女。 「这里是中国,直接称呼我的中文名字就好了。还有,我的英文名字是罗宾,不是罗宾汉。」 「哎呀!都一样啦!」慕容豆豆眨了眨眼,显然没有打算接受楚凌波的建议。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个就是你那个让我忙了十几年的弟弟?」 头疼的揉揉额角,楚凌波忽然发现,自从见到这个魔女之后,他叹气的次数就呈直线上升趋势。虽然有此觉悟,他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无奈的点头道:「是的,就是他。」 慕容豆豆转头上下打量起仍然恍惚中的楚凌云,一双美眸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变得像最完美的钻石一样璀璨。 不过看到她这美丽的表情,楚凌波和黑豹却一起打了个寒颤,黑豹连忙把头转向车窗外,楚凌波则以不输牠的敏捷速度迅速转身发动车子,同时在心底默默为可怜的楚凌云祈祷。 亲爱的老弟,不是做哥哥的不讲义气,被这个魔女看中,实在是你的运气。你、你……你自求多福吧! 这个星期六绝对是混乱的一天,制造这团混乱的除了开着飞机去撞机场塔台的慕容豆豆,还要算上楚凌波的老妈胡钰女士一份。 其实也不能怪楚家老妈乱上添乱,虽然她知道儿子是去公安局接位朋友,可是没想到接回来的却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近三十年来,这还是楚凌波第一次把异性朋友带回家,这让楚妈妈怎能不把慕容豆豆当成准儿媳妇对待? 事实上不只是楚家老妈做此联想,楚家老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投在慕容豆豆身上的,也是审视准儿媳妇的目光。 结果嘛……两位家长的一致意见是,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配他们那个只知道打架的大儿子实在是浪费了,不过既然儿子是自己家的,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于是楚家老妈找个机会,把被晾在一旁的楚凌波拉到厨房,耳提面命的命令他不得放走这么乖巧的女孩,务必把她娶回家来。 听到「乖巧」两个字,楚凌波的头咚的一声撞在墙上,不过在老妈杀人的眼神下,他可不敢把事实真相说出来。谁教慕容豆豆从进家门开始,就表现得乖巧无比,一举收买了楚家两大巨头的心呢? 说来也是楚爸楚妈见到「准儿媳妇」上门,过于兴奋,居然忘记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就是一大早把楚凌波折腾去公安总局的罪魁祸首,自然也不可能去问她犯下什么错误。 知道真相的众人中,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楚凌云立刻被新上任的「准嫂子」拉到一边,威胁利诱双管齐下的被封口。 熟悉慕容豆豆个性的楚凌波自然不敢揭穿这个人形恶魔的面具,否则接踵而来的报复可不是他消受得起的。至于那只黑豹,牠根本是有口难言,就算会说人话,只怕牠也不敢出卖主人,不然,哼哼…… 楚爸楚妈对慕容豆豆满意得不得了,尤其是楚家老妈,拉着慕容豆豆的手左看右看都满意,简直喜爱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于是原本应该是休息日的星期六,变成两位女士沟通感情的购物日,两位女士兴高采烈的在前面走着,后面三个男人加一只豹子无精打采的跟着,还要在女士们回头时立刻做出精神焕发状,其中苦楚,不足对外人道也。 原本清闲在家的优闲时光,一下子变成体力精神双重考验,楚家老爸唉声叹气之余,不免对一切灾难的源头产生一些意见。当然,他对自己的准儿媳妇肯定没什么不满,他心中灾难的源头,自然是那位把慕容豆豆领回家来的可怜男士,因此种种,楚朗看身边同样垂头丧气的大儿子就觉得更不顺眼了。 楚凌云也在哀悼自己无端失去的游戏时间,本来每个周末都是他去游戏中心放松心情的快乐时光,可是楚家老妈一句「全家出动」,就打破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更可恶的是,老妈和准嫂子逛起街来,竟然忘了他还是……至少曾经是一个「病人」,一点也不体谅他的辛苦,要不是他的体质莫名其妙恢复正常,现在没准已经昏迷在路上。当然这笔帐,楚凌云是不敢记在老妈或是慕容豆豆名下的,那么唯一可以记恨的对象,只有引起这一切的老哥了。 只有黑豹同情楚凌波的遭遇,用爪子拍拍他的裤腿算是安慰,可惜牠忘记了城市的街道不可能一尘不染,而楚凌波又不幸穿了一条纯白色的休闲裤。 经过如此混乱的一天,所有人都累得不行,吃过楚妈妈精心烹制的晚餐之后,大家一致通过下一项节目是││各自回房睡觉。 不知是有心无心,楚爸楚妈给慕容豆豆安排的房间,就在楚凌波房间隔壁,临上楼前,楚家老妈还在楚凌波手里塞了把钥匙,同时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个……司马昭之心,实在是太明显了。 楚凌波和慕容豆豆没有辜负楚家老妈的一片好意,也许是因为楚妈妈的手艺实在太好,两人晚餐都吃得太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的情况下,居然心有灵犀的一致决定一起做些限制级的运动,来消化腹中的食物。 于是,此刻,凌晨一时五十六分,两人正在窗外窃窃私语中…… 没错!就是窗外,而且还是楚凌云房间的窗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吊在空中,低声讨论著什么。 「我总觉得我们这样有作贼的嫌疑。」楚凌波看看身后的透明钢丝,心有所感的道。 慕容豆豆嫣然一笑,从腰间摘下一个黑色小盒,盒上一个红色按钮异常醒目。她把小盒对准楚凌波,作势想要按下按钮,嘴上回道:「那我干脆放你自由,让你摆脱作贼的尴尬处境好了。」 楚凌波大惊失色,按下那按钮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先是勾在楼顶的勾爪弹开,接着把他吊在半空的钢丝也会迅速收入系在他腰间的腰带中,而这些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他将非常荣幸的体验自由落体运动的刺激过程。 「我忽然又觉得,作贼其实也是一项很刺激的户外活动。」楚凌波表情严肃的对慕容豆豆宣布他的心路转变。 慕容豆豆面无表情的盯着楚凌波良久,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力白了他一眼。 「呆瓜!那还不进行你的工作?」 楚凌波苦笑了一下,从腰间工具袋里掏出一个银色公鸡造型的小壶,一边把鸡嘴对准窗缝,一边喃喃道:「现在我开始感觉自己不但是个贼,还是个淫贼,最悲哀的是,目标还是个男的。」 「说什么呢?」吐气如兰的呼吸拂在楚凌波脸上,声音中却是满满的威胁:「还不快吹!」 楚凌波哪敢怠慢,把嘴对准鸡尾处的小孔吹出一口气,只见一些粉末状的东西从鸡嘴喷出,进入房间内,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慕容豆豆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夜光表,在秒针转了一圈之后,丢了颗药丸给楚凌波,不用她吩咐,楚凌波迅速把药丸吞进肚子里。 见慕容豆豆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楚凌波心中那个骄傲啊……这世界上,能让这魔女惊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现在他就做出一件来。 「我知道这是『鸡鸣五盗香』的解药,不用再告诉我了。」楚凌波很得意的挥挥手,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来夸奖我吧」五个大字。 「你真的好聪明,那确实是鸡鸣五盗香的解药……」慕容豆豆无奈的摇头,又拿出一颗药丸,为楚凌波示范正确的用法。 「不过它是要抹在鼻子下面才能见效。」 不再看脸色大变的楚凌波,慕容豆豆又扔了颗药丸给他,转身把一条黑色物体塞进窗缝中,专心上下摆弄起来。 楚凌波本想问她解药吃进肚里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是见她如此聚精会神,实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只好先把解药涂在自己鼻下。 咯的一声轻响,慕容豆豆兴奋的一拍掌,低声道:「好了!」伸手一推,窗户果然应手而开,连招呼都没有一个,慕容豆豆就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楚凌波苦笑摇头,不得不承认,这魔女确实很有作贼的天赋,不过想起她手中的小盒,他可不敢在窗外多吊片刻,连忙跟在慕容豆豆身后钻进房间里。 事实证明楚凌波的决定是多么英明,慕容豆豆刚刚脚踏实地,就按下小盒上的红色按钮,两条透明钢丝无声且迅速的分别收回到两个登堂入室的小毛贼腰带里,而此时,楚凌波的一条腿刚刚迈进窗内。 「妳想谋杀吗?」楚凌波惊魂未定,对蹲在床边研究楚凌云睡相的慕容豆豆龇牙咧嘴做凶恶状,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魔女活活掐死,可惜有心无胆。 「才十一楼而已,摔不死你的。」慕容豆豆从背后卸下一个小巧的黑色箱子,从上面拔出各式各样的金属线,连接在床上熟睡的楚凌云身上。 楚凌波无话可说,遇到这个魔女以后,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有理说不清」。一脸无奈的他只好也走到床边,看着慕容豆豆熟练的进行她的工作,面带忧色的问道:「抑制剂应该会起效果吧?」 慕容豆豆翻了个白眼,心中明白,这个男人实际上是想问她那份他带回来,用来破坏楚凌云体内止血剂成分的抑制剂有没有其他副作用,这明显是在怀疑她的专业嘛!要不是看在他是担心自己弟弟的份上,现在她就让他尝试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把它带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按照我所说的方法保管?没有破损?没有变色?」慕容豆豆回头耐心的抛出一长串问题。 「是的。」楚凌波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听到问题后连连点头。 「那你是不是把它直接注射到你弟弟的心脏里?」慕容豆豆再问。 楚凌波仔细回想当晚的行动,然后再次点头。 「这不就行了?既然你没有失误,抑制剂就一定会见效。再说这几天你应该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才对。」慕容豆豆俏皮的耸耸肩,回身把最后一根金属线顶端的金属圆片贴在楚凌云胸前,然后一拍手道:「大功告成!」 现在的楚凌云全身上下重要位置都贴满了金属圆片,一根根金属线把他和黑色箱子连接在一起。慕容豆豆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连接无误之后,打开黑色箱子,一旁的楚凌波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不起眼的箱子,居然是一部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荧光照在慕容豆豆脸上,给神情专注的她染上一层淡淡的蓝色,看起来更添几分神秘的美丽。楚凌波忽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归咎到刚才吹进房间里的鸡鸣五盗香身上。 慕容豆豆纤巧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动,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就像原始森林里忽然响起的鼓声一样,拥有神秘的节奏。不过这节奏却在高潮处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抹去额前的细汗,对楚凌波甜甜笑道:「要是你弟弟一切恢复正常,你可不要忘记自己答应的条件喔!」 想到自己答应的条件,楚凌波眼角的肌肉开始抽动,那是形势所迫签下的不平等条约,是屈辱、是眼泪……要不是因为它,他用得着拿到抑制剂后就落荒而逃吗? 没想到这魔女神通广大到找到家里来的地步,这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只怕真的要履行那可怕的条件了。 这边楚凌波表情哀怨,那边慕容豆豆却兴高采烈的按下最后一个按键,原本静止的数据立刻流动起来,一行一行刷过屏幕。 慕容豆豆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神情也由兴奋逐渐转为严肃,手上更是不时输入几个指令,调出各种数据重新观看。看着她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楚凌波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老弟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也许楚凌波真的很有乌鸦嘴的天分,专心操作的慕容豆豆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招手示意他过去。楚凌波几乎是一个箭步就窜到她身旁,还来不及看清屏幕上到底显示些什么,就听到慕容豆豆的声音命令道:「去把你弟弟以前的病历拿过来。」 听出声音中的严肃,楚凌波意识到可能出现很严重的问题,于是不再废话,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留下慕容豆豆在房间内扼腕叹息。既然房门没锁,他们刚才吊在外面又是所为何来? 不一会儿,楚凌波就手捧病历杀了回来,不过身后还跟着两个不速之客,正是被他吵醒的楚家两位家长。 其实并不是楚凌波动作声响太大吵醒了他们,而是他刚刚回家,对物品所在位置不甚了解,无奈之下,只好请出老爸老妈帮忙寻找。 结果睡眼惺忪的楚爸楚妈一听事情和楚凌云有关,立刻清醒过来,说什么也要跟过来听听「权威人士」下的结论。 一身夜行黑衣的慕容豆豆一脸被抓包的尴尬表情,现在她的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白天表现出来的乖巧淑女,反而像一个夜闯空门的女贼。 虽说穿着这身衣服的并不只她一人,那个白痴加三级的楚凌波也是一身飞贼打扮,可是她辛辛苦苦营造的最佳印象就这样泡汤了,这让她怎能不恨得银牙咬断,心中把那个将楚爸楚妈领到这里来的笨蛋骂得狗血淋头。 好在楚爸楚妈对她另类的打扮视而不见,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楚凌云身上。两人走到床边,还未开口对楚凌云的新造型做任何评价,头脑忽然一阵晕眩,身体向地上软倒下去。 幸好楚凌波和慕容豆豆距离较近,一人一个及时将楚爸楚妈搀住,两人这才想起,房间内还有残余的鸡鸣五盗香未曾散去,楚爸楚妈没有解药,自然进来不久就迷昏过去。 两人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实际上也只不过把解药抹在楚爸楚妈鼻下后,再掐一掐他们人中,等到他们醒来,慕容豆豆非常严肃的告诉他们,刚才造成他们昏迷的是医用气体麻醉剂,它的主要成分是…… 一连串专业术语,绕得两位家长头昏脑胀,最后不得不出声打断慕容豆豆的长篇大论。本就因为迷药效力未过而一片混沌的头脑,根本无暇思考医用麻醉剂喷洒得满屋都是是否合乎情理,现在他们只想让这位很「权威」的慕容小姐告诉他们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楚凌云健康问题的答案。 于是奸计得逞的慕容豆豆开始认真的研究起楚凌云的病历,口中喃喃自语的同时,还不时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数据来与病历对比。 就在一旁围观的楚家三人就要因为等待而陷入昏睡状态时,慕容豆豆终于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胸有成竹的宣布道:「我想我找到问题在哪里了。」 楚家父母闻言兴奋不已,旁边的楚凌波却听出话语中的问题。慕容豆豆说她找到问题在哪里,不就意味着注射了抑制剂的楚凌云还是出现了问题? 楚凌波虽然有心追问,可是容纳五个人的房间确实有些狭小,不是适合长谈之地,于是他提议众人到客厅去,让慕容豆豆详细解释给大家听。 借着收拾连接在楚凌云身上的仪器的机会,慕容豆豆杀回房间,换了套比较淑女的衣服,才下楼来到客厅,楚家三人早已坐在沙发上翘首盼望,其中楚凌波在看见慕容豆豆新换的衣服之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为这魔女的狡猾而叹息。 慕容豆豆来到沙发前,还未说话,就被楚妈妈一把拉过去坐在她身边,看来楚妈妈对这个「乖巧」又学识渊博的准儿媳妇更加满意了。 把几张她认为有价值的病历放在众人面前,慕容豆豆正式开始她的解释,不过在解释之前,她先转头去问楚凌波:「你给你弟弟注射止血剂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对吗?」 提及此事,楚家三人的目光都黯了一黯,最后开口回答的却是和慕容豆豆亲密坐在一起的楚妈妈:「是的,那时候他才三个月大。」 「这就对了。」听了楚妈妈的肯定回答,慕容豆豆心中的最后一点疑问终于得到解答,她转而向一头雾水的楚家三人解释道:「婴儿的身体非常脆弱,但是身体内部对外来刺激的适应能力却极强。按照我的实验数据,注射入楚凌云身体里的那瓶止血剂,正常效果应该是使血液流动速度降为正常流速的十分之一;可是因为婴儿肌体的适应性调节,最后他的血液流速定格为正常流速的二分之一。 但是凌波他不知道这一点,他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这些具体资料,我也是按照止血剂应有的效果制造抑制剂,所以在试剂的使用量上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慕容豆豆叹了口气,还是公布了答案:「注射抑制剂后的楚凌云,体内血液流速远远超过正常速度,按照数据来看,应该是正常人的五倍左右吧!」 「啊││」楚凌波和老妈一起惊呼出声,就连一向冷静的楚家老爸也不禁变色。 要知道,血液流速超过标准一点五倍,就可能造成脑溢血等严重后果,现在楚凌云体内血流速度是常人的五倍,岂不是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 好在慕容豆豆的下一句话,让他们的心落回原地:「你们放心好了,虽然我不太清楚原因,不过从检查情况来看,他的身体机制已经为了适应血流加快而自然转变,现在完全可以承受这么快的血液流速。」 楚爸楚妈长舒了口气,年纪不轻的他们心脏可禁不起这么忽上忽下的折腾,虽然慕容豆豆的话中还有些词汇他们不甚了解,不过小儿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却是确定无疑。 多年压在心上的大石一旦挪开,两人立刻感到倦意涌上心头,简单的再聊几句之后,终于支撑不住,交代一声,便回房补眠去了。 楚凌波本来也想悄悄溜回房去睡觉,可是还来不及溜走,就被慕容豆豆拉住了衣角。 他无奈的回身,正看见慕容豆豆双目光芒璀璨,心呼不妙之际,就听这个小魔女大声宣布:「这种不可能的转变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我一定要把这个秘密找出来。」 卷2 Round 3:被抢走的项链 世界上总有很多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被他们抓住不放,添油加醋的挑拨事件双方的关系,直到最后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时,才故作悲天悯人状出来做和事老,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毫无疑问,拳击社的傅震宇就是这种人。 傅震宇这几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他们拳击社的社长马冠杰不在校内,这让他心中的秘密无处倾吐,憋在心里就像便秘一样痛苦。 身为学生会长的马冠杰当然不会逃学,他之所以不来学校,是因为他正代表枫神学院参加全国高中生拳击联赛,而且目前战绩骄人,十一战全部击倒取胜,是所有选手中第一个进入决赛圈的选手。 在决赛进行之前,有一段选手休整时间,其他选手或去旅游、或闭关训练,只有马冠杰选择返回学校上课,原因之一,自然是学校里还有一大堆琐事等着他回去处理,而真正的原因嘛……自然是新交往的女朋友还在学校上课。 听到马冠杰将要返校上课,最高兴的就是翘首盼望的傅震宇了,他兴奋的程度甚至超过马冠杰的现任女朋友蒋京京小姐,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和他们社长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不,一大早傅震宇就等在校门口,远远的看见马冠杰的座车开过来,他连忙迎上前去。 马冠杰刚一踏出车门,就看见傅震宇那张堆满谄笑的脸,不由得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他原本不太相信「相由心生」这句话,可是认识了傅震宇之后,却深刻认识到老祖宗的智慧果然深不可测。 傅震宇天生獐眉鼠目,一双薄唇,看起来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小人,而他也不辜负自己这番长相,挑拨教唆,坏事做尽,要不是他还算懂得趋炎附势的道理,只怕早就被人打倒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了。 其实马冠杰很讨厌傅震宇这种小人,可是他从小接受的菁英教育告诉他,这种小人也有其用处,例如探听一些小道消息,再例如做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要不是看在傅震宇在这方面还算有利用价值,马冠杰绝对不会让傅震宇那张讨厌的脸如此接近自己。 傅震宇伸手想接过马冠杰手中的书包,可是马冠杰根本就没给他好脸色,径自将书包甩上肩头,冷冷的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伸出的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傅震宇心中把马冠杰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当然表面上还是笑得无比谄媚,因为无论是马冠杰还是马冠杰背后的势力,都是他这个小人物不敢招惹的。 即使马冠杰的态度让他在熙熙攘攘的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傅震宇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马冠杰的问题:「马少爷,是这样的,你不在学校的这几天……」 「说重点!」马冠杰面带愠色,不耐烦的打断傅震宇的滔滔不绝。 「好吧……」傅震宇心中骂娘,表面上不得不听话的换一种更言简意赅的方式,说出憋在心里好多天的秘密:「我亲眼看见你的女朋友和别的男生……」后面的话,在马冠杰杀人的眼神下,变成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窃窃私语。 「真的吗?」马冠杰眼神凌厉的盯着离他很近的傅震宇。 虽然这凶狠的表情让他本就邪佞的魅力更上一层楼,可是笼罩在他压力下的傅震宇可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点,只能本能的点头回应。 马冠杰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瞳孔深处却正酝酿即将爆发的风暴。虽然他对蒋京京的感觉和爱这东西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个女生身上还贴着他马某人女朋友的标签时,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尤其是那个男人还是整个枫神最弱的男生。 虽然愤怒,马冠杰还没有失去理智,教训那个男生的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出手,否则会破坏他身为学生会长的形象。 淡淡的夸奖傅震宇几句,看着他心满意足的远去,马冠杰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从怀中掏出手机,熟练的按下号码,接通之后低声说道:「扬子吗?我有点小事需要你去办……」 又是提心吊胆的一天,和过去几天一样,金正日并没有在楚凌云面前出现,不过这并没有让楚凌云放下心来,反而使他的心越提越高,心中早已设想无数种金正日想要对付他的手段。 自从慕容豆豆来到楚家以后,楚凌波的时间就再也不属于他自己,每天为了应付这魔女层出不穷的要求,忙到疲于奔命,自然顾不上去枫神学院照顾可怜的楚凌云。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弟弟,可是现在他自身难保,也就只能让楚凌云自求多福了。 放学铃声响过很久,心急回家的学生早已做鸟兽散,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其中当然包括战战兢兢的楚凌云。 直到踏出校门,左寻右觅没有发现疑似金正日的身影,楚凌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正准备穿过马路回家之际,一只手从他背后搭在他肩上,一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姓楚的小子,你可害我们等得好久啊!」 楚凌云着实吓了一跳,挣扎着回头去看,却看见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正面色不善的瞪着他看,旁边还站着两个人高马大、一看就绝非善类的男人。 这个小混混名叫郑扬,看起来虽然和别的混混没什么不同,不过在枫神学院附近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原因之一,自然是他一向欺凌弱小的行径;原因之二,则是因为他有一个赫赫有名的老爸││一统常春黑道一载有余的黑虎帮老大郑图。 据说当初郑图曾想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送到枫神学院来读书,遭到校方拒绝后,亲自带人来学校,想「请」校长改变心意。结果进了校长室没多久,就一脸郁闷的从里面出来,二话不说直接走人。回家没几天,就把郑扬送进另一所比较知名的学校读书,从此再也不提和枫神有关的事情。 郑图能忍下这口气,郑扬可做不到这一点。想他懂事以来,哪个人不怕他?又有哪件事情敢不遂他的心愿?他曾想带着老爸的手下一起去枫神学院闹事,可是无论问到谁头上,得到的回答只有一个:郑图严禁任何手下去枫神闹事,一旦发现,按帮规严惩不贷。 这些手下不肯帮忙,郑扬也拿他们没办法,谁教黑虎帮是他老子的而不是他的呢?不过郑扬也不甘心就此罢休,好在这些年他在外面也算混得开,凭着郑图的威名,倒也有不少社会混混依附在他手下,这些人想闹点大事出来,虽然拿不出手,欺负个把学生还是轻而易举的。郑扬就天天带着他们在枫神学院附近泡着,见到落单的老实学生,自然就肆意欺凌一番。 郑扬虽然一心报复,可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枫神学院里面多得是显贵子弟,金正日、凌锋之流,那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惹的。 他平时欺负的对象大多是枫神中的平民阶层,这些人自然听过郑图的大名,所以被郑扬欺负了也不敢报告校方,反而忍气吞声的把事情瞒了下来,久而久之,郑扬的气焰益发嚣张,手段也更加变本加厉。 楚凌云作为枫神学院最弱的男生,虽然家住得离学校并不远,可是这一年多来也被郑扬堵过几次,对这个臭名昭彰的恶霸自然不会陌生。 郑扬也认识楚凌云,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经常欺负楚凌云的缘故,想他郑大少爷欺负的人多了,哪来的那么多脑空间去记这些人的名字? 他之所以能够记住楚凌云,是因为这个明明很弱小的小子,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被欺负者应有的恐惧,也从来没有开口向他求饶,不管他打得多狠,这小子总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似的。 郑扬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不服他的弱者,少不得怒上心头,想把楚凌云打服。可是打了几次之后才无奈的发现,这个姓楚的小子都晕过去了,还不肯开口说个「服」字,这真是让他很没成就感,以后也就很少找楚凌云的麻烦了。拿郑大少爷的原话来说,那叫「没劲」。 要不是接到马冠杰的电话,郑扬也不想再来找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小子的麻烦。可是马冠杰的请求,他实在不敢拒绝,这几年若不是马冠杰暗中照顾他,郑扬早就被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少爷小姐废了。 要知道,虽然他欺负的只是平民学生,可是欺负到枫神学院头上,就足以让很多人对他不甚满意。这些少爷小姐随便哪个回家,在他们身为政府要员的亲人耳边说上几句,一个扫黑风暴下来,就算身为老大的郑图也得脱一层皮,哪里还能照顾这个惹祸的儿子? 好在马冠杰交代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打这小子一顿吗?这对郑扬来说简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也不和楚凌云废话,郑扬一个眼色,他身后的两名手下上前,一人一边夹住楚凌云,硬是把楚凌云拖到学院附近的小巷里。周围虽然有同学看见此幕,可是个个都面带惧色,匆匆而过。 示意两名手下把楚凌云按在小巷的墙上,郑扬慢条斯理的走到楚凌云面前,忽然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见老大动手,郑扬的两个手下自然也不客气,拳头巴掌劈头盖脸的向楚凌云打去。 楚凌云习惯性的蹲下身去,双手抱头,把脸深深埋在两腿中间。你可不要笑话他这个姿势实在难看,这可是他这些年来经常被别人殴打打出来的经验。 蹲下身去可以减少挨打的面积,更可以把胸腹等脆弱部位保护起来;双手抱头则是为了护住后脑,那里也是很危险的致命部位;至于把脸埋在腿间,自然是不想在脸上留下记号,免得回家让家人更加担心。 郑扬带着两个手下连踢带打好一阵子,自己也累得够呛,觉得已经完成马冠杰的嘱托,招呼手下停了手,弯下腰去准备交代几句狠话就收工闪人。不想却意外的看到楚凌云衣领中闪过一丝晶光,看起来似乎是一条项链。 「这是什么?」郑扬很感兴趣的把手伸向楚凌云颈间,没想到一直没有反抗的楚凌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在他胸前,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撞在墙上。 其实楚凌云并没有什么力气,郑扬这一下也撞得并不疼,可是经常欺负的对象居然敢于反抗,这可大大刺激了郑扬的自尊心,尤其是让他在手下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哪还不能恼羞成怒? 「小杂种,你敢还手?」郑扬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扑上去拳打脚踢,用力程度自然不再是刚才的敷衍了事,每一拳、每一脚都结结实实落在楚凌云身上,没几下就把楚凌云打倒在地上。 两个手下本来也跟着踢了楚凌云两脚,可是眼看郑扬神色疯狂,出拳下脚毫不留情,这样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连忙上前把他拉开。 郑扬看着地上低低呻吟的楚凌云,心中还不解气,恰好看见刚才他发现的项链从楚凌云被撕裂的衣领中露了出来,上前抓住就是用力一拽。 本就有些锈蚀的炼身哪堪如此大力扯动,立刻断了开来,在楚凌云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可是被打得半昏迷的楚凌云只是低低痛哼一声,再没有其他反应。 盛怒下的郑扬才不管楚凌云的死活,吐了口口水在他身上,恨恨的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走!」说完带着两名手下扬长而去。 米迦勒现在很郁闷,身为六翼天使长的他不得不暂时滞留人间,就已经让他心中郁结难解,偏偏他又发现上帝交代的任务要比他想象中困难许多,这就意味着他返回天堂的日子益发遥远。 就拿前几天来说吧!米迦勒只是一眼没照顾到,楚凌云那个哥哥就给他注射了什么抑制剂,听说还是某位天才少女所制。可是再怎么天才,也不能不了解病人的具体情况就制造药剂啊!真不知道这些人类是怎么想的? 这不,抑制剂刚一进入楚凌云的心脏,楚凌云的血流速度立刻升高了十倍,这让他那已经适应缓慢流速的血管怎么能适应? 好在米迦勒及时发现楚凌云的异常情况,并且在无奈之下稍微强化一下楚凌云的体质,使他不至于因血管破裂而死。如果米迦勒发现得再晚上一点,只怕楚凌云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完成任务的米迦勒也只好永远在人间游荡。 其实米迦勒也知道,私自使用能力改造人类身体,是严重违反天使条约(以下简称天条)的行为,可是要是让楚凌云就这样死去,就不可能完成上帝大人交代的任务。 他倒不敢奢望万能的上帝大人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的想道:相信上帝大人也不会希望祂亲自赐予愿望的少年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去吧?又或者当初大人让我留在人间,就是为了防止此类意外的发生也说不定。 这边米迦勒还在懊恼,那边楚凌云又出事了。隐身状态下的米迦勒看着小巷中奄奄一息的楚凌云,突然觉得自己比这个昏迷中的小子还要可怜。 以米迦勒炽天使级的实力,治疗楚凌云身上的小伤自然轻而易举,可是第一次违规使用能力,还可以说成是情急下的权宜之计,第二次再使用能力,可就不好解释了。 上帝大人也许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和天堂订立「不得干涉人间事务」条约的地狱,一定会咬住此事不放,弄个不好也会借机掺上一脚,那时才是真正的麻烦。 更何况楚凌云身上的伤势根本不需要劳动米迦勒,人类的医院就可以轻松搞定。至于谁来送楚凌云去医院,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能难倒我们伟大的六翼天使长米迦勒先生吗? 就像枫神学院里每个同学知道的那样,金正日和凌锋是好朋友,他们的友谊当然和权钱交易无关。两个不同国籍、不同性格的人能够成为知己,一半是因为不打不相识,另一半则是因为相似的内心想法。 生于显贵之家,对于大多数平凡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可是真正身在其中的金正日和凌锋,却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家族的荣誉和名声永远凌驾于个人之上,这让渴望追寻真正自我的他们无法接受,却不得不忍耐。 想要反抗却又不忍反抗,这就是金正日和凌锋共同的心声,家族的栽培,他们铭记在心,家族的期望却又让他们不堪重负,压力之下,只能选择一些叛逆行为来发泄心中的沉重,例如……走路上下学。 以大禹集团的财力、省委书记的权力,自然不可能连接送孩子上学的能力都没有,只是金、凌两人一致认为,走路是锻炼腰腿肌肉的最佳办法。 再加上家中用来送他们的车子实在太惹眼,金家座车是完全手工版的劳斯莱斯加长型,凌家座车虽然只是辆普通奥迪,车牌却是江临省首位的A0001。两人几番抗争之下,终于得偿所望,这着实让他俩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这些天两人却都很郁闷,以至于原本快乐的上下学过程也变得索然无味。 「喂,小金子。」凌锋终于忍受不了两人间的沉闷气氛,大声叫着他给金正日起的绰号。 「我被人打败了,难过郁闷无可厚非,你每天板着张死人脸,却又是为得哪桩?」 金正日看了凌锋一眼,还是不说话。 凌锋好委屈啊!这还是好朋友应有的态度吗?他被人打败之后,不安慰他不说,还成天摆张死人面孔给他看,害他大夏天的每天背后都凉飕飕。好吧!既然小金子不说,那他就大胆的猜猜看好了。 「你也被人打败了?」凌锋的表情很兴奋,好像巴不得金正日与他有难同当似的。 金正日再看他一眼,摇头。 「那是你成绩不理想?」 再摇头。 「便秘……」 皱眉,摇头。 「哈!」凌锋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 「我想到了……小金子,你一定是失恋了吧?」 金正日猛地停住脚步,眉头紧锁的看着凌锋,目光彷佛穿过凌锋的身体,落在不知名的远处。 凌锋见状,不由得意的笑出声来:「哇哈哈哈……被我猜对了吧!不知道让小金子你失魂落魄的是谁家佳丽啊?」 可惜金正日完全没有回答凌锋问题的意思,反而急匆匆的越过他身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凌锋在原地发呆。 「喂喂!我们回家的路似乎不是那边吧?小金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难道你生气了?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提及你失恋的事……」 金正日终于受不了凌锋的聒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严肃的说道:「难道你没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的声音吗?」 看到小巷内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楚凌云,凌锋不得不承认金正日的听觉果然是比他灵敏上那么一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小巷里传出的呼救声,简直可以和职业级的警犭有一拼。 不过看起来,地上这小子好像昏迷得比较彻底,就算能呼救,恐怕也只是像蚊子一样哼哼几声,难道小金子的耳朵已经进化到连蚊蚋般细小的声音也不放过的地步?凌锋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金正日观察。 金正日也在奇怪这一点,凌锋能看出来的情况,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刚才耳中传来的呼救声,真的是昏迷在地的楚凌云发出的吗?他真的很怀疑这一点。 金正日与并不认识楚凌云的凌锋不同,这个前几天从他面前溜走的少年,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实际上,这几天来他郁闷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楚凌云。 换成凌锋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得把枫神学院上下翻个遍,不找出来敢从他面前溜走的小子誓不甘休。 金正日也想这么干,可惜天生学不会如此嚣张。唉……只能说性格问题,性格问题。 当然,金正日也可以利用闲暇时间在学校里面转转,时间长了,自然会遇到目标人物。 只不过金正日刚好是个名人,而名人想当然也就是忙人,班级、学校乃至社团的各项事务,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搜索这么一个不算太重要的人物? 至于通过楚凌云寻找击败凌锋的高手一事,还是等到他不是这么忙的时候再说吧!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金正日正和凌锋刚刚走出校门,就有一阵微弱的呼救声传进他耳中,而且脑海中似乎有种感觉,不断指引着他向这里走来,结果到了这里,却愕然发现倒在地上的正是形容狼狈的楚凌云。 正在观察金正日的凌锋见他盯着地上昏迷的少年不放,也好奇的把目光转向楚凌云,仔细一看之下,不禁勃然大怒。虽然凌锋并不认识楚凌云,可是楚凌云身上有些破烂的校服,他可绝对不会错认。 这条小巷离枫神学院并不远,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殴打他的同校同学,凌锋的火爆脾气立刻被撩拨到了顶点。 「他妈的!这是谁干的好事?要是被老子找到,一定一剑劈了他!」凌锋破口大骂,暴跳如雷。 「有时间骂人,还不如抓紧送他去医院。」金正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凌锋冷静下来,弯腰和金正日一起检查楚凌云的伤势。 两人都是精于格斗的高手,对普通伤势自然相当熟悉,一番检查之下,才放下心来。 楚凌云虽然全身上下布满伤口瘀痕,可是都是皮肉小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的严重伤情。当然,这只是外表看起来的样子,至于有没有内伤,就需要到医院仔细检查才会知晓。 既然知道楚凌云无甚大碍,凌锋也就放下心来,伸手拉过楚凌云就背在背上,丝毫不畏楚凌云身上的血迹污染了他的校服。当然,这已经不是绣有银色校徽的那件。 「你就准备这么跑去医院吗?」金正日一把拉住准备冲出去的凌锋,一脸无奈的摇摇头。 「啊?」凌锋一脸茫然。 金正日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银色手机,按下快捷键,接通之后,以一贯冷漠的语气交代:「王伯,我是金正日,马上派一辆车来我们学校门口,就这样。」话音未落,手指一按,干净利落的结束通话。 凌锋真是被金正日打败了,连个求援电话都可以打得这么酷,真不负学院众美眉给他的「冰王子」封号。 可是身为他的朋友,凌锋又很清楚金正日的真实性格绝对不是表现出的这样,至于他的真实性格倒底是什么样的,凌锋能说的只是一句││交友不慎啊! 楚凌云的家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仍未清醒过来的他正安静的躺在加护病房的病床上。 其实以楚凌云的伤势,本来不需要住院观察,不过送他入院的两人一个是大禹集团的太子爷,另一个则是省委书记的宝贝公子,随便哪个都是医院不敢怠慢的人物。于是院长亲自指示,主治医师大笔一挥,昏迷中的楚凌云就被送进加护病房来了。 在驱车赶往医院的途中,金正日就用手机通知校方,毕竟楚凌云是在学院附近出的事,校方全不知情似乎有些不妥。 当然,金正日也没忘记让凌锋通知楚凌云的家人,可惜凌锋的反应能力略显驽钝,一时竟不知如何从昏迷状态下的楚凌云身上获得他家人的消息。最后还是在金正日的提示下,才想起楚凌云身上应该有手机,这才根据手机上存储的电话联系上楚家。 这边楚凌云刚刚送进加护病房,那边他的家人就急匆匆赶到医院。 楚家老爸接到通知时身在公司,估计此刻正在飞车赶往医院的途中;楚凌波则又一次展示他不输职业赛车手的驾驶技术,这一点看他身边胡钰和慕容豆豆苍白的脸色就可以知道;至于那只宠物黑豹……上次带牠逛街的时候差点引起骚动,常春市动物园甚至出动捕兽小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一切摆平,所以这次还是把牠留在家里看家比较安全。 第一个冲进病房的自然非楚凌波莫属,冷厉的双眼在金正日和凌锋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落在病床上的楚凌云身上。那一剎那,金、凌两人都清楚的看到,楚凌波的瞳孔危险的瞇了起来。 「这不是……」凌锋当然不会忘记楚凌波这个一招之内就击败他的高手,不过他可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楚凌波,居然是床上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的哥哥,看来把楚凌云打成这样的那个人可有乐子啰! 金正日可没有凌锋那么惊讶,楚凌云是这个高手的弟弟,他早就知道,所以会在这里见到这个高手也没什么奇怪。不过看到弟弟受伤,这个高手会有什么反应?金正日倒是很好奇。 「是谁干的?」 楚凌波彷佛在喃喃自语,金正日和凌锋却不由得因为他话语中的冰冷打了个寒颤,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楚凌波的这个问题,是问给他们两个听的。 金、凌两人惊讶的发现,眼前的楚凌波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自然是仅此一家的幼齿长相,陌生的却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莫名压力。 要知道,金、凌两人自幼修习武道,心志远比平常人坚毅,即使如此,他们在现在的楚凌波面前也感觉呼吸不畅,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紧紧抓着他们的心脏。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就在金、凌两人在楚凌波的压力下咬牙坚持之时,一件不明暗器从病房门口直飞进来,重重砸在楚凌波后脑。 楚凌波被砸得「呃」的一声,向前踉跄一步,失去平衡的同时,还能伸手将即将落地的暗器捞在手中,看得刚从精神重压之下解放出来的金、凌二人双目放光,心中暗赞一句:高手! 楚凌波这一捞完全是本能反应,纯属被砸多年砸出来的经验。暗器接在手里,不用低头去看,他也知道那应该是什么││除了老妈敢用皮包丢他,还有谁会用这东西做暗器? 不过以往老妈丢过来的皮包可没有这么重,今天里面好像装了什么重物似的。不用说,一定又是慕容魔女的杰作。 心中叹息一声,楚凌波认命的转回身来,果然看见一脸怒气的老妈在慕容豆豆的陪同下站在病房门口。楚凌波连忙乖乖的迎上前去,顺便把皮包奉上,胡钰的脸色这才和缓一点,拉着慕容豆豆的手走进病房。 「我已经向凌云的主治医生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了,凌云为何受伤,他也不清楚,不过是这两位同学把凌云送来医院的,而且治疗费用也是他们垫付的……」胡钰走到金、凌二人身边,转身开始教训跟在身后的大儿子。 金正日和凌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疑问。治疗费用?他们有去缴那种东东吗? 不过随后转念一想,肯定是院方为了讨好他们,顺水推舟做的人情,要是马屁拍得再夸张点,也许感谢信明天就会出现在枫神学院了。看来金钱和权力的魅力,果然是让人无法抗拒。 「你不感谢人家也就罢了,反而想吓唬人家?」楚家老妈的三娘教子进入尾声,楚凌波已经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在老妈的教导和威逼下,楚凌波极其无奈的向金正日和凌锋表达他的歉意,并且在慕容豆豆的言词挑拨之下,一时冲动答应金、凌两人每人一个要求,让清醒过来的他真是追悔莫及。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楚凌波也没有随便收回诺言的习惯,于是他转移话题,继续追问刚进门时的问题。 凌锋的答案简单明了:「不知道!」 金正日则思考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们没有看到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不过我想应该有办法查到。」 「什么办法?」这下不光是楚家人目光炯炯,就连凌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既然那条小巷离学校那么近,我们学校的学生就不可能一个也不从那边经过。」金正日慢条斯理的拿出他的手机,继续分析:「只需要把他们问上一问,就会知道行凶者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