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卷 正文目录 第1章含恨而终 “啪——!” 脸颊上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楚,清胧疼得眼角泛泪,却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不发出一丝抽气。 “本宫瞧这人怎么如此像往日风光无限的萧王妃呀?”容貌精致的女子娇笑着,含笑的眉眼带着长恨终得报的快意,“从备受尊崇变得人人喊打,不知萧王妃如今是何感想呢?” “董娴雅!休得胡言乱语!”董清胧目光灼灼,“王爷不可能叛国!” 嫁给萧王十余年,她哪怕一开始不喜对方,也看得出他是一个为国为民之人,又怎么可能勾结外戚,卖国求荣? “你还不明白吗?”董娴雅笑意薄凉,“对殿下来说,萧王是否真的叛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兵权已散,再无威胁。” 闻言,清胧只觉脑子被一个大锤砸中,恍恍惚惚,似懂非懂。 “这一切……都是阴谋?”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抹立于树下的挺拔身影,眼眶发酸泛红,恍惚着低喃:“他早就猜到了,他肯定早就猜到了……” 所以才会命人在萧王府被屠之夜,将她悄悄送往别处,躲过一劫! 头皮猛地一麻,清胧被人揪住头发,不得不抬起脸,看向眼前人娇美却扭曲的脸,董娴雅抽出匕首,将冰凉的锋刃拍在她的脸上。 “董清胧,现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如果你痛哭流涕地跪下求我,或许我会大发慈悲的放过你?” “董娴雅,你是做梦还没醒吧。想我哭着求你?”清胧嘲讽地冷笑一声,“简直荒谬!不论我是昔日的文国公嫡女,还是今日的萧王妃,都绝不可能向一个狼心狗肺、怙恶不悛的人求饶!” 话音刚落,她的脸颊猛地一痛。 董娴雅极度厌恶的就是对方这一点,哪怕名声被毁,哪怕所嫁非人,哪怕性命垂危,董清胧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矜傲的样子! 这副模样,仿佛随时随地都在提醒董娴雅,她是一个出身低贱,上不了台面,根本比不上对方的可怜庶女! 越是这样想,董娴雅的眼神就越狠。 她恶意凛冽,手持着匕首在她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直到手臂疲软才扔了染满鲜血的匕首,看向气息奄奄的清胧。 但,在看到对方灼如火焰的眸时,忍不住心惊地倒退三步。 清胧扬起唇角,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被划得如同厉鬼的面上,伤口鲜血横流,却是浮现讽刺的冷笑。 “你笑什么!?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不准笑!不准笑!!” 这一笑,彻底激怒了董娴雅。 她眼神癫狂地扑上去,歇斯底里地对着清胧的脸左右开弓,一巴又一巴地扇上去,直把伤痕累累的脸打的血肉模糊。 只是,哪怕痛到极致,清胧都不曾掉下一滴泪,说过一句求饶。 她仍是在笑,笑得旁人毛骨悚然。 “啊——!!” 董娴雅几乎发疯,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刀,就捅进了清胧的胸口。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清胧倒在了血泊当中,人死了,但那一双如深渊般的漆黑眸子却直勾勾的盯着她。 仿佛在说:哪怕化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她! …… 可能是苍天怜悯,也可能是死前的走马观花,清胧一睁眼,恍恍惚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场人生转折点的那场赏花宴。 “二妹妹,你等一等,我这就去喊四皇子过来!”眼前的纤影一晃而去,就闪进了绿茵丛中。 清胧感觉天旋地转,浑身发烫。 这种感觉,她记忆深刻。 当年她不惜自毁清白,饮下掺杂了合/欢散的酒,就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成为四皇子的人!结果……呵,清白毁了,名声毁了,甚至她的人生都几乎被毁! 清胧勉强撑起身,往偏僻的方向走去。 常人道:“良人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管眼前的一切是不是死前的幻境,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声名狼藉的滋味。 随着这条小道走去,清胧依稀记得是四皇子的文房。如今四皇子府大摆寿宴,书房竟是无人看守。 匆莽地推开门,董清胧前脚刚踏进来,便看见一抹黑影朝自己飞来。 她面色一怔,连忙想退出来,却被对方一扯手臂,拉进房内。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清胧整个人被按在门后,黑衣人紧紧压制着她。 一抬眸,望进一双漆黑如夜,幽深如渊的眸子里,她不由怔愣,熟悉感涌上心头。 清胧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仰头迎了上去。 她的身子贴靠进他的怀里,唇吻上了他蒙面的黑巾,柔弱无骨的小手圈着他的腰,指尖从他的尾椎骨下逆摸而上,在他身上撩起一波刺激的颤栗。 黑衣人猛地推开她,眼神震惊又复杂。 清胧后背撞在门上,疼的抽吸一口气,她拧起眉,一双秋眸泪光盈盈,布满控诉,“夫君,你怎能如此粗鲁?” 黑衣人只觉口干舌燥。 “谁在那里!” 外头忽然炸响一句叱问,黑衣人眉头一紧,就想抽身离去。 袖子一紧,被人扯住了。 他转头垂眸,看见清胧湿漉漉的眼睛,宛如小奶狗一般满是依赖,她说:“夫君,你要走了吗?” 听见外头匆匆涌来的脚步声,黑衣人狠狠蹙眉,忽然将清胧扛起,跳窗飞离。 “放我下来!” 女子软软的声音娇滴滴的,夹杂着一丝求饶的哭腔,听得人心都化了,黑衣人想无动于衷,却没想到对方一手捏住他的臀肉。 黑衣人只得从屋檐上下去,摸到一处空荡的房间。 刚将清胧放下地,人就往他怀里钻,小手一边不安分地扒他衣服,还一边摸索着想吻他,黑衣人被折腾得分外狼狈。 “董清胧!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黑衣人一边满头大汗地压制她的动作,一边恼羞成怒地斥责。 谁知,已经被药效迷昏头的清胧一听,反而委屈得眼泪汪汪,“夫君,我要!” 倾国倾城的人儿就被他压在身下,她的脸庞艳若桃花,她的眸子莹亮纯澈,她看他的眼神如此专注,仿佛尘世千千万,却只看他一人。 忽然的,他就被蛊惑了。 这样的祸水,谁拒绝的了?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2章重生噩运前 “嘶——!” 只是翻了一个身,清胧就忍不住抽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永久瘫痪在床上。 但是,某个私/密的地方传来的撕裂般疼痛,令她脸色大变。 冷汗淋漓地爬起来,清胧就被坐在床沿的人吓了一跳。 对方面上蒙着黑巾,身上穿着黑衣,露出来的一双眼漆黑又深邃,和某人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昨日的种种在她脑海里回旋,清胧忍不住震惊地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 一句出口,她的声音依然沙哑,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清胧心神动摇,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想去相信这种绝不可能的猜测:如果他还没死,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他,如果她真的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发生的从前…… 见到她流泪,黑衣人眉头紧蹙,声音低沉又愤怒:“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清胧听见他说话,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眼前的女子泫然欲泣,一双明亮的眸子欲语还休,明明清白已毁,却对他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丝毫恐惧。 心底蠢蠢欲动,黑衣人忍不住再次将她压/在身下。 “是你勾/引我!”黑衣人愤怒地对峙。 突然被按倒,清胧却没有一丝害怕,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但是,她不能坦白地告诉他:她是重生的。 此前的事情在大脑过滤,清胧迅速找到了解决此事的办法。 泪珠再次涌上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哭得梨花带雨,娇软的声音控诉,“我是被人下了药,难以自控呀!你竟然指望我一个弱女子在中了合/欢散的状态下,保持清醒的意识吗?” 黑衣人皱眉,他的确发现她当时的异样,但被她一再纠缠,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沉默了一下,他问:“谁给你下的药?” 清胧脸色难看,当年她信任董娴雅,想让她帮自己一把,没想到被将计就计,差点将自己逼上绝路。 她讽笑一声,却是不答反问:“你又去四皇子文房找什么?” 黑衣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危险。 “你是萧世子的人?”清胧先声夺人,缩进他的怀里,打乱他的思绪,“那你要注意一下东宫太子的情况了。” “你什么意思?”黑衣人心惊她一下子猜到自己的身份,但更疑惑她话中有话。 “有人在觊觎太子之位,太子不死,他如何上位?” 清胧不在乎自己会在对方眼里变得有多可疑,如果她能阻止四皇子得到皇位,那么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噩耗,都将会被改变! 那么,现在被猜测、怀疑,也是值得的! 黑衣人眼神沉沉地看她。 清胧把脸贴在他的颈窝处,疲惫地闭上眼,不想看他复杂的目光,她软声软语地哀求他,“能不能送我回府?” “……好。” 身为文国公府的嫡二小姐,清胧竟然一夜未归,如果此事被宣扬开去……按照董娴雅的为人心机,怎么可能不趁机毁了她? 越是近文国公府,清胧就心酸,想哭。 “别哭。”黑衣人拂去她眼角的泪,抱着他飞身进了一辆马车,“昨夜你被陆府二小姐收留一晚,今早才离开。可懂?” 清胧错愕一瞬,“……懂了。” 到了文国公府正门,她整理了一下装束,最后看了黑衣人一眼,挑帘下车,然后转头俯首行礼,“多谢陆二小姐昨夜好意收留,清胧谨记于心。” 清胧一回府,果儿就匆匆跑来迎她,“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见她欲哭不哭,清胧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昨天您不见踪影,云姨娘趁机重罚了桃夭姐姐,活活把她打昏过去,如今还被关在柴房里!刚才得知您回府的消息,云姨娘派人来院里传话,说让您收拾一下便去敬和堂。白荷姐姐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怕您吃亏受苦,便安排冬竹留守院内,让奴婢来接您,自个儿去大厅回话了!”果儿哽咽道。 闻言,清胧立马掉头,往敬和堂赶去。 “啪——!” 还未进门,清胧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一脚踏进门内,果然见到白荷跪在堂前,头偏向一侧,一边脸颊红肿起来。 “谁允你教训我的婢女!?”清胧怒火攻心,声音倏地拔高。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一夜未归的二小姐吗?”坐在主位之上的女子捂嘴而笑,一双桃花眼愉悦地弯起,里面全是幸灾乐祸,“如此没规没矩,别说是你的婢女,就算是你!我也教训得了!” “云兰芝,谁给你的权利?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姨娘,竟想管教正经的主子来?就算是要管,也是由我爹来,而不是由你这个主不主,奴不奴的姨娘来管。”清胧走上前,伸手拉起白荷。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云姨娘,强势的目光咄咄逼人,“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动我的人,我保准会向爹告黑状!别以为爹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就可以嚣张得意,是妾重要还是嫡女重要,我爹他脑子清楚得很!” 也不管对方的脸色变得有多难堪,清胧趾高气昂地走了。 回到院子后,清胧让白荷去接桃夭回来,然后直接闭门关院,并交代不准任何人打扰后,就进了寝室躺床上摊尸。 昨夜的疯狂令她身体酸软,重生的记忆令她脑子混乱,她需要时间休整。 用手背挡住眼皮,清胧轻叹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真的回来了……”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身体的疲惫能力,刚闭眼时还是艳阳高照,再睁眼时竟然月上树梢了,而且她感觉脑子昏昏沉沉,连抬起手的动作都分外沉重。 “白荷……”一开口,清胧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沙哑又虚弱,喉咙却滚烫发痒。 一道黑影忽然而至,冰凉的大手探到她的额上,静默了一下,男子纠结的声音传进清胧耳中:“女子的身子都这么脆弱吗?” 闻声,她只觉得安心无比,脱口而出便是撒娇软语:“阿衍,我想喝水。”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3章英雄难过美人关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冷,等清胧反应过来的时候,喉间已经被一把长剑抵住,锋利的剑刃在黑暗中迸发出凛然的寒光,仿佛带着黄泉的冷意。 “你到底是谁?”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冷漠,清胧不由心里一滞,抿了抿唇,她道:“萧衍,如果我想害你的话,绝不会告诉你太子会出事。”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黑暗中,萧衍犀利的眼紧盯着她。 他习武多年,视力比一般人好上许多,哪怕在这样漆黑的夜里,他也能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脸,只要她神色有一丝不对劲,他都能够察觉。 “萧衍。”清胧伸出手,探向他握剑的手。 萧衍眉头一蹙,手一偏,锐利的剑刃划破她雪白的肌肤,血珠迸现。 但是,她不退反进,一手抓住了他的手。 滚烫的小手,贴在了他冰冷的大手上,灼热的温度仿佛烫进他的心扉,令他忍不住想退缩,却又不敢乱动。 他的剑下,是她的纤弱的脖子。 “我是董清胧,文国公的嫡二小姐,这个身份毋庸置疑。” 每说一句话,清胧都能感觉到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但是她不能住嘴歇息,只能沙哑着声音继续。 “从你出现在四皇子府文房时,我就有所怀疑,昨日我问你是不是萧世子的人时,你的反应异常,所以我确认你就是萧世子本人。” “听京城中人说,你一直心悦四皇子,那为何帮我?”萧衍仍是半信半疑。 清胧知他视力惊人,现在或许正在观察她的表情来判断话语的真假,所以她并不敢有半分松懈。 面上装出一副疲惫神伤,沙哑的声音夹杂哭腔,显得可怜兮兮。 她说:“我一直以为自己与四皇子之间是情投意合,却不曾想他早与我的庶姐董娴雅勾搭在一起。如果不是我意外看到他们纠缠在一起,恐怕直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你是因爱成恨,想报复四皇子?”萧衍问。 “我怎能不恨?” 清胧垂下眸子,淡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一边哄着董娴雅说会娶她为妃,一边觊觎着我这个嫡女身后的文国公府,说到底,不过是想要爬上皇位的助力罢了。” 萧衍沉默地看着她,倏然收剑。 不管清胧帮他的始因是什么,如今她踏出一步,与他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关于‘太子诬害皇后’一案,你还知道什么?”此前清胧曾警示太子遇害,萧衍忍不住猜想她是否知道更多? 清胧摇了摇头,“我只笃定‘诬害一事’不是太子所做。” “你见过太子?”萧衍问。 清胧再次摇头,“不曾。” 萧衍面色古怪,“那你怎么肯定不是太子所为?” “有三点可以作为判定的依据。” 清胧梳理着思绪,侃侃而谈,“第一,太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只要不出大错就能等皇上百年后继位,贸然向皇后下手只有害而无利;第二,听闻太子素来严谨稳重,如果真的是他所为,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让人抓把柄;第三,四皇子一直想要皇位。” 前面两条还可一听,第三条明显带着赌气的偏见,令萧衍无奈。 “我又没有说错。如果太子被废黜,那与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上位的可能性明显比其他皇子更大啊!”清胧坚持己见。 怕他不当真,她抓住他的手,严肃道:“萧衍,你一定要保住太子!这样他以后登上皇位,念在今日的恩情份上,也不会对萧王府赶尽杀绝!” 萧衍目光一肃,反抓住她的手往枕头上一按,居高临下地压住她,冷声警告道:“董清胧,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 清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萧王府的事情怎么就不归我管了?萧衍,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指腹为婚的婚约,而且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闻言,萧衍一愣,明显才想起来。 再迟疑一看,却见清胧已经泣不成声,她眼角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枕头上,软哑的声音带着控诉:“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青/楼里的女子,春宵一度便想抛之脑后?” 萧衍额头冒汗,心下发慌,语气却越发冷硬:“不是!” “既如此,你为何不想对我负责?”清胧咄咄逼人。 萧衍思索半响,才道:“我早前曾上门提亲,但是文国公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他似乎不太满意这门婚事。” 何止是不满意?如果不是顾忌着萧王府兵权在握,文国公早就在对方上门时便解除婚约,哪用得着一拖再拖,用“忙于公事”做借口? 清胧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小模样更可怜了,“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嫁于他人吗?” 萧衍眉头紧蹙,“当然不行!” 闻言,清胧心里一松,当即开心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亲亲昵昵地蹭他的脸,“我就知道阿衍不会不要我。” 萧衍浑身僵硬,耳尖通红地拉住她,呵斥:“像什么样子!” “反正又没人看见。”清胧就是不放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声音沙哑又虚弱,“阿衍,我病了,好难受啊!” 听着她撒娇的软声细语,哪怕再硬的心肠都要软了。 萧衍忍不住心疼,对这个忽然撞进他生命中的女子,他警惕、防备,却禁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仿佛要一步步踏进他的心扉。 明明知道她可能在装可怜,明明知道她可能在利用他,他却忍不住沉沦于此。 难怪古人常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阿衍,明天你再来提亲吧。这一次,你这样做。”清胧贴近他的耳朵,将自己的计策说与他听,“事情闹得越大,爹就越拒绝不了。” 萧衍只觉耳朵烧得快熟了,而鼻间窜进的沁香气味,令他下意识绷紧身体。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而一低头,身下的人儿早已昏睡过去。 他伸手摸了一下清胧滚烫的额头,眉头蹙紧,然后毫不犹豫从怀里拿出一颗价值千金的药丸,喂进了她口中。 见她慢吞吞地咽下,睡容恬静的模样,萧衍的目光渐渐变柔。 “珑儿……”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4章立嫡女之威 清胧第二天神清气爽地醒来,迷糊想起昨夜之事,还以为是梦境一场。 “小姐!不好了!”果儿鲁莽冲进来,“那萧世子又上门提亲啦!” 白荷心下不悦,蹙眉训斥,“莽莽撞撞的,以后若是冲撞了贵人该如何是好?自己去领罚!” 清胧对镜贴花的手一顿,“不急着惩罚。果儿,萧世子是如何提亲的?” 听了白荷的话,果儿刚想求饶,又听主子问话,当即绘声绘色地回答:“这次,萧世子竟是直接派人抬了聘礼置于文国公府门前,并让小厮大声宣告小姐与他当年指腹为婚而立的婚书!” 清胧眼底划过笑意,他果然已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白荷却急变了脸,“萧世子怎能如此莽撞!?这样一来,岂不是毁了小姐清清白白的名声吗?!” “无碍,现如今得看爹如何处理了。”清胧面上不动声色,又问果儿,“爹此事是不是在敬和堂中?” 得到确定答案后,她带着白荷前去。 “砰啷——!” 一声陶瓷被砸碎的声音响起后,文国公气急败坏的怒骂,“那萧衍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妄想用一卷废纸来逼我把宝贝女儿嫁给他?!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清胧感动又无奈,虽说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府而去,但是爹一直把她当眼珠子护着,哪怕云姨娘进门多年,也从不曾吹枕头风成功过。 “爹,别生气了,小心身体。”她一开口,文国公就住了手。 一地的陶瓷碎片,文国公瞧着踏进门来的宝贝女儿,心下担忧,提醒道:“小心些,别被碎片扎到了脚。” “那您倒是别砸啊!”清胧巧笑嫣然地走过去,挽起他的手臂,“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令爹如此怒气伤身。” 文国公被扶着坐下,却还是按不下蓬勃的怒意,“那萧世子当真是不知所谓!” “我让婢女去查探过,正门围了许多人,我与萧世子指腹为婚的婚约恐怕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清胧轻叹一声,露出为难的表情,“事已至今,女儿怕是只能妥协了。” “但是珑儿,你不是心悦四……” “爹!”清胧打断他的话,“女儿并无心悦之人,您不用有所顾忌。萧王府兵权在握,我们不能公然得罪。” 文国公目光怜爱,长叹一声,“爹不舍的让你受苦啊!” 清胧鼻头泛酸,虽然闹大此事是她的主意,但是她并不想激怒文国公,毕竟他是多年来唯二真心待她的人。 但是,不用自己的名声作赌,文国公绝不会让她嫁给萧衍。 “既然二妹妹不愿嫁的话,不如让我代嫁。” 绵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董娴雅身着一袭白衣长裙,面上淡妆柔和,神情温顺无害,看起来像是一朵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柔弱娇花。 清胧垂眸,眼底寒凉一片。 是了,上一世萧衍在她名声尽毁后,再次上门提亲时,她宁死不屈,董娴雅也是如同现在这般,提出了这个悲天悯人的建议。 当时,她避萧衍如虎,而董娴雅代她以身饲虎,所以她简直把对方当救星。 之后,她如愿与四皇子定亲,甚至与董娴雅一起出嫁。 不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刺杀打乱了迎亲队伍,她终是嫁给了萧衍,成为萧王妃;而董娴雅则嫁给了四皇子,因庶女身份只能成为侧妃。 不管是人为还是天定,她终究要成为萧衍的妻,那么这一次,她想堂堂正正地嫁给他。 “爹,当年萧世子与二妹妹指腹为婚时,肯定没有一口定下二妹妹为妻,既如此,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董娴雅道。 闻言,文国公若有所思。 董娴雅见此,面色微妙,虽然她早就清楚爹更疼爱清胧,但是当看到对方认真考虑代嫁此计时,她又忍不住难受。 清胧不由冷哼,她想嫁就能嫁?真当阿衍的眼光那么差吗? “爹,董娴雅目光短浅,不懂朝中局势,难道您也看不清吗?”清胧的语气凉凉,“再者,您认为萧世子是这么好打发的人吗?” 文国公讪讪。 “萧世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不过是想求娶女儿罢了,只要他不是想对付文国公府,都不是什么大事。”清胧下决定,“爹,这婚事,我应了。” “二妹妹,你明明心仪四皇子,又怎么能嫁给萧世子?况且,天下人都知道皇上随时会对萧家……” “啪——!” 董娴雅整张脸都扇得歪向一边,人都懵了。 ——董清胧竟然敢打她!? 而动手的罪魁祸首则面容冷肃,一开口便是正义凛然的训斥,“董娴雅,你开口之前最好用脑子想想这些话能不能说出口!?别以为在家里就能胡言乱语,万一让某些人听见了,文国公府上下还要不要活了?!” 清胧的暴起很突然,文国公看的有点懵,但是一听她的话,他当即严肃起脸,“珑儿说的不错,娴雅你言辞不当,关于此事以后不能再提!” 他常年浸淫官场,甚是明白皇上是一个生性多疑之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董娴雅哑口无言,捂着红肿起来的脸,委屈地瞪大眼睛,“爹,我……我只是为二妹妹担忧。” 她想抱怨,但是中途改了口。 “我很感谢你为我着想,但是你这打算也未免太过幼稚。如果你以后再这样思考行事的话,我怕到头来不仅害了你自己,还连累整个文国公府。” 清胧继续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吩咐:“从今日开始,你就待在自家院子里抄书《女戒》,直到我认为你的言行举止符合文国公府之女的标准后,才可出门。” 这就相当于是变相的关禁闭了,董娴雅连忙装可怜地看向文国公。 “爹,萧世子之事,女儿还望您能处理得好看些,别让那些流言蜚语毁了女儿的名声啊!”清胧挤出两滴眼泪,转移文国公的注意力。 见此,文国公自然是拍胸口保证:“那是自然的!” 董娴雅“求助”的眼神被华丽丽无视,等到文国公回过神来,见她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蹙眉不悦,“没听见珑儿的话吗?赶紧回院子里待着去。” 董娴雅:“……”满满的心塞。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5章棒打落水狗 清胧看着文国公去请萧衍进门洽谈婚事后,就转身朝着董娴雅的院子走去。 她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趁着董娴雅被关禁闭,她当然要去棒打落水狗啊! 走到董娴雅的院子,清胧径自推开了门。 “二小姐,您这是……”在院子里打扫的丫鬟们见到她,就愣了一下。 清胧自持嫡女身份,与姨娘庶女的关系算不上好。虽然平时董娴雅多捧着她,两人因此走得比较近,但是她也从来不曾进过董娴雅的院子。 “自然是来找董娴雅的。”清胧刚踏进内室,就看见董娴雅正愤愤不平地用针狠扎一张纸,而那纸上似乎画着人脸。 清胧嘴角扬起,“你这是在干什么?” 董娴雅被吓了一跳,针尖扎到自己的手上,她来不及呼痛,连忙将纸藏到身后。 “没、没什么!”她慌乱道。 “你藏了什么在后面?”清胧故意逗她脆弱的神经,一步步往她走去,似笑非笑道:“我刚才一眼扫过,那张纸上似乎画着人脸,该不会是我吧?” 董娴雅冷汗都冒出来了,她白着一张小脸,嘴角牵强地扯了扯,“怎么可能呢?这不过是一张我练笔失败的字帖而已!” 清胧伸出手,“那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这真的只是一张废纸而已……”董娴雅眼珠子慌乱地四处乱扫,忽的看见墙角放着一个暖屋子的火炉,她当即将纸张一团,扔了进去。 清胧冷眼看着火焰将纸团包裹,烧毁。 董娴雅松了一口气。 她不能在此时和董清胧撕破脸皮,毕竟她还想靠着对方和四皇子见面。 “二妹妹怎的突然想来找我?”董娴雅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明明前一刻她还咬牙切齿地用针扎画着董清胧的纸,现在却装的毫无异样。 清胧懒得和她装姐妹情深,言辞犀利道:“自然是来棒打落水狗!” 董娴雅的脸色一僵,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清胧猛地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近自己,“董娴雅,我不想再和你装作相敬如宾的虚伪模样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怀鬼胎吗?” “二妹妹,你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董娴雅笑得很勉强。 “董娴雅,有时候事情不说得那么明白,彼此之间就不会陷入尴尬,你现在装迷糊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清胧俯在她的耳边,悄声提醒,“比如,你和四皇子早就暗度陈仓之事,如果被公之于众的话,你会有何下场呢?” 闻言,董娴雅瞳孔一缩,惊惧不定。 “所以,你现在最好乖乖听我的,可懂?”清胧拍了拍她的脸,不知是否有意,拍的正是刚才扇她巴掌的那边脸。 董娴雅脸色苍白,心中不甘被威胁,却不得不忍耐下来,“……懂。” 欣赏了一番落水狗的狼狈之后,清胧心情舒畅地转身离去,面上如沐春风,就差没在额头上写着“吾甚悦之”四个字了。 入夜,清胧并没有早早入睡,而是撑着眼皮等人。 果不其然,刚过半夜,一抹黑影就探了进来。对方刚靠过来,清胧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笃定地喊道:“阿衍!” 来人从黑暗中显露身形,他摘下面巾,露出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 清胧跳下床扑过去,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来找我!” 萧衍接住她,被女子软乎乎的身子给贴的心神一荡,但垂眸见到她雪白如玉的小脚站在冰凉的地上,眉头一紧,就将人拦腰抱起。 清胧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好奇地问:“今天和爹商量婚事还算顺利吧?” 提及此事,萧衍的表情变得古怪。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岳父这一类人真的很难缠!你永远想象不到对方会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而且对方从头到尾都一副“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你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的表情,让他好生无奈。 “哎呀,爹只是太在乎我了!怕我嫁给你后会受欺负!”清胧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你不准生爹的气。” “我不会。”萧衍被蹭到耳尖泛红,强作严肃:“蹭来蹭去的,成何体统?” “我不想在没外人的时候还端着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样好累的呢!” 清胧上一世刚嫁给萧衍时,对他厌恶、抗拒,甚至恨不得逃离萧王府,但是在接下来的朝夕相处之中,她慢慢习惯了对方的陪伴、呵护和照顾。 一个男人如果十年如一日的温柔待你,你根本无法不沉溺于此。 上一世,是他的坚持和耐心打动了她的心;这一世,就换作她用死皮赖脸来一点点谋取他的心吧! “阿衍,我昨晚明明病了,早上却神清气爽,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仙丹?”清胧被萧衍抱上床,却不肯松手,她一把将人扯上榻,然后一个翻身,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萧衍无措地僵着身子,哽着声音:“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两人身体相贴,清胧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身子发僵?明明他想离开的话,把她推开就行了,但他迟迟没有动作。 分明就是口是心非,闷骚! 清胧笑弯了眉眼,一偏头就枕在了萧衍的胸膛上,她仔细聆听,听见他胸膛下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非常有力。 他还活着,这个事实令她感动得想哭。 上一世,知道他死后,清胧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 只要一天没见到他的尸体,她都不愿相信那个一直守着自己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现在,他还好好活着,如此健康地活着。 清胧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泪涌了出来。 下一刻,她就被掀开,后脑勺被人护着,却被男人压在了身下。一抬头,她就看见了男人蹙眉担忧的目光。 “怎么哭了?”他问。 清胧一双秋瞳剪水盯着他,忽然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就吻了上去。 萧衍:“!!!” “你你你!”他震惊地连连后退,偏生刚吻了他的人一脸无辜,眨巴着一双纯澈的眸子看着他,还故作天真地问:“阿衍,你怎么了?”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6章假山后的擦枪走火 萧衍涨红了脸,眼见清胧眼底笑意越来越浓,他果断抽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清胧扭头就扑进了棉被里,止不住地低笑出声。 上一世的萧衍在她面前,是成熟冷静、从容不迫的,而如今看到他这般青涩的反应,她总忍不住想去撩拨他。 “咳——!” 外面传来声响,清胧抬眸看去,窗外站着一个人影。 是萧衍,他还没走。 “云耀南打了胜仗,皇上下了领兵回京的圣旨。” 闻言,清胧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知道了。” 云耀南,云姨娘的兄长,为人看似刚正不阿,实则城府颇深,为了功名利禄,他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哪怕是对自己也狠得下心。 上一世,在董娴雅成为了四皇子的侧妃后,他迅速投诚于四皇子手下,成为了权力最大的武将。 云姨娘肖想正妻地位多年,这一次云耀南携功回京,她必定不会放过机会。 上一世,清胧身败名裂,暴躁如狂,在听说云姨娘可能会被提为正妻之后,她几乎把整个文国公府给拆了。 文国公担心刺激她,便将此事压下了。 这一世,却是不能这样做了,她需得另想计策,将此事解决。 姨娘想转正,庶女想做嫡? 呵,她决不允许!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对方有任何翻身之日。 留下一句话后,萧衍便走了,但是清胧翻来覆去,目不交睫。 “冬竹,掌灯。” 思绪良久,她爬了起来,让人点灯研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张又一张,结果直至天亮,她才写出满意之信。 “冬竹,让人将信送去菡笙别院。” 冬竹肃着一张小脸,铿声应是。 在白荷、桃夭、果儿和冬竹四个侍女之中,她最放心的便是年纪最小,心性却坚韧无比的冬竹。她做事干脆、利落,只要是清胧的命令,她就会贯彻到底,忠心不二。 疲累半宿,清胧交代了一声后,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再醒来,已是午时。 果儿告诉她,午膳过后,四皇子到府,说是来送丞相寿宴的请帖。 清胧眸色微沉,突然对给她梳头束发的桃夭道:“把这消息传到董娴雅耳中,切记要做的不露痕迹。” 桃夭虽讶异,却没有多问。 白荷接手了桃夭的工作,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闭目养神,她心中生出猜测,“小姐这是在和四皇子怄气吗?” “既然我已经决定应下和萧世子的婚约,那必定要和四皇子保持距离。” “即便如此,小姐也不应该把四皇子推向大小姐。”白荷蹙眉道。 清胧轻蔑一哼,“即使我不推,他们也早有一腿了。” 闻言,白荷一怔。 董娴雅和四皇子搞上了?小姐是怎么知道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头白荷还在思索,那头桃夭已经把消息传进了董娴雅的院子。一听四皇子到府,董娴雅把笔一放,满脑子想的都是用什么办法混出院子。 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出了院子,董娴雅迅速带着婢女前往小花园。 ——如果四皇子要去找清胧的话,必定会经过这里。 董娴雅满心复杂地等待,一边希望可以“偶遇”四皇子,一边又不希望他来文国公府的目的就是寻清胧。 但是,事实让她失望。 四皇子出现在小花园的门口。 “四殿下。”虽然董娴雅心塞不已,但是机会闪现,她就不会放掉。在四皇子欲经过时,她果断出面截胡。 “娴雅,你怎么在此?”四皇子闻言停住脚步,“你是特意来找我吗?” 他警惕的看了以下四周,发现并无人后,便拉起董娴雅的手,快步走到一边的假山之后。 “娴雅,你怎的如此鲁莽?要是被人看见,传到清胧耳中可如何是好!”四皇子责备。 董娴雅满满心塞又被堵了一下,她故作伤心,垂泪道:“二妹妹怕是早已经知晓妾身与殿下之事了!昨日妾身被关禁闭,二妹妹特意来警告一番,明说妾身若不听话,她便将此事公之于众。” 闻言,四皇子狠狠皱眉,他狐疑地看向董娴雅,“她怎么会发现?你可是漏出了什么破绽?” 董娴雅摇了摇头,抬眸楚楚可怜地看他。 虽然她的长相比不得清胧的倾国倾城,但是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是惹人怜爱的。 毕竟清胧在四皇子面前一向矜傲似火,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而董娴雅温柔似水,令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妾身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错,万一此事曝露连累了殿下该如何是好啊?殿下,妾身害怕……”董娴雅哭得梨花带雨,显然抓住了男人的心理。 四皇子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抚,“放心吧,即便事情捅破,本皇子也有能力保护好你。你无需担忧,也不要将恐慌表现出来,以免在事情曝露之前,让人察觉到异样。” 董娴雅顺从地点了点头,抽抽噎噎的样子脆弱的像是攀附着大树而生的菟丝子,而她满是依赖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主宰。 这种眼神令四皇子无比愉悦。 两人情难自禁地在假山后相拥亲热,甚至擦枪走火,只是事后两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装,出了假山便秒换影帝影后模式。 等两人离开后,冬竹运功缓和了一下蹲麻的四肢后,回去单独禀报了清胧。 “果真是一对不知恬耻的狗男女。”清胧对此并不讶异,她叮嘱道:“以后我交代你的事,你只需向我一人禀报。” “奴婢明白了。” 清胧问:“信可安全送过去了?” “奴婢是拜托了师傅,让他亲自送去。”冬竹道。 冬竹是武夫之女,自小底子好,清胧将人带回府后,便安排了师傅教导她学武,免得以后找个护卫还要顾及着男女授受不亲。 “冬竹,你可察觉到我院子里有人在暗中监视?” 闻言,冬竹脸色一变,她警惕地检查了一下四周,却毫无发现。 “罢了。”清胧摆了摆手,“看来并不是有恶意之人。” 自她重生回来,五官就变得极为敏锐,即使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她依旧察觉到了暗中之人。 被监视虽然令她不悦,但是想起萧衍夜夜来访,她就猜到对方是萧衍的人。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7章不应心悦你 可能是她太过放浪形骸的举动吓到了萧衍,导致对方没再来夜探。清胧等了两日,没等到萧衍的“探视”,反而等到了陆二小姐的请帖。 是陆家人想见她,还是萧衍想见她? 清胧饶有兴致地想。 “小姐,陆府到了。”冬竹道。 白荷给清胧披上云肩,扶她下车。 早已在门口等候的陆管家上前,引她走进陆府,到内院一处凉亭。虽然四处添了火盆,但是凉亭四面通风,寒气直入,根本暖和不起来。 冬竹蹙眉,站在迎风口,为清胧挡风。 而白荷频频观察她的脸色,生怕她被冷得身体不适。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道醉昏昏的声音传来,闻声望去,一个白衣身影穿过湖面,脚尖在湖面上轻点几下,如同一只轻盈的鹤。 人影落在凉亭栏杆上,身子一偏就靠在了柱子上,他一手勾着白玉葫芦,仰头饮下一口浊酒,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描画着他迷人的喉结。 此番作态,任何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来人衣冠不整,松散的衣襟下袒露出一片白皮胸肌,一头乌黑长发无拘无束地披散于后肩,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洒脱。 如果这人长相不端,此番姿态只会令人厌恶,但偏生此人长相貌美,丹凤眼,高鼻梁,薄情唇,微微一笑便撩人心波。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陆玉笙。 “明日愁来明日愁。”清胧接下他的后半句诗词,莞尔一笑,问:“陆公子学富五车,德才兼备,却选择随遇而安,不觉得太过消沉吗?” 闻言,陆玉笙转头,醉醺醺地看清胧,眼里闪过惊艳。 他从栏杆上跳下来,朝她走去,冬竹上前阻拦,却被他扬手点穴定身,而白荷也是同样下场。 清胧不避不惧,看着他越走越近,直到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你是谁?” 陆玉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里,流光涌动,像是书中勾人魂魄的妖精之魅,令人情不自禁地甘愿沉沦。 清胧微微一笑,恍若周身罩了一层金钟罩似的,丝毫不被他的眉眼所惑。 她的眼神依旧清明,面上不显露任何情绪,明明火盆在侧,却无端令人感受到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陆玉笙诧异,心底止不住地翻涌好奇。 眼前的女子无疑是世间唯一一个不被他的外貌所迷惑的人!这是何其稀罕!! 不过,她为什么看不上他?是因为他长得不够俊?还是因为她眼睛有问题? 平日总是一堆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难得出现一个异类,陆玉笙忍不住对清胧感兴趣起来。 “珑儿。” 忽的,一道低沉男声传来。 宛如一条带着色彩的笔画,清胧面上淡然的神色倏然变暖,宛若春暖花开,清冷的眼底绽放出灼灼星光。 “阿衍!” 眼前的人儿迅速起身,一抹青衣如拂面春风,从陆玉笙惊愕的眼中划过,扑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知怎的,他的心像是被扯了一下,有些痛。 “你怎么会在陆府?”萧衍语气不满。 刚才一来,他看到陆玉笙勾着清胧的下巴,两人气氛暧昧,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十分不爽。 听出他的语气有异,清胧乖巧答道:“今早收到了陆二小姐的请帖,就来了。” “那她人呢?”萧衍更不满了。 说是陆二小姐相邀,但是此处只有清胧和陆玉笙? 虽然说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是清胧在他面前看似坦白,他却完全看不懂她的心思。 当初她承认是为了报复四皇子而帮他,那么此时她是不是也为了报复四皇子,而勾搭陆玉笙呢? “所以,你在怀疑什么?”清胧退后一步,眉眼冷了下来。 她的冷漠太过明显,以至于萧衍忍不住产生心慌,下意识就想牵她的手将她拉回怀里,但是清胧避开了。 “珑儿……” “你怀疑我勾/引陆公子,是吗?”清胧直直地看着萧衍,单刀直入地问。 上一世与萧衍相处多年,她早已清楚对方的闷骚性子,如果你不直接言明,他就会一直将心思埋藏,然后不断地揣测、观察,苦涩往肚子里吞,开心也不让人知,令自己变得无懈可击。 他的成熟稳重令她安心,但是他的不显喜怒令她心疼。 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可坦白明言? 这一世,她一定要纠正对方的坏习惯! “你在怀疑我对你的心意,是吗?”见他不答,清胧再次猜测。 萧衍盯着她,眉眼深沉。 “萧衍,其实此事……”见两人对峙,陆玉笙有心解释,却被清胧打断了。 “不用解释!”她倔强地看着萧衍,泪水逐渐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却看见对方倏然惊慌的脸,她哽着声音道:“萧衍,我应下与你的婚约是因为我心悦你,我会来陆府拜访是因为想见你,而你却怀疑我水性杨花,三心二意。” “珑儿,我……” “既然你觉得我的这片情意是假的,那就解除婚约吧。”清胧低下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滑落。 “珑儿,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衍抓住她的手,心里麻乱。 清胧挣扎,哭吼:“你放手!!” 萧衍紧蹙双眉,果断将清胧往肩上一抗,飞身就上了屋顶,带着她离开陆府。 清胧一口咬在他的后腰上,疼的萧衍忍不住倒吸凉气。 “萧衍!你放我下来!!” “不放。” 几次抗议被拒绝,清胧吸了吸鼻子,真的哭了出来。萧衍用“扛”的姿势,膈得她肚子好疼啊! 到了一处房子,萧衍跳窗入内,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清胧往床内一滚,将枕头被子朝他扔去,“萧衍!你这个坏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走!!” 脚腕突然被抓住,身子被一拖,被迫躺平后,男人就压了上来。 “珑儿,我错了。” 清胧欲想挣扎的动作一顿,停下的眼泪再次模糊眼眶,她抬臂用手背捂住眼,哭腔浓重的软音里满是委屈,“你堂堂萧世子,哪有什么错?” “错的是我,我不应该管不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你;我不应该放浪形骸,想亲近你;而我最、最不应该的,就是应下与你的婚约!”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8章夜入牙市 “珑儿,是我错了!”听着她委屈满满的语气,萧衍止不住心揪,他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清胧只是抽抽噎噎的,不说话。 萧衍想拉开她的手,清胧僵持不愿。 他无法,只好一手搂住她的腰,整个人在床上一滚,带着清胧转了半圈,变成女上男下的姿势。 一有动作,清胧下意识抓紧萧衍的衣襟,哪里还想到要挡脸? 这下子,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映在萧衍的眼中,泪汪汪的眼,泛红的鼻尖,委屈的面容,显得狼狈又可怜。 清胧双手一撑,就想起身远离。 萧衍却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扣下她的后脑勺,仰头就叼住了她的唇。唇上触感柔软,令他忍不住沉/沦。 清胧微闭双眼,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眼前这情窦初开的青年懵懂又青涩,哪里像是十年后的萧王,能够面不改色地说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还一言不合就在床上逼的人哭喊求饶。 清胧可以理解萧衍为什么无法信任她,但是理解不代表接受。 她爱他,所以希望得到他的一切,不仅包括他的身、他的心,还包括他的信任。虽然说信任是由时间培养出来的,但是她等不及了。 清胧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自私、霸道、高傲。 想做一件事,她会全力以赴;爱上一个人,她会倾尽所有。 但是,当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无法触及到想要的结果时,她会压抑不住地生出一股毁灭的想法。 而这种想法在她重生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所以,哪怕剑走偏锋、不择手段,她也想尽快得到萧衍的信任。 如今的她,像是饮鸩止渴,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只会惹来更多的怀疑,但她无法停止。她想要他的眼,只看见她一人;她想要他的心,只住着她一人。 等清胧从情欲中回过神来,一抬脚就把趴在她身上啃的某人踹下了床。 萧衍刚想化狼就被迫打断,简直恼怒得想杀人,但是当他一抬头,看见心尖儿紧巴的人儿缩在床角,衣不蔽体、花容失色时,他就恨不得捶死自己! 他到底干了什么!? “珑儿……”萧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胧低着头,凌乱的长发垂落,遮挡住脸,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半响,她抓紧胸前的衣襟,声音压抑地说:“麻烦萧世子把我的两个婢女找来,我想梳理一下。” “……好。”萧衍想看看她是不是哭了,但又不敢靠近令她受惊。 片刻,焦急的白荷和冬竹冲进屋里。 见到清胧的狼狈模样,她们心里震惊又愤怒。只是,还未等她们发问,清胧便冷着声道:“先给我整装梳发。” 白荷和冬竹不敢多问,只得遵命行事。 收拾好后,清胧一出门便道,“我要回府。” “我送你。”也不等她拒绝,萧衍便抬脚往外走去。 上马车时,萧衍刚想帮把手,白荷和冬竹就麻利地扶清胧上了车、放下帘,半分机会都不让他再看。 萧衍骑马跟在马车旁边,眼见着文国公府越来越近,他有意说些什么,但是刚发出一声,车里就传来了白荷皮笑肉不笑的声音。 “对不住啊,萧世子,小姐已经睡着了。” 萧衍:“……” 怪不得书上说,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直到文国公府,萧衍都没有再见到清胧一面,因为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去,根本用不着清胧下车。 清胧全程面上淡漠,内心憋笑。 回到院中,她交代了冬竹一番,便提前梳洗歇下了,这在白荷看来,更是忐忑不安。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听嬷嬷说过,女子在第一次伺候男人之后会疲惫异常,刚才小姐在车上便忍不住睡去,肯定是与萧世子发生了关系。 如此大事,她要不要告诉老爷啊? 就在白荷思来想去,直到月上树梢仍旧翻来覆去之时,清胧已经静悄悄地爬起身来,她才刚穿好备下的男装,冬竹便进来了。 随手拿起玉冠将长发固定在脑后,清胧提着藏在柜中的长剑,跟在冬竹身后,蹑手蹑脚地翻墙而出。 虽说文国公是文臣,但是清胧生母苏氏乃是武将之后,在她五岁时,苏氏更是亲自安排了女师傅传授拳脚功夫。不求武功高强,但求防身健体。 翻出文国公府的高墙,已有两匹马立于巷中。 清胧利落上马,长驱而出。 冬竹紧随其后。 驾马一刻,清胧拿着陆玉笙的玉牌出了城门,当时陆美男靠得如此近,不做些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 如若她是寻常女子,真的被天下第一美男所迷惑,萧衍会如何看她? 明明是陆二小姐相约,结果却来了一个陆大少爷,说里面没有龌龊,谁信?既然是妹妹的好计谋,自然就得兄长受着,所谓妹债兄还,天经地义。 算计她是小事,觊觎她的男人可不行! 如果她今晚计划顺利,陆家便平平安安;但如果计划不顺,陆家就得跟着鸡犬不宁! 毕竟她拿着陆玉笙的玉牌出了城门,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把锅甩到陆家头上。 “少爷,到了。” 距离城门不远的小树林中,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寨子。此处每到丑时便会灯火通明,照亮所有囚室,也将被困在里面的男人、女人、孩子或者老人照的一清二楚。 这里,便是牙市。 一个被皇令名言禁止却仍旧繁荣昌盛之地,它靠贩卖人口为生,价格上至黄金万两,下至碎银一二,便可买下一个人来。 在门外,清胧有规律地在门上敲了几下。 稍等片刻,一个笑起来便看不见眼睛的胖男人凑到门边,开了一条缝儿,他眼珠子转了转,警惕地打量着清胧,“贵客看着倒是眼生啊!” 清胧拿出陆玉笙的玉牌晃了晃,然后示意冬竹塞了一把银票过去。 “现在,是生还是不生?” 胖男人当即见钱眼开,一边开门将她迎进去,一边狗腿地呵呵笑,“不生!不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贵人来!”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9章与四皇子抢人 这牙市,清胧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清楚其中门道,若她想在这里面找某些人,不用一一打听,也能够猜到大概位置。 那一对夫妻,应当还在这儿。 顺着记忆找到某处,清胧让人挑灯往里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她心心念念的两名大将,正靠在囚室的角落里沉默是金。 “这两人,我要了。” 闻言,胖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这位公子,您瞧他们长得穷酸俗气,哪里配的上您?不如您瞧瞧隔壁囚室里的姑娘们,小的保证她们个个都是秀色可餐的娇人儿!” 清胧重复:“我只要他们两个。” 她语气斩钉截铁,引起了囚室里两人的注意力。 “公子,您可能不知道!这囚室里的两人可是怪胎,他们自愿卖身进来,但是被人挑中了买回去后,一眨眼就自己跑回来了。前前后后都整三回了,回回买主找上门来,都差点把我们这地儿给砸了!”一提起此事,胖男人就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囚室里的两人一眼。 清胧眉梢一挑,“既然如此,你不把他们赶出去?” 胖男人苦着脸,一副“倒了八辈子霉”的表情道:“小的若是打得过这两个煞星,早就把他们弄死以泄心头之恨了!” “有意思。”清胧眸底闪过一抹盎然兴致,她唇角微扬,提起剑柄敲了敲囚室门,问:“你们要如何才肯跟我离开?” 囚室里的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男人问:“你是谁?” “你猜。”清胧盈盈一笑,抱剑而立,“但我的身份,绝对比之前带走你们的人,只高不低。” 男人皱眉,与女人眼神交汇,两人神情踌躇。 “你们若是有事相求,我或许能帮上一二。”清胧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变化,心里的猜测逐步成立。 两人身手不凡,却自愿卖身,不像是缺钱;明明被买回去了,却两次三番跑回来,显然是看不上买主。 所以,他们在挑人,挑一个有权有势之人。 为何挑人? ——因为他们有事相求! 果不其然,听到她如此说,男人和女人的眼神再次交汇,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清胧觉得这事大概要成了。 却没有想到,搅事的人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等等!这位小公子说自己能帮上一二的事,我家主子能保证让你们如愿。”来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他捏着手帕,声音尖细,脸上扑着粉,明明是男子模样却隐约透出一股阴柔之气。 见到他,清胧脸色就变了。 这人是四皇子府上的梅公公,从小就跟在四皇子身边伺候,可以说是四皇子的心腹。他亲自来牙市寻人,足以说明四皇子对这对夫妻的重视。 哼,上一世四皇子先人一步得到了这对夫妻,在争夺皇位的路上如有神助,这一世却是不能让他得逞了。 清胧调侃开口,“这位公公倒是口气大的很,如果这两位说要皇上的脑袋,你的主子是否也能让他们如愿呢?” “你!大逆不道!!”梅公公勃然大怒,他横眉竖眼地指着清胧,尖声道:“如此狂言,理应处死!” 清胧抚掌大笑,看着他的眼里溢出了恶意,“你要是够胆就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让皇城侍卫光明正大地压着我去砍头。可惜啊,你没有这个胆子!因为这儿可是皇上名言禁止的牙市,而你出现在此,就不怕被人知道后掉了脑袋吗?” 梅公公气得火冒三丈,瞋目切齿地低吼:“来人,杀了他!” 闻言,胖男人脸色大变,立马扑了过去抱住梅公公的大腿,“贵客手下留情啊!牙市之内不可发生武斗,若被上头的爷发现了,不仅小的要以命相赔,两位贵客也会从此被拒之门外的啊!” 梅公公只得脸色难看地忍了下来,他阴森森地盯着清胧,眼神怨毒的像是一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毒蛇,“小子,你最好能一辈子都待在牙市里,要不然奴家绝对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呵,那就等着瞧。”尽管心里恐慌,清胧的面上还是一派淡定。 “你们跟我走。”梅公公转头看向囚室里的两人,用命令的语气道。 清胧一伸手就把剑拍在囚室门上,“他们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的人?这位公公,你该不会是老懵懂了,耳朵都变得不灵光了吧?” 梅公公怒发冲冠,一手拍飞清胧的剑,另一手就运功朝她拍去。 清胧躲闪不及,冬竹忽的上前,同样运功一掌迎上。 但是,忽闻一下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响,冬竹脸无血色地倒退几步,后背撞到囚室门上,偏头就吐出一口血来。 “冬竹!”清胧急切上前,高声警告道:“若我今日在这里出事,定会让凤奕轩吃不了兜着走!” 凤奕轩,是四皇子的名讳。 梅公公的动作一顿,他皱眉紧盯着清胧,一脸警惕,“你是何人?!” “不过是老四养的一条狗,没有资格和我说话!”清胧用嫌弃的眼神扫过他,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敢这么称呼凤奕轩为“老四”的人,只有同辈的皇兄皇姐。 梅公公举棋不定。 清胧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狐假虎威的计策很是冒险,但是好用啊! 她看向囚室里的一男一女,故意用不耐烦地语气催促,“你们决定好了吗?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男人的眼神在清胧和梅公公之间转了一圈,突然说:“我们想救沈拙。” “好。”清胧二话不说就应了。 梅公公却犹豫了。 沈拙是太子的心腹,忠诚的程度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太子之案后,他被关押进大牢,每天遭受各种非人的折磨,却都不曾低下头颅,说半句求饶。 就算此人是难得的智才,但是不为所用,终会成为劲敌。 四皇子曾明言说过“沈拙一定要死”的话,所以梅公公迟疑了片刻,便错失机会。夫妻二人选择了跟清胧走。 梅公公恶狠狠地瞪了清胧一眼,冷哼一声便甩手就走。 清胧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夫妻二人和受伤的冬竹离开牙市。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万一等梅公公回过神来,发现她是哄骗他,肯定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第0卷 正文目录 第10章千钧一发之际 好的不灵坏的灵,清胧想打自己的嘴巴。 她这头才出牙市,梅公公那头就醒悟过来,立马派人来截杀。 所幸清胧对牙市外的地形略微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藏身之处。听到外面追兵远离的脚步声,她松了一口气。 “东躲西藏并非良策,出了这片树林后,便无任何藏身地了。”男人双眉纠结在一起,几乎要打起架来。 “我们不出树林。”清胧扶着受伤的冬竹坐下,道:“我们就在这里等。” 女人不解,“等?” “对。”清胧自信膨胀,“会有人来救我的。” 男人和女人相视一眼,交汇信息。 清胧轻而易举地猜到他们的心思,“听我一句劝,林池、林夫人,在结局未定之前,不要轻易做任何决定。” 下一瞬,一把长刀一把长剑交叉架在她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男人沉声质问,眼里浮动杀意。 “只要能救沈拙,我是谁重要吗?”清胧弯眉而笑,冷静得可怕。 自重生后,她对于生死之事就看得极淡,多活一天是好事,但要她现在立马死的话,除了有些许不甘外,也没有上一世死后的怨气冲天。 这种状态很奇怪,明明她还有深仇大恨未报,却觉得能在任何时候不带感情地死去。 盯着清胧漆黑却明亮的眼睛,男人忍不住后脊发凉,这是一种弱者畏惧强者的本能,他僵着脸,质问道:“别人应该只知我们是赤麟青鸾,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真名!?” “很奇怪吗?”清胧歪了歪脑袋,巧笑倩然地简述一个故事。 “当年沈大姑娘和一名叫做林池的武探花私奔,导致沈大姑娘原本的未婚夫,丞相的庶长子纳兰钦礼颜面无存。 一个月后,沈家含冤入狱,太子因与沈家嫡子沈拙为好友而力查此案。 事后,沈家虽然沉冤得雪,却终究被丞相一派所排挤,最后举家离京,独留沈拙一人作为幕僚被收入太子门下。” 眼见男人女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清胧嗤笑一声,眉带矜傲,“赤麟、林池,再加上‘救沈拙’一事,让人想猜不到你们二人的身份都难。” 男人心里一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反向思维,一下子就识破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究竟在图什么?!”男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 清珑微微一笑,“你想救沈拙,而我想救凤洛衡,我想我们之间的想法是一致的。” 凤洛衡,是太子的名讳。 “你是太子的人?”男人猜测。 “不。”清珑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是凤奕轩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要救太子。 “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没有能力救太子。”林池收起长刀,道。 “你是真的没有能力,还是害怕失败之后没了性命?”清珑的眼神深邃,仿佛能够看穿人心,“林池,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本应榜上无名,是太子向皇上力荐,你才有了第二次殿试的机会。” 闻言,林池一怔,显然现在才听说。 “林池、林夫人,你们不妨想想费尽心思地救了沈拙出来后,他会乖乖地跟你们离开吗?当年太子救了沈家一家老小,沈拙早已将性命交托于太子,他是不会离开的。” 想起上一世的悲哀,清珑多了一嘴,“就算是你们将他打晕带走,他也会不择手段地偷跑回来。” 上一世,林池夫妻虽然救了沈拙,但是太子一死,他立马跟着殉葬。 于沈拙而言,太子不仅是他要效忠的人,更是他的信仰。 “相公。”以前的沈大姑娘,现在的林夫人握住林池的手,“我虽然不后悔当年与你私奔,但是这些年看着沈家没落、看你壮志未酬,我总会自责难恕。我知道你是顾及到我,才无法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不愿成为你的负担啊!” 林池动容,“小倩……” “要怎么做,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详谈。”清胧道。 ——“只可惜,你们怕是回不去了!” 突然,一个阴郁的声音传来,一股带着杀意的掌风袭来。 林池转身朝她们一扑,将她们护在身下。 凌厉的掌风挂过他的后背,只听一声清脆的骨折,林池抽吸一口凉气,痛得表情扭曲。 “相公!”林夫人脸色大变,连忙扶住他。 清胧抬头,就见梅公公从暗处走出,他冰冷的面上如死人一样毫无血色,眼神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凶狠,偏生唇上画着鲜艳刺目的大红色,像是涂了血一样,看起来诡异又恶寒。 他的身后,走出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刃上闪过一抹寒光,攻击便眨眼而至,强风忽起,天上的乌云遮挡住皎月,黑暗中有数不清的刀影朝清胧四人砍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漫天而来的杀气,清胧面色如常,心跳不因紧张而加快,反而变得越发缓慢,思绪也跟着冷静下来,冷静的像是在看别人的生死存亡。 直到“铿——”的一声巨响,欲落在她身上的刀锋被打飞。 清胧视线忽然一黑,手腕被人一扯,身子踉跄着旋转,头上虚戴的玉冠滑落,千万青丝如瀑布般散落而下。 最终,她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对方紧紧搂住她的腰肢,仿佛抱着差点失去的至宝一般,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身后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落。 清胧好奇地想往后看,眼前人却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去看那片腥风血雨。 不消片刻,再无声响。 林池怕是此生难忘眼前的一幕,四周围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身着玄色劲装的高挑男子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拥着身前柔弱的少女,任何血迹和杀意都止步于他们的一米之外,他仿佛将她的全世界护的滴水不漏。 男子抬眉,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如同千年不化的冰;一双漆黑死寂的眼,仿若封印着无数恶鬼的无底深渊,透着一股来自于黄泉的寒意。 在他的视线下,无人敢动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