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对于女主背景的说明(有必要看) 女主角淳于静在文中的背景没有特别说明,因为她在樱桃的另一本书《殷情诡爱:玉面郎君的冷魔女》里是个配角,不过考虑到大家不一定都看了那本书,所以现在简单说一下。 淳于静,南宋初年人士,在襄阳城开了一个医馆,因为是神医,所以赚足了钱。但是此女观念比较超前,有喜欢美男的嗜好在,鄙视三从四德,鄙视男尊女卑,所以虽然名气很大但是一直都嫁不出去…… 在《殷情诡爱》中,淳于静作为一个配角,显示了医术和暗器的强大,也提到了淳于静会炼制长生不死药以及淳于静有一位神仙般的祖师爷……淳于静性格怎样不多说了,在《殷情诡爱》里她顶撞传旨团,十分不把当权者(宋高宗、秦桧等人)放在眼里,跟秦桧的老婆王氏公然作对。 《愈心医妃》是发生在《殷情诡爱》之后的故事,樱桃想给这个观念超前,被古代人所不能容忍的女孩安排一个好的结局,《殷情诡爱》就是有点玄幻的故事,《愈心医妃》也继续这种格调了~~~ 作品相关 完结+预告 本文已经完结,一直没有断更,表示亚历山大。十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尤其感谢小蕊,芯儿,小影,丫丫,青蔷,清明,氧气,月依,倾城,小舞,空空,筱筱等等等,不一一列举了…… 偶先休息几天,回头开新文,纯古言架空宠文,无玄幻。一对一男强女强双初恋,坚持纯洁爱情,坚持一对一宠到底,坚持联手对外敌,坚持外敌给力……敬请支持!噢耶,我休息去了。。。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一回:这是一个噩梦 南宋初年。 襄阳城,淳于世家的医馆中。 淳于静愕然的看着前方自家墙上的一幅画像,画中本来是一对神仙眷侣——她的祖师爷和祖师娘。可是此刻,画像却模糊成了一个空气漩涡,像一扇大门般渐渐开启。 还不等淳于静叫喊,就有股强大的气流将她整个身子卷起,卷进了那幅画像之中…… 眼前突然就漆黑一片,淳于静被气流旋着,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还好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当她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眼前呈现出另一方天地来。 这是一座城市,这里的路面还是黄土地,十分落后。两边的建筑色彩单调,屋顶厚重且没有飞檐翘角,每一座房子看上去都气势磅礴,却排布得杂乱无章。 这……这根本不是大宋的建筑模式,倒像是历史画本里的秦汉年间呢! 淳于静很是一愣,不由的想到平日里曾读过《桃花源记》,眼下这个地方,莫不就是传说中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可恶!怎会这样! 都怪那个臭男人! 自己是怎么得罪他了,他干嘛要突然搞一招玄乎其玄的妖法,把她给摄到这个陌生空间! 淳于静想起刚才的事情就很恼怒。 她作为整个南宋都赫赫有名的神医,每天都在自己医馆给人看病,如今她腰缠万贯,却依旧没人上门提亲,理由就是她没有“女德”,观念过于超前。淳于静也不想成为老闺女啊,她就对着自家祖师爷和祖师娘这张画像诉苦。 “祖师爷,你说,我淳于静能炼制出‘长生不死药’这样的神品,这可是普天下绝无仅有之事。可是怎么在桃花运上,我就那么凄惨凋零呢?”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屋中凭空响起一个立体的声音:“本王问你,你当真与长生不死药有所牵扯?” 淳于静还以为是谁在用巫术和她开玩笑呢,便说:“我的祖师爷是洪荒炼药术的继承人,当然现在这个继承人是我淳于静,普天之下唯我一人有这个绝学!” 结果,那声音迸发出冷冷的笑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到本王这里来吧,永远不要想回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戏剧性了,那张画成了连通两个空间的门,淳于静就这么被吸进一个新的天地。 妖法,一定是妖法! 那个自称“本王”的妖人,哼! 淳于静不甘的收回思绪,环顾四周。就在这时…… “周老三,哪里逃——!!” 当空突然一声爆喝,吓了淳于静一跳。 只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拼命逃着,他身后不远处,是一群举着棍棒的流氓地痞,他们喊着:“周老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得罪了公孙神医,你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那周老三早已是汗流浃背,在大街上狂奔,撞飞了好多人,也撞倒了许多小商贩的摊子。 这时淳于静听到旁边一人叹气道:“周老三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惹上公孙神医了呢?” 另一人说:“还不是上次闹瘟疫的事,本来公孙神医能大赚一笔的,可周老三拿出一张老家的土方子,把大家都治好了。公孙神医定是觉得颜面扫地,又被周老三挡了财路,所以才要除掉他。这个公孙神医,简直该死!” “嘘,你不想要命了!”旁边人惊恐的让他住嘴,“公孙神医纵使再不对,可他是王后殿下的亲侄子,咱们的王后谁惹得起!” 淳于静把这些闲话都听了,懒得做太多感想,她正要去问问那几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就在这时,那狂奔的周老三居然在前面拐了个弯,向淳于静的方向跑了过来。 “呃……啊?!”当淳于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老三疯牛般的身躯已经近在咫尺。 “哎呀——!!”一声惨叫,淳于静被撞飞,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的砸在了一个面具摊上。 “轰隆隆”,货摊被砸得散架了,面具落了一地,将淳于静半埋在其中。她的骨头啊,堪堪都要断了,真是走霉运! “姑娘你没事吧?”该货摊的小贩半天才回过神来,将淳于静救起。 她腰酸背痛的揉着筋骨,盯着那些飞驰的身影抱怨道:“有没有搞错,本神医招谁惹谁了。”又见那小贩的成本都砸了,他一脸伤感,淳于静便好心的摸出一串铜钱,递给小贩,“来,这些赔给你。” 小贩却表现得十分狐疑,他将铜钱拎在眼前,来回转着观察,眉头蹙了起来。 淳于静嘴角抽了抽,“喂,这钱有什么问题吗?” 小贩抬头说道:“姑娘的钱是哪里弄来的啊,别说我们秦国没有,就是其他六国也不用这种钱币啊。” 淳于静一听,当即傻了。 他说什么?秦国?六国? 难道这里是战国时代? 淳于静赶紧追问小贩:“你们国王叫什么名字?” “这……国王陛下的名讳啊,谁敢说……呃,不过王族的姓氏是慕。” 姓慕? 淳于静更是懵了,既然王室姓慕,那就不是历史上的秦国,可是这里又确实有秦国和六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那个自称“本王”的臭男人! 淳于静不禁生气的骂道:“敢捉弄本神医?待我这就将你找出来,打得你满地找牙!” 眼下正是春季,和大宋一样,城中也有杨柳飞絮沾在淳于静的衣服上,桃花灼灼,时而被风吹成粉红的雪,迎面扑来。 “闲杂人等速速退开!违令者不赦——!!” 突然有亮嗓门从远处传来,整个街道的人都被震慑了。 淳于静定睛一看,只见所有行人都开始往两边退,将主干道让了出来。淳于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定是有哪个大人物来借道了。 这个热闹不凑白不凑,于是淳于静像个泥鳅一样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挤到最前排。 前排视线就是好,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一众马队行过。马上的人各个披着不错的铠甲,但看他们的精神状态以及马蹄的踏步速率,就能看出这是一支纪律严格的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护卫打扮的骑马者,其中一个举着面旗子,旗上由篆体书写了一字——邑。而他们的身后,却是一辆双马拖拽的华盖马车,车夫坐在那里扬着小鞭子。 这时候,淳于静听到身边的一个老妇在说:“喂,老头子啊,你看那坐在轿子里的是什么人?” 老妇身边的老翁,她的丈夫,咳道:“没看到那面旗子上写的‘邑’吗?一定是邑王爷下朝了,要打道回府的。” 老妇说:“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那么多官员上朝,怎么就邑王弄了这么大的排场?” 老翁说:“咳咳,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没听过中原三公子的美名吗?其中一位就是邑王,他可是个百世经纶、深谙兵法的绝代美男。另两位则是琴仙风拂、医圣严华公子。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只不过,相比于邑王啊,那两位似乎很不容易见到。” 这些话都被淳于静听了去,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有这种格调不错的人物在,尤其是“医圣严华公子”,作为同行,淳于静很想亲眼见上一见。 淳于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看热闹的一个人,居然在这时候突发了羊痫风。 羊痫风一发作,人就会奔放得漫无边界。结果,那人手舞足蹈胡乱撞人,第一排的淳于静不幸躺枪,整个人被他推飞出去。 “啊呀——!” 淳于静惊呼了一声,娇小的身子,不偏不倚的砸到路当间,腹部着地,胳膊差点被蹭破了皮。 她不由暗自抱怨:“谁啊,居然推我……”同时抬起脸来。 这一抬不得了,只见太阳下,自己的头顶上是一个逆光形成的影子,一双马蹄抬起,正向着自己的脑袋踏来! 淳于静赶紧翻了个身,听到那双马蹄重重砸在自己身边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再一抬头,对上马上那个护卫愤怒又心有余悸的目光,淳于静赶紧解释道:“不关我的事啊,我是被人推出来的!”然后指了指方才自己站的位置。 可是很不幸,发羊痫风的家伙,已经在第一时间被他的两个哥哥给架走了。现在那里虽然小有混乱,但被这护卫盯了一眼,大家立马整齐划一,还都露出一脸“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神色。 这让淳于静不由脸色发黑。这帮不讲义气的! “咔擦”一声,突然响在淳于静耳边,马背上的护卫居然将一支长枪插在了她的身边。 “大胆民女,还不爬到王爷车前,叩头谢罪?!” “啊?”淳于静用眼神表示,她觉得这位护卫很小题大做。 偏偏此人耿直的很,又即扬起马鞭,在淳于静的身边狠狠抽了一下。土灰飞起,溅在淳于静的眼前。 “大胆民女,你若再无法无天,休怪我下一鞭子抽在你身上!” 淳于静顿时不爽道:“你搞清楚情况,我是被推出来的,我摔跤了你不扶我起来就算了,还说我无法无天,你这是哪门子道理!” 此话一出,惊煞了围观的人群。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一边叹着这口无遮拦的少女是哪里来的,一边还有点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 就在这时,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人,邑王,突然开口了。 “是何人挡了本王的去路,还口出狂言?” 这声音质感、立体,富有磁性,明明淡淡一声,却仿佛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一阵强大的、不管到哪里都不可能被忽视的气场,随着声音透过马车的帘子飘散出来,令街上很多少女精神大振。未见其人,都先为其声音倾倒。 唯有淳于静浑身一个猛颤。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他把自己带到这个鬼地方的!总算是找到他了,敢情还自己送上门来!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二回:邑王失忆了? 淳于静双手撑地站了起来,不顾几个护卫变了脸色,她大步流星就要越过他们。护卫们反应奇快,赶紧左右各来了一把兵器,交叉在一起,挡住了淳于静。 淳于静脸一沉,对着那马车说:“好你个邑王,我淳于静是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把我从襄阳城的医馆弄到这里来!这里到底是哪里,你出来,给我说清楚!” 这下人群们更哗然了,心想真是好戏不断啊,大家都等待着邑王发话。 谁知道,邑王没有说话,却是掀开了马车帘子。 最初现出的是一只手,白如玉石,十指修长。然后出现的是一截朝服的袖子,那庄重的颜色配着他的肤色,竟是说不出的高贵典雅。 人群已经躁动了,尤其是未婚少女们,都竭力向前挤着,想要一睹王爷的风采。 唯有淳于静气鼓鼓的盯着那人,她倒要看看,那人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多了只眼睛,竟然敢戏耍她! 终于,帘子打开,一个男子缓缓走下了马车,悠然的看向淳于静。 这一刻,淳于静的心跳蓦地止住了,转瞬之后,就砰砰砰的狂跳起来。她宛如置身一场火焰中,那火热烈的很,烧得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却烧得她真想当场大喊出一句话。 ——美男!是美男!是超级美男! 整条大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些本来还激动嚷嚷着的少女们,却第一眼就被这个男人给征服了,集体张着大嘴,哑然在那里,羞赧的红晕从锁骨之处爬起,慢慢爬到那一张张长相各异的脸上。 这个男人,就是邑王? 只见他身着王爷的朝服,身形颀长宽阔,腰间系着九重环佩,琳琅艳丽。朝服外面罩着一层深紫色纱衣,衣摆拖地,行走之间如腾轻云、如驾神雾。一头纯正墨发,只用一支紫竹簪子挑起一部分,倾泻于那墨色瀑布之上,宛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这还不是最惹眼的,压轴的是男人那张脸! 宛如是世间最好的工匠用璞玉浑金细心打磨而成,五官几乎完美的挑不出一丝毛病,半是如女人般的柔美,半是男人的阳刚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居然是墨蓝色。眸底流光潋滟,任谁看上一眼,就要被吸进无边汪洋,却又偏偏距人不近不远、不淡不咸。 这男人,实在太魅惑众生了。 就连淳于静都看傻了,从来没想过这种在画里都画不出的人物,现在居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刚才还问了自己话。 对了,他刚刚问了什么来着? 见淳于静像是怔愣了,邑王的唇角不着意划过一道冷笑,若有若无,偏偏再开口时,竟是温柔的很:“你长得很不错。” 这如水般的语调,磁性质感。淳于静只觉得面上一烧,结结巴巴道:“是、是吗?我从来不怎么关注形象,自以为长得很大众化,没想到在邑王的眼……嗯?不对!” 淳于静霎时反应过来。 “喂,我说邑王,你干嘛把我弄到这里来?这里看着有点像秦国,但又不是。我问你,是本神医得罪过你吗?” 此言一出,刚才那些看傻眼的姑娘们,纷纷回过神来,个个都红着脸,一边在心里咒骂淳于静怎么这样和邑王爷讲话。 相反于姑娘们的激动,邑王却疑色浅浮,反问淳于静:“本王从前见过你吗?” “见没见过你自己清楚!之前明明是你说的,非让我到你这边来,然后我就站在你面前了!” “姑娘的话,本王实在不明白。倒是姑娘无缘无故,挡了本王的道路,还出言不逊,这是何道理?” 这番话说得很平静,像是随意闲聊,可周围谁听不出来弦外之音啊?明显就是这少女无理取闹,说着些精神病的话,还气势汹汹的。再看看人家邑王,和颜悦色,晓之以理,一点架子都不摆……瞬间,满街的人心就倒向了邑王一边,谁优谁劣,还用得着再看吗? 淳于静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烫烫的,她干脆摊牌。 “我叫淳于静,家中世代行医。邑王,我记得你找上我时,问我是不是和长生不死药有关。” 说到这里,淳于静特意观察了下邑王的表情,出乎她的意料,他却是一脸费解,根本看不出什么阴谋的味道。只是那随意的表情,怎么在他脸上就那么迷人呢?淳于静真想给他揍出两个黑眼圈,省得自己晕菜。 “淳于姑娘,本王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邑王再开口时,却是多了几分威压,听入人耳,让人没来由的胆寒起来,“方才淳于姑娘说你家中世代行医,那你是否也精通医术?” 淳于静一怔,答道:“本神医不才,别的不行,只有医术堪称华佗在世。”说完最后几个字,见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淳于静这才反应过来,秦朝还没有华佗呢……改口道:“那个,医术堪称扁鹊再世!” 大家这才听明白,却没什么人看好她——就说城里的那个公孙神医吧,总标榜自己有多牛,上次发瘟疫,却属他溜得最快!还是周老三用老家的土方子救了全城。所以这淳于静八成也是个吹牛不害臊的! 但是邑王却说:“本王有个不情之请,本王的妹妹久病在床,也请了不少郎中,却都束手无措。希望淳于姑娘能移驾王府,给本王的妹妹瞧病。” 所有人都愣了,邑王妹妹久病的事,大家都知道,据说邑王一直在四处求医。然而—— 据说那些被求到王府的郎中,没一个活着走出来,全都不明原因的暴毙了。 邑王又说:“淳于姑娘只要尽力即可,如果不成,本王也不会责怪你。” 淳于静:“这……” 邑王:“若能事成,本王必将重谢。” 淳于静:“待本神医考虑考虑。” 邑王:“不论成与不成,本王都会给你重赏,让你日后衣食无忧。” 淳于静:“好!” 见淳于静这便答应下来,大家不免心想:唉,又要多一个冤死的郎中了! 邑王面色不变的说道:“既然如此,淳于姑娘,请上马车。” 淳于静大惊。这男人让自己跟他同坐一车?这太随便了! “不敢不敢!本神医不过一小小女子,这尊卑有序、男女有别,邑王的好意本神医心领了。邑王请上车,我就给马夫大哥出个帮手,一同为您驾车吧。” 说完这话,淳于静真心觉得恶心。自己明明讨厌等级制度,讨厌男权主义。 去他爷爷的尊卑有序!去他奶奶的男女有别! 总之这场街道拦截事件,就在邑王的和颜悦色和淳于静的无声咒怨下结束了。百姓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淳于静也坐在马夫旁的另一匹马上,跟着大队伍去往邑王府。 这一路上,淳于静都没有逃过百姓们各色各样的目光。她可不想树敌无数,索性低下头整理思路:既然邑王是下朝回来的,那么这里就应该是秦国都城,咸阳。那边那座大院子就是咸阳宫。 可这个邑王是怎么搞的,知书达理、张弛有度、浑身上下还透着一种莫名的威压,让她只觉得不自在。再看他刚才对她说出来的话语那反应……难道,邑王失忆了? 那自己可怎么办!把自己抓过来的人失忆了,自己要怎么回去? 淳于静越想越头大了,早知道这样,自己那时就不要自夸什么长生不死药了,害得惹上这等麻烦! 一路上淳于静就在气恼之中度过了,马队左拐右拐,拐到了邑王府。 邑王府坐落在外郭之中,院墙很高,向里看去,远远飘着一团团的粉红云霞,像是满园桃花,独锁住一片chan绵chun色。这邑王倒真是有情趣,fentg流的可以! “淳于姑娘,请。” 磁性质感的声音在淳于静耳畔响起,淡淡的桃木香掠过鼻翼。淳于静扭过脸就看到邑王站在自己旁边,面目含笑、典雅魅惑,眼角却凝结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淳于静赶紧别过目光,疏离道:“邑王您先请。” 邑王也不多作推脱,潇洒的踏了进去。淳于静紧随其后。 王府内的布置的确是典雅别致,处处透着阳春白雪的情调。满园都只栽种桃树,眼下正是春季,乱花渐欲迷人眼眸,甚至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这座王府是建在桃林之中的。 沿着长廊,绕过小池水榭,就到了正厅。邑王请淳于静上座,赐了茶给她。 然后邑王随便问了几句,比如:“姑娘家中可有其他亲人”。 淳于静就答:“本神医系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刚才在街上报出来历吃了亏,现在是绝不那么笨了,还是捡模棱两可的话说最好。 邑王又问:“淳于姑娘来自何处?” 淳于静说:“我的家在中原的最西边,那里很遥远很遥远。” 邑王说:“中原最西边就是秦国。” 淳于静嘴角抽了抽,低头道:“好茶,真是好茶。” 眼下话也问了,茶也进肚里了,邑王当然要请淳于静忙正事,那就是看看他的宝贝妹妹。 邑王的妹妹,住在王府西边角落处的白鸾阁里。 阁中缀着白色珠帘,珠帘那边,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包裹在被子里,看着是那般弱不禁风。 榻上的这个少女,便是邑王的妹妹了。她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但见到哥哥后,仍然流露出喜色,一双小手被邑王握住。 “阿鸾,今天好些了吗?” “回禀哥哥,阿鸾好、好些了……现在是什么季节?外面的桃花开了吗?” “嗯,已经开了数日了,很漂亮。等阿鸾再好一点,让哥哥陪着你一起看桃花好不好?” “好……哥哥对阿鸾最好了……” 最后一句在撒娇之中说完,淳于静听着,突然觉得有亲人的孩子真幸福,这邑王对待自家妹子果然很不错。可是不知怎么的,淳于静就是觉得,这个阿鸾的眼底除了喜色,好像还有种敌意和……仇恨? 不过淳于静的任务是治病,她坐到阿鸾的床边,一手切上阿鸾的脉搏…… 顿时,淳于静心下一凛。 这哪里是什么顽疾啊,这分明是中毒!而且已经中毒几个月了!为什么都没人发现呢? 直觉告诉淳于静——阴谋的味道啊。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三回:好文艺的名字 淳于静的演技很好,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询问:“郡主大人,请问之前的郎中们都是如何说的?” 邑王在旁回答:“他们说阿鸾是先天性心脏病。” 淳于静眼底一沉,眸中晦暗不明。 好家伙!这种毒叫作“无影砂”,攻击得就是人的心脏,一旦身中此毒,心功能将每天衰竭一点点,长此以往,总有一天没命! 这种毒的解药相当难配,淳于静身为神医,自然也是个毒王。她倒是能将解药配得精准,只是吧,就算解了毒,郡主的心脏也已经伤了。而且,到底是什么人给郡主下毒呢?这王室的事情,没准是针对邑王的也说不定。都道侯门深似海,自己一个民女,还是别进去蹚浑水了。 于是淳于静“沮丧”的说道:“小女子望闻问切一路下来,也觉得郡主是心脏天生不好,既然是天生的,小女子纵有扁鹊的神通,也无法逆天而为啊。” 这番话说得邑王脸色都黑了。 “不过——”淳于静不能把话说死,便补充说明:“虽然郡主的病难以根治,但本神医能调制出滋补药,延缓病症恶化。郡主如果好好调养,效果绝对可观。” “好,那此事就全权交予淳于姑娘负责了。你需要什么药材,只需知会一声,本王定会全数找来!” “邑王爽快,您这样疼爱郡主,我相信就是老天爷也会动容,赐郡主以福寿!” 这之后,淳于静随着邑王出了白鸾阁。 淳于静走在后面,回头望了眼白鸾阁的牌匾,那三个篆体书写的字,行云流水,比起书法,倒更像是曲谱似的。 似看出淳于静的疑惑,邑王道:“那匾额是本王提的。” 淳于静“噢”了一声,又问:“郡主的名字里带个‘鸾’字吧,她的闺房叫鸾阁挺合适,只不过我平生只听闻青鸾、红鸾,没听过白鸾。王爷,这是你原创的?” “吾妹名为雪鸾,雪为白色,是为白鸾,又有何不当之处?” “哦,这样啊。雪鸾……雪鸾……王爷,你们家姓雪?” “正是,本王的名字,雪无声。” 淳于静不禁眼角一亮。 雪无声。 雪落无声。 这倒是个特别的名字。 淳于静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什么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惹得雪无声微微怔愣,一双神采绝伦的美眸,流连在她脸上。 “怎么了?” “没什么。” “有话就说,本王听着。” “哦,我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特别。” “何处特别?” “嗯,就是,怎么说呢……啊,好文艺的名字!有才情,有风骨,人如其名,锦上添花!实在叫本神医惭愧啊,真惭愧。” “……” 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边走边进行,直到王府的管家和婢女们来到雪无声这里,将淳于静带走安排厢房,雪无声则忙碌去了。 淳于静初来乍到,总觉得这座邑王府不太对劲,处处透着一种未知的杀意。待管家和婢女们离开后,她便跑出厢房,沿着府中院墙飞速跑过,想要探查全府的环境。 跑着跑着,就到了一座角楼下。淳于静脚尖轻一点地,在院墙上借力,身形一闪就到了高高的角楼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咸阳内城的繁华热闹,王府内部也一览无余。望着邑王府的建筑布局,淳于静仔细记在心上。 春风徐来,吹面不寒。 可突然间,淳于静感到脊背一凉,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人! 脚下一个翩跹,淳于静侧身退开,堪堪躲过身后那个不速之客的偷袭! 两人直直对视。 淳于静眼前的是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像是男人。看样子,他是从外面翻上塔楼的。 这人是谁?又是冲着谁来的? 不等淳于静开口询问,这男人突然逼近三步,逼问淳于静:“你是新来的郎中?” 淳于静反问:“你想干嘛?” 男人低沉的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你的死期到了。” 淳于静一惊,“为什么?我要理由!” “哼!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受死吧!”男人拔出匕首,朝淳于静攻了上来。 没想到居然来真的啊!淳于静急忙退开,倏忽间就和男人过了好几招,小手像闪电似的将匕首挡开。 然而淳于静虽然轻功超群,不过武功造诣基本是零。小小的角楼地方狭窄,淳于静完全是被男人压着打的。那匕首好几次都擦着淳于静的衣服过去,要是稍有点偏差就要血溅当场了。 淳于静勃然大怒:“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什么要取我性命?!” 男人不答,霍然匕首如闪电,直刺淳于静的心口。 左右都没地方闪避了,淳于静只好纵身向后跳,踩在栏杆上。谁想这栏杆滑,淳于静身体失衡,仰面惊叫着跌落到王府的院中。 重重的砸在地上,骨头都要碎了。淳于静一阵眩晕,仰头望去,只见那男人居高临下,锃亮的匕首被他单手高高举起,对准淳于静的心脏。只要那匕首被投掷过来,她就死定了。 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就这么死了!绝不能!! 淳于静不屈的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她刚从那么高的角楼摔下来,这身体现在根本不听使唤,还瘫在地上。 难道自己注定就这样死了吗?! 淳于静心中一酸,眼角冒出了泪迹,绝望从心口蔓开。这瞬间,她看到那把匕首向着自己坠来! “叮——” 有什么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虽然很小,但淳于静却听得很清楚。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上演在淳于静眼前。 那匕首居然碎了!不是断,而是碎成了片状! 角楼上的男人大惊,那表情,仿佛是遇到了杀神似的,十分惊恐。 淳于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呆了。 是雪无声! 他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一只手轻放在腰间的九重环佩上。指尖轻轻一弹,伴随着一声轻响,便有看不见的内力逼得角楼上的人呼吸困难,身形顿住。 然后是第二声响。 黑衣人脚下失衡,趔趄了几步。 第三声。他撞在了护栏上。 第四声。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等第五声“叮”响起,黑衣人便使出浑身解数飞到院墙外去了。他知道若自己再不走,就会死在那个人可怕的内力之下。 满园桃花,万朵芳菲都在瑟瑟发抖,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竟将满园桃花卷成暴雪,飞了漫天。杀气,也在刚才随着那五次声响,一次比一次增幅。他的手,还触在腰间的九重环佩上。 淳于静明白过来,原来这是雪无声的武器,他弹玉而攻击。 是音攻! 寥寥几下,幽幽淡淡的轻弹,就让那个身手不差的黑衣人全无招架之力。 淳于静有些愕然。这雪无声,分明是高手中的高手,怪不得他是中原三公子之一。 雪无声这才望向淳于静,这一刻,所有的杀气都变成了行云流水般淡漠,仿佛刚才的那个雪无声只是个幻觉。 “淳于姑娘,你没事吧?” 他盈盈笑着,风雅多情,眉眼中自成一番锦绣天地,偏偏透着一种冰天雪地般的寒冷。 淳于静终于能动了,她努力站了起来,目露疑色,“多谢邑王出手相救,只是……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原因?” “……废话,你快说。” “本王不知道。”这句回答差点没把淳于静气咳嗽。 “拜托邑王,这里是你家!你的防盗措施就这样吗?!” “打本王主意的人太多,也不差刚才那一个。” 说完就走,只留了个背影给淳于静,霍然之间雪无声就飘到了远处桃林的彼端,速度快的淳于静差点以为他凭空消失了。 淳于静现在有种被气出内伤的感觉。什么叫“打本王主意的人太多,也不差刚才那一个”……刚才那家伙根本是想杀她好吧! 阴谋! 这邑王府绝对有个大阴谋! 遥望雪无声的身影逐渐消失,不断有桃花瓣从空中纷纷落下,打在淳于静的肩上,她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雪无声……这个人表里不一,看不透,而他刚才那样可怕的气势,居然说收就收,没留下一丝破绽。 这个人不简单,很危险,该小心他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经过了这次事件后,淳于静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厢房里,雪无声专门派了三名侍卫保护她的安危。 这一连多天,淳于静只能接触医书和她的病人雪鸾郡主,其他的人事都已经被雪无声给隔开了。雪无声日日早朝,回来后陪陪雪鸾,便去调动属下,四处搜罗淳于静要的药材。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 淳于静一边调配着药材,一边听婢女们议论外面的流言。 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咸阳城百姓就开始热火朝天的议论淳于静。大家都说邑王从外面带回来的郎中,向来是来一个暴毙一个,而今次带回的那名医女竟然活了这么多天。 然后流言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等听到淳于静的耳朵里,就变成了——邑王感念上天将这名医女送来,认为她之所以大难不死,是因为与他有三世之缘……于是,邑王将此女收为姬妾,夜夜专宠…… 这都什么玩意儿,真是气煞人了! 淳于静狠狠一拍大腿,向雪鸾郡主那里过去。 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两边满园桃花,如置身桃源仙境。 从院外飞来的风,吹响了廊柱上的银色风铃。一院的桃树在风中轻轻作响,满园花瓣,在半空中飞舞流连,似粉色的雪悠悠飘过,仿天地间唯有此一片柔和的绚烂。 淳于静停步,随着花瓣飘扬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忽而停在了一抹紫色身影上,淳于静甚至觉得有些恍惚,脑间短路了一下。 那是这几天都在和她玩失踪的雪无声,此刻他已褪下朝服,换上了平日的装束。 一件广袖云白长袍,由下摆起到腰部画着疏密适宜的桃枝。袍外罩一件深紫色纱衣,碎边打地,却是纤尘不染,华贵而高洁,英气而温柔。他站在盛开的桃林之下,就仿佛花海云霞中走出的仙人,万花经过身旁,却是片花不沾身,满园的璀璨都仅是为他衬托罢了。 衣袂扬起,发丝纷飞。 双眸一个流转间,似看遍三千红尘,直视人心深处。便是这份清淡而穿透力极强的目光,让淳于静短路的大脑赫然重新连接好。 眉头下沉,淳于静冷淡的开口了:“邑王好雅兴啊,桃花的确是好看,不过像邑王这样颠倒众生的美男,才是园中最佳的景致吧。这两天我听王府的侍女们说了,想扑到邑王身上的女人,一抓一大把,抓都抓不完。可是现在,那些女人都在谩骂本神医成了邑王府唯一的宠妾。不管邑王是怎么想的,本神医却丢不起这个人!” 雪无声面不改色,淡然的如同溪水,语调却冷得冻到了淳于静的内心深处:“淳于姑娘什么意思?”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四回:被强吻了 “字面上的意思。”淳于静眸如寒星,定定答道。 雪无声的唇角勾了勾,紫色罩衣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扫过,带起一片落英缤纷。 来到淳于静面前,俯视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她,冷声道:“既然你害怕流言,本王不介意让流言成真。” 好一枚重型炸弹,淳于静下意识的要退开身,可还来不及行动,就被雪无声突然扣住手腕。 好快,竟不知他是何时出的手! 只见眼前的身影突然就靠到自己近处,近的都要贴到一起了。暗影霎时将淳于静娇小的身子笼罩在其中,她什么都看不到,唯有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眸。 淳于静霎时觉得,自己要被吞进那片墨蓝的汪洋里,溺死在致命的温柔中。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勿中了美男计! 可下一刻,雪无声便狠狠吻住了她。 小巧的菱唇被包在干裂的唇中,被亲、被咬、被啄。他舔着她的唇瓣,带着侵略的折磨,描绘着这精致小巧的唇形。热辣辣的,撕扯她的嘴角,是在惩罚、是在折磨。他用舌尖撬开淳于静紧闭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将淳于静檀口中的空隙填得满满当当。 淳于静当即怔住了,脑中顿时断层,想要发出声音反抗,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口中空气越来越稀薄,一张小脸也不知是憋红的还是羞红的,一直红到锁骨处。 淳于静气得不行。 这该死的雪无声,不要脸,逼本神医用银针招待你! 一只小手突然滑到了腰带处,弹指间就已握住三根银针,却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雪无声扣住了手腕。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神,一边狂烈的激吻,一边还能在第一时间封锁住淳于静的小动作。 淳于静不是软柿子,当下狠狠踩了他的脚,顺势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 感受到唇上的附着物移开了,淳于静没有停,而是足尖点地,身形向后飞去,同时左手一扬,三根银针刹那间掷出去! 叮叮叮。 雪无声的指尖在九重环佩上连敲了三下,他仍站在那里没动,面前,距离他仅有三寸之遥的半空,三根银针直愣愣栽下地来。 淳于静轻巧的落地了,眼眸深沉,冷哼一声,刚才激吻的红晕还明显的铺在脸上,煞是可爱,别有风情。 雪无声却依旧是那潋滟清润、扑面便寒的神色,像是看破了一切般,慢悠悠的说道:“淳于姑娘终于肯露出身手了,本王还以为,你方才会醉倒在本王怀中,忘记自己的功夫。” 淳于静脸色一变,恶狠狠的说:“你是故意的!”就说这男人没事干吻她干嘛,原来是要逼她出手,以确定她的武功! 现在可好,被逼爆料了。雪无声定然看出她没有内力,没有武功,唯独轻功超群,外加没人品的用暗器搞偷袭。 淳于静真的很生气:“雪无声,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要不是本神医瞧着你是个美男,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雪无声面庞如水,眸底却是汪洋结冻,冷彻了。 “淳于姑娘口口声声说‘医者仁心’,可却用这银针杀人,现在还说要取本王的性命。果然,天下医者皆是佛口蛇心之辈,不为救死扶伤,只为财产名利。” “你诽谤我?!” “难道本王说错了?那日本王请你来府上为阿鸾治病,你再三犹豫,若不是本王抛出重赏,你会来吗!” 淳于静噎住了。拜托,她刚到这灵异空间,找到他这个主使,他却失忆了!这让她咋办?要是不呆在他身边好好研究他的问题,难道让她去喝西北风吗?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还差点被人杀死! 一想到这儿,淳于静就不由迁怒雪无声。早知道他从前请的郎中都死了,那她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上了贼船! 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没想到邑王就是这样的肚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神医懒得跟你扯皮。” 淳于静的话音落下时,令人不安的静默袭到两人之间。 他们相对而立,彼此间隔了数十尺,眼神交汇之处,仿佛有一轮一轮的火花和杀气,若有若无的较着劲,湍流藏着暗涌。 恍然,一片桃花瓣飞过,打在淳于静的鼻尖上,这清凉的感觉,才让她压制了情绪,眸中的火药味随着桃花瓣慢慢飘去。 雪无声突然开口说:“其实你长得很美,既然住在本王府上,也不用客气,多花心思打扮打扮吧。” 淳于静听言,脸色沉得不能再沉了,“邑王就不用安慰我了,本神医是怎个模样,本神医自己心里清楚。跟邑王您摆在一起,那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辉,差得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像我们这些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好不容易有点看家本事还被您给打击了的人,识相一点的,压根不想在您面前乱晃!告辞!” 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淳于静只怕自己要是再说个几句,真会情绪失控,扑上去把雪无声揍个半死。 突然,一道紫色身影如疾电般,从淳于静身前飞过,香桃木的味道缭绕在鼻端。淳于静眉头一皱,定睛一瞧,见雪无声已经用着轻功,来到自己面前,挡住自己的路了。 “淳于姑娘,本王方才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你何必因为这个跟本王置气?” “哼,你闪一边去,懒得搭理你!” 淳于静随口撇下一句,撞开雪无声就走,足下如踏莲花。 “雪无声,你给我听好了!只要是我接下的病人,我就是拼了全力也会给它一个答复!雪鸾郡主的病,我若治不好,便不是洪荒炼药术的唯一传人!” 铿锵有力、决绝异常,少女的声音仿佛还有回音,被桃花瓣卷着,一轮轮吹向立在原处的雪无声。 他望着那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梨黄色身影,静静的望着。 唇角,突然之间便绾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深邃、厚重,似乎还很……悲痛? 雪无声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淳于静没兴趣知道。她快步离开回廊,就走到了后庭的一个水池边。 立在石矶上,淳于静的胸口一起一伏,她低首,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 哼,真没觉得自己哪里好看,好看个屁!尤其是嘴唇,已经被吻得又红又肿,还好一路上没被人看见,否则还不知道有多丢人呢! 深吸了一口气,淳于静不免后悔自责起来。 刚才留了个背影给雪无声,却赌气说出“治不好雪鸾郡主自己就不是洪荒炼药术传人”这种话……果然啊,自己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注定身不由己了。 那该死的雪无声! 真该死! 淳于静气得一跺脚。 突然,一只修长如白玉的手伸到她面前,手间捏着一支木簪。那木簪是梧桐木制作的,透着浅浅香味,簪尾凸起了一个雕琢不精细的凤凰纹样。 淳于静突然激动起来。 “快给我!” 她用力抓向木簪。 可握着簪子的那只手却如变戏法一样快,令淳于静抓了个空。她这才看清,雪无声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旁,手里正拿着那支梧桐木簪。 “又是你?”淳于静口气微有不耐。 雪无声道:“你的簪子,方才掉在长廊上了。” 淳于静一手伸过去,又扑空了,雪无声已经将簪子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似有些逗趣的笑道:“淳于姑娘也太不会打扮,明明人很精致,却戴一支普通廉价的簪子,做工也不敢恭维。” 谁知道淳于静听了这话,方才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情绪,此刻竟如波涛汹涌而起,似大风来、暴雨至,所到之处无不是排山倒海、巨浪滔天。 “把簪子给我——!” 她竟然整个身子扑过去。 雪无声脸上一惊,本来是想哄哄她,开个玩笑的,谁想淳于静现在这样子,简直能把他吃了。 来不及想太多,雪无声出手要稳住淳于静的身子,可是阴差阳错,簪子被打飞出去,清脆的落水声伴着水花溅起。 雪无声将她的腰身扶住,“小心!”这腰好细,竟然这般单薄。 淳于静却看都不看他。 “你走开!”狠狠推了雪无声,淳于静居然扑通一声跳进池中,狠狠一蹬石矶,向着那里游去,同时一头扎入水中。 冰凉的水瞬间就打湿了衣衫,淳于静完全顾不上这些,她要她的木簪! 可是,才刚游了几下子,淳于静终于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 她不会枭水!!!! 淳于静本能的呼救起来,手舞足蹈,拍出的水花都有一个人那么高,脑袋在水面上沉沉浮浮的。 隔着飞溅的水花和飞舞的桃花,淳于静似看到岸边那抹紫色身影也纵身跳来,转瞬间就来到她身边。 腰间被一双手揽住,滚烫的温度渗入湿冷的衣服中,淳于静就这么被提了起来。 正是雪无声,他抓住淳于静就借水一跃而起,鞋在一片睡莲的叶子上轻轻点了下,如同仙人飞舞般,抱着淳于静就回到了岸上。 然后这时,那些被淳于静的落水求救声吸引过来的王府下人们,现在都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了。 一看到这一幕,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怔住。他们还从没看过邑王浑身湿漉漉的,抱着一个女人,还抱得很紧……看来,外面那些关于淳于静的流言,多半不是无中生有…… 大家似乎都开始想入非非了,却被雪无声射来的视线挨个扫过,那目光寒到冰点,吓得众人逐一哆嗦,马上站好。 淳于静却不安分的在雪无声的怀里挣扎。 “放我下来!我的簪子,我要去把簪子捡回来!”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五回:天塌下来了? 淳于静越是喊,勒在她身上的力量越是大,都快把这单薄的身子勒断了。雪无声说:“那木簪,是什么人送你的,珍惜成这样。” 淳于静沙哑的叫道:“那是我娘的遗物!她在弥留的最后几天,亲手为我做得梧桐木簪!” 闻言,雪无声的瞳孔陡然放大。 淳于静叫着:“我娘是得了绝症而亡的,她身为天底下两个神医的妻子和母亲,居然还会死于疾病!只怪我和爹爹都没能治好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世!那之后没过一年,我爹也郁郁而终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继承淳于家的医馆!他们留给我的除了医者仁心的教诲,就只有我娘亲手做得那支梧桐木簪了!” 喊着喊着,淳于静的眼底集结了水雾,透过这层水雾,她看到那双墨蓝色的双眸。那眸中的瞳孔更为放大了,在震颤、在痛苦、在承受着一种至深的悲哀。 淳于静并没有仔细观察雪无声的变化,直到雪无声突然之间抱着她跌坐在了池边,淳于静才恍然回神。 她发现了这个人的不对劲,她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浑身都在颤抖,是那种宛如临死前恐惧而悲愤的颤抖,不甘心、夹杂着浓烈的怨念。一股威压瞬间就填满了整个王府,将所有人的脖子都掐住似的,大家竟是不敢动一下。只见满园桃树都瑟瑟颤抖,像被暴风雨袭击一样,一下子就掉了三分之一的桃花,再度飞成满园风暴。 淳于静愣了,赶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雪无声开不了口似的,也不回答,却是颤抖的厉害,把淳于静吓坏了,“王爷!”她反射性要去切他的脉象,可是雪无声的手腕如同不会动的铁一般,淳于静根本拉不过来。 周遭一干丫鬟仆役呆的呆傻的傻,只有一个穿绿衣服的姑娘,快步冲上来,把淳于静往旁边一推,自己挤在淳于静的位置,唤道:“王爷!王爷冷静一点!我是烛烟!” 淳于静摔在旁边,余光里瞅到天空的一角,突然发现,那里正在往下掉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淳于静彻底呆住了。 天……塌下来了? 她挤挤眼睛再看,自己确实没有看错啊! 那一角的天空在往下塌陷! 掉下来的蓝色碎片,在还没有落地时,就化成了灰! 老天,这到底是个什么灵异的时空啊! 淳于静又望向雪无声,见他的样子仿佛是内心深处的某个伤口被揭开似的,导致整个人突然神识不清,游走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是自己方才的那番话,刺激到他了? 淳于静的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她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可是想到他之前那种可怕的威压,冰雪般的寒冷,以及捉摸不透的古怪个性,而他现在却因为她的缘故而成了这个样子…… 好在那名绿衣女子的一声声安抚终于起了作用。 雪无声渐渐的平息了抖动,一双墨蓝的眼底找回了神采,他看向绿衣女子,那眼底还盛着汪洋也无法容纳的悲怆和绝望。然后,转眸向淳于静,这一刻,雪无声眼波一转,竟是所有的神色都恢复了,潋滟水光,倾城绝世。 淳于静还以为自己是幻觉作祟,哑然在哪里。 “烛烟,送我回房。”雪无声对身旁的绿衣女子道。 “奴婢明白了。”绿衣女子扶起了雪无声,瞟了淳于静一眼,将主人送走了。 路过那些丫鬟仆役们时,雪无声道:“管家,带几个人去池中,将淳于姑娘的发簪找到,务必。” 语毕,错身而去。 淳于静有点怔然的望着那两道背影,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心里像是打起了好几个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这起伏的一天,就这么过去。 那边崩塌了的天空,竟然随着雪无声的平静,也归于平静。这个现象令淳于静很疑惑,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疑,太可疑了,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的人,都太可疑。 淳于静实在有必要弄清楚原因,这关系到她回家的问题,所以她决定今夜去探探。 是夜。 风声萧萧,乌云重重。 月黑风高夜好办事。 淳于静换了身黑色的窄袖衣,如雨燕般踏着屋顶,在桃树上借力,往雪无声的房间寻去。 两人的房间位置,刚好是走了个对角线,再加上邑王府不小,所以淳于静这一路走了很久,每每腾挪一个院子,都要小心翼翼的感受周围有没有杀气,还要小心别被巡夜的龙套们看见。 嗖——身影如飞,抵达了一处偏院屋顶。淳于静竟意外的看到,有个白衣服的女子鬼鬼祟祟的跑过来,跑到院墙下面,小心的审视四周,仿佛是不想让人看到她。 但从淳于静这个角度,却刚好能看到那个女子的容貌。 竟是雪鸾郡主?! 不会吧。 淳于静是每天都给郡主把脉的,虽然也在一点点的渗透解药,但郡主的心脏所受的损伤已无法恢复了。淳于静早就千咛万嘱,切不可夜晚出去,免得受到风霜,影响治疗效果。 现在这雪鸾郡主是什么意思?不想治病了?有问题! 淳于静凝神静息,仔仔细细的观察着。 只见雪鸾在确定了周围无人跟踪后,便蹲下身来,将院墙底的一块砖头搬开,那里居然早先就有个洞。 接着,雪鸾轻吹了三声口哨,然后便见那个墙洞中伸进来一只手,递进来一个布包。雪鸾拿了布包,那手收回去,雪鸾将砖头摆回原位后,便小心翼翼的赶紧撤走了。 等雪鸾走远,淳于静跳到这偏院中,来到方才雪鸾取包裹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淳于静隐约闻到中草药的味道,便跪下来低下了头。 残留的草药味萦绕在鼻子的周围,淳于静敏锐的嗅出了草药的成分,她思考着这几种药物调和在一起是…… 好像是无影砂! 淳于静登时愕然了。 虽然不能确定这包药是否就是无影砂,但雪鸾郡主身中的毒却是无影砂无疑! 这是怎么回事?是雪鸾郡主被人骗了,还是她本来就是自己给自己下毒? 淳于静左思右想,只觉得头疼。 真是侯门深似海!那雪无声就够诡异了,现在又来个雪鸾! 淳于静突然觉得,貌似被孤立的人是自己唉…… 该死的! 淳于静对邑王府上下嗤之以鼻,她站起身,掸了掸灰尘,赶紧回到屋顶上,继续赶往雪无声的房间。 雪无声住在王府的一个角落处,淳于静蹲在了屋顶上,搬开一片瓦,开始了偷窥。 只见昏暗的烛影下,雪无声靠在一张桃木椅上,只是随意的一斜身子,就已是颠倒众生,风流的不像话。 旁边立着个绿衣女子,正是下午时候扶他回房的烛烟。 烛烟面色沉静,乌珠顾盼,长得很精致,甚至有点过于精致。 她将焙好的香茗递给了雪无声,说道:“王爷,今天下午淳于神医的事情结束后,有人前来拜会,给了烛烟一封信,要求烛烟亲手交到您手上。” 雪无声不急不缓的拖着茶杯,习惯性的搓着杯盖。 “何人送信?” “咸阳宫的月姬娘娘。” 听言,雪无声拿杯子的手狠狠抖了一下,虽然他竭力保持表情如一,可眸底的那抹仇恨还是不胫而走。 良久后,雪无声一声冷哼,冷的不像话。 “月姬……月姬是吗?她还嫌害本王不够惨?本王的双眼,就是她怂恿陛下挖去的。” 烛烟眼神一聚,似乎不是很明白:“王爷,烛烟记得您的眼睛一直正常,怎么还有这事情呢?” 雪无声浑身一怔,就像是突然被从神游之中给拽回来,他笑道:“没什么,本王自言自语,你就不必理会了。” 烛烟皱了皱眉头,说:“有些事情,既发生过又没有发生过,若换做烛烟,一样会和王爷一样记忆犹新、耿耿于怀。” 周围的气压突然低了下来,一种奇怪的氛围从屋中一直飘到屋顶,淳于静早就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了。 烛烟又问道:“月姬娘娘的竹简,王爷还看吗?” “拿去烧了。”这命令很干脆,却容不得一点拒绝。 烛烟听话的不多问,起身,正准备退出去。这时,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物体飞了出去。 接着,屋顶上响起一声大得刺耳的惊叫。 淳于静本来在屋顶弄了小洞偷窥呢,谁知道那雪无声突然就对她出手了,茶杯盖子毫无征兆的从小洞里射上来,幸亏她躲开眼睛了,不然没准就是独眼龙啊! 不过眼睛虽然躲开了,肩膀却被击中。 淳于静惊叫着趔趄了好几步,滑到屋顶边缘,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后仰着栽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天晓得她这串惊叫有多无语。 而本来就要踏出屋子的烛烟,闻声也停住了脚步,她刚要问自家主子这是怎么搞的。身边,她主子的身影,已经从她身边一闪而过了。 “呃……啊?” 淳于静的身体突然停下来,她尚没有回过神来,就先看入了一双墨蓝色的瞳眸里。 夜色浓如酒,屋中的烛光透出,雪无声逆光的影子全投射在淳于静怔愕的脸上,月光在他身后泫出一层薄薄的流光,有种摄魂醉心的美。 淳于静有些怔,她没想到,自己竟会掉在雪无声怀中。 他……他是故意的吧! 淳于静狠狠踢了几下小腿,嗔道:“放本神医下来!” 雪无声无话,放她下来了。 淳于静一落地,就指着他抱怨了起来:“邑王你这是故意耍我的,我在屋顶上待得好好的,你凭什么突然打我下来?!”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六回:雪家兄妹都有问题 雪无声却淡淡一笑,似泉水流过草地,温软的很:“淳于姑娘,夜深人静之际,你不在房中歇息,却为什么跑到本王的屋顶上偷窥偷听。” 淳于静真想说:老娘就是想偷窥偷听的,你能咋招吧! 但她最终说得却是:“啊,本神医方才在屋中打坐,突然感到心中一揪,于是掐指一算,原来今晚正是阴阳之气平衡、适合揣测天机奥妙之日。所以本神医便爬到屋顶来,夜观天象,好为迷途之人指引一条条康庄大道!” 她说完,还故作自豪的仰望天空,眸眼炯炯有神。当然,雪无声和烛烟要是信了她,那他俩就是傻瓜。 雪无声对烛烟摆了摆手,是让她先去处理掉月姬娘娘的竹简。烛烟立刻照办,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用目光去杀伤一下淳于静。 淳于静见烛烟一走,赶紧凑到雪无声身边,小声问道:“喂,邑王,你和那个月姬什么关系?她应该是秦王的嫔妃吧。” 问话的同时,淳于静注意到雪无声眸底的仇恨,她也不管自己多嘴不多嘴,反正就是要问:“该不会是你的旧情人?” 雪无声不言。 淳于静又道:“还有啊,你刚才说什么月姬娘娘挖了你的眼睛。有这事吗?我看你的眼睛很正常啊。” 雪无声仍然不说话。 淳于静也不急,她退开身子,咳嗽了两声,“严肃”的说:“其实本神医确实好奇,但是比起好奇,本神医觉得治你的病比较重要,你要配合我治疗哦。” 这回雪无声刷的投来两道犀利之极的目光,那磁性厚重的声音,被怒气一渲染,听来简直亦妖亦仙:“本王何曾有什么病!” “当然有啊,你可别不承认,我今天下午亲眼看到了!你的病不在身体,而是心!” “胡说!”雪无声的怒气瞬间如巨石滚落下来,砸得淳于静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些天在邑王府,从不见雪无声的情绪动荡这样大。按照她做心理医生的经验,这说明她方才的话,说到点子上了。心病患者越是排斥的,往往就是他们的症结所在。 “王爷,下午在水池畔那会儿,你的精神状态我都看清了。我说你有心病,你就是有心病!虽然你这人不怎么讨我的喜欢,不过我既然认了你这个病人,那就会负责的把你治到底!” 雪无声彻底被激怒了,那双墨蓝的眸子,已经气得发红,红的都能滴出血来。拳头突然握紧、又松开、又握紧,他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明明已经全身都被焚烧了,他依然在压制。 而淳于静“见好就收”,抛给雪无声一个大大咧咧的笑,“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再去研究研究医书!真讨厌竹简啊,看起来烦死了,连个纸都没有!” 声音随着她的远去而逐渐消失。 但方才那个笑容,却像是从大浪里淘出来的珍珠一样,竟让雪无声有一瞬被夺了眼眸。 那种爽朗的、不掺杂任何动机、纯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有多久没见到了?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顺应着心意做事。 而他呢,这么多年都是生活在鬼魅一般的假象里,生时无人念,死后百家憎,无悲、无喜、无幸、无厄。 淳于静不知道雪无声在想什么,反正她既然做了他的大夫,就有一万个理由把他治好。 当然淳于静也有点小小的私心。她隐隐觉得这个空间和雪无声有关系,如果能治好他,说不定他会突然找回记忆,然后愧疚的将她送回南宋去。 这一夜,淳于静就在小算盘中睡去了。 第二天照旧是给雪鸾郡主请脉,给她弄些药吃。 看着雪鸾病怏怏的粘在榻上,淳于静笑得很是灿烂,却真想咆哮说:“你跟你哥哥一样都来耍我是吧!” 待雪鸾喝了药,淳于静就让她睡下了,还对守门的侍卫说:“现在是恢复的关键时期,郡主会较为贪睡,你们都不要打扰她。” 出了白鸾阁后,淳于静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呵呵,郡主啊郡主,别怪本神医给你下了迷魂药,本神医这是为了你好。今晚就由我淳于静去替你接收那无影砂吧! 日头西落,皎月东出。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淳于静算好了昨天雪鸾和别人接头的时间,趁着夜色,抵达了那处偏院的院墙处。 查看了四下无人,她搬开砖头,学着雪鸾昨天的做法,低低吹了三下口哨。 果然,一只手伸了进来,手上的药包,闻气味就是无影砂。 淳于静一喜,伸手捏住那药包,正要拿起,谁想那只手突然翻掌而来,狠狠掐住淳于静的手腕。 淳于静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偏生又不敢出声,心中想着,难道是她露馅了? 猛地淳于静想到雪鸾郡主的两手都戴了镯子,莫非墙外那人是趴着的,所以识破了她?! 外头那只手又大又粗糙,明显是男人,他狠狠将淳于静的胳膊向洞外拖,导致淳于静整个身子趴了下去。 这一趴可好,两人的视线通过那小洞直直交错。 淳于静惊呼出声:“是你——?!” 正是前些日子要杀她的那人,虽然一直穿着夜行衣,但他那双眼睛……准没错!就是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之前那些死了的郎中也是你杀的吧,你幕后的主使是谁?!” 男人狠狠的回答:“你不必知道!” 他狠狠拽着淳于静的手,要将她的胳膊拉出洞去,然后扎破她的皮肤,给她注砒霜! 两方都竭力斗争着,淳于静怎能胜过男人的力道,眼看着小手即将被拉入墙洞中。 忽的,余光里好像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雪无声突然之间出现,以最快的速度拔出防身的匕首,决绝的砍了下去! “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院墙外传来,刺穿整个夜空。 淳于静傻了的看见,一只被砍断的手还掐在自己的腕间,那只手一个劲的喷着血,不多时就染满她的袖子。 平生行医,也不是没看过断手,可是此情此景下却—— 淳于静眉头一皱,狠心拔掉这只手扔下,只觉得胃里好恶心。 那装无影砂的布包掉在了地上,被雪无声捡起。 风吹起他的墨发,他映着清冷的月光,宛若仙神和魔鬼的结合。淳于静可看的清清楚楚,刚刚就是他,毫不迟疑的砍了一个人的手。虽然是为了救她,可他为什么能那样果决,眼睛也不眨一下? 两人半晌无言。 终究是淳于静开口说起了正事。 “雪鸾郡主昨天晚上来这儿,从外面一人的手上取了一个药包,和你手里拿着的这个是一样的,里面都装着无影砂。” “无影砂?” “对,这是一种毒药。其实我第一次给郡主把脉的时候,就发现她不是心脏病,而是中了无影砂,这种症状确实难以和心脏病相区别。我当时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没有立即告诉你。而现在我觉得,郡主所中的无影砂,很可能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 雪无声沉下了目光,似乎有些悲痛,那悲痛的神情还在一丝丝的加重。就在淳于静想要主动问话的时候,他却突然从衣襟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淳于静。 “你的木簪。” 看到自己娘亲的遗物,淳于静也不顾刚才的话题了。她满面大喜,她夺过木簪,迫不及待的插到了发髻上。 “淳于姑娘,既然此物对你十分重要,请妥善保管,不要再让它掉了。”雪无声的声音,也别有落寞和悲凄。 淳于静这才回神,忙揪住雪无声的广袖,“邑王,你是不是和郡主之间有什么事情啊,方便让我知道吗?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雪无声瞅着淳于静一双倩然的眼睛,泛着清爽的流波,不知怎么的,本来不愿提及的话,却也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 “半年前,阿鸾中意一名男子,想要嫁给他,但本王认为他不是善辈,便不许阿鸾前去找他。时日久了,阿鸾受不了相思之苦,或许便如你所说,自己服毒,想着本王见她病危,便会满足她的心愿,将那个男人找来。” 淳于静听着,眉头逐渐的蹙了起来。 不对。 真相绝对不会如雪无声所说的这样浅显。 自己要不要追问呢? 淳于静瞅着雪无声悲伤的表情,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这时雪无声说:“走吧,跟本王一起去药库,查查这包药是否是你说的无影砂。” “哦,好!”淳于静只好打住想法。 偏院内再次安静下来,夜风凉凉的吹过。 院墙的外面,那个被砍了手的人跌坐在一旁,捂着流血的胳膊忍受着痛苦。淳于静和雪无声的对话,他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可恶啊,此事就这样曝光了!万一邑王追查此事,主子名声不保,不就财路也断了吗?主子的财路断了,自己便会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北聚想到这里,就觉得泛寒。 邑王的手段他不是没有听过,据说从前燕国公主梅胜雪来秦国和亲,宗室子弟一个没看上,就认准邑王了。这梅胜雪也不遮掩,就坐到邑王身边表明了心迹,扑到邑王怀里。结果被邑王冷冷拍了一下,竟是全身一半的筋脉都断裂了,当天就被送回国去,差点香消玉殒了。 要不是因为秦国强大燕国弱小,且确实是梅胜雪先失礼,这件事情很可能就会上升为国家战争。 北聚越想越害怕,也顾不得疼痛了,赶紧拔腿就跑,回去给他的主子报告最新情况。 他刚走没多远,他的身后,原先站立的那个位置,这会儿出现了一个带着兵器、穿着紧身衣的男子。 此男子也不遮脸,任凭一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孔暴露着,他低沉的吟道:“想回去?正好顺藤摸瓜,看看究竟是谁给郡主配得药。”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七回:路上遇袭 翌日,太阳照往常一样从东边爬起来,照亮一座逐渐热闹的咸阳城。 淳于静刚起床,就被侍卫通知,雪无声要见她。 直觉告诉淳于静,没什么好事。 她去了书房。 书房里,宁静雅致,桌案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折下来的桃花。 雪无声坐在案边,一脸淡然祥和,满屋的桃木香味和他身上的桃木香混合在了一起。 淳于静矮了矮身,“见过邑王。” “嗯,你来了。”淡淡的应了一声,雪无声随手指了指,“坐。” 淳于静便坐下,从这里看雪无声的侧颜,简直是璞玉浑金,一点缺陷都没有。 “邑王找本神医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本神医正准备给郡主熬解药呢。” “嗯,有事。”雪无声丢过来一捆竹简,“自己看。” 淳于静接下竹简,却是放在旁边的桌案上,理直气壮道:“你们的文字我不认识,本神医说过,我是从远方来的。” “哦,本王忘记了。” 雪无声这才抬头望来,从神情到语调,依旧是淡的没有一丝味道。 “昨夜那个袭击你的人,本王的手下去跟踪了。现在已经能确定,那人的无影砂是从公孙医铺流出来的。” 听到“公孙医铺”,淳于静霎时想到自己初来时听到的话,那个公孙神医真不是东西! 于是她问:“然后呢?英明的邑王有什么打算,去剿了公孙医铺?” 雪无声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没那个必要,公孙武池,纤芥之疾而已。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说吧。” “你收拾一下,今晚随本王进宫赴宴。” 淳于静明显怔愕了下。 进宫?咸阳宫吗? 雪无声干嘛带她去啊,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喂我说邑王,你与其带我这个江湖郎中,不如带上你那个烛烟。她比我沉稳大气多了,本神医还是留在这里给郡主治病吧。”淳于静摆出一副“老娘就是不去”的神态。 雪无声道:“如果淳于姑娘不想在王府暴毙,那留下来也行。” 淳于静差点闪了腰。他说的倒是没错,总有人要杀她。 雪无声道:“若想保命,今晚就跟在本王身边,不管谁与你搭讪,你只管说你是本王的王妃,这样便没人敢动你。” 淳于静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和邑王才认识了几天,怎么就成了王妃呢? 这么大一个帽子扣在淳于静的脑袋上,她就是不想戴也得戴了,索性戴个漂漂亮亮,将自己的演技全发挥出来吧。 小手一拍桌案,“好,那本神医就演一晚上的邑王妃。不过宫里的规矩,本神医知道不多,要是露出破绽了,邑王你可得救急了。” “淳于姑娘放心,有本王在,定保你安然无恙。” “嗯,那我就相信邑王您了。”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肯定是你在宫里头树了敌,就拉我下水帮你挡着! 于是,这一整个上午,淳于静都是在梳妆打扮中度过的。 雪无声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王妃等级的宫装,并吩咐来伺候淳于静的侍女们,一定要把王妃的天生丽质展现出来。 淳于静被四个侍女摆弄了几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披着重重的衣裙,顶着重重的发饰,走出房间。 此刻已然是正午了,太阳当头,开门就看到雪无声等在这里。 淳于静学着宫里的女人,尽量优雅矜持的走到雪无声面前,矮了矮身,唇角带笑,眼含秋波。 “妾身给王爷请安。” 甜甜的说了一句后,淳于静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嘴角抽了抽,用余光去瞥雪无声。 出乎她的预料,这个总能稳坐钓鱼台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神却像个懵懂的大男孩一样,绝对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瞬间后,雪无声就收回了目光,笑道:“爱妃平身,让本王看看。” 这声“爱妃”叫得淳于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直起腰板,微微仰头,看向雪无声。然后在他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淳于静忍不住一怔。 这还是那个平凡普通的自己吗?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雪无声问:“你出来前没有照镜子?” “哦,我太无聊,所以睡着了,醒的时候她们说弄完了,我就直接开门出来。” 淳于静身后的那几个梳妆丫鬟,纷纷露出窘色,低了头。 雪无声打发她们去领赏钱了,他抬手,轻轻握住淳于静的手,“随本王过来。” 穿过桃花林,两人来到了水池边的石矶上。 “来,爱妃看看。”雪无声指了指池水。 那平静的清水上,倒映出一对男女的身影。 男人身着一件华紫色镶金边广袖长袍,绘描暗篆字花纹。那些金丝边被威风吹着,徐徐晃动,尽显贵气。 而女人,三千烦恼丝梳成了飞月髻,插上七色珍珠流苏发钗。一袭紫色宫装罗裙摆地,纱质腰带束过纤腰,在腰后缠成一朵紫色桃花。再看她的脸,脸型精致而不腻,脸上明亮清丽,秀眉不点而翠,菱唇红润欲滴。双颊涂上薄薄的胭脂,似两片云霞,风流不能言说。 “你看,本王早已说过,爱妃是个美人胚子,却总不打扮,实在暴殄天物了。”雪无声的开口,打断了方才的平静。 淳于静瞪他一眼,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嗉囊道:“谁是你爱妃了?一口一个‘爱妃’的叫,王爷不知避嫌,本神医还怕丢了名声呢!” 雪无声不怒反笑:“爱妃的名声早已被流言抹得黢黑了,本王此举,反是昭告了你的身份,为你洗刷冤屈。” 淳于静顿时杏眼圆瞪,“雪无声你好意思!我之所以被传成那样,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她这娇嗔的模样,甚是可爱,尤其是那撅起来的红唇,竟让雪无声突发奇想的想上去咬一口,恍惚间又赶紧摆脱这个想法,拉起她的手说:“走,先去用膳。” 淳于静确实也饿得够呛,便没再争了,乖乖去大吃了一顿。 由于邑王府距离咸阳宫有些距离,两人吃完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出发了。 临走前,雪无声已安排好王府的侍卫,严格看管雪鸾郡主,并在四角的角楼都加了暗卫。这暗卫是雪无声亲自训练出的手下,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雪无声携着淳于静坐上华盖马车,一路去向王宫。 马车颠簸,淳于静玩着指甲上的蔻丹,时不时掀起帘子望望外面。看到街道旁那些满面艳羡的百姓们,淳于静十分想笑。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雪无声看在眼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唇角衔起一丝苦笑。 也不知马车行进到什么时候,淳于静突然弹起身来,喊着:“停车停车!”同时就掀开帘子跳出去了。 她方才从窗户看到街道边蜷缩着一个男人,那人脸色发青,印堂黑暗,唇色青紫,痛苦的呻吟着。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是一个病人。 淳于静下了车,大步流星迈到他面前,弯下身来。 这人有点恐慌了,毕竟一看到淳于静这身装扮,傻子也知道她是王公贵族,惹不起。 “你别害怕,我是神医!” 淳于静笑着就拉住他的手腕,自然而然的把脉,丝毫不嫌这人手脏。 旁边路过的人看到这情景,都不由自主过来围观,交头接耳,想着这是谁家的夫人,竟这样的亲和。 淳于静把完了脉,有点讶异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仇家了啊?他们居然给你下了‘无影砂’。”话说怎么又是无影砂…… 这人摇摇头,一脸痛苦的说:“如果真是无影砂那就没得解吧,我只能认命了。” “别别!珍爱生命,远离毒药!” 淳于静忙摆摆手,取出随身带得纸笔,提笔写下了药方递给这人。 “我有事情不能帮你抓药了,这个是药方,按着我上面说得方法配制服用,就能解毒了。呃……可是看你的样子,有些药材估计也买不起……”说着,就看到雪无声走了出来,停在她的身后。 雪无声的出现无疑引发了一阵鸡飞狗跳,围观人群霎时就不淡定了,尤其是女性,巴不得全扑上来献身。 淳于静起身看向他,“王爷……这人中了无影砂,我不能不管。” 雪无声微微笑着,大庭广众之下,揽住淳于静的纤腰,宠溺道:“爱妃的病人就是本王的病人,明日本王差人为他送来解药。”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街都爆炸了。 淳于静关注的是后半句,她大声道:“多谢王爷!” 而围观人群则显然关注的是前半句,没想到邑王竟然有王妃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是说邑王之前专宠一个姬妾吗?这么快就把这个姬妾给扶上正妃的位置了?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少女的心,咣当一声,碎在了地上。 这片沸腾的油锅中,只有一个人,冷静的抬起脸来,眸底闪烁出一丝杀意。 这人霍然从衣服里掏出一支匕首,朝着淳于静就捅了上去! “刺客!刺客!” 有人惊叫。 淳于静这刻看到一个银闪闪的东西过来了,她大吃一惊,来不及想,那刀口已然到了胸前! 卷一:秦国,大清洗 第八回:爱妃果然善解人意 就在淳于静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耳边,好像有一声清脆的“叮”。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那刺客的手腕抽搐起来。 淳于静嘴巴张着,蓦地一颤,望向雪无声,“……谢、谢谢。” 方才正是雪无声弹拨九重环佩,由于他出手极快,周围人都没有看清,只看到有人要刺杀邑王妃,可是匕首突然掉在了地上。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刺客身上,正是北聚,他的手腕生疼生疼,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捂住这手腕。 然而,那另一只胳膊上没有手! 淳于静一惊,“好啊,居然又是你!还没死心!” 北聚咬牙切齿。 雪无声冷冷的发话了:“你断了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经脉俱毁,你还想怎样?给公孙武池卖命,实在是个错误。” 北聚霎时一个狠颤,顿时觉得像掉进了地狱。 雪无声道:“公孙武池,一届郎中,居然敢给雪鸾郡主提供无影砂,还意图打本王爱妃的主意,他也太有恃无恐了。来人,去封了公孙武池的医馆,就是王后来给他求情也无须理会!”冲着暗卫们摆摆手,暗卫们便立刻绑了北聚,问道:“王爷,此人如何发落?” “关进王府的密牢里。” 雪无声说完,一手揽过淳于静,带着她上了马车。两人彼此间的互动,其实无非是淳于静在问怎么回事,可是看在大众们的眼里,却是被邑王和邑王妃的恩爱给严重刺激了。 于是,仅一个下午的时间,淳于静的形象就在舆论中得到了巨大改观——从祸水类型的姬妾变成了亲民和善的王妃殿下。 淳于静自回到马车后,就被雪无声勒住了腰,这意思是说:你若再多管闲事,本王绝不给你好脸看。 雪无声的脾气,淳于静摸不透,之后就没有忤逆他了。 马车顺利的到达了咸阳宫,两人牵着手,共同走向金銮殿。在宫中穿行的路上,淳于静向雪无声询问了秦国王族的成员。 果然,这里根本不是历史上的秦朝,因为压根没有秦始皇、赵高、李斯等等这些人物。 目前这个“秦国”的国王名叫慕白。 金銮殿内,红色的毯子从门外几十丈处就铺开了,一直铺到那边的龙椅下。两旁是盆栽的奇花异草,美艳的宫娥们擦脂抹粉,齐齐列了两排,一个个娇滴滴的福身唤道:“恭迎邑王。” 淳于静扫视这些人,她们显然也很讶异,邑王牵着的这个女人是谁。而她们眼底涌动出的失望之情,都能化成一片海淹死淳于静了。 “邑王到——!” 大殿门口的太监鸭声喊道。 只见缀着红绫的大门口,一男一女相握着走进来,一个身着深紫色华服,一个穿着淡紫色宫装,透着朦胧的幔帐轻纱,就如同远方的仙山上走出的一对人儿,似春江月夜,似漫天桃华。从他们身上焕发出的光彩,令富丽堂皇的金銮殿都失去了颜色。 就连大内总管那个老太监,都凸着眼睛呆立了半晌,才知道赶紧迎上去,哈着腰笑道:“邑王、夫人,这边请。” 雪无声便牵着淳于静入座。 刚坐好,对面就有个花衣女子走了过来。 这是个披金戴银、看着就属于浪费做派的女子,似乎有二十岁了。 她先是恭恭敬敬的冲雪无声行了个礼,“蝶儿给邑王爷请安。” “嗯,免礼。” 雪无声毫无情绪的几个字,令女子脸上划过一道失望。她抬起身子来,又对淳于静甜甜道:“这位妹妹是头一次来参加宫宴的吧,宫里头规矩很多,尊卑什么的最讲究了。我叫赵蝶儿,是赵丞相的孙女,不知道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淳于静听出这赵蝶儿言语间的示威和暗示,唇边冷笑了一下,随即玲珑可爱的说:“本夫人复姓淳于,单字一个静,自从进了邑王府后倍受宠爱,我家王爷都舍不得我出去抛头露面。所以之前没见着蝶儿姐姐,本夫人实在有些惭愧。” 赵蝶儿的眼角瞬间就垮了下来,眼底窜起两股妒火。 淳于静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余光里看见雪无声惬意的喝着茶。 淳于静可不想一个人应付莫名其妙的女人,于是移动身子,靠到雪无声肩上,娇声道:“王爷,我饿了。” 雪无声笑着揽起她说:“爱妃再等等,来,先吃点水果。”拿起一个雪梨,喂给淳于静。 看着两人卿卿我我,赵蝶儿浑身都抽搐起来,她从十五岁开始就在追求雪无声,追了五年,可这男人对她视若不见,她就这么成了大龄剩女。而眼前这个淳于静是哪里冒出来的!她就是那个宠妾吗?哼,一个江湖郎中居然还妄想当王妃? 赵蝶儿又问雪无声:“不知道邑王的新宠是哪家名门闺秀?” 雪无声看也不看她,仍对着淳于静宠溺的笑着说:“这是赵国的雪梨,爱妃觉得好吃吗?” “嗯,很可口!”淳于静故意用脸蹭了蹭雪无声的胳膊,媚声道:“王爷,你待我真好!” 赵蝶儿这刻简直想杀人,周围不少宾客都在看她。赵蝶儿成了笑柄,脸都黑了。 好在她的爷爷,赵老丞相,佝偻着背走上前来,咳嗽了两声。 “蝶儿啊,爷爷知道你最爱吃赵国的雪梨,刚才爷爷已经吩咐宫人给咱们桌上送来了,你也不用盯着邑王妃的雪梨解馋了。” 赵蝶儿恍然一怔,虽然十分不甘,但是留得青山在才能不被看扁。 “既然这样,爷爷我们回席吧。邑王、淳于夫人,蝶儿告退。” 眼瞧着这一老一小离开,淳于静也松开雪无声,一边吃梨一边低喃:“这个赵丞相挺圆滑的,他孙女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雪无声冷笑:“何止如此,这赵蝶儿不仅一直缠着本王,暗地里还勾引二王子,想着若是嫁不成本王,就嫁给二王子为妃。” 淳于静顿时露出厌恶的眼神,“这样也太恶心了吧,我还以为她只是被你耽误了的一朵可怜的花呢。要是真和你说的一样,那这个女人,本神医绝不给她好脸看。” 她义愤填膺的说完这番话后,却突然被一股温热的气流吹暖了耳垂,淳于静微微战栗,转眸见雪无声精雕细琢的脸就贴在她的脸旁边。 “爱妃,别忘了你的身份,不要称什么神医……”嘶哑的低吟,带着浓浓的宠溺,被雪无声磁性的声音一说,淳于静突然有点晕菜了。双颊不受控制的红彤彤一片,她低头嘟囔道:“我配合你演戏就是了,别这么整我,我受不了。” 雪无声连笑了几声,满意的坐了回去,故意说了句:“爱妃果然善解人意,本王放心了。” 这时候,大内总管突然高喊:“秦王陛下、王后殿下驾到!”接着是“太子殿下驾到!”“二王子驾到!”……“云夕公主驾到!”…… 喊了很长的一串名字。 淳于静随着所有臣子三叩九拜。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中年人说:“诸位平身,回席就坐。” “谢陛下!” 大家抬起了头,纷纷各就各位。 淳于静坐好后便看过去,这才发现居然多了好大一群人。 坐在龙椅上的不用说,秦王慕白,一身至尊黑黄色华服,头戴龙冠;挨着他的则是一身大红凤袍的秦王后,年有四十,风韵犹存。接着,太子、王子、公主还有其他的娘娘们也逐个坐好。 淳于静数了数,发现慕白的侧室有十一个,加上王后刚好能凑齐三桌麻将。而慕白的子嗣明显阴盛阳衰,女儿有十四个,儿子却只有四个。 秦王慕白乐呵呵的望着朝臣们,不一会儿就把目光停在了淳于静的身上。 “邑王,你旁边的女子,就是昨日下朝后你与寡人提及的王妃?” 这句话一落下,金銮殿响起一连串的倒吸凉气声。 雪无声起身答道:“回陛下,臣自第一眼见到静儿,便魂牵梦绕,夜不能寐……”说得淳于静又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情愿的站起身,将手交到雪无声的手里,听他继续决绝的说:“臣这一生终于遇到一位真心喜欢的女子,静儿是臣命中注定之人,若是不能将静儿明媒正娶,臣宁愿独自一生,请陛下成全!” 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带着回音,在金銮殿里不断的响着。好多大臣家带来赴宴的女儿都心脏开裂了。 唯有淳于静在心中说:雪无声,你不去梨园演戏可惜了! 慕白的脸上肌肉跳了跳,他似乎不太情愿,看他那神态淳于静猜他是想把哪个公主嫁给雪无声。 慕白和雪无声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淳于静并不清楚,良久后才听慕白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是两情相悦、山盟海誓的话——” 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声“慢着——!”很不和谐的响彻了金銮殿。 似乎雪无声早料到会有人不干,他拉着淳于静坐下,两人和所有宾客一起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声音是从公主席上传出的,说话的人是七公主慕兰夕。她的脸和她母亲,也就是秦王后,几乎一模一样,整个人白皙柔润,如奶水里生出的人儿。 只有她的衣服等级比众公主高出一截,因为她是嫡女。 慕兰夕不顾秦王后的脸色,径自跑到大殿中间来,气鼓鼓的说道:“父王,兰儿早就和您说过一千次了,要招邑王作驸马的,父王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