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明安侯嫡女周语澜 南历168年,皇城大理寺监牢。 铁门吱呀一声响起,看守的男人打着酒嗝,愉悦的接过来人递来的荷包,视线却触及对方那皱巴巴的手时,厌恶的别开眼,不耐道:“快点啊!那可是重犯,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你求谁也没用!” 来人沉默着不说话,只等着看守的离开才缓缓的踏了进来。 一身粗衣,头上顶着灰色的麻布,后背不正常的佝偻着,露出的手背是被烫的皱巴巴的皮肤,看起来宛若六十岁的老枢。 这里是最深处的监牢,仅关着一人,楚国太子楚慎。 坚硬的铁栏后,四角铁钩挂着长长的锁链,楚慎闭着眼睛坐在墙边,白色略显脏乱的袍子掩不住太子的风华,眉清目秀安然仿若身在寝宫,然而手脚皆被锁链束缚,不得离开一步,听见脚步声缓缓到来,也不睁眼。 “太子殿下。”声音清脆婉转明显是少女的调子,楚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然而入目的却是佝偻的老枢,眉头轻皱。 “本宫叛国逼宫,这时候人人躲着都来不及,你是谁?怎会出现在此?” 四周安静,老枢双手握着铁栏,那皱巴巴的皮肤看着着实可怖,脸隐在麻布下面看不真切。 “太子殿下,我要你告诉我秦铮那些通敌叛乱的证据放在哪儿!” 话音落了,老枢像是触及了一个开关,蓦地颤抖起来,少女的调子也陡然变音,仿若乌鸦哭啼。 秦铮,楚国摄政王,但在三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副将,却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憨厚愚笨变成满腹经纶的才子,用兵神显,阴谋算计手到擒来,还发明众多见都未见的大炮,四个月便成了镇国大将军。一年便被和皇帝封为亲王,楚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亲王,一切都顺利成功的诡异。 之后便是秦铮与敌国通信,许诺八座城池助他攻下楚国,甚至娶了他们的公主做王妃,妄图叛乱。 楚慎刚刚知晓这些事正欲告诉父皇秦铮的狼子野心,然而帝王驾崩,自己被诬陷逼宫叛乱,一生囚与这阴森的监牢,但这些都是机密,这个陌生女人是从何得知? 楚慎如今已是阶下囚,一抬手那刺耳的锁链碰撞声便响起回荡,神色微暗:“秦铮此人着实诡异,和他作对的人有的如同本宫被囚,有的直接下了地狱消失人间,姑娘,虽不知你是谁,但本宫奉劝一句,还是莫要与他为敌。” 老枢颤抖着身子,那佝偻的后背愈发清晰,蓦地抬手将那掩盖的麻布扯下,露出疮痍的面容,一双怨恨的眸子几欲喷出火焰。 “周语澜,殿下可还记得这名字?我变成这模样全拜秦铮所赐!我要杀了他让他灰飞烟灭!” 周语澜?楚慎震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话语。 明安侯嫡女周语澜,天命之女,一见倾心,再见倾国,一颦一笑勾魂夺魄宛若天仙,她不是早在三月前就嫁给秦铮做妾了么,怎会是眼前这个皮肤皱巴巴,脸上满是刀痕的老枢?! 正文 第2章 秦铮你这个卑鄙小人 但细细看来,那些皱巴巴的皮肤竟是被烫所致,整张脸仿佛遭受过酷刑,楚慎动了动唇,半晌,蓦地惊醒,随即明了,嘴角一抹苦涩和怜悯,那怜悯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周语澜的。 铁栏前一阵声响,楚慎再次抬眸看过去却已经没了周语澜的身影,只余铁栏上一个断掉的指甲粘着,红色的鲜血滴答滴答。 楚国大街,此时一派喜气洋洋,街道旁红色的灯笼高挂,百姓们高声乐载,叛国的太子殿下伏法,高尚亲和的亲王秦铮位既摄政王,还与邻国元国交好,实在是值得史官记载的大事! 一行大婚仪仗缓缓走着,直直到达摄政王府邸,红袍宽带的摄政王秦铮满面红光,眼角冷傲狂狷,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三年前也不过是现代一个小白领,穿越到这里注定要让他名垂青史,只是却踏着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 轿子停下,旁边的人高声叫喝,秦铮不满古代这些繁琐,直接上前挥开轿帘,将里头的元国公主池惜月牵了出来。 只要娶了她,不仅拥有心爱之人,而且楚国和元国那都是自己的了,如此之想的秦铮却忘了昨晚上还和侧妃周婷婉缠绵侬语,那冷硬的脸上是令人心惊的欲望,正准备带着池惜月踏进府门,忽然人群一声尖叫,一身形佝偻的老枢手持一把匕首竟是同归于尽似的扑向秦铮! “秦铮!去死啊!” 少女的声音和老枢的身体,众人瞬时愣住了,连秦铮也愣了下,等回过神来,哪怕快速躲开可手臂上一痛,鲜血霎时和红袍印在一起。 顿时大怒:“混账!还不快把这个老婆子给本王制住!” 周围呆住的侍卫立马应了,持起刀剑就冲向周语澜,谁知她像是没看见似的,又抄起匕首发了疯一样冲向秦铮!动作太大,头上的麻布被风掀起,露出下面和鬼没什么两样的脸,众人恶心的皱着眉,秦铮却无比熟悉,眼睛瞪大,忍不住喝道:“周语澜?” 什么?周语澜? 众人纷纷不信,人家周语澜倾国倾城才华横溢是楚国第一美人怎是眼前这个老婆子? 秦铮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变,立马让人把池惜月带进府中,随即满目冷然:“谁家的老婆子居然跑来本王大婚之日闹腾!” 老婆子……周语澜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慌忙找着麻布,可是视线一转,周围那些人恶心厌恶的神色深深的刻在周语澜的眼底,手下不小心用力竟是将那还不容易结疤的伤口再次弄裂开了,霎时满脸鲜血。 “老婆子?秦铮你好好看着啊!我是你的妾周语澜!”周语澜发了狂似的大笑着,衬着满脸的血宛若地狱来的恶鬼,死死瞪着秦铮,几欲癫狂:“明安府的财产用的可好?我那不要脸的庶妹在床上可伺候得你舒坦?你这个卑鄙小人!秦铮你这个卑鄙小人!” 嘶哑的声音响彻天地,秦铮扭曲着脸,也不去吩咐那些侍卫了,一怒之下竟是直直的将周语澜踢飞了撞到摄政王府旁的柱子上,鲜血四溅。 正文 第3章 重回三年前   “啊!——”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   周语澜躺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其中夹杂着血块,发丝糊住了脸,却还是不死心的开口:“我诅咒你秦铮……咳咳……诅咒你灰飞烟灭……”   啪——的一声秦铮狠狠的删了周语澜一巴掌,拎着她的头发将她举高死死贴在那柱子上,阴狠的眸子紧紧锁住那快看不清面容的脸:“周语澜?我的妾在府里好好被本王宠着呢,一个疯癫的婆子,哼!也不知哪国派来的奸细!”   “卑鄙……”声音细弱无声,鲜血不住的从嘴角留下,全身痛的几乎快散了,所有的支点都在秦铮揪住自己的头发上,才勉强站着。   “我卑鄙?”秦铮眯起眼睛,忽的凑近周语澜,低声恶狠狠的:“当初你高高在上羞辱我时就该料想到今天!什么嫡女,一派高傲样子多让人厌恶!你不知道吧!那次明安侯是被本王算计在战场上被万马踏碎而死的,这件事婷婉可帮了好大的忙。”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周语澜的身子一僵,那原本快要没了的呼吸有忽然急促起来。   “你母亲可真漂亮啊。”秦铮邪肆的舔着唇,恶趣味道:“虽然有点老了,但享受起来滋味还是不错的,可惜竟自杀了,不然你们母女一起服侍岂不快哉。”   母亲……母亲……当初还以为是伤痛于父亲之死才会自杀,结果竟是……周语澜哀恸一声,不知从哪儿的力气咬向秦铮的手臂,力道大的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   “啊!贱货!”   周语澜挣扎着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却只能感觉到秦铮将自己高高的甩向半空,随后狠狠的重落在地上,随着身体里骨头碎裂的声音,周语澜忽然想起自己被毁容貌之日秦铮对周婷婉说:“你要的我已经替你办了,你这个清高的嫡姐如今可连个乞丐都不是!那你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   那时周婷婉是怎么说的?是什么承诺?……周语澜思绪涣散,眼角不甘的滴下一滴泪,整个人陷入黑暗。   然而造化弄人,时光反转,周语澜再睁开眼,却是回到了三年前。   南历165年春,明安侯府。   华春堂已经开满了春日艳丽之花,前屋里,老夫人喝着茶,身边候着杨嬷嬷。   “杨嬷嬷,大小姐的病可好了?”   杨嬷嬷低着头,恭敬道:“好是好了,只是……”杨嬷嬷神色犹豫,不知该怎么说。   老夫人淡淡的斜了她一眼,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有什么事还需要瞒着我这老婆子的!”   杨嬷嬷身子一颤,立马跪倒在地,声音也急促起来:“这大小姐怕是魔怔了!从醒来之后就跟失了魂似的,不容任何人靠近,若谁碰了她就像是被恶鬼附身似的抓着那人就打!已经有一个丫鬟被打的眼角都青了!”   三天前,大小姐周语澜得了风寒,昏了两天,昨儿才好,只是一醒来就诡异起来,平日里如仙女一般的大小姐变成这样,众人都觉得这侯府里有鬼魂作祟。 正文 第4章 黄粱一梦   老夫人沉思起来,鬼魂这事虽说玄乎,但也不能忽视,大小姐怎么忽然这样了,正想着,眼皮子忽的跳了跳,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前些日子侯爷说要把在外面生的一个庶女接进府里来,是什么时候?”   “是三天前,正好是……”杨嬷嬷一惊,道:“正好是大小姐得风寒的时候!”   南历165年,一切噩梦初始。   前世这个时候明安侯正前去江南替皇上平复民乱,也是这个时候那庶女妹妹周婷婉进了府,那个前世处处和自己作对,最后更是推波助澜让自己惨死的周婷婉……   如今是南历165年,周语澜醒来后一整天才缓缓接受这个现实,却一直愣愣的坐在铜镜前不说话。   镜子里一张稚嫩但难掩倾城的脸,没有那让人作恶的刀痕和烫伤,而是触手一片滑腻。   直到现在那些仿若都还是梦境一般,周语澜不明白秦铮为何对自己那般狠毒,杀了父亲,侮辱了母亲,最后连自己也不放过。   若说当年羞辱之事,秦铮也不过是个小小副将,却大放厥词说古人迂腐还说什么“现实主义者”让人听不懂的话甚至还几番和贵胄利益作对,周语澜是个标准的贵女,高傲的不屑去争辩,只差人让他跪在城门口半天而已,他竟怨恨至此?   但如今仿佛都是黄粱一梦,睡了一觉便醒了。   思虑间,屋门缓缓被推开,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朝里头看了看,见周语澜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大松一口气,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大小姐,您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再这样下去受不了的!”   周语澜一动不动,视若罔闻,只呆呆的看着铜镜,似乎里头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红拂眨眨眼睛,靠近几步,见她没有攻击才大着胆子走到周语澜身边,这几日这大小姐魔怔似的谁靠近谁倒霉,府里人都说是鬼魂作祟,红拂悄悄的瞄了一眼周语澜的脸,暗暗道:哪家鬼魂敢伤害这么天仙似的大小姐,看一眼估计连魂儿都没了。   这么想着,对生病良久如今还备受折磨的周语澜顿时担忧起来:“大小姐您这不吃怎么行啊,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会担心的!”   听到大夫人,周语澜眸子颤了颤,红拂见了眼睛一亮,想起这几日的事立马说道:“夫人跟随侯爷去了江南,这府里可就大小姐您一个主子了,老夫人住在华春堂不常出来问事,您若是也不吃饭累了身子,可府里可怎么得了啊!”   母亲……母亲……   “大小姐您怎么哭了?”   周语澜握紧了手,指甲刺破了手心带起尖锐的痛意,霎时让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怎能这般懦弱,如今重活一世,一切安好,她还愁虑什么?   “红拂,用膳吧。”   红拂一喜,立马点点头,去将盒子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顿时芬香四溢,脑海里的阴暗也挥散不少,周语澜呼出一口气,苍白的面颊平静淡然,却更似一潭深水,带着娴静的美意,红拂看着竟看呆了,脸色一红,这大小姐生的这般好看,谁人能比得!    正文 第5章 二小姐周婉婷   这么想着,红拂神色一自豪,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就把方才在府里下人那听说的话就这么蹦了出来:“奴婢方才经过走廊,听见下人在嚼舌根子,说将进府的二小姐虽说是外室养的但美貌绝伦,琴棋书画更是精通,奴婢看啊那都是瞎诳的!这世上还有谁比小姐您更……小姐?”   周语澜的筷子不知何时掉落在桌下,那纤细的手竟是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苍白的脸此时更是脆弱的几乎一戳就破,心底无限的恨意宛若潮浪一波一波的涌上来,衬的那双漆黑的眸子更是亮的惊人。   红拂全身一凉,不知怎的竟害怕起这样的小姐来:“您怎么了?”   周语澜瞪大眼睛,蓦地抓住红拂的手,惹的红拂尖叫一声,那力道大的把红拂的手腕都弄红了。   “红拂!是哪个二小姐?她叫什么!是不是周婷婉!”   声音急促,更是透着股森寒,那几乎是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森寒。   红拂吓的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小,小姐,您怎么知道二小姐的名字?”   “果然是她……竟是她……”周语澜捂住脸,细细的喃喃声从指缝中传出来,红拂愣着一会轻声道:“小姐您怎么……”   “出去……”周语澜低着头青丝微微凌乱:“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红拂不敢忤逆,缓缓退出屋子,刚刚将门关上就听见屋子里一阵碗碟碎裂的声音,心里一惊,肩膀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小姐这是怎么了?”   屋内,周语澜愤恨的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扔到地上,心里堵着一股气,最后竟是将那价值千金的花瓶都摔了。   什么黄粱一梦!分明真实发生过!周语澜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就是这个时候,周婷婉降临侯门,一步一步夺取周语澜原本的地位,明明一届庶女,却诡异的仿佛将一切玩弄手心!   想起最后自己容貌尽毁,可是她玩的一手算计!父亲的死她也从中与秦铮狼狈为奸!   “周婷婉!这一世,我与你不共戴天!”   而此时,皇城的南门进入一顶青色轿子,轿内满是幽香,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轿帘,朱唇轻启:“这便是皇城。”   身边坐着的是一打扮光鲜的妇人,满面慈爱:“婷婉啊,这次是侯爷恩德,将咱们母女接回侯府,你今后可得好好孝顺侯爷!”   被叫做婷婉的少女,一袭烟笼轻纱,淡淡的清丽之姿,一双眸子仿佛承载了星辰睿智的不像是一个少女,听了妇人的嘱咐,淡淡一笑:“婷婉自当谨记。”   红拂在院子外面守了好一会,见屋子里声音小了,才贴着门框轻声道:“小姐,您可还好?”   因为门窗皆数紧闭,屋里昏暗一片,周语澜整个人隐在暗处,那晦暗不明的眸子闪着淡淡幽光,半晌纤细的手指微紧:“进来吧,将屋子收拾下。”   “是,小姐。”红拂推开门进来,被满地的花瓶碎片下吓了一跳,随即悄悄瞥了眼周语澜见她没有受伤才安心的去打扫碎片。 正文 第6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一时安静异常,直到红拂再次站到周语澜身前换了那桌上的茶水,周语澜才缓缓开口:“老夫人呢,父亲将那……庶女接进府,老夫人说了什么?”   “这,奴婢并不知晓,只知老夫人阻止过,但侯爷子嗣稀少将二小姐接……”   红拂正说着,然而全身一凉,抬眸触到周语澜阴冷的眸子心下一颤。   “什么二小姐,不过一外室的庶女,能不能进府还不一定呢。”周语澜缓缓起身,动作慢的几乎可以看到那层层衣服下包裹的消瘦手腕。   “去华春堂。”   华春堂是明安侯府的东侧一处,虽说老夫人不常问后院之事,也是侯爷后院里女人太少很是素净,如今那外室的杜月若跟庶女周婷婉进府了,怕是也不安腾。   周语澜到华春堂时,老夫人正在用膳,见周语澜来了也吩咐杨嬷嬷添了一双碗筷,侯府是贵胄人家,用膳自有一番套数,老夫人虽年纪大了,但举手投足那都是渗进骨子里的雍容贵气,神色安然。   用完膳,上了茶水,周语澜用茶盖刮着那上面的茶末子,轻轻开口:“奶奶,父亲去了外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孙女听闻父亲临走时吩咐人将外室接回了皇城,如今怕是已经在城里安顿下来了。”   老夫人抿了口茶水,看向坐在一侧姿态端正的孙女,一身淡蓝色束腰罗裙,眉若远山螺黛,朱唇不点而红,肌肤胜雪,漆黑的眸子沉静内敛,透着一股子凌厉,京城里已有传言明安侯府的嫡女周语澜是才华兼备的美人,只是还未曾露过面也只是传言罢了,若这般露面去,可不知惊扰多少年轻的公子。   当下,眉眼柔和了点,隐隐自豪而生:“我活到这把岁数,侯爷子嗣不兴,我可就你一个孙女,别说那外室没名没分的,那教出来的庶女顶多是小家子气,哪像咱们澜儿一派大家闺秀,哪怕嫁给皇亲贵胄那也是绰绰有余!”   外室的女儿向来不得身份贵重人的重视,老夫人虽说给了周语澜承诺,但周语澜却心里一沉,只因那庶女是周婷婉,前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易夺得老夫人和侯爷宠爱,得享原本属于自己的地位和恩宠。   老夫人的意思倒是对那外室进府同意了?   心底冒出一股怒意来,却生生的压制住了。   “奶奶,那他们进府可有安排?”   “你母亲不在,我差人把那秋水院打扫了出来。”   秋水院位置偏僻,但院子是极好的,里头的布置也都是按照正品姨娘的规格来,周语澜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看着温和宛若天仙之姿,但眼瞳里一丝情绪也无。   不声不响的竟连院子都安排好了,老夫人估计也是觉得诺大侯府还养不起一个外室母女么,更何况还有个女儿,侯爷子嗣单薄,哪怕是个女儿也得接进府里。   谁知,这么一大意,接进来的可不是听话的庶女,而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正文 第7章 唯一的嫡女   老夫人自是不知周语澜心里所想,只当她是担忧,也就握着她的手道:“放心,你是明安侯府的嫡女,唯一的嫡女。”   周语澜眯起眼睛,甜甜应了:“是,奶奶。”   出了华春堂,红拂跟在周语澜身后,也没见自家小姐是怎么动作的,只见那周围绽放的花朵全都被扫落在地,而周语澜竟是发泄似的快走了几步。   侯府嫡女周语澜,容貌倾城,温和良善,府中上下几乎都以为这位大小姐是上天赐下来的仙女,哪怕是生气都是美的,但这美好的仙女在前世却是个连乞丐都不如的老枢,罪魁祸首就是那诡异的庶女妹妹和目的不明的秦铮。   她满身骄傲皆被那两人毁的一丝都不剩,高贵身份被践踏,倾城容貌被毁,这仇,这恨,教她如何平息?   “小姐,这不是回雨霖阁的路啊?”   周语澜停下步子,那精致小巧的绣鞋露出婉约的一角,面无表情的如玉脸庞忽的绽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红拂,这秋水院我看着有点碍眼啊。”说着,眉头轻蹙,仿佛这是多为难的事儿。   “小姐,这是那外室母女要住的……”红拂一半不言语,确实,她的小姐身份高贵容貌倾城,那些低贱的庶女外室是怎么也比不了的,如今侯爷不在,小姐为这事定是伤心的很。   “小姐,若您要毁了这院子,奴婢自当帮着您!”   周语澜侧过身子细细看着红拂,半晌笑了:“罢了,你一片忠心,我又怎会把你扯进来,要做也是我亲自做。”说着,迈开步子向前走着。   秋水院里已经有丫鬟小厮在布置了,只等着那母女进来,周语澜进了秋水院,见到的丫鬟小厮纷纷行礼,不少人悄悄的看着周语澜,都差点掩不住惊艳的低呼声,也纷纷心里升起不甘来,若是去伺候大小姐该有多好,而不是外室的母女。   周语澜将那些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昂起头进了屋子,神色淡然,却在进屋子的一刹那暗暗的吩咐红拂:“待会儿你尽管拉着我便可。”   红拂还没明白周语澜的意思,就见周语澜像是被刺激了似的大叫一声,脸色苍白如纸尤为可怜。   “小姐!”   “大小姐!”院子的丫鬟也吓着了。   周语澜捂着头像是痛苦非常,不住的摔打着屋子里的花瓶椅子,满地的碎片,那淡色的绣鞋竟是隐隐渗出了血迹。   红拂一惊,却也知晓周语澜的吩咐,当下抱住周语澜的手阻止着她:“小姐!您怎么了这不像您啊小姐!”   红拂的话一出,众人纷纷想起这大小姐不久前似乎被魔怔了的传言,心下一慌,有的连忙去喊老夫人,有的去请大夫。   “小姐受伤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周语澜几乎是毫不余力,手上被尖锐的花瓶碎片划了几道口子,脚上也血迹斑斑,头发微微凌乱,美的惊人的眼瞳痛苦的闭上,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发泄,怒吼一声,将那屋子里的东西毁个透彻。 正文 第8章 不甘的挣扎   红拂紧紧的抱着周语澜,忽然周语澜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倒在红拂怀里,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心里凉凉的,她不知小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外室的母女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小姐?   老夫人收到消息时手里的佛珠更是断了,尤其听到下人说的“魔怔”两个字就更是心惊,连忙去了雨霖阁。   雨霖阁上上下下安静的诡异,屋子里跪倒了一大片的丫鬟小厮,留着羊胡须的林大夫正在把脉。   老夫人沉吟片刻,问道:“林大夫,脉象如何?可真的是……”   林大夫收回手,起身恭敬道:“这大小姐脉象紊乱,虚浮不定,最近大概是受了惊吓,五内郁结。”   惊吓?   众人心里更是不安,对那魔怔的传言猜测起来。   老夫人心里自有一番计较,让杨嬷嬷给了林大夫一锭银子便送了出去。走到床边怜爱的看着一脸病容的周语澜,叹道:“好好一个女孩,样子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怎的就……”   红拂一直沉默着,看着林大夫把脉看着林大夫走了,此时忽然开口:“老夫人,小姐也不是没有缘由就这样的。”   “什么?”老夫人眉头一拧,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红拂跪了下来,低着头:“回老夫人,我家小姐温和良善怎会突然如此!若不是没有小人暗害又怎么突然魔怔?小姐向来都是温婉舒雅的典范怎会……如此疯癫模样?”   这话一出,一室寂静,那跪着的丫鬟颤抖着身子哆嗦了一句:“难道是因为快要进府的姨娘?”   “闭嘴!这话也是您能说的!”老夫人冷喝一声,那丫鬟立马惊吓的闭了嘴。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昏睡的周语澜,沉默半晌,握着周语澜那冰凉的手,那竟是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杨嬷嬷。”   “奴婢在。”   老夫人将周语澜的手塞进被子里暖着,才意味深长道:“那母女住在皇城哪儿?”   “回老夫人,京城南街的胡帽巷子,那儿有一处侯府名下的宅院。”   老夫人站起身,沧桑的脸上一片冷然,她也是从大宅院里斗争出来的,老侯爷妻妾多她不惊醒着点哪里保得正妻地位,那些肮脏的事情老夫人也没少见,哪怕是鬼魂诅咒虽玄乎也不能不信。   “差人去那儿知会一声,侯府嫡出大小姐身子不适有小人作祟,让她们迟些日子再进府。”   嫡出二字老夫人尤为加重了语气,杨嬷嬷应了声便出去了。又吩咐了雨霖阁的上上下下,又看着周语澜叹了口气才离开。   老夫人离开后,红拂喝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伺候的,又关严了门窗,走到床边轻声唤着:“小姐,您的手和脚可还痛着?”   那儿虽上了药包扎起来但哪有不痛的,周语澜睁着眼睛直直看着那顶头的纱帐,老夫人的话都进了她的耳朵,但她清楚这只是一时权宜,那对母女始终都要进侯府的,那个周婷婉始终耍的一手算计。   如今,不过是不甘的挣扎而已。 正文 第9章 你怎么得罪她了?   杨嬷嬷差人送了消息到胡帽巷子里的宅院,送信的是个奴才。   杜月若得了消息先是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又一遍,才惊恐的喃喃着:“莫不是老夫人后悔了?咱们难不成进不了侯府么?”   那奴才送了信已经走了,杜月若在前屋里转了一遍又一遍,捏着帕子已是神色不安,嘴里嘟囔着,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虽是女儿,但对于子嗣稀少的侯爷来说那可是除了嫡女之外唯一的女儿了,本以为借着这个能一飞登天进入侯府谁知出了这等子事。   杜月若那慌忙的样子一一落进一双冷静的眼眸里,眼眸的主人一袭淡青色罗裙,未施脂粉,一派清丽秀雅。   “娘,这事可和老夫人没关系,做手脚的是那所谓的嫡女大小姐。”   杜月若本是一商人之女,奈何家道中落,一次偶然碰上了出巡办事的侯爷周清,怀上了女儿周婷婉,不过一次酒后乱性,谁知十几年后杜月若找到了周清,又是子嗣稀少的周清便下令把她们母女接进侯府。   但商人之女又是家道中落,杜月若的性子自然小家子气。   “嫡出大小姐?女儿啊,你怎么得罪她了?”   周婷婉看了眼杜月若,淡淡道:“咱们可是侯府外来人,又是跟她抢宠爱的,哪怕没见过,咱们也已经得罪她了。”   而且从这件事看,那个嫡女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周婷婉眸子里一抹精光闪过,余光见杜月若满脸忧虑,心下不屑却提醒道:“不用担心,这侯府,咱们迟早要进的。”   “可是这消息说那大小姐……”   周婷婉冷冷一笑,声音清脆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了然:“她魔怔,我就找个仙姑治治她的魔怔,这等子迷信东西,也得用迷信来解决。”   杜月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从女儿大病一场之后,性子倒是沉稳多了,心思也多,但听她的准没错。   雨霖阁,红拂正在煎药,虽说魔怔是大小姐装的,但那五内郁结身子虚弱却是真的,红拂将药倒进碗里端进了屋子。   周语澜正在看书,神色沉静,纤长的睫毛遮住漆黑幽静的眼眸,似乎在她身旁连空气都会停滞不动。   “小姐,药煎好了。”   周语澜端起药,黑漆漆的药汁面色不改尽数喝完,红拂愣了一会儿才把药碗接过来,那苦涩的味道哪怕只是喝完的药碗也浓的不行,而周语澜喝完却又继续看书了,神色依旧安静。   “小姐,方才大夫人的华春堂差人来了,现在屋外候着呢。”   “请进来吧。”   放下书本,抬眸看向来人,见是杨嬷嬷,嘴角扬出一抹温婉的笑意来,丝毫看不出之前还沉静幽深的样子。   “瞧见大小姐这般,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杨嬷嬷此次来可是奶奶有什么事要和孙女说?”   杨嬷嬷笑了笑,打量了下周语澜,看着和平常一样,但前些日子的事儿可在众人心里扎下了一个不安的根啊。 正文 第10章 太子楚慎   “老夫人也是担心大小姐,正好那胡帽巷子的母女听闻这件事也很担心大小姐的身子,说是要请个仙姑帮帮大小姐驱驱恶灵,所以老夫人特让老奴来问问大小姐的意思。”杨嬷嬷顿了顿,又轻声劝道:“大小姐还是试试吧,这东西不得不信啊。”   恶灵?周语澜听了只想冷笑,她可不就是恶灵么,身陷仇恨无法自拔的恶灵,重生一世已经死过一回的恶灵,周婷婉这计策真是来的可以。   “奶奶怎么说?”周语澜垂下眸子轻声问道。   “老人的意思是到底将来还是要进府的,现在她们有那份讨好的心思便就应了吧,而且——”杨嬷嬷脸色微妙了一下,“而且大小姐您那魔怔不知何时会犯,这仙姑试试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周语澜起身,笑语嫣然:“如此那还请嬷嬷去回了奶奶,说孙女也知道这几日给府里添麻烦了,若是那庶妹真心为着我好,我也不该拒着不同意,那便试试吧。”   杨嬷嬷又几番关心,临走了周语澜让红拂去送,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红拂回了屋子,才冷哼一声:“可真是不死心啊,罢了。”   “小姐,这仙姑万一真的来府里了可怎么办?”   周语澜坐下来继续看着那书本,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纤细的手指捏着那书本边缘,指尖微微发白:“以周婷婉的算计,她总有法子进侯府,我阻得了一次,阻不了第二次。”   更何况,或许把周婷婉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那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周语澜疑惑却不得解,自己容貌被毁之时,秦铮和周婷婉所说的承诺那究竟是什么?   次日,周语澜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装扮,水色束腰长裙,却是简单的样式不复杂累赘,身后的红拂满面的担忧:“小姐,您为何要出府?要不奴婢去叫上几个护院跟着?”   周语澜摇头否决,她重生这几日一直在府里,还未出府看看,她有很多事要确认一番,若等着周婷婉进府,那时再出去也不知会惹来什么麻烦。   选了顶淡色面纱遮住容颜,只带着红拂,两人从后院离开,红拂撑着伞挡住阳光,明安侯府在皇城内,要进京城内还得出外宫东门。   此时和丫鬟红拂走在那街道上,不远处就是东门宫道。   “哎呀!”红拂忽然大叫一声,一张小脸欲哭无泪:“小姐,咱们忘记带牌子了!”   以往出行都是侯府配的马车,自然有牌子和身份,如今就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别说出去了,不被侍卫呵斥就不错了。   周语澜微微蹙眉,也是大意了,但此时再回府估计会惊动侯府的人,那就得不偿失。   而此时的宫道上一辆深棕色马车缓缓行驶,马车的一角隐蔽处刻得是皇家标识。   红拂瞧见了,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马车,毕竟能住在这儿的都是王公贵胄,当即笑嘻嘻的对周语澜道:“小姐您瞧!那儿行着辆马车,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行游玩呢!说不定——”红拂坏坏的笑眯了眼:“说不定还能碰上哪家陪妹妹出来玩的公子哥呢!小姐,咱们去问问能不能同乘一辆?”   周语澜遥遥望过去,那辆马车从外面看样式简单,倒是个低调的,繁复思量后,才无奈的答应了。   马车内,楚慎拿着一株草药繁复研究着,闻了闻又放进嘴里抿了抿,惹的一旁的小厮岩末大惊失色:“殿下!万一有毒怎么办?”   楚慎不在意的拿着草药反复确定了一番,一身月白色锦袍,袖口衣领金线缝制,乌黑的发丝被束在头顶,剑眉星目,温和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深邃的五官衬着淡然的眸子,这是南国太子,楚慎,皇后之子,却不受皇帝喜爱,此番出宫是为了寻药。   “本宫只是尝尝成分,没毒的。”楚慎放下草药,案桌上还有一个小盒子里头装满了草药,其中一根深棕色药根着实醒目,岩末知道太子心性定是不会放弃的,也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