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1) 京城。夕阳斜下。 街道上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西落的太阳仍然不甘谢幕，把昏黄的余光顽强地涂抹到了大楼的高层，使之看上去分外斑斓夺目。而这些高楼的下半层却已早早隐藏在阴影里，每一栋高楼又在比邻的高楼投射下的另一重影子里，但是很多的阴影叠加在一起并没有让多重阴影下的物体更加黑暗。这似乎更像是人类社会，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理阴暗的影子，但彼此又互为隐私，互不侵犯，唯有自己才知道这阴影的所在；唯有这个阴影给自己的健康和生存带来影响或者损伤的时候，人们才会有选择地把这个阴影暴露在外人的眼里。 在德国留学多年的郑茹告别在德国更为优厚的工作和生活条件，只身回国。郑茹期望在国内创建自己的心理诊所，用自己的所学闯出一片天地。但出师不利，因为国内对开办心理诊所的种种限制，郑茹不得不像找对象一样地四处寻找合伙人，无奈高不成低不就，最终郑茹只得选择了自己的大学同学、曾经还是自己初恋情人的康盛邦作为合伙人，二人合资创建了“水韵方”心理诊所。其实郑茹在留学期间有过一段鲜为人知的、失败的跨国婚姻，但面对婚姻十分幸福的康盛邦，郑茹不但刻意地隐瞒了自己离婚的经历，而且还装出了一副家庭美满的样子。 夏日夜晚的宁静总是与白天的喧嚣形成巨大的反差，马路在灯光的点缀下一片祥和。疲倦的郑茹正开着车在回家的路上疾驶。郑茹的汽车掉转一个方向，进入一条相对静僻的路段，路上行人、车辆很少。突然，前方路边一个男子和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孩激烈地争吵吸引了郑茹的视线，看得出来，双方的情绪都非常激动，说话时手势的幅度都非常大。郑茹下意识地往里掰了掰方向盘，试图离他们远点。路边的那名男子似乎挥手狠狠地打了女孩一记耳光。女孩一愣，捂着脸突然转身向马路中央冲了过来。郑茹在车内尖叫一声，紧急刹车。因为距离太近，在郑茹的汽车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稳稳地停住后，女孩还是重重地摔倒在郑茹的汽车前。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郑茹手足无措。她想下车，但慌乱之中一时竟然解不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她连忙做了几下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连忙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的面前，俯身察看女孩的伤情。女孩的脸上有些淤青，胳膊和腿上也有一些擦伤。 郑茹声音有些颤抖，紧张地问：“姑娘，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郑茹急忙上前搀扶，女孩愤愤地一把推开她。 郑茹十分惊诧：“姑娘，你……你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腿上的擦伤，默默地摇了摇头。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2) “那你……”郑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掏出自己的钱包，取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女孩：“这是五百元钱，要不你……”女孩十分哀怨地瞪了郑茹一眼。郑茹又急忙掏出一张名片：“哦，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女孩顺手接过名片，看也不看郑茹一眼，踉踉跄跄地穿过马路，向路边的一片小树林跑去。郑茹怔怔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五百元钱，喊道：“哎，姑娘……”又向前追了几步，但女孩已经跑远。 郑茹懊恼得一跺脚，猛地发现地上有一张照片。她捡起照片一看，照片上依稀是刚才和女孩吵架的那个男子。郑茹急忙抬起头，向刚才他们吵架的地方看去。路边空无一人，那个男子早已不知去向。郑茹又迅速回身，向女孩离去的方向看去。路边依然空无一人，女孩也杳无踪迹。郑茹四下观看，深夜的马路上一片寂静。刚才的一切显得极不真实，好像根本没发生一般。无意间，郑茹的脚踢到一个木牌。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见木牌上用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临山公墓由此去。郑茹禁不住毛骨悚然，她倒吸一口冷气，迅速钻进车内，发动了汽车。在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中，郑茹的汽车急速冲了出去。异常紧张的郑茹边开车边拨打电话，但电话却迟迟没人接听。郑茹有些恼怒地喊道：“康盛邦，快接电话……” 城外郊区的一处工地上灯火通明。一幢未竣工的楼房前，停着一辆警车，两个警察正在指挥着好些个民工往地上铺棉被。 “你说铺这么多被子管用吗？”一个警察对陆所长说。 “那怎么办啊？消防队还没来，万一他跳下来呢？” “不是有康医生吗？”那个警察继续问道。二人边说边抬头向着楼顶张望着。楼顶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民工正捂着脸蹲在楼顶的边缘。不远处的脚手架上，穿着西装的康盛邦正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向上爬着。挎在他腰间的手机不断地鸣响，康盛邦根本无暇顾及。那个民工看到了康盛邦，立刻警觉地站起来：“你……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康盛邦像个大马猴似的趴在脚手架上喘息着：“我不过去，我不过去，你看我这样过得去吗？我都快吓死了。”民工稍微平静了点。康盛邦继续说道：“合着我刚才在底下喊了半天话都白喊啦？你还要跳？你说你跳下去有什么好？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着了，等几年，你们家门口通了火车你也回不去了。” 民工气愤地嚷嚷开来：“他们欠着我的工钱不给，我白干一年，凭什么？” “你们头也来了，答应明天就给工钱，你还跳，这是不是有点不讲理？” “谁不讲理？谁不讲理？明天明天，他们说了多少个明天了，他们是骗子！”民工的嗓门越来越大。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3) 康盛邦打断了民工的话：“好好好，就算他们是骗子，你为了报复他们跳下去死了，人家给你点抚恤金。可是你儿子怎么办？才两岁，怎么办吧？你老婆怎么办？为你守一辈子寡？万一要是守不住，带着你儿子嫁人，你就连儿子也成人家的了。你落什么好了？你说，你能落什么好？你好好想想。” 民工闻言神情显得十分矛盾，他又蹲了下来，呜呜地哭出了声。康盛邦眼看时机成熟，继续说服民工：“还哭什么呀，要哭下来哭，等一会消防队的可就来了。他们一出动，银子就哗哗地出去了，比你那点工钱可多多了，虽然他们是职责所在，也是应当应分的，可是你这就算是给国家造成损失了。”民工犹豫了一下，十分无助地起身向康盛邦走来。工地楼下的民工们看到上面的情景，一齐鼓起掌来，警察们也松了口气。 楼梯口，康盛邦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边从楼内走出。早已等候在此的陆所长连忙迎上去，一脸感激地紧紧握住康盛邦的手：“老康，谢谢啦，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康盛邦一脸疲惫：“谢什么啊，咱们毕竟是多年的同事，不过以后你们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就直接把包工头叫来，让他拿着钱上去，什么都解决了，用不着我这么费事。”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康盛邦到家时已是深夜。他悄无声息地换上拖鞋，正准备溜进卧室，忽然感觉眼前有个黑影，猛一抬头，妻子沈小瑶穿着睡衣站在跟前。康盛邦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睡啊？” 沈小瑶一脸关切：“我不是不放心嘛，都这么晚了……对了，那个要跳楼的民工怎么样了？”康盛邦拥着沈小瑶向客厅内走去，一脸得意：“小意思，你老公是谁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沈小瑶埋怨道：“那个陆所长也真是的，你都离开公安局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动不动的就提搂你，这万一要是出点意外，你让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呢？” 康盛邦笑着把沈小瑶拉到沙发前坐下：“我的老婆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能有什么意外呀?” 沈小瑶嗔怒道：“你说得轻巧，要是真有意外就晚了。盛邦，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我爸公司有什么不好呀？八抬大轿抬你你都不去，非要和人合伙开什么破心理诊所，我看呀，你的心理就有病。” 康盛邦笑道：“我有病、我有病，行了吧？” 沈小瑶撒娇地拉住康盛邦的手：“不行，你还没跟我坦白呢，你除了和你那个合伙人是大学同学以外，是不是你们……” 康盛邦故作严肃地打断她的话：“别胡说……”随后一脸不屑地说，“就她那人，你以为我愿意和她合伙呢？我是找不到别的合伙人，实在没办法。”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4) 光大写字楼位于北京市繁华的街区，楼身蓝色的玻璃在夏日阳光的反射下栩栩生辉，格外气势恢弘。水韵方心理诊所就坐落在这座写字楼的第12层。早上八点不到，负责接待工作的郝爱莲就已经把诊所内的一切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郝爱莲五十多岁，体态丰盈，人虽有些自私，但生性热情乐于助人。她原本是市属一家三级医院的护士长，在国内还简单地把心理咨询和家庭矛盾的调解混为一谈的时候，就在医院的指派下参加了当时国内首批“心理咨询师”的考试并取得了资格证书。因为多少对心理咨询有过一些接触，所以退休后欣然接受了心理诊所的聘用。在郝爱莲的概念中，心理咨询其实就类同于居委会的家庭调解，没必要把诊所装修得这么别出心裁。 郑茹对“水韵方”心理诊所的布置可谓别具匠心，就连细微之处她都要求要给来访者营造出一种恬静和安全的气氛。诊所里几间咨询室的门都是绿色的设计，前厅一进门的墙壁上挂着郑茹、康盛邦和安琪的照片和资历介绍，正中一款白色的沙发前，一个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个玻璃花瓶，花瓶里百合花散发出清幽的香味沁人心脾。此刻，身穿一件白大褂的郝爱莲边在前厅忙着擦地边和坐在沙发上看早报的康盛邦没话找话地聊着天。 郝爱莲：“康医生，你今天可是来得比平时早啊。” 康盛邦一愣：“是吗？我没觉得啊。” 郝爱莲依然自以为是地发问：“该不会和老婆吵架了吧？” 康盛邦慌忙解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接待台前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了。郝爱莲刚要起身去接。安琪左手拿着块三明治，右手举着杯牛奶就进来。安琪抢在郝爱莲前面拿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水韵方心理诊所……我们的收费标准是……喂……喂……”安琪挂上电话，嘟囔着：“什么人哪？一提收费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安琪接听电话：“喂，你好，这里是水韵方心理诊所……你没事吧？我们是心理诊所，不是夜总会。”安琪气愤地挂上电话：“神经病，非问咱们出不出台，简直气死我了。”康盛邦放下手里的报纸，歪着头说道：“还想做心理咨询师呢？动不动就先把自己气得半死。我告诉你安琪，接到这种电话你不能急，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解释……” 安琪愤愤地打断康盛邦的话：“怎么解释呀？有些人居然把咱们这当成……” 康盛邦：“大家对心理咨询还不够了解，有些误会也是难免的……”他边说边低头看了看手表，“不对呀，今天郑茹怎么还没有来？这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郝爱莲打趣道：“什么一贯作风？你也不能指望她是个机器人吧，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5) 康盛邦皱起了眉头：“什么鸡呀、狗啊，多不雅？我的意思是说郑茹今天迟到了，这不是她的作风。还说我自由散漫呢，她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郝爱莲好奇地看着康盛邦：“康老师，我就不明白了，你和所长既是大学同学，可你们怎么总是……” 康盛邦苦笑着：“郝大姐，你不明白就对了，连我都弄不明白。” 安琪想起了什么：“对了康老师，你和郑茹姐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边说边一脸坏笑地用两个大拇指比画出交朋友的手势。 康盛邦嗔怒地：“你别瞎猜，我和郑茹只是理念不和，什么事都没有，我们是哥们……” 安琪不以为然：“我才不信呢，你们能是哥们？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能成为哥们，我看你们至少也算个蓝颜知己什么的……” 康盛邦板着脸：“一派胡言，安琪，我警告你……” 康盛邦话没说完，安琪就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哼着歌曲向自己的咨询室走去。郝爱莲猛然看到了安琪的超短裙，瞬间瞪大了眼睛：“安琪，你、你今天的裙子有点太短了吧？” 安琪头也不回地说道：“郝阿姨，这叫流行，美国话叫Fashion。”说完扭着猫步走进自己的咨询室。 郝爱莲不满地说道：“是够费心的……瞧这穿戴，别人不把这当成夜总会才怪呢。” 康盛邦：“你别管她，她在工作时间时不都换上那套小西装吗。” 郝爱莲：“我知道，可是在街上穿这么点就更不好了，冻着怎么办？” 康盛邦：“你可真够操心的……”说着话，也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咨询室。就在康盛邦和郝爱莲说话之际，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走到了心理诊所门外。这正是之前被郑茹开车误撞到的那个女孩。她掏出郑茹留给她的那张名片确认了一下地址无误后，探头探脑地向诊所内窥看了几眼，然后推开了诊所的大门。女孩探头探脑地问：“有人吗？” 正在拖地的郝爱莲急忙直起了身子：“有、有……”说着热情地迎上前去，“小姐，你是要做咨询吗？”女孩犹豫着：“我……我找郑茹。” “哦，郑所长还没到……”郝爱莲不待女孩说话就热情地把女孩让到沙发前，“你先坐这等她一会吧，她应该快到了……”说着拿起墩布向外走去。女孩看着郝爱莲走出，警觉地在前厅中四处游走、察看了一圈，确认前厅没人后，她摘掉墨镜，走到接待台前，好奇地翻看接待台内的一些病历、文件。无意中，女孩一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郑茹等人的照片。她看着照片上的郑茹面呈犹豫之色，似乎在抉择着什么。 就在此时，女孩的手机铃声猛然响起。女孩看了一眼手机号码，立刻变得神色紧张起来。她慌忙把手中的病历和文件往接待台上一扔，病历和文件因为女孩用力过猛，滑落了一地。女孩似乎已经顾不上这些，她急忙接听自己的手机，嗫嚅着：“喂……我、我就快到单位了……我没骗你……”对方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女孩神情更加紧张，她迅速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身拿下了墙上郑茹的照片，然后迅速地跑出了诊所。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6) 已经换上银灰色小西服的安琪端着杯子从自己的咨询室里走了出来，她刚要到饮水机前接水，突然发现接待台上的病历和文件撒了一地。安琪见状一愣，立刻不满地大叫起来：“郝阿姨——” 郝爱莲提着拖把从门外冲进来：“怎么啦？怎么啦？” 安琪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病历和文件，用指责的口吻说道：“郝阿姨，这些病历都是很重要的资料，怎么能撒得满地都是呢？” 郝爱莲看了看地上的病历，一脸诧异地说道：“我没动这些资料啊，刚才还好好的。” 安琪不满地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墙上郑茹的照片不见了。 安琪疑惑地：“郑茹姐的照片怎么也没了？”郝爱莲顺着安琪的目光看去，墙上确确实实唯独少了郑茹的照片。郝爱莲思索着：“真是奇怪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往沙发的方向看去，“咦……人呢？”安琪：“谁呀？” 这时，康盛邦也闻声从自己的咨询室内走了出来，看着郝爱莲问道：“怎么啦？” 郝爱莲一脸疑惑地在房间中四下看了看：“刚才来了一个女孩要找郑茹，我让她在这里等会，怎么一会的工夫就没人了？” 安琪警觉起来：“不会是小偷吧，快看看丢没丢什么东西……” 安琪边说边迅速地在前厅中四下察看。康盛邦沉吟着：“不可能，来找郑茹的怎么可能是小偷呢？” 安琪疑惑地：“那郑茹姐的照片怎么没有了？……”她猛然又想到什么，“啊！病历……” 康盛邦恍然一惊：“快看看病历少了没有，要是把客户的情况泄露出去，咱们麻烦可就大了……”郝爱莲急忙与安琪一起不顾一切地跑进接待台内，紧张地核对病历。 第二天中午，阳光格外强烈。郑茹顶着太阳匆匆走来，就在她正要进入写字楼之际，被郑茹撞倒的那个女孩戴着墨镜从斜侧快步走出，拦住郑茹。郑茹一愣：“你是？” 张仟低下头说：“你忘了？昨天……” 郑茹马上回过神来，关切地：“我正到处找你呢，昨天的事情，非常对不起，你有没有撞坏哪里？” 女孩脸上的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就是身体不舒服。” 郑茹急切地：“那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现在就去。”郑茹边说边搀扶着女孩往自己的汽车走去。 医院的走廊里，郑茹和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男医生王进在交谈，看起来他们非常熟络。王进和康盛邦一样，都是郑茹的大学同学，只不过在郑茹和康盛邦分手后，王进对郑茹更多了一份兄长式的关切和帮助。此时的王进依然如故地安慰着郑茹：“你不要着急，看她走路的姿态，我觉得她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王进的面前，郑茹多少感觉有了一些依靠，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王进随口问道：“你和康盛邦合作得怎么样？想必很愉快吧。”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7) 郑茹有些不满：“愉快什么呀，两个人整天都绷着，别扭死了。” 王进笑道：“不至于吧，大家都是同学啊，况且你们还有过那么一段，应该更放松啊，怎么会绷着呢？” 郑茹摇了摇头：“没有那一段还好，正因为有过那一段，现在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我也是没办法，有办法我能跟他搭档吗？还不是你……” 王进一脸无辜地打断了郑茹：“这个事你可不许埋怨我，你让我给你找个合作者，满世界不敢说，不过也差不多了，只有康盛邦最合适。不瞒你说，他也在埋怨我，说我没帮他找着更合适的。可是你们两个也不想想，有多少人要开心理诊所啊？你要说开宠物医院，我给你找一百个都没问题。” 郑茹挥了挥手：“算了，先将就着吧。他现在还拿着劲，好像我当年多对不起他。” 王进笑了：“这事就怪你了，我当年就让你跟他说清楚，你非不说，还不让我说。到现在，我就是想说，也不敢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告诉他真相，他要是真知道了，还不得恨死我。” 郑茹说：“别说这些了，都陈芝麻烂谷子了，说它干吗？” 一个护士匆匆跑过来，递给王进一张检查单：“王医生，那个叫张仟的女孩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您看看。” 王进接过单子一看，立刻愣住了。郑茹赶紧把单子拿过来，紧张地看了看检查单，脸上立刻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检查单的结果栏里清晰地写着四个字：“损伤。” 在医院的大楼外，阳光有些刺眼。郑茹和张仟面对面站着。张仟依旧戴着墨镜。看不出神情。张仟说道：“郑所长，我现在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啊。” 郑茹说：“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你觉得我们怎么解决为好？” 张仟口气迟疑地：“要不然，你……你赔付给我二十万？” 郑茹一下子愣住了：“二十万？我、我没那么多钱。” 张仟步步紧逼：“那你能拿出多少？” 郑茹沉吟着：“这样吧，我看我能拿出多少，先付给你一部分，怎么样？” 张仟突然变得有些犹豫：“我……我问问。” 郑茹有些不解：“问问？” 张仟遮掩着：“对，我想咨询一下我的朋友。”郑茹一脸疑惑。 咨询室内，康盛邦正坐在一个中式的咨询台前看一本德汉词典。郑茹看似漫不经心地开门走了进来。康盛邦放下手中的词典，抬头看着郑茹：“有事？” 郑茹没有回答，走到桌前，翻翻康盛邦的德汉词典：“努力学习呢？” 康盛邦答道：“闲着也是闲着，看着玩呗。” 郑茹有些半信半疑：“做了这么多记号，不像是看着玩啊。”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8) 康盛邦调侃道：“比学赶帮嘛，你送给我那么些德文原版，我总不能让它闲着。” 郑茹有意套着近乎：“有性格。当年我刚到德国，也是这个劲头。” 康盛邦立刻警觉起来：“别套近乎，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别绕圈子了行吗？” 郑茹有些支吾：“我、我就是问一下，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康盛邦有些不解：“你问这个干吗？” 郑茹说：“我有急用。” 康盛邦问：“有什么急用？” 郑茹有些不耐烦：“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开车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现在需要钱给人治病。” 康盛邦一惊：“什么？撞得厉害吗？” 郑茹故作轻松：“没什么大事，要是有大事，我还能在这吗？” 康盛邦松了一口气，挖苦着：“你不是挺有钱的吗，听说你德国老公有很多钱，是个大老板，你怎么不找他啊？” 郑茹一下子变得有些恼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钱不是在德国吗，我手头的钱都投到诊所了。” 康盛邦一见郑茹急了，急忙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需要多少？” 郑茹犹豫着：“五六万吧……” 不等郑茹说完，康盛邦就冲着门外喊道：“郝大姐，你来一下。” 郝爱莲快步进来，疑惑地看着康盛邦：“康老师，什么事情？” 郑茹抢着问道：“噢，我们俩就是想问一下，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郝爱莲不假思索地答道：“两万八千八百六十元整。” 康盛邦调侃着：“听见没有，多吉利的数字。” 郑茹没理康盛邦，闷闷地对郝爱莲说道：“没事了，郝大姐，您忙您的吧。” 郝爱莲看了郑茹跟康盛邦两眼：“你们这是要给我们发奖金还是……” 郑茹：“奖金，以后肯定有，您忙您的吧。”郝爱莲讪讪地出去了。 康盛邦对郑茹说：“你也听见啦，大吉大利，多好，两万八千八……” 郑茹边说边失望地向外走去：“算了……” 康盛邦又突然心软：“别走啊，等会。” 郑茹转过身：“你还想怎么讽刺我？” “我讽刺你干吗，你出了事，我就那么高兴啊？这么着，我有点小金库，我老婆不知道。”康盛邦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存折：“这里有一万多块钱，要不你先拿着。” 郑茹冷冷地：“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拿你的钱，我拿你的钱算什么呀？” 康盛邦：“拿我的钱你嫌没面子啊，你们德国人不是不讲这个吗？” 郑茹暴怒：“谁是德国人？我是中国人！”康盛邦惊呆了。 郑茹怒气冲冲地走回到自己的咨询室，重重地把门带上。站在接待台后边的郝爱莲吃惊地看着郑茹的背影。康盛邦端着水杯出来，走到饮水机前接水。郝爱莲悄悄地凑上来：“康老师，怎么啦？你干吗惹所长生气啊？”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9) 康盛邦闷闷不乐：“谁惹她了？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安琪也从自己的咨询室跑出来：“怎么啦，叮叮咣咣的，我好不容易睡一会……不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沉思一会……” 郝爱莲责怪道：“安琪，这就你的不对了，你经常迟到不说，还在工作时间睡觉，你晚上都干吗去了。” 安琪很是无辜：“怎么冲我来了，我怎么就在工作时间睡觉了，我说了，那叫沉思，再说了，我有工作吗？有咨客吗？”安琪哐当把门关上。康盛邦和郝爱莲无奈地对视一眼。 天色已近黄昏。医院的大楼外，康盛邦在和王进交谈。王进耸了耸肩：“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哎，你为什么不当面问郑茹呢，还跑我这里来。” 康盛邦叹口气，非常无奈：“我……你是不知道，我没说两句，就跟我来脾气了。我怎么问啊？” “都是同学嘛，而且你们之间的事也过去了嘛，有什么不好说的呀。” “什么呀，当年是她把我甩了，连句话都没有就非要去德国不行。我没做错什么呀。”在康盛邦的记忆中，他和郑茹在大学时代那段轰轰烈烈的恋情至今难以忘怀。当初要不是因为郑茹执意出国留学，两人在毕业时一拍两散，也许他们早就喜结连理了。毕业后，郑茹就在留学潮中去了德国主修心理学，并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据说后来郑茹遇到一个名叫斯奈德的富家子弟，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前段时间，因为合伙开办心理诊所，两人在王进的安排下又走到了一起，见面后，既惊讶，又尴尬。在各自吹嘘一番自己如何如何成功之后，也没有商谈合作事宜，因为郑茹和康盛邦都觉得，他们对于对方过于了解，根本不可能合作。但是造化弄人，两个人经过不断地寻找，都找不到合适的合作者，无奈之下，只好勉强在一起合开了心理诊所。虽然两个人都有抛开成见、精诚合作的约定，但真到了一起，摩擦几乎无处不在。 王进看到康盛邦陷入沉思，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康盛邦也意识到了自己走神，急忙岔开话题：“不说了，哎，我总觉得这个张仟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报案？该不会是碰瓷吧？” 王进惊异：“什么碰瓷？” 康盛邦：“就是敲诈。” 王进想了想：“不像啊，确实是损伤了。” 第二天早晨，光大写字楼的大堂中一片忙碌，身着得体的楼内工作人员大多都步履匆匆地在其中穿梭走动。张仟戴着墨镜，一手刻意地捂住嘴巴，神色惊慌地从写字楼门外跑入大堂，她一边迅速地走向电梯一边不时回头紧张地向大堂门外张望。 电梯间，一些人在等候电梯，张仟有意地走到这些人的身后，两眼仍紧张地注视着大堂的方向。一部电梯门开启，康盛邦和一些人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向大堂方向走去。张仟有意躲在人群的身后，边向大堂张望边跟着人群进入电梯。大堂入口，一身朴素装扮的程前笨拙地通过旋转门进入大堂，他一边焦急地四下张望一边在大堂中毫无方向地转来转去，与迎面走来的康盛邦撞了个满怀。康盛邦有些不满：“小伙子，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 正文 第一章 张仟的秘密(10) 程前急忙赔着笑脸：“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两眼四下寻找着，向大堂的某个方向走去。康盛邦无奈地摇了摇头，通过大堂的边门走出大堂。郑茹从旋转门进入大堂，不经意地向四处乱转的程前看了一眼，快步向电梯间走去。程前也回身看了看郑茹，犹豫了一下，又转身焦急地在大堂中四处寻找。 心理诊所大厅内，安琪正站在接待台前整理病历，张仟戴着墨镜慌慌张张地进入诊所前厅。安琪一见急忙热情地迎了上去：“你好，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吗？” 张仟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呜咽：“我想找郑茹……” 安琪：“郑所长她还没到……”她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昨天来过？” 张仟不语，有些踌躇地转身想走。安琪一把拉住张仟：“哎，小姐你别走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张仟一愣，犹豫着有些不知所措。 郑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张仟，对她说：“到我咨询室来吧。” 两人走进了郑茹的咨询室，郑茹拿出五万块钱递给张仟：“这些钱你先拿着，现在我只能拿出这么多。”张仟犹豫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拿桌上的钱。 郑茹突然看见张仟的手腕子上有淤青，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张仟连忙掩饰着：“没有、没有。” 张仟把钱放进包里，急急忙忙要走。 郑茹喊住她：“等等！” 郑茹上前看着张仟，问：“你的手腕上有淤伤，是怎么回事？” 张仟没有底气地说：“这都是你撞的……” 郑茹不信：“可这不像是车撞的。”说着郑茹欲撩开张仟的衣袖，张仟躲开了。 郑茹坚定地说：“你一定是遇到了别的事情。” 张仟说：“没有。” 郑茹更加坚定：“不对，你手腕上的伤昨天还没有。” 张仟慌张：“有，你没看到。” 郑茹：“你情绪低落，一直戴着墨镜，晚上也不例外，说明你严重缺乏安全感，而且你在掩饰着什么。” 张仟摇了摇头。 郑茹：“你可以走了。” 张仟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哭起来，然后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郑所长，那天回家以后我看到了你留给我的名片，就急着想来找你……我知道，只有你们才能帮我……郑所长，我求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说着，张仟就跪在了地上。 郑茹安慰道：“姑娘，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她上前亲切地拉着张仟，“来，有什么话慢慢说说。”郑茹礼貌地把张仟扶到咨询椅前：“快坐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张仟坐在那，什么话也不说了。她用一种惶惑不安同时又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郑茹。 郑茹安慰她：“你不要紧张，我们之间的谈话是绝对保密的，这是我们的基本规则。请你相信我。” 张仟：“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