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国破人亡 “念儿,你快逃。” “公主你快走,别回头。” “啊!救命啊——” “哈哈哈……抓住这些北蒙国的余孽,老子重重有赏!” 北平二十七年,大梁军队的铁蹄踏进北蒙皇宫,烧杀掳掠,未出半日,目力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桓,昭华公主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往宫外逃跑,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利刃逼回宫门内。 “昭华公主,你想去哪?” 陆昭念抬眼望去,发现对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还含着抹她熟悉的淡漠。 “阿止……”她张口,话没说完,那张清隽的脸庞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紧接着,利刃便刺进她胸口。 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陆昭念疼的喘不过气来,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她粗喘着气,听着外面的声声蝉鸣,渐渐冷静下来。 “紫苑,倒水。”陆昭念哑声吩咐。 话音刚落,她又想起紫苑已经死了,她身边无一人伺候,打算下床亲自动手,这时候,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哟,还当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呐。” 陆昭念循声望去,看到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倚在烛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灯芯,察觉到她的眼神,还如往日一样带着不屑高傲,便抬头笑道,“陆昭念,如今你只是俘虏而已,怎么还想着要摆公主架子?” “你来干什么?”陆昭念攥紧了拳头,努力压抑着怒火。 自从她被俘虏后,这女人就三天两头过来羞辱自己以及父皇母后,偏偏每次她身边都跟着护卫,让她只能生受这折辱反抗不得。 璇姬丢开手中木棒,盈盈笑道,“自然是来看看你,这些天将军缠我缠的紧,今日才抽出空,昭华公主可千万别见怪。” 公主二字,被她念的极为讽刺。 陆昭念牙关紧咬,权当听不见她讲话。 璇姬也不生气,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扯开衣领,让自己身上那些痕迹暴露在空气当中,“这平日里,将军对我是千依百顺的,什么都答应,唯独这件事上,却是霸道的很,每每都要我哭着求饶才肯放过,昭华公主可否跟我传授些经验,你究竟是如何伺候将军的?” 陆昭念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暧昧痕迹,可璇姬的声音就好像是化作了千万条蛇,扭着身子拼命往她脑海里钻。 “昭华公主,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瞧不上妾身?”璇姬还在说,“可你们北蒙都灭国了,你那没用的父母早就成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了,你还心高气傲个什么劲?” “铮——”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陆昭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璇姬面前,扬手狠狠扇下。 “就算我如今是亡国奴,也比你来的高贵!”她咬牙切齿道。 陆昭念下手重,璇姬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一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突然扭头朝门口跑去。 “将军,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听到这声哭诉,陆昭念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没多久,一道身影拥着璇姬从门外进来。 正文 第2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陆昭念,本将军的爱妾好心前来探望,你却拳脚相加是什么意思?”男人淡漠的声音传来,“如今你只是亡国奴,你最好认清自己身份。” 男人长身玉立,眉目淡漠,一如记忆当中那般,只是那身墨色衣服,彻底将过去和现在分开。 昔日她从奴隶主手中买回来的人,在背叛旧主后竟摇身一变成为敌国将军,甚至还带着小妾过来欺辱她,多么讽刺? 种种回忆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忽闪而过,恨意如同洪水般汹涌而来,陆昭念咬牙切齿,“将军?不过是个卑贱的奴隶而已,陆止你也配?陆止,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她忍住已经充满眼眶的眼泪,竭力吼道,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痛恨,痛恨自己不仅爱上他,还怀了对方的骨肉。 想到这里,陆昭念手放到腹部,恨意越发深刻,左右都是两条贱命,要是能拉得这白眼狼陪葬,也算不亏。 念头落定,陆昭念拿着刚刚从璇姬发间拔下的金钗,猛地朝陆止扑过去。 可惜,她这点身手对付寻常人或许还可以,但对上身经百战的陆止,简直不堪一击。 还没碰到对方衣角,陆昭念就被夺下金钗,狠狠推倒在地,陆止居高临下望着她,“陆昭念,本将军真名夏侯晟,乃是大梁将军,陆止不过是当初借用的名讳而已。” 陆昭念趴在地上,呆呆思考着他方才说的话,好半晌,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先前她还以为,陆止只是被敌国买通,却原来他本就是敌国之人,隐姓埋名潜伏在北蒙,就为获得北蒙的布防图。 所以,在大梁军队压境的时候,北蒙才会毫无招架之力,步步败退。 想通所有关节,陆昭念再也无法冷静,恨意像颗种子,落在心里瞬间生根发芽,长成无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她攥紧拳头,起身朝夏侯晟冲过去,还没靠近他,人就被夏侯晟挥掌打回原处。 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一时间,五脏六腑好像都挪了位,疼的陆昭念连痛都叫不出来,她强撑着气,刚想动,喉间忽然涌上股猩甜,一张嘴,血就从嘴里喷出来,染红了地面。 以往手微微剐蹭到都要掉半天眼泪的她,忽然间就察觉不到痛似得,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朝夏侯晟走过去。 “嘭——”身体再次落地。 再起,再落,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夏侯晟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竟然没有阻拦,陆昭念就那么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他面前,定定看他许久,抓住他手臂张口就咬。 她真的是拼尽全力在咬,可那点力道放在夏侯晟身上,更像是挠痒痒似得,除了留下浅浅的印记,再无其他。 咬着咬着,陆昭念忽然就落了泪。 父皇、母后,是儿臣没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我却连伤他分毫都做不到。 璇姬终于看不下去,她挥手猛地将陆昭念推开,“昭华公主,你如今就算是想要吸引将军注意,也换种方式呀,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形如厉鬼,看着真倒胃口。” 她身上衣裳被鲜血染红,头发凌乱披散在肩头,看起来,着实狼狈。 正文 第3章 一死赎罪 陆昭念倒在地上,这回再没力气起身,她呆呆躺着,余光看着夏侯晟携璇姬离去。 她忽而大笑起来,笑声凄厉绝望,她多蠢啊,竟然会喜欢灭国仇人,还想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度一生。 渐渐的,陆昭念敛了笑容,起身去找了绳子过来,她是北蒙的罪人,如今一无所有,只能以死谢罪。 长绳绕过房梁,陆昭念踏上椅子,她定定望着虚空,笑中含泪道,“父皇,母后,儿臣不孝,这便来陪二位……” 陆昭念阖眼,用力蹬掉椅子,绳子收紧的瞬间,呼吸困难便起来,她下意识挣扎了起来。 可紧接着,脑海里便浮现国破那日的惨状,陆昭念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下去。 如此也好,若是还有来世,她只希望再也别遇到陆止。 意识越来越模糊,陆昭念仿佛看到父皇母后在不远处朝自己招手,她高兴的提起裙摆追过去,还没等抓到他们的手,一声怒吼骤然传来,“陆昭念,你敢死!” “嗖——”利器破空,绳子立马断开,陆昭念掉进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夏侯晟抱着陆昭念面色阴鹜,“陆昭念,你身为北蒙国战俘,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谁允许你死的?” 声音落在耳边仿佛隔了层纱,陆昭念缓缓抬眼,目光死寂,“所以现在我连寻死的自由都没有了?” 夏侯晟面露嘲讽,“当然,但你若是非要寻死,我也不会拦你,甚至还会好心的将所有北蒙余孽送去给你陪葬。” 明晃晃的威胁,陆昭念情绪登时失控,她猛地扇了夏侯晟一巴掌,“混蛋,你禽兽不如!” 连日来堆积的怨恨都在此时爆发,她对着夏侯晟又打又骂,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直到最后力竭。 夏侯晟将她拖到床上,淡淡丢下句话,“这里是大梁地界,少耍些公主脾气,还有,别忘记那些剩下的北蒙国百姓。” 陆昭念木然听着,良久没有动静。 次日,陆昭念身边就多了两名贴身伺候的婢女,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许久,直到半个月后,璇姬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一段时间没见,她似乎变得更加妩媚明艳,红衣着身,愈发凸显她的张扬,“昭华公主,几日不见,你似乎憔悴了不少。” 陆昭念看着窗外景色,连道眼神都欠奉。 璇姬也没在意,挥手让自己的侍女上前,“今日我是奉将军的命过来的,将军说……”她顿了顿,脸上浮现抹恶意的笑容,“你肚里有不该存在的孽种,让我来帮他了结。” “轰隆——”窗外惊雷响起,如同重重砸在陆昭念脑袋上一般,砸的她发蒙,她隐瞒了孩子的存在,没想到夏侯晟已经知道了,还要残忍的杀子!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璇姬的侍女给钳制住,而璇姬则亲自端着药碗上前。 陆昭念飘忽的视线落在那碗上,神思骤然归位,一时间,愤怒、绝望、惶恐……种种情绪尽数涌上心头。 夏侯晟,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放开我。”她怒喝出声,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甚至破了音。 正文 第4章 孽种不该留 侍女将她压制的死死的,璇姬已经走到跟前,作势要灌药,陆昭念看的目眦欲裂,当即疯狂挣扎起来。 北蒙好骑射,她身为公主,自然也精通此道,是以那力气也比一般女子大些,一时间,竟真让她挣脱开了。 陆昭念心中微喜,不敢有片刻停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往外跑,璇姬哪能让她得逞,立马上前拦人。 陆昭念狠狠将她甩开,璇姬被这力道一推,脚步踉跄的摔倒在地,手中的药也洒了满地。 她气急败坏,“拦住她!给我拦住她听见没有!” 侍女们不敢耽搁,齐齐抬脚追过去,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抓了花瓶朝陆昭念砸过去,只听“哐”的一声,那惶急的身影骤然停下,在半空中晃了晃,直直往地面栽去。 璇姬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走到陆昭念身边狠狠踹了她一脚,“贱人,早该去死了。”说着,横了一眼其他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拖进来,再去拿药!” “是是是。”侍女唯唯诺诺点头,分头行动。 周围所有声音都变得缥缈虚幻起来,陆昭念隐约感受到有人来拖拽自己,颤着伸手抓住门槛。 她想死,可却不想失去孩子。 拽她的人没想到自己竟拽不动,于是又叫来两个帮手,三人一起使劲,终于将她拉进屋,他们没看到的是,陆昭念抓着门槛的手在那瞬间指甲崩断,血流如注。 第二碗药很快端回来,璇姬掰开陆昭念的嘴,亲自将整碗药灌了进去,没多久,她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人疼的来回打滚。 “哈哈哈……陆昭念,你该谢谢我帮你除了这野种。”璇姬畅快大笑。 陆昭念无力回击,她捧着肚子疼的死去活来,但心里更多的则是惶恐,孩子,娘亲保不住你了。 父皇母后,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保佑保佑他好吗? 可无论她怎么祈求,依旧能感受到腹部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逝去。 绝望的嘶吼出声,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娘亲,娘亲。” 天地混沌,雾气渺渺,望不到尽头,看不见边际。 有个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而来,他边走边叫,整张脸满是脏污,待走到陆昭念面前,他抬头委委屈屈的问,“娘亲,孩儿好难受,你怎么没有保护好孩儿?” 陆昭念惶然睁眼,望着床帐片刻,锥心之痛便慢慢渗透开来。 “醒了?”身旁有人说话。 陆昭念偏头,发现是夏侯晟,她着急忙慌的抓住他手腕,仿佛要确定什么似的,“陆止,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她还是没改掉称呼。 夏侯晟垂眸,看着她包满纱布的手,没有出声。 陆昭念急红了眼,“你说话啊。” 夏侯晟拉开她的手,声音淡淡,“你别激动,且好好将养身子。” 话里未尽的意思已然明了,陆昭念听到这,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只觉有把钝刀刺进心里,然后在缓缓割磨,这连绵的折磨,疼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5章 放我走好吗 陆昭念张口,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似的噼啪落下,她面色凄然,眼底死寂,看的夏侯晟心亦是跟着狠狠揪起,“夏侯将军,我自认未曾亏欠过你什么,纵使有,如今我已是一无所有、任人宰割的亡国奴了,难道还不够偿还吗?你为何连那微末的希望都不肯留给我?” 他张口,想说什么,陆昭念却已经扑过来又打又骂,“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你就是个魔鬼,我当初为什么要救你,你要是早早就死了多好!” 她是真的恨极了,张口咬住夏侯晟肩膀就不肯松口,腥锈味立马在口腔内蔓延。 而夏侯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始终任由她发泄着,低垂着的眼眸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陆昭念发泄了许久,外面天色逐渐由明转暗,她没了力气,呆呆靠在床边,夏侯晟见她已经平静下来,起身要走。 临要出门的时候,身后有道声音追过来,“夏侯将军,事到如今,你放我走好吗?” 原本要走的夏侯晟霍然回首,他面色阴鹜,语气冷漠道,“想都别想,你必须跟我回京。” 说完,他头不回的离开。 仿佛是真的怕她会脱逃似的,那天以后,陆昭念的房门外就多了一圈侍卫,无论是谁,都进不来出不去。 陆昭念对此根本没反应,,她整天躺在床上发呆,有人喂东西就吃,时间到就睡,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迅速的消瘦下去,看的人心惊。 “公主,您好歹起来坐坐吧。”侍女轻声劝道。 陆昭念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根本听不到旁人说的话,眼前尽是那天梦到的画面。 半晌过去,侍女始终没得到回应,轻叹口气,只好任由她去。 直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外面都在传,夏侯将军是想把那屋里的公主带回去献给陛下,这是真的假的?” 陆昭念眼眸微动,朝窗外看去,把她献给皇帝? 璇姬嚣张得意的声音回道,“自然是真的,虽然我看不惯她,可谁让她有容貌艳冠天下的美名呢,她能有伺候陛下的机会,那是她的福分。” “就她那模样,在我看来还没主子您好看呢,那些人都是眼瞎。”她身边的人声音谄媚道。 “就你嘴甜。”璇姬被奉承的心情愉悦。 交谈声逐渐远去,陆昭念收回视线,片刻后,她轻声吩咐,“去帮我请夏侯将军过来。” 侍女应声而去。 …… 刚打下北蒙,夏侯晟事物缠身,整个人连轴转了三天,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听到侍女来报的时候,他处理完手头事情就起身赶过去。 到地方时,陆昭念正好梳妆完毕,走出来时,夏侯晟有片刻恍神。 她穿着大梁服饰,广袖长裙,浅蓝色腰带将她不堪一握的细腰束住,三千青丝仅用一根步摇绾起,看起来像极那飘飘欲去的仙人。 陆昭念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夏侯将军,我知你如今军务繁忙,但可否请你看在过去的份上,带我出去走走?” 自从攻破北蒙皇宫那日起,两人便许久没有这般好好说话过,夏侯晟面色不动,点头应下。 正文 第6章 逢场作戏毫无真心 陆昭念见他答应,露出抹浅浅的笑意,抬脚跟在他后面。 虽说大梁攻下了整个北蒙,但后续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因此,陆昭念出门见到的,便是战后的皇都。 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躲在角落里的北蒙遗民,以及来来往往的大梁军队,她平静看着,始终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直到两人走过一处地方,陆昭念才停步笑道,“你还记得这里吗?” 夏侯晟顺着她视线看去,那是早已因战争而荒废的集市,他一错眼,仿佛就看到往日陆昭念在人山人海中,扬声要买下他的画面。 那时候的她,张扬明艳,灿若珍珠。 “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脏的人。”陆昭念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响起,“没想到,收拾干净后,竟然比那些世家公子都好看。” 夏侯晟回神,她的声音却低了下去,近乎呢喃,“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这般出色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被任意贩卖的地步。 他定定神,淡声道,“都是些往事,公主还是趁早忘记吧。” 忘记?陆昭念抬头,眼里犹带着点不可置信,旋即那点情绪便转换成了然,看来在这北蒙的三年时间,他果然是逢场作戏,没有放在心头的。 她没再说话,扭头往前走,来到城墙下,驻守在此处的士兵想拦人,见夏侯晟在后面摇头,便任由她去了。 两人登上城墙,陆昭念指着远处再次开口,“八月前,我就是站在此处目送你离去,然后满心幻想着等你回来娶我。” 说到这,她顿住,眼里泪光闪烁,“那段时间我简直高兴疯了,每日都在盼着你回来,这盼啊盼的,终于盼到了,可同时过来的,还有大梁军队,他们踏破宫门,杀我族人,夏侯将军,你们大梁,真是好手段呐!” 夏侯晟手紧攥成拳,面上依旧不显,“兵不厌诈,各使手段罢了。” “好个兵不厌诈。”陆昭念笑着倒退两步,“陆止,我这辈子做事从没后悔过,唯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如果时间能够倒退,我必定会亲手杀了你!” “可我杀不了你,我好恨啊,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不去死!”话音铿锵落地,陆昭念急退数步,到了城墙边缘,手指触上那冰冷的城墙,她借力跃了上去,冷风吹的她衣衫飘动,她的眼泪跟着落下,“陆止,我如果死了,你会后悔吗?后悔自己不曾给我半分真情,不曾给我半分怜悯。” 夏侯晟眼眸急缩,阔步追上前,“陆昭念,你别胡闹!给我下来!” “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陆昭念声嘶力竭,“回答我你会不会后悔!” 此刻的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可他连敷衍都不愿意给。 “陆昭念,你失智踏上城墙,已经是愚蠢,如果再跳下去,更是愚蠢至极,我夏侯晟不会为一个愚蠢的人伤心后悔,你活着才能报复我让我付出代价。只要你下来,以后我不关你了,我放你自由。”夏侯晟不敢妄动,双眼注视着陆昭念的动作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她决绝的离他而去。 冷风作响,陆昭念已经泣不成声,心仿佛破了一个洞,她摇头轻喃,“陆止,你根本不懂,对我来说,最后的自由就是从这城墙上跳下去,去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陆止,永别了……”最后一句,伴随着夏侯晟冲过来的步伐,陆昭念纵身跃下城墙,犹如一只垂死跌落的青鸟,坠进无尽深渊。 夏侯晟慢了半拍,指尖堪堪擦着陆昭念衣袖而过,他厉声吼道,“陆昭念!” 正文 第7章 万死难赎其罪 守城士兵听到动静纷纷围过来,还未待开口,就见夏侯晟双眼赤红,状若癫狂,“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 说话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惶恐害怕。 所有人不敢有怠慢,连忙分成几队下护城河搜寻,这里的消息很快传出去,毕竟是出事的也是位公主,且还有要进献被陛下的传言,谁也不敢轻视。 几波势力纷纷出动,可惜的是,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搜救中,始终没看到陆昭念的身影,渐渐的,他们便认定她已经遇害,撤回了人手。 及至最后,只剩夏侯晟依旧坚持。 是夜,璇姬端着莲子羹走进书房,她望着坐在桌案前的男人,眼里闪过隐晦的迷恋,“将军,吃些东西再忙吧。” “放着。”夏侯晟言简意赅。 璇姬将东西放下,抬脚走过去替他轻轻按捏肩膀,“将军,不过是个公主而已,您这次出征北蒙立下汗马功劳,便是有些差错陛下也不会怪您的。” 夏侯晟眼里闪过阴翳,没有作声。 璇姬只当他在认真听自己讲话,“您连着操劳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休息才是……”她声音越来越轻,手从肩膀慢慢往下滑。 将将要钻进男人胸膛的时候,夏侯晟忽然开口,“是你家主人派你来勾引我的?” 璇姬心头一惊,脸色煞白,“将,将军,你在说什么?” 夏侯晟起身回头,视线直直盯着她,“从你来到我身边后,每次传出去的消息我都知道,之所以没动你,不过是将计就计。” 璇姬多聪明,她立马跪爬到夏侯晟面前哭诉,“将军,我那都是逼不得已,太子他拿捏着我的家人,我没法反抗啊。” 夏侯晟不为所动,她哭的越发惨,“虽说最开始我是抱着目的接近您的,但后来璇姬是真心倾慕您,传给太子的消息,都是真真假假,未敢耽误您事情。” “将军,将军您信我。” 她所说的,确然属实,也因此夏侯晟原本是打算等此间事了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到陆昭念身上去。 思及此,夏侯晟浑身戾气再无法遮掩,他猛地出手掐住璇姬脖颈,字字顿停,“我此生最恨自作聪明的人。” “先前夺子之仇,如今杀妻之恨,璇姬,你万死都难赎罪!” 钳制在脖颈间的手逐渐收紧,璇姬很快呼吸困难起来,她双目圆瞪,嘴巴大张,如同濒死的鱼在做最后挣扎似得。 眼见她就要死去,夏侯晟忽然松手将她甩开,他冷笑着说,“就让你这么死去还便宜了你,既然你这么寡廉鲜耻,喜欢勾引男人,那我就给你机会展示。” “咳咳咳……将军,不要……”璇姬趴伏在地上,难掩惶恐。 她知道,若是落在夏侯晟手里,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亏你的配合,如今我身边所有暗桩都已经被拔除,这功劳,我会好好替你上表的。”夏侯晟居高临下望着她,“来人,将这女的送去军营犒劳兄弟们。” 正文 第8章 你到底在哪里 璇姬面如死灰,她拼命挣开伸过来的手,再次扑到夏侯晟脚边,“将军,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送到军营去是什么概念?那是要将她充为军妓啊,而那边太子如果知道她坏事了,又岂会放过她。 夏侯晟再无回应,身后的两个守卫上前将她强行拖走。 “将军,你放过我吧!”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求饶的声音逐渐远去,夏侯晟坐回位置,有些疲惫的揉捏着脑门,陆昭念,你究竟在哪里? …… 大梁六十七年,镇远将军携三十万大军班师回朝,进城当日,百姓夹道相迎,欢呼震天。 而有人眼尖的发现,向来以面具示人的镇远将军竟在回城这日露了真容,其面若冠玉,眼若流星,端的是风流倜傥,霎时勾走了许多闺中小姐的心。 从那以后,但凡这镇远将军出门,便必会传出掷果盈车的美谈,可惜这将军却是个不近美色的冷淡性子,着实伤了许多姑娘家的心。 此乃后话,眼下,夏侯晟带着大军进城后,就匆忙应召进了皇宫。 “参见皇上。”他朝上头的人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帝沙哑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夏侯晟起身。 皇帝掩唇轻咳了两声,声音低缓,“这次能够顺利攻下北蒙,还多亏了你的计谋,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咳咳咳……” 他似乎身体差的很,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夏侯晟眼神里透露出担忧,“皇上,可要召御医过来?” 皇帝摆摆手,“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说完,他休息了许久才继续道,“你如今这么出色,想来你父母在天有灵,必然会觉得安慰的。” 说到这话题,气氛都片刻沉寂,夏侯晟没有再开口接话,倒是皇帝自己意识到什么似得,苦笑两声,“瞧我,好端端的说这作甚,好了,你千里迢迢赶回来想必也累了,快些去休息吧。” “臣告退。”夏侯晟没有多留。 退出御书房后,他立在原地远眺天边,眼神莫测。 三年后。 自从大梁吞并了北蒙,国力便日渐增长,近些年来,更是连大金都俯首称臣,并且甘愿送来质子,以求维持两国和平。 夏侯晟作为大梁闻名遐迩的战神,迎接质子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他身上。 为表诚意,他早早就带着人马出城等候。 然而直到午时,也未见大金三皇子的车马出现,迎接的队伍里已经有抱怨声,夏侯晟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刻钟,终于有辆马车慢悠悠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马车还没靠近,众人就先闻到一阵扑鼻香味,继而就听到清脆的女子笑声,“劳烦诸位大人在此久等,小女子便先代替三皇子跟各位陪个不是了。” 声音散漫慵懒,又似带着无形的钩子,瞬间将所有人钩的心生好奇,欲窥佳人面貌。 但也有心志坚定者出口责问,“敢问大金此举是何意思?吾皇诚心与你们修好,特地派遣我等在此恭候,眼下三皇子没有及时出现不说,更是让你这等不知礼数的人前来通报,难道是看不起我大梁吗?” 正文 第9章 是你吗 夏侯晟抬手制止,继而开口询问,“敢问三皇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需要帮助吗?” 那道女声沉吟片刻,答道,“麻烦是有,却也不大,不过是路遇歹徒,需要出手清理罢了。” 众人听完脸色骤变,纷纷暗骂女子误事,要知道,三皇子虽说是作为质子来他们大梁,可若是他在大梁出了什么事,大金又岂会轻易罢休。 “镇远将军,我们赶紧派人前去支援吧。”有人提议。 而这时,马车里的女人忽然掀帘而出,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们,扬声道,“方才是谁说我们大金无礼,我们三皇子遭遇险情还不忘派我前来通告各位一声,难道这还不够礼数?” 还不是你没说清楚,他们心里暗骂。 等到看清车上女人容貌的时候,那点不爽登时烟消云散,她身穿大红衣裙,头发懒懒挽在脑后,两弯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就那样懒懒散散倚靠在车厢边,看的他们神魂颠倒。 而这群人里最失态的,竟然是夏侯晟。 他竟然飞身上前,抓住女人手腕失声道,“昭念。” 女人似被他吓了一跳,继而挑眉,“这位公子,抓着女子手臂胡乱认人的习惯可不好,再者,奴家名叫花婉。” 夏侯晟似是魔怔了,他揪着花婉不断重复,“不,你就是昭念,你们长得完全一样。” 花婉被他弄得恼羞成怒,扬手一推,声音拔高,“哪来的登徒子,抓着姑娘家手不放。” 夏侯晟被她骂回了神,他恢复冷静,“陆林,你带兵前去支援三皇子,务必要保证他安然抵达皇宫。” 众人见他回过神来安排,都以为无事了,刚想松口气,就见他一把将花婉掳到自己马上,然后驾马而去。 “……” 堂堂镇远将军众目睽睽下抢了大金三皇子的女人,这事若被知晓了,该怎么解决? 这些问题显然不在夏侯晟考虑范围内,他将人带回将军府,和花婉面对面枯坐良久后,哑声发问,“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花婉显然有些警惕他,不动声色往后挪动着,“我在三皇子身边颇为受宠,自然是吃好穿好衣食无忧了。” “当年……你怎么会到大金去?”夏侯晟继续问。 花婉满脸莫名其妙,“我是大金人,自幼在那边出生长大,当然是在那边。”说着她有些可怜的看着夏侯晟,“没想到威名远播的镇远将军,竟然有脑疾。” 在进府前,她已经看到门外那块牌匾了。 夏侯晟放在桌上的手骤然攥紧,眼里戾气迅速积聚,从见面到现在,花婉都表现的从未见过他似得,无论是眼神还是行为,通通没有破绽。 可他不信,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昭念,当初的事是我不好,你回来好吗,让我好好补偿你。”他低声说着。 花婉再难忍受,她起身就往外走,“镇远将军你玩够没?玩够就放我走好吗?三皇子还在等我回去呢。” 走走走,她究竟要走哪里去! 夏侯晟情绪突然失控,他伸手就将花婉扯回来,然后对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重重覆盖上去。 正文 第10章 她是我的 接触到那柔软的时候,那颗心仿佛瞬间就被填满了,过往一千多个日夜的痛苦煎熬,刹那消散。 “昭念……”他喟叹出声。 “唔。”美味还没享受,夏侯晟忽然吃痛退开,花婉起身,重重擦拭着嘴唇,面色冷漠而又厌恶,“镇远将军,你想玩女人外面多得是,少来招惹我。” 夏侯晟面色变幻,最终归于平静,“无论如何,你暂时先在这住下。” 花婉冷笑,“就将军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这大梁的皇帝呢,这么命令邻国皇子的爱妾,你哪来的权利?” 夏侯晟没有回话,叫来两个侍女看管好她,就起身离开了,花婉觑着两个侍女,冷嘲热讽,“你们将军真是好威风啊。” 侍女们默不作声,她觉得无趣,也懒得继续。 到了晚间,消失的夏侯晟再度出现,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他们提着饭盒上前,无声而迅速的将晚膳摆好,继而默声退下。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夏侯晟才道,“吃吧。” 花婉虽然厌恶他,但也没有饿着自己的道理,便毫不客气的提筷夹菜,只是没等吃进口,她就嫌弃开了,“难道你们将军府就这么穷吗,招待客人连点荤腥都没有,能不能换些菜。” 夏侯晟怔怔,“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我爱吃?”花婉反问,“镇远将军莫不是去打探过我的喜好?那您这办事能力也着实差了些,打探出来的尽是些虚假消息。”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摆,似笑非笑,“我便亲口告诉你如何?我喜甜食,口偏重,爱吃荤,餐餐必得有鸡鸭鱼肉,对了,还善饮酒,既然知晓了,便劳烦将军让厨房重做吧。” 夏侯晟听完,没有动静,他定定看着花婉,眼神悲喜莫辨,那模样,看的花婉心里直发毛。 “看来镇远将军把本皇子的爱妾照顾的很周到,恒在此多谢了。”这时候,有道声音插进来,谦逊温和。 听到这声音,刚刚还满身带刺的花婉立刻如同乳燕归巢似得朝来者扑过去,“殿下,你怎么才来。” “有事耽搁了,抱歉。”三皇子宁恒宠溺的捏着她鼻尖。 夏侯晟看着两人互动,忽而想起多年前陆昭念也曾这样对自己撒娇过,他垂目遮掩了情绪,“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宁恒颔首,“花婉在将军这叨扰许久,我这边将人带走了,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我们再登门道谢。” 花婉不屑的哼了一声,“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我们赶紧走。” “不得无礼。”宁恒轻斥,却没多少怪罪之意,只歉然的朝夏侯晟笑笑,“她被我惯坏了,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宁恒便带着花婉离开了。 出门坐上马车,花婉卸下脸上的不耐烦,面露疲倦靠在车窗边。 宁恒倒了杯茶递过去,“如何?” 花婉道,“他暂时没察觉出来,但以他的聪明才智,发现恐怕是迟早的事情。”花婉,也就是陆昭念,她挺直脊背,“夏侯晟,不是个好对付的。” 宁恒思忖着,“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恩。”陆昭念阖眼靠在车壁上,当初她既然没有死掉,那么如今身负血海深仇归来的她,必定要让那些人付出该有的代价。 为此,她万死不辞! 与此同时,夏侯晟吩咐侍卫,“去,把那花婉的来历给我调查清楚。” 侍卫领命而去,他靠在座椅里,神色似悲似喜,昭念,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