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大雪飘飘洒洒,覆盖一排排屋宇,一棵棵枯木。整个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雪落的声音,北风的呼啸声都隐成了背景中那一片片雪白的帘幕。   这是一座弃城,被遗弃在冰冷的寒冬中。城中残墙断垣,看不到半个人影,只在依旧耸立的城楼下的一个小屋里,还住着一个守城。守城如今已满头华发,碎月的痕迹在他脸上密密麻麻,远远看去就像一块腐朽的木桩。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还在守着这座弃城,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守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要守多久,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每天都坐在城外的一块大石上,一坐便是一整天,那块大石也圆润的不见一丝棱角,而老人满是沧桑的脸上,却双眼如炬,坚定的有些倔强。   一辆马车自远方疾驰而来,脚下的黄土地龟裂成一块又一块,那些曾在大风中盘旋的黄沙都坚硬的一动不动。   坐在车前赶车的女子身披一见青色的斗篷,一边挥着鞭子,一边轻声哼唱着歌。她的整张脸几乎都隐在了斗篷下,只看得见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灵动而干净。   车中斜斜的歪着一个女子,红色斗篷上的白毛领将她的脸蛋衬托的更加清丽,微挑的凤眼半嗑,似是专心听着赶车女子的歌谣,神情颇为懒散。   忽然车外的歌声停了,女子慢慢睁开眼睛,侧耳一听,便锁起眉头,轻声道,“停!”   听得双马一声响鼻,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车内的女子撩起衣袍走到车前,立马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伸手将她扶下马车。   女子走至不远处一土崖上,看着下面数百人正在吃力的迁移着。人群在饥饿和寒冷中并没有慌乱,只是低头默默走着,不知是任命而是太过疲劳。那一张张消瘦的面庞上,无太多感情,即使身边有人不断倒下,仍是一副麻木,生不出悲痛。   因为在他们前进的远方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冻得僵硬的土地,甚至连棵用来烤火取暖的野草都没有。他们也都清楚要面对的除了绝望便是死亡。   只他们腰间佩戴的拂灵轻轻撞击,合成一曲悲凉的哀鸣。   女子微微叹了口气,“有的人坐拥天下享尽人世繁华,有的人却一无所有受尽屈辱磨难,但这就是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没人跟你讲道理!”说道最后,眼中的怜悯化作一抹嘲弄。   “头儿,这群伊簿人也太可怜了!”赶车的女子依旧坐在车前,眼中一片沉郁。   “知道啊,可是我又帮不了他们,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其实他们被朝廷驱逐,死也知道是怎么死的,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岂不是比他们还可怜!”女子紧了紧被风吹的飞舞起的斗篷,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黑衣少年,眉头又皱起。   那黑衣少年身材挺拔修长,只是上半张脸都隐在青铜面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嘴唇微微发抖,双拳紧握。   “头儿,我们这一直往西北走,再走可就到边境了!”赶车的女子将头垂下,拨弄着马鞭。   “快到了,翻过前面雪山就是了。我听说伊簿族人中倒是常出天赋异禀之人,筋骨好,是练武的好手,只是却从未有幸见过!”女子低声一笑,看向赶车女子,“二大,你召集跟着的弟兄们,我有事安排!”   “是!”被叫作二大的赶车女子吹了声口哨,便觉几人身后阵阵黑影飞掠而来,转眼已有二十多位身披黑斗篷的人自天而降,跪在红衣女子身后,齐呼,“属下拜见鹰王!”   女子转身看向众人,“传本座命令,抽十人前往最近的城镇弄些吃食发给那些伊簿人,剩下的,守在此地,不得放任何人进入雪山!”   “遵命!”众黑衣人得令后迅速行动起来,一个个闪身飞去,宛若展翅而翔的鹰般。   “头儿,就知道你心软。”二大大咧咧一笑,“狼王就常派属下来接济这些伊簿人,所以那些化作盗贼的伊簿流寇见了我们鹰巢的人,也客气几分呢!”   “再怎么接济能做的也有限,仍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要想变强,终究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希望这些人中真有所谓的怀有天赋之人,说不定还能有些起色呢!”女子拢了拢耳旁的乱发,转身向马车走去,见那少年仍直直的盯着下面的人群,不由唤道,“初九,走了!”   叫初九的少年这才回过神,露在外的脸上惨白一片,起身跟上已经飞奔而去的马车。   待到黄昏时,弯弯的月牙映的大地一片苍茫,马车才翻过那座雪山,来到废弃的城池前。整个城安静的只能听到几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雪早已停了,风声也渐消,寂静合着夜色压了下来。   女子裹紧斗篷,走进城楼下那个黑洞洞的小屋,却忽然停下脚步,眼睛望向屋前的那块石头,似是有一个雪人端坐在那。就在此时,那雪人忽然动了一下,初九立马上前护在女子身前,手中细剑寒光四射。   女子却拨开初九,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老伯?”   那雪人忽然睁开眼睛,眼神由惊讶变得激动起来,口里不知为何发出一串奇怪的声音来,身形一顿便上前拽住了女子的衣袖,“终于来了!我等了整整二十年,终于等到你了!”   女子拍了拍老人冰凉的手,笑道,“老伯莫不是开玩笑?二十年前在下刚刚出生,恐怕您是认错人了。”   “不,不,我没有认错人!就是你!就是你!”老人双手紧紧抓住女子的胳膊,生怕她下一刻便不见了,对于女子身后两个紧张的人视若无睹。   女子望了望城中无尽的雪色,对身后两人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和老伯有话说。”   “是!”二大点了点头。   女子挽着老人的胳膊走进小屋,借着屋外反射的雪光点上了蜡烛,才发现屋内的桌椅包括床都是用冰雕成的,却比外面暖了不少。老人双手有些发抖,从水缸里取出一些水,放在几根木头支撑的燎壶里,生起火来。   待做好这一切,老人神色郑重的坐下,眼睛看着那燎壶,也似有一团火窜起又迅速熄灭。直到那壶开始滋滋的冒热气,老人才抬了抬头。   “老伯,您可是有故事要给在下讲?”女子静静看着火堆,开口问道。   “嗯!”老人胡乱的点了点头,有些仓皇的提起燎壶泡了两杯茶,歉然道,“这些茶叶都是陈年老茶了,姑娘莫嫌弃!”   “无妨,陈年自有陈年的味道。”女子接过茶,看着发褐色的茶叶渐渐散开,饮了一口便看向老人。   老人将热茶饮尽,望着窗外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一转眼都二十年了,那时候这雪城还是很热闹的。每到雪期,家家都关上门,到城主府前的大院子里烤火跳舞,男女老少,载歌载舞,热闹的很啊!”他似乎又看到那晴朗的夜空下,巨大的篝火旁,那一双双踏在冰上的脚丫,爽落优美的舞姿,腰间的拂灵叮铃作响……   老人说着那双有些下陷的眼睛已经发红了,女子为他倒了杯茶,他仰头连着茶叶一口饮尽,“二十年前那次雪期,我作为守城,每日都会去山上转上一圈。那日却忽然听得有人喊救命!说实话那时候已经封山了,是不会有人进山的。我隔着远看,便看见是个妇人,穿的衣服很华丽,也不知是什么料子,直晃我的眼。”   “我们雪城有个古老的传说,说这山上是有雪神的。我当时还以为遇到了雪神,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再向前!可那妇人直呼救命,我就想啊,这神仙怎么会喊救命呢?我就大着胆子上前去,才看清那人的面相,长的跟画里的人似的!可是看到满地的血我就被吓了一大跳!”   “后来我见那妇人伤的厉害,便想带她下山疗伤,而她死活不肯!说是会连累我,只将一个小锦囊交到我手上,说是信物,让我找到她的儿子!我当时也糊涂了,根本不知道什么信物,什么儿子,但见她是活不成了,只得答应!可你知道,我们雪城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的话那是必须要算数的。我当时就想,大不了我辞了这守城去中原城里问问。”   老人说到这里,擦了擦眼睛,声音也哽咽起来,“可谁知,当我回到城里时……满城的鲜血,所有的人都被杀了,连还包在小被子里的娃娃都没放过,只留我一个!……唉,后来我想,那些杀人的定是与那妇人有关……可是一切都发生了,我不能出城只得在此等人,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老人说到这已是泪流满面,女子将头扭向一旁,小心问道,“老伯可是伊簿人?”   “正是,如今天下已无我伊簿立足之地了!”老人长叹一声,“我有时真是想不通,那妇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会给整个伊簿带来如此巨难?”   “哼,在当时有如此的能力的不过一人。”女子双眼微微眯起,眼眸中漆黑一片,“依老伯的意思,那妇人也是伊簿人?”   “正是,她身上有拂灵,每个伊簿人都有。自那后,所有的伊簿人都远离了雪城,这里已经是一座死城了!”老人摇了摇头,悲伤中却满是无奈。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包好的小盒,小心打开,一时间道道金光散出。女子一惊,便看见那是半尾龙鱼,通体透明,雕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只是鱼头不知去了何处。   “这便是那信物,我今日便将它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帮我完成那妇人的心愿,找回她的儿子,让她安息!”老人将东西递给女子。   女子却挑了挑眉毛,“她为你们伊簿招来这么大的灾难,你不恨她吗?”   “恨?”老人笑着摇摇头,眼中那摸光亮让女子心疼一震,她接过那半尾龙鱼,抬眉,“你为何相信我?”   “我只能相信你,已经没有时间让我再等下去了。姑娘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想必与这龙鱼是有缘的。这块龙鱼很有可能会是个祸患,你要小心啊!”   “雪城人说话算话,在下说话也算话,我会找到这龙鱼的主人,不管生死,不问时间!”女子握紧龙鱼,对老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章 凡世过无音   时值仲春,百草青翠千树葱绿,各色花儿争先恐后探出花苞来。本恬静安逸的远郊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声,便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驾车的二大身穿青衣,眉目似画仍哼唱着歌谣:   青鸢天,落湖边,绿水环,姑娘湾。千里送行十年还,环时已不见故人面。柳丝又被春风剪……   悠扬的歌声使得四周景色都生动起来,连那夕阳的余光都变得金灿灿,绚烂的铺散开来。忽然她猛地收紧缰绳,马车稳稳停下,笑着对马车里的人道,“头儿,抓住了!”   她声音甫落,便见一紫衣女子掀起车帘,双眼带笑看着初九肩上扛着的男子,跃下马车,走到初九面前道,“放下他!”   初九依言将那男子扔在地上,摔的那人一阵咬牙,大声骂道,“你他娘的敢摔我!”   “哈哈,”紫衣女子大笑起来,“贼不偷你最好别骂他,他是个哑巴,你骂他他也不会骂你,多没意思!”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贼不偷身上的衣袍已满是褶皱,左脸颊上一块红肿,嘴角也被打破了,很是狼狈。   “想知道我是谁?”女子勾了勾嘴角,手上一挥便见绑着贼不偷的绳子散了开来,贼不偷见此欲跑,女子再次挥手将他绑在最近的一棵大树上,“现在可知道我是谁了?”   “鹰……鹰王?”贼不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女子。   “没错,本座正是鹰王鱼左舟!”鱼左舟坏坏一笑,走近贼不偷,眯了眯眼睛,“长得还不错,这样吧,你若是能给我讲一个故事,把我讲高兴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贼不偷向后缩了缩脖子,“鹰王……说笑话呢,我就喜欢女人,讲不出什么好故事!再说,我这点姿色,您看不眼里去!”   “没有啊,我很能看到眼里啊!”鱼左舟又向前走了一步,“不过你这话挺合我意,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把握住!”说完,双手一挥向后撤去。   贼不偷见束缚已去,忙抽身而去,初九则紧跟着追了出去。   “头儿,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抓住这恶贼,你别玩了!”二大咬着一狗尾巴草,皱了皱眉头。   “没事玩玩嘛!”鱼左舟笑了笑,而一转身便见初九已扛着贼不偷站在了身后,于是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道,“贼不偷,这就不能怪我了,是你自己抓不住机会!”   “我……”贼不偷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又是恼又是羞,说不出话来。   鱼左舟嘴角依旧是懒懒的笑,初九却握紧剑看向一边草丛。   “好大的胆子,看到鹰王还不现身!”二大手中长鞭一挥,冲草丛大喊道。果然立时从那边翻出两个人来,皆是一身灰蓝的短打,却是一男一女,警惕的看向鱼左舟。   “原来是狼窝的人,没想到狼王也对这家伙感兴趣!”鱼左舟走向两人,“如果本座没看错的话,你们两位便是血狼夫妇吧?依你们在狼窝的地位,亲自出动,倒是不常见呢!”   “鹰王不也是亲自出马吗?”男子在鱼左舟的目光下微微低了头。   “哼,你们还知道本座是鹰王?难道你们见了狼王也是如此?”   “属下知罪!”女子见此忙拉着男子一同半跪在地,虽然他们有些恼鹰王,但为身份所迫,不得不咽下气。   “算了,不过你们也是老前辈了,有些事情不用本座亲自教吧!”鱼左舟看了眼贼不偷,“三王岛的规矩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实在不好意思,这次生意归我们了!”   “这……”那男子脸色一沉。   “回去告诉你们狼王,他若想要人也可以,从我手里抢便是!”鱼左舟目光凉淡,双手却在衣袖下紧握成拳。   血狼夫妇对视一眼,向鱼左舟又行了一礼,翻身钻入一旁的草丛远去。   “头儿……”二大见鱼左舟脸上浮起冷笑,便知道她心中还是有那个梗,便看了眼半隐入西山的夕阳,“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交货,我们走吧!”   初九忽然从地上弹起一块碎石射向一侧树后,便见地下窜出一个头来,嘻嘻朝几人一笑,翻出地面半跪在地,“属下拜见鹰王!”   “还是鼠洞的人懂规矩!”鱼左舟背过身走向马车,“回去给小聂带话,他还欠我酒呢!”   “是!是!属下一定传到!”那人忙答道。   鱼左舟一只脚踏上马车,又下了来,对地上的贼不偷道,“你面子还真是大啊,既然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又看向二大,“他就交给你了,我去办件事!”   “喂,头儿,明天午时前必须交货,而且这离猎户山远着呢,就算是我的双龙骑也只能踩着点到,你别再给我生事了!”二大忙阻道。   “的确有些紧……不过,初九比起你这双龙骑还是快很多的。万一我赶不过去,就不交货呗!多供这家伙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哎呀我的祖宗,不是管不管这家伙一顿饭的事,而是猎户山那边不好交代啊。再说,这有损我鹰巢的声誉!”   鱼左舟揉了揉脑袋,直接向外走去,“初九,我们走!”走的远了,还能听到二大的咆哮声,她不由苦笑,身边有个管家婆真是件既舒服又头痛的事。   初九俯下身背起鱼左舟,宛如一道闪电迅速在树丛中穿梭。鱼左舟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听着耳旁的风声,心中不由稍稍暖起来,她轻声道,“初九,以后不能抱、不能背、不能搂别人知道吗?”待看到初九连脖子都红了轻轻点了点头,心中虽微微酸涩,却明朗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当他们来到无音谷时,已是酉时(18点)。两人穿过一段乱石路看到隐在石壁下的山镇时,一刻恍如看到了天上的人间。两边皆是黑白的山崖和墙壁,中间一条小巷里却是七彩的灯光,红橙黄绿青蓝紫,宛如一条虹,横在山谷间,将眼前的一切都衬托的不真实起来。   凡世过无音,唯心寄酒樽;渔樵若答问,青山托我身。这无音谷果然是个归隐之地、绝事之地。   走在谷间,短短一里路,其间纯粹的俗生,让人恍若隔世。两人来到一座小院前,却见里面黑灯瞎火不见一丝光亮,鱼左舟心中暗觉不好,初九见此忙冲进屋内,点上灯盏,便见一个老人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而身上已经凉了。   鱼左舟握紧拳,“检查一下他的死因!”说完转身走出小屋,凉凉的月光打在她脸上,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三王岛位于西侧,说是个岛其实是三面环山的一个盆地,共有狼窝、鹰巢和鼠洞三部,基本上做的是江湖生意。狼窝以刺杀为主,鹰巢则以追踪见长,而鼠洞是打探汇集各方消息,三部虽同属三王岛,近年却因岛主渐不问岛中事物,便各自为政起来,联系越来越少,势力也逐渐深入内陆。   今日鱼左舟来找的这个老人便是鼠老头,也算是鼠洞的老前辈,二十年前归隐山林,但那之前的事可以说没有他不知道的。鱼左舟想要找到龙鱼的主人,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这鼠老头,没想到有人的动作竟这样快!   想到这,她嘴角却不由露出一抹笑来。   初九走至她身边,手上拿着一枚细针。鱼左舟接过仔细瞧了瞧,见那针形状很是奇怪,针身极细,顶部却似一颗圆珠,上面隐隐有些花纹,由于光线太暗,她有些看不清楚,“你确定这老头是死在这枚银针上?”   初九点了点头。   “没有其他发现了?”鱼左舟又问道,见初九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去猎户山!”   当初九背着鱼左舟追上二大时,她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猎户山庄的大门口。她跳下马车,冲鱼左舟喊道,“你还好赶来了,不然我非得宰了那家伙!”   “怎么了?谁敢惹我们的二大生气啊?”鱼左舟笑着道。   “还有谁?不还是那个该死的贼不偷?我就没见过他这样的混蛋!”二大说着脸蛋已经气得通红,而鱼左舟见此笑的更欢,“所谓一物降一物,二大,我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对头!”   “哼!”二大冷哼一声,见一旁的初九面色很不好看,面具下依稀能看到汗迹,不由生起恻隐之心,“头儿,待会我跟你进去吧,让初九也歇歇!”   “他用不着歇!”鱼左舟脸上一沉,“初九带上贼不偷,二大你在外面守着!”说过便走向猎户山庄的大门。  正文 第二章 巧收贼不偷   “来着何人?”门卫见鱼左舟走过来,立马问道。   “去告诉你们山主,鱼左舟求见!”鱼左舟拱了拱手说道,那门卫显然不知道鱼左舟为何人,但见其周身气度不凡,忙去通报。果不多时便小跑着回了来,身后也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看鱼左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讶异和尊敬,“鹰王快请进!”   鱼左舟点了点头,随着那管家向庄内走去。初九拽着早已经被二大点了哑穴的贼不偷跟在后面。直穿了一个回廊,才看到一个亭阁临于水旁。   一中年男子坐于桌旁,见鱼左舟走过来忙站起,目光瞥向她身后的贼不偷,脸上笑意更盛,“劳烦鹰王亲自送人来,快快请坐!”   鱼左舟只拱了拱手便坐在另一侧,“猎户山庄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人间仙境啊!”   “鹰王见笑了!”猎户山山主猎人求捋了捋胡须,对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便见那小厮将一个蒙着金黄色丝绢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小小心意,还望鹰王笑纳!”   鱼左舟将那丝绢掀开,便见一个纯黄金雕成的大鹰栩栩如生现于眼前,不由挑了挑眉毛,“山主出手果然大方,可是左舟实在不敢收!”   “哦,有何不妥?”猎人求小心问道,目光却不由看向一旁直翻白眼的贼不偷,目露紧张之色。   “山主当日曾给在下说,这贼不偷偷了山主祖传的玉玲珑,可是在下并未在他身上找到那件宝物!”   “这……”猎人求面露犹豫,许久才笑道,“当日在下与鹰王谈的这笔生意,只是要这贼不偷,东西找不到也着实不关鹰王的事!”   “这如何不关在下的事?”鱼左舟叹了口气,“我们鹰巢虽然是靠做生意吃饭的,但也不是不做生意便会饿死,所以我们办的都是干净生意!最近江湖上有不少人都在找贼不偷,我想他不可能把这么多人家的传家宝都偷了吧?所以这件事还是弄清楚点好!”   “呵,鹰王如此说便是信不过在下?”猎人求脸色一沉,目光中也透出锋利来。   “那倒不是,在下岂敢?”鱼左舟笑着摇摇头,“猎庄主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心善仁慈,在下也甚是敬佩!不过,我路上却听了一个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何事?”猎人求问道。   “山下酒城里有个很有名的衣香屋,花魁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山主的爱子包下了那花魁,却中间被贼不偷偷了腥,所以两人便结下了梁子……”   “鹰王岂可乱听信此话!”猎人求老脸通红,“犬子猎光年岁尚小,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纯属空穴来风!”   “是不是空穴来风山主亲自问问爱子不就知道了?”鱼左舟用手指扣了扣桌面。   猎人求看着鱼左舟,又笑道,“这件事跟咱们的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千丝万缕,关键所在!”   “猎崔把光儿找来!”猎人求见此只得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不多时便见一少年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形容尚小,不过十七八的年纪,长相清俊,有些文弱。当他目光看向鱼左舟时明显一亮,又笑着对猎人求道,“爹,你找光儿?”见他爹神色不太好看,又像鱼左舟拱了拱手,“在下猎光,敢问姑娘……”   “光儿!”猎人求忙打断猎光,干咳一声道,“这是鹰王,不得无礼!”   “你是鹰王?我还以为鹰王是个男人呢!”猎光明显很是惊讶,看到一旁的愤怒的盯着他的贼不偷时,忙走到了他爹那边。   鱼左舟则控制不住的笑起来,“我听说是公子亲眼看到贼不偷偷走了你家的宝物,可是公子如何识得那人便是贼不偷呢?”   “我……我与他见过!”猎光有些不敢看猎人求的目光,有些支吾的说道。   “那公子在何时何处与他见过呢?”   “在衣香……”猎光话一出口便立马闭了上,而就在他刚要闪身去躲时,立马有一个耳光劈头扇下,他一个趔斜趴到了地上,而一个翠绿的玉铃铛从衣领处露了出来!   猎人求一看大惊,回头去看鱼左舟,却见鱼左舟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道,“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看样子一切不过是个误会。猎光公子年纪尚小,倒也可以理解!那在下就不留了!”   猎人求收紧拳头,强忍住满腹的怒火,站起身对鱼左舟笑道,“小儿不懂事,给鹰王添麻烦了!”   “告辞!”鱼左舟笑着看了眼满眼泪花的猎光,向外走去。   看着鱼左舟和初九、贼不偷走远,猎人求一掌将桌子劈开,双目血红,怒声对猎光道,“你个没用的畜生,别人给你下套你就往里跳,给我去祠堂跪着去,没我的吩咐不得出门一步!”   “爹,爹!”猎光一听忙上前抱住猎人求的腿,“爹,光儿还小,你就饶了光儿这一次吧!”   “你还小?鱼左舟比你就大个几岁,还是个女流之辈都撑起一个鹰巢来!我怎么有你这个窝囊儿子,实在家门不幸!”猎人求看了一眼管家,管家立马将猎光连哄带拖给带走了。   “山主,就这样放了他们吗?这可是猎户山庄!”一旁的小厮上前说道。   “哼,不管如何,她都是鹰王!如今鼠王的势力已经发展到了我们家门口,不得不低头啊!”猎人求咬了咬牙,“不过,这笔账我记下了!”   “鹰王带走贼不偷的事怕是会走露出去,到时别人一定会拿这件事调侃。山主,这有个现成的机会!”小厮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猎人求心想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少不了被嘲讽,听得小厮说有机会,不由侧耳,“哦?”   “如今这江湖不过三派,一派向着当今皇上,一派向着古南王,还有一派就是谁也不向着。当然随着形势发展,这第三派是留不住的!而且,皇上对于三王岛的人可是相当忌讳啊!”小厮说过连忙向后退一步,埋下头。   猎人求用心一想,这江湖上明显的第三派便是三王岛,况且近几十年三王岛太过招眼,暗地里遮了不少人的光,皇上又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只要机会得当,三王岛并不是不能除!他不由冷哼一声,“鱼左舟……”   二大坐在马车前不停隔着门缝向里望,见三人都出了来,先是高兴,随即又板起了脸,“头儿,怎么又把他带出来了?”   “这么抢手的人,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鱼左舟掀起衣袍上了马车,又撩起帘子对初九道,“将他扔上来!”   初九明显一滞,随即便走到车前将贼不偷推了进去。   二大看着初九有些不忍,“初九,来,坐我旁边!”   初九看了眼车厢,转头便向后走去。二大不由皱紧眉头,她一直不理解头儿为什么对初九如此苛刻,从不让他休息,处处为难他,想来初九不过才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鱼左舟半躺在软榻上,看着几近奔溃的贼不偷,伸手解开他的哑穴,“想说什么说吧!”   贼不偷先是大大的喘了口气,随即一咕噜爬起来,大声喊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你别忘了,本座刚刚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若是落到猎人求那个伪君子手里,可有你受的!”鱼左舟淡淡说道。   “那个玉玲珑怎么跑那死小子脖子上去了?”贼不偷皱眉道。   “亏你名字里还有‘贼’和‘偷’两个字,这么简单的事情当然好搞定了!”鱼左舟眼眸一转,“你没事偷他家那破玩意干吗?”   “谁让那小子跟我抢女人呢?仗着他老子手里有钱,竟敢找本公子麻烦!”   “我真奇怪就你这幅样子竟然能活到现在?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找到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因为女人捅娄子。”   “老子就是喜欢女人怎么了?”贼不偷撇了撇嘴巴,又忙对鱼左舟道,“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可没想法!”   鱼左舟斜了他一眼,“本座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以后加入我鹰巢,跟着我。第二,那便是放你自由。你自己选吧!”   “我选第二个!”贼不偷立马说道,又向后缩了缩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   “本座说的当然是真的了!”鱼左舟认真的点着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来,“不过,本座得事先给你说好了。这瓶子里装的是本座独门制作的追尸粉,不管你是跑到天涯海角,还是钻进蚂蚁洞里,本座都能找到你。想必你也见识到它的厉害了,而且,本座若杀你根本就不用动手,只要将你的行踪说出来,恐怕几千个你也不够用吧?”   贼不偷的眼睛随着鱼左舟的话越睁越大,想到上次她放了自己,初九不到一转眼功夫就抓到自己,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说,你这不还是把我往死路逼啊!”   “错,你只有跟着本座才能有活路,而且,本座会给你很多好处!”   “什么好处?”贼不偷一脸警惕的看着鱼左舟。   “那时候你就会知道,快点选择吧!”   “还怎么选啊!”贼不偷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跟你就跟你!”   “好,那把东西拿出来吧!”鱼左舟伸出一只手来。  正文 第三章 灯笼满天星   “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也没用,说实话它就是一个破本子,里面写着什么诗一样的东西。你想想好好的皇帝的墓里怎么会有什么武功秘籍呢?我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你们干嘛都不相信呢?”贼不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已经泛黄了,上面还有些水泽,书面上写着《七字诀》。   鱼左舟接过随便翻了翻,便握在手里,“皇帝陵墓里一定有很多宝贝,你怎么只带了这么一本破书出来?”   “我本来也是想着看看这皇帝陵墓到底与其他人的墓有什么不同,你也知道,我虽然去过不少墓里玩,但皇帝陵墓却是极小的时候跟我爹去过一次,不过都忘了个差不多。我叫贼不偷,就是因为我虽是贼,但我不偷东西!谁知当我千辛万苦把墓道机关全破了后,外面就有了大动静!”贼不偷回忆道,“我一看便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便想着找个东西做护身符,于是便从皇帝身上将这书摸了出来,顺便放话说我找到了武功秘籍,如果他们杀我那武功秘籍也会跟我一样化作粉末。这才侥幸逃了一命,谁知便招惹了没边的麻烦!”   “依你所说,这书是从皇帝身上取出来的,那你打开棺材了?”鱼左舟皱眉问道。   “对啊!”   鱼左舟不由握紧书,又问道,“埋伏在外面的都是什么人?”   “一开始只是一些武功极高的守墓人,后来便来了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长得尖嘴流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后面跟着很多打扮奇特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宫里的御卫军!”   鱼左舟一听心中疑惑更深,一般皇帝在下葬的时候,身上不可能还藏着一本书,那么这本书一定有蹊跷。而且那天皇上的人竟然亲自去,目的恐怕并不是为了抓住盗墓人吧,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但如果这里面有隐情,他们为何会放过贼不偷,而不是灭口?她可不相信皇上会紧张什么武功秘籍,难道贼不偷说的并不是真话,或者有所隐瞒?   “哎,你怎么了?”贼不偷见鱼左舟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脸,不由背后一阵发凉。虽短短接触这几个时辰,她的心机已经够让他触目惊心的了!   “没事,”鱼左舟很快隐去情绪,将《七字诀》收好,又摸出一枚银针来,“你看看这针可有什么出处?”   贼不偷接过针,仔细瞧了瞧,见那针顶端的圆珠上有极细的花纹,仔细一看很像桃花,便奇怪道,“这枚针应该是桃花坞的东西,可桃花坞已数十年不涉足江湖,你从哪弄到的?”   “桃花坞?”鱼左舟将针从贼不偷手里取回,又小心收好,提高声音对赶车的二大道,“我饿了!”   “我早饿了!”二大抱怨了一声,车速却减了下来。鱼左舟掀开车帘一看,已经到了山脚下的酒城,外面看上去倒是十分的热闹,旗帜飘飘,酒香四溢。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却听二大讲,“头儿,鼠洞的人,说小聂找你去喝杯酒。”   鱼左舟仔细一想便道,“跟着他们走吧!”   行了没多久,马车便在一半山腰的院落前停下。鱼左舟走下车来,不由暗骂这小聂也太豪奢了,竟在这盖了这座大院子。   “哎呀鹰王您可来了!我们鼠王可是天天都念叨您呢!”鱼左舟还在想着,就见一矮矮小小的男孩跑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就往前走,“我叫小白鼠,您一定不大记得我,我以前可还给您端过茶呢!”   这小白鼠话很多,带着鱼左舟兜兜转转,在一间偏阁停下,向她道,“鹰王,我家鼠王就在里头等您呢!”   鱼左舟点了点头,看着小白鼠立在原地不动,便提脚走向阁门。她刚推门进去,便见身后的门自动合了上,屋内霎时一片漆黑,鱼左舟嘴角一扬,手中一挥便见一红绫滑了出来,她周身一旋,便将丝带缠在了横梁上,手上一用力便将一块黑布扯了下来,霎时屋顶上便出现很多小灯笼,像极了满天的星星!   鱼左舟将红绫收回来,看着屋顶有一阵恍惚。忽听得身后一阵笑声,“小鱼,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你也真够无聊的,都是多少年前的小把戏了!”鱼左舟回头,对着倚在一旁柱子上男子笑了笑,“小聂,你找我有事?”   “小鱼,你跟以前怎么都不一样了!”小聂眉头一皱,扯出两把椅子,与鱼左舟并肩坐下,抬头看“星星”。   “人都是会变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会变。”鱼左舟接过小聂递过来的一杯酒,仰头饮尽,“你要没事我就走了!”   “小鱼,你这两年去哪了?你和木瓜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聂看向鱼左舟,可却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人相同,却又不同了。   “你要是想问我这些,那就别废话啦!”鱼左舟说着就要起身。   小聂忙将她按下,“好好,我不问这个。那我问一下,你到底在查什么?你把贼不偷带在身边,又想干什么?”   鱼左舟微微叹了一口气,“小聂,你知道我若想让你知道,自然会告诉你,不想给你说的,你问也没用!”   “好吧……”小聂泄了气,枕着胳膊望向屋顶,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鼠老头被人杀了,你可知道?”鱼左舟忽然问道。   小聂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翳,“你有什么线索吗?”   “贼不偷说这个是桃花坞的东西,鼠老头和桃花坞有什么过节?”鱼左舟拿出那枚针。   小聂接过针看了看,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据我推测,二十年前鼠老头和整个桃花坞差不多同时归隐起来,这中间应是有某种联系的!”   “你有办法找到桃花坞吗?”   “你要干什么?”小聂看着鱼左舟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脸,警惕的问道。   “你放心,我不会为你鼠洞一个归隐的老头子去报什么仇,我只是有件事情需要搞清楚!”   “桃花坞极为神秘,想要知道它在哪里的确不容易。”小聂叹了口气,又忽然眼前一亮道,“不过眼下有一个机会!几日后便是神剑门门主玉龙子的六十大寿,而这神剑门与桃花坞老交情不错,每年张老爷子生辰,桃花坞都会派人来贺寿。至于能不能进入桃花坞,还要看你的!”   小聂见鱼左舟闲闲的晃着手腕上的珠镯,皱眉道,“不过,这神剑门是向着古南王的,而你又才把皇上那边的给得罪了,所以处事千万要小心!倒不是说我们怕他们,只是不能白吃眼前亏!”   “知道啦,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罗嗦了?”鱼左舟白了小聂一眼,她看着屋顶那光影晃动的灯笼,许久才轻声说道,“小聂,谢谢你!”   小聂提了提袖子,将脸向鱼左舟这边伸了伸,“谢我?那就来点实际行动!”   鱼左舟看向小聂,忽然想到小时候,就经常被他骗,不觉勾起嘴角,俯身拦住小聂的肩膀,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她一直觉得小聂的眼睛很亮很灵活,娘说这样的男人都太溜皮,靠不住。可是此时看着这双眼睛,鱼左舟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自小她都是被他们宠大的,而到现在真正对她好的只有小聂一个人了。   小聂看着近在咫尺的生动的一张脸,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支吾道,“小鱼……”   “哈哈……”鱼左舟忽然笑着直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鼠王大人,本座就借你的院子住几天!”   直到鱼左舟走远了,小聂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胳膊,抬头望着那一个个小灯笼,笑着摇了摇头。   鱼左舟吃了饭在床上躺了半日,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海棠枝,有些回不过神。每当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不敢把眼睛闭上。小时候有娘在身边,将她搂在怀里,给她哼歌讲故事,记得那时候的月光总是很好,映的娘的脸很美丽,可她一直不懂娘眼里那股总也抹不去的忧愁,每当她昏昏欲睡时,总能听到娘的叹息声。   后来娘走了,她便和二大在一起,可总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二大就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不过身边有人,她会觉得好很多。   她从小就喜欢看星星,小聂总是在下雨时给她点很多灯笼,但这个主意却是另一个人出的。那个人是她从小就好奇的对象,她总觉得自己很奇怪,但后来发现那个人更奇怪。年纪小小便总是喜欢沉默,一个人静静呆着,少年老成,不喜与人接近。   那时自己总会想办法捉弄他,而每一次都会被他识破。记得那次自己戴了个鬼面具想要吓他,刚从树上跳下,就看到一个鬼脸!当时吓了她一跳,待那人将面具摘下,朝她一笑,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   本以为那样简单开心的日子便是一辈子,谁知道……鱼左舟想到这心中一紧,手腕上的珠链崩了开来,一颗颗跳散着跑开去。   一个黑影停在床前,初九俯身去捡那些珠子,一颗颗紧紧攒在手心。   “别捡了,就算重新穿起来也再不是从前的样子!”鱼左舟淡淡说着,看着手腕上的痕迹,勾起嘴角颇为自嘲,带了十多年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呢?  正文 第四章 雾岭见鼠老   “头儿!”外面喊声刚传过来就见二大急匆匆进来,出了一头的汗。   “怎么了?”鱼左舟仍是半躺在床上。二大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就要走,“不好了,那个死贼不见了!”   鱼左舟神色一凛,心下一惊,忙坐起身来,思索片刻随即一笑,“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走,我带你去找他!”   “头儿,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他留下,还让我看着他!再这样下去,我就被他整疯了!”二大一边帮鱼左舟穿衣,一边嘟着嘴抱怨。   “呵,我怎么没发现他哪儿让人讨厌啊?”鱼左舟整着衣襟,忽然看向二大,笑道,“我家二大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他对你不敬了?”   “他敢?”二大立马啐了一句,见鱼左舟脸上的笑愈发深意,佯怒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嘛!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咋看都像一个痞子,就是不舒服!”   “我倒觉得不错,起码你不再一直盯着我挑毛病了!”鱼左舟笑着拍了拍二大的肩膀,“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他留下来,这几天我耳边清静多了!”   “头儿!”二大一听双手掐腰,俏丽的脸蛋气得通红。鱼左舟见势忙大步走向屋外,二大只得哼一声,紧跟着出去。   当三人来到酒城内的衣香屋前时,二大才明白过来,哼了一声,“果然是来这个地方!”   “哎,姑娘,这……这不是您来的地方啊?”老鸨见鱼左舟带着二大和初九径直走了进来,忙去阻拦,但又见鱼左舟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气势,说话也有些软。   “我听说衣香屋里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今日一瞧,倒真是不错!”鱼左舟懒懒的打量着周围,又走近老鸨,“您放心我只是来找人,您这的花魁呢?”   “哎呀,姑娘,这花魁那边有人在呢!”老鸨忙向后退了退。   “让人带路!”鱼左舟说着便看了眼二大,二大拿出一锭银子扔给老鸨,跟着鱼左舟便向楼上走去。   前面带路的小丫头忐忑的走着,说实话她觉得妈妈在平时挺厉害一人,今日却对这几人这么客气,心里也有些不安。待走到花魁房前时,立时福了福身,便下楼去了。   淙淙的琴声从门缝传出,二大上前嘭嘭的拍着门,喊道,“贼……”刚说出一个字,鱼左舟便敲了敲她的肩膀,二大立时捂住了嘴,差点便说漏了。   “开门!”鱼左舟扣了扣门,轻声说道。   许久里面的人才不甘不愿的开了门,贼不偷看到二大立时躲到了鱼左舟身后,形容颇为委屈,“头儿,我不要跟着她!她也嫌弃我,你给我换个人吧!”   “换成她怎么样?”鱼左舟走到软榻前坐下,指了指对面一脸惊讶的花魁。   贼不偷一屁股坐在一旁,沮丧的不行,“头儿,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鱼左舟看向贼不偷,神色一暗,“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这一出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你若急着去送死,本座可以不管你,二大也不会整天跟着你。你把东西交给了本座,本座自然会尽力保你性命!你若实在稀罕这姑娘,你带回去也可以,多一个人还是能养起的!”   “我……哎呀,算了,跟你们回去!”贼不偷瞄了一眼二大,说道,“话我可说前头,我爹没死的时候,他都不管我啥样,你也别管我,气着自己划不来!”   “头儿把你交给我,你自然要听我的!”二大上前将腰间长鞭一摔就缠住了贼不偷的一条胳膊,收紧鞭子道,“我告诉你,本姑娘的忍受是有底线的!你不要以为头儿护着你,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贼不偷睁大眼睛回头看鱼左舟,鱼左舟只耸了耸肩膀,笑道,“我都不敢惹我家小管家婆,你确实要自求多福了!”   “我……你……”贼不偷抱了抱脑袋,看着躲到一旁的花魁叹了口气,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深深默哀。   “好了,二大你带他先走,我待会再回去!”鱼左舟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酒杯说道。   “也好,那你要小心点!”二大说过冲贼不偷挥了挥拳头,拉着他走了出去。   见着两人出去,那花魁才慢慢从帷幔后走了出来,扯起嘴角向鱼左舟笑了笑,便也向门口走去。鱼左舟看着她的背影,道,“过来!”   那花魁背脊明显一挺,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鱼左舟一脸的笑意,低头向前走了两步,长睫毛微微颤动,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鱼左舟又朝她摆了摆手,“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芷……芷兰!”花魁支支吾吾说道,不时拿眼睛偷瞄一眼鱼左舟。   “芷兰,倒是个好名字!”鱼左舟微微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的初九,嘴角微微弯起,对花魁道,“有些话你该记住就记住,不该记住的就不能记住。我知道你原不是有意,不过呢,今天我有件事要拜托姑娘!”   花魁听着鱼左舟的话心突突的跳的厉害,抬起头有些惊恐的问道,“什么……什么事?姑娘且吩咐!”   “我这有位小兄弟,还望姑娘好好伺候一下!”鱼左舟眼眸一转,看向初九。   初九脸霎时一白,忙看向鱼左舟。鱼左舟不予理会,只对花魁说道,“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   “……奴家愿意!”那花魁暗暗松下一口气,勉强笑着看向初九,只是那青铜面具泛着的寒光,令她心头一跳,向后缩了缩手。但又感觉到鱼左舟的目光,不得不走向初九,手刚要摸到他的手,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一推,跌倒在地上,头上的朱钗散落开去,人也晕了过去。   “呵,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鱼左舟定睛看着初九绷紧的侧脸,只听得他拳头握的咯吱响。她嘴角勾起,从桌上端起一杯茶递给他,“喝了!”   初九看向那茶杯,伸手接过,过于用力指节都已泛白,微迟疑仰头将茶饮尽。目光对上鱼左舟,忽然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恶作剧的戏谑,立时眼眸一紧,感到全身都开始发起热,连呼吸都变得错乱,似有一团火到处烧起来!   他惊恐的看向鱼左舟,却见鱼左舟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声音依旧懒懒的说道,“没错,我在茶里放了东西。这花魁虽然已经晕了,但我觉得这衣香屋其他姑娘也不错,你想找哪个都行,就当你跟我这么久对你的奖励吧!”   初九咬紧下唇,死死盯着鱼左舟,喉结来回滑动,似有许多话要说,却最终静静的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身破窗而去。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赌气,以前就算再怎样苛刻的对他,再怎么捉弄,他都忍下,这次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她想到这里,不由笑起来,眼角却有些湿润了。   傍晚的凉风肆无忌惮的从窗外涌进来,鱼左舟眼中腾起的湿气慢慢凝结,她半躺着一动不动,手却禁不住颤抖起来。好不容易将憋了太久的那口气吐出,才慢慢伸手将初九放在桌上的茶杯握在手里,指腹划过杯沿,似乎上面还带着他的唇温。她吸了吸鼻子,手上一用力,杯子化作粉末从指间流下。   她站起身袖中丝带一滑将那花魁移至软榻上,也跃身穿窗而去。屋外夜色已四合,天上几点星辰,月光倒是极好,将山中树林下的小道照的很亮堂。鱼左舟走在小道上望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中白雾缭绕,正是雾岭。   雾岭因常年有大雾而得名,而且这岭地形颇陡,野兽虫蛇出没,以至于人迹罕至,就连这岭有多大有多高都无人知道。   鱼左舟快步走进雾岭中,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三尺开外已看不清任何东西。脚下倒是有许多刺球球,粘在裙摆上,她已无暇顾及,摸索着走至一处杂草丛前,拾起其中的两块石头,便听得清脆的一声响,一根极细的红线从地上弹起。她便顺着那红线向前走,果然不多时便见一束淡黄的光透过重重雾传来,一座小木屋已经出现在眼前。   她的脚步始凳上屋前的青石板,那屋门便开了来,一白发的老者坐在桌前,双目炯炯有神正打量着鱼左舟,而后笑道,“鹰王!”   “在下是晚辈,鼠老前辈喊我左舟便是!”鱼左舟上前行礼后坐在老者对面,见老者点了点头,便开门见山道,“幸好鼠老前辈提前有准备,无音谷的那个替身已遭毒手!”说着,手中旋出一枚银针来。   那老者便是鼠老头,见到银针,神色一紧。鱼左舟笑道,“鼠老前辈放心,除了左舟再无他人知道您在这里!”   “这我倒不担心,这么多年生死我早已看透了。而且,说起来,二十年前我本就是个死人了!”鼠老头笑着摇摇头。   鱼左舟眼眸一亮,又看向那针,“我想鼠老前辈应是认识这枚银针的,桃花坞的东西!”   鼠老头有些诧异的看向鱼左舟,皱眉点了点头,“正是!”   “想必鼠老前辈知道贼王世家吧,这枚针便是贼不偷告知在下的,不然差不多在江湖上已经绝迹的桃花坞的东西,左舟如何识得?”鱼左舟见鼠老头松了口气,便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来,“上次我跟您说的东西,我带来了!”   鼠老头打开锦囊,便见金光四射了开来,半截精致剔透的龙鱼尾现在眼前,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鼠老头自以为天下奇物见过不少,却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龙鱼!”   “鼠老前辈可知道它的来历,可有什么讲究?”   “‘鱼跃龙门,天子降临’,这不是普通的玩物,若我推测不错的话,应是皇室之物!”鼠老头说到这里眼神有些躲闪。   鱼左舟神色一凛,“鼠老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鼠老头忖度片刻,问道,“这龙鱼你从何而来?”   “很偶然的机会!”鱼左舟淡淡一笑,又说道,“二十年前,桃花坞从江湖上消失,隐归不知何处。而鼠老前辈也恰巧归隐,如今桃花坞听到动静就想至前辈于死地,这中间必是有联系的!”   鼠老头沉默下来,许久才叹了口气,“左舟,虽然你我之前并没有什么恩怨,我也早已同三王岛脱离了关系,但是岛主曾对我有知遇和救命之恩,我既然选择归隐,自是不再问世事,你还是别问我这些了!”   “鼠老前辈,按辈分我还要叫您一声爷爷,我爹当年既然让你归隐,自是有他的……用意!”鱼左舟手指扣了扣桌面,鼠老头猛地抬起头,便见她继续说道,“我想鼠老前辈也是明白人,我今天既然找到这来了,有些事情我定是已经知道了。我爹爹既然会告诉我,也一定不希望您隐瞒我!”   鼠老头咬咬牙似是下了决心,“既然岛主都说了,我鼠老头便绝不会有半点隐瞒!”他很快便沉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看到鱼左舟暗地松了口气。  正文 第五章 再遇木青音   “我当时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名气,比岛主还要高一个辈分。我年轻时曾与桃成交好,后来他入了宫做了皇帝的贴身护卫,我们便很少见面,关系也慢慢淡了,我记得有十多年未联系过。二十年前一个雨夜,我在席王山上饮酒,那桃成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有事要求我!”   “当时我们虽多年未见,却喝着酒喝着酒又似回到了以前。他说他有事想求见岛主,让我帮忙通传一声。那时岛主常年闭关,又喜清净,岛上本就没多少人,除了我和其他几个老一辈的一概不见。我其实当时也有顾虑,毕竟这桃成是皇上身边的人,而岛主又一向不喜与权贵结交。”   “可是后来他说岛主是不是三年前忽然性情大有不同?我仔细一想,确实是那样!以前的岛主为人和善,经常与我们喝酒交谈,可那三年他却经常闭关不出,对三部也日渐不理。桃成说他能解开岛主的心结,我当时脑子一热便答应了他!”   “我后来跟岛主说时,他明显很震惊,随即便答应见桃成!那日岛主遣去沉关洞中所有的人,与桃成说了一下午的话。待两人出来时,面色都有些凝重。后来,岛主召我入洞,本将一杯毒酒赐给我,却又被他打翻!他说让我找个地方隐归起来,终身不得踏入江湖!”   “想必当时桃成是要岛主灭我口,岛主看在多年情分上饶我一死,而桃花坞的人知道我还活着后,便想将我除去!”鼠老头紧蹙眉头,不停的叹息摇头。   鱼左舟则越听心中疑惑越深,先皇为何会找三王岛的岛主,那一年年尾先皇便病逝了,当今皇上又一向打压三王岛,这……到底有什么联系?   龙鱼,又有什么寓意?难道当年先皇的死……鱼左舟想到这,心头一震,忙回过神,继续问道,“鼠老前辈,我听说当时岛上曾有一次大清洗,很多人都被安排了,可与此事有关?”   “那时我已经去了无音谷,如何知晓?”鼠老头显然也很是惊讶。   鱼左舟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小窗外的茫茫白雾,“我眼下有机会可进入桃花坞,但却缺一个理由,鼠老前辈可否为左舟指点一二?”   鼠老头想了想说道,“桃花坞的坞主桃池很爱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当年以一曲《桃花吟》名闻天下。其人极爱音律,也喜结交善音律之人,曾说若有能凑出《桃花吟》者,不问出身门第,引为座上宾。你可从这方面下下功夫!”   “多谢鼠老前辈!”鱼左舟拱手道,见天色不早,再晚些回去只怕会被二大说死,只得起身道,“左舟今日多有打扰,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前辈!”   “嗯!”鼠老头坐在原地点了点头。   鱼左舟出了雾岭,凉风自山坡上吹下,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夜晚的山林很是寂静,嫩绿的枝叶间藏着无数朵半睡的花朵,幽幽的花香弥散,慢慢的让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边走边踩着月光下微微晃动的叶影。   此时她忽然听到水声,隔着山坡传来,甚是好听。她心中一喜,翻过山坡便见一圆形的湖泊,湖中水来自不远处的一条瀑布,而那溅起的水花腾起薄薄的雾,在月下显得格外美。而层层湿气卷来,她忽然看见湖中有一个人,赤着膊一动不动的泡着,而那青铜面具反射过来的光令鱼左舟一惊。   初九也发现了她,忙向下一潜,只露出脑袋。鱼左舟本觉得有些不妥,此时见他这般不由一笑,不知为何心中竟满满的都是喜悦。她走至湖边坐下,将手伸进湖水里,而透骨的冰寒让她不由的缩回手,看着初九,喊道,“这水太凉了,你不想活了啊,快出来!”   初九咬着已经发黑的嘴唇,见鱼左舟仍坐在那里,便也仍潜在水里不动。   “哈哈……”鱼左舟忽然笑起来,“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占你便宜……”正说着,忽然见初九向上一起,露出半个胸膛来,她低呼一声,忙背过身去,脸颊却不觉烧了起来。   听着身后的越来越近的水声,鱼左舟闭上眼睛,觉得耳边的风声都轻了下来,只听得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初九的情景来。   那是五年前,那时候自己也才十四五岁,狼王木青音不知从哪带来一个长相清俊的小少年,眉眼似画,双目炯炯有神,燃烧着一种她不懂的情绪,嘴唇薄薄的总是抿着。鱼左舟从未见他笑过,却知道他的功夫很了不得,小小年纪造诣比自己还要高,她便有些不服气。   后来与木青音下了盘棋,经过无数次的悔棋、耍赖才赢了,初九便成为战利品做了她的贴身护卫。从那时起,鱼左舟便在那个人面前收起来所有的小性子,而将所有的捉弄全都加在了初九的身上……   鱼左舟想到这里,觉得心头有些疼痛,却许久不见身后有动静,不由问道,“喂,弄好了没?我可转身了!”仍是像往常一样听不到初九的回答,但却明显感觉到不远处一道寒气直逼这里,她忙站起转过身,只见初九已经穿戴好,水滴从发丝上滴下,而在他们对面的树丛阴影里,那道寒气更甚。   鱼左舟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男子,咬紧舌尖,心却仍是被针扎般。那男子一身黑色长袍,面色丰润如玉,难掩的是倾世之华,他一步步走近,声音冷的令鱼左舟打了个寒战,“你就这么想让他死?”   鱼左舟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见男子目光如刃的盯着一旁的初九,不由扬了扬嘴角,“他是我的人,我怎么舍得让他死!”   可他话音未落,便见那男子凌厉一掌向初九劈来!而初九死死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鱼左舟忙跃身抽出丝带甩向男子,两人便交起手来。初时两人都有所忌讳,但后来鱼左舟下手愈来愈重,男子不得不长剑出鞘迎向她丝带舞出的利刃!   眼看着那剑刺向鱼左舟的胳膊,而她根本不防,男子心中大惊,运气硬逼着自己的剑向下压了压,割去了她的半截衣袖,而鱼左舟的脚却实实的踢在了他的胸口!   两人同时翻身后退,而男子却差点跌倒在地,运气强压下上涌而来一股血气。他抬起头忽然冷笑起来,抬起充血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鱼左舟,“你就这样护着他?鱼左舟,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鱼左舟侧过脸看向湖面,声音微微有些嘶哑,“您是狼王,我一直很清楚!”   “两年前的婚典上,你忽然消失了,只留我一个人穿着大婚的喜服受尽所有人的嘲笑……”男子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我找了你两年,听到你出现的消息我高兴的快疯了!可是,鱼左舟,你竟然这样对我!”   鱼左舟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脸平静,而指甲却深深的扎进肉里,努力保持着冷静。   “你起码要让我做个明白鬼,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相信你以前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小鱼,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男子有些踉跄的走近,语气也悲怆的近似祈求。   “我为什么这样做?呵呵……”鱼左舟看向男子,满是嘲讽,“木青音,我为什么这样做,你比我清楚!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能告诉我吗?”   木青音神色一怔,抬眼有些迷惑的看着鱼左舟。鱼左舟嘴角的笑更深,“我也不相信,你以前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可是,人都会变不是吗?你变了,我也变了,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好吗?”   “小鱼……”木青音还欲上前,鱼左舟却转身向外走去,背影单薄却又决绝。   男子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看向初九,眼眸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初九只淡淡点了点头,便去追鱼左舟。   鱼左舟步伐有些凌乱,听见身后脚步声,忙惊恐的回头,见是初九,才松了口气,却脚下一滑坐在石道的台阶上。   她忽然看向初九,狠声道,“你刚才为何不躲?那一掌下去你就死定了!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主人!你以后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听到没有?”   初九只站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过了许久,鱼左舟才起身向下走去,初九闪身走到她身前,躬下身子。鱼左舟愣了愣,缓缓趴在他背上,憋了太久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搂紧初九的脖子,“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死!”   两人回到鼠院的时候,便见大厅内灯光通明,二大正在门前来回踱着步,看到鱼左舟和初九,呆了片刻,上来便抱住了鱼左舟,“头儿,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我就跟你说,头儿这么厉害,谁敢得罪她啊?”贼不偷倚着柱子冲二大耸了耸肩膀。   鱼左舟拍了拍二大的肩膀,将她推开,刮了刮她的鼻子,“这就哭了?傻丫头,我的命硬得很呢!”抬头,见小聂站在一旁,笑了笑,“天不早了,都去歇着吧!”   “小鱼……”小聂皱了皱眉头,看着鱼左舟被削了半截的衣袖。   鱼左舟晃了晃袖子,无所谓的说道,“不小心挂的!”   “头儿,今天我陪你吧!”二大忙拽住鱼左舟的胳膊,讨好般的笑着。   “不用了,你去睡吧!”鱼左舟说过便抽出手,向外走去。   小聂看着鱼左舟渐渐走远的背影,走到二大身边,问道,“这两年小鱼你们都去哪了?你也真是的,都不给我送个信!”   二大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其实那两年头儿去哪了,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去年冬天才见到她的!”   “什么?”小聂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睛。   二大揉了揉眉头,“所以我现在都怕死了,生怕她再忽然消失。我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样,我都是向着头儿这边的!”她说过,去看小聂。   小聂淡淡笑了笑,眼睛仍是望着鱼左舟走去的方向,“事情只怕有点麻烦。”     正文 第六章 梦寐终难散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槐树枝桠洒下,鱼左舟眯了眯眼睛躺在秋千上,来回荡着,很是悠闲。忽听到脚步声,便见一道上二大和贼不偷向这边走来,一个眸光灵动看着满园的鲜花,一个垮着脸打着哈哈。   鱼左舟闭上眼睛装睡,果然听到二大小声的“嘘”了下,一个人猫着腰走过来,当她正要吓鱼左舟时,鱼左舟猛地坐起来,“啊”了一声,倒把二大吓了一跳!   “头儿,你又吓我!”二大捏了捏耳朵,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是谁想要吓我来着?”鱼左舟笑着深吸口气,扑鼻的香味让她感觉无比舒畅。她重新倚在秋千上,忽然问道,“二大,你可认得什么善音律的人?”   “音律?”二大皱眉想了想,“我们西边的人都是吹大索、打鼓的,内陆人的音律什么的可弄不来!”   鱼左舟点点头,望向贼不偷。后者正双手撑在石桌上打瞌睡,忽然感觉有人看向自己,一个机灵睁开眼,正要说话,却见鱼左舟将手指竖在嘴边,让大家安静。贼不偷还在纳闷,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首曲儿。   那曲儿没什么调,很是随意,但却十分的舒服,宛如一条小溪,让人跟着它或缓缓而淌,或急速转弯,起起伏伏,却酣畅痛快。   鱼左舟转头看向一旁的花,手指无意识的跟着画着圈,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来。待那曲儿停了,才回头对二大说,“不用找别人了,就他吧!”   “他,谁啊?”二大向四周张望着,却没看到什么人。   鱼左舟抿唇一笑,“初九!”   “初九?”二大和贼不偷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而鱼左舟已经起身向外走去,半路又回头对两人道,“今天小聂让人做了梨花糕,你们先去厨房帮我弄些出来!”   看着她走远了,贼不偷便趴在桌上不起来了。二大从一旁揪了根草叶拨了拨他的耳朵,一开始他还受着,后来实在受不了,猛地抬起来,一脸怒容正要发火,却见她嘴角含笑正看着自己,双颊微红,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美极了!   二大见他抬起来,目光迎上他的,见他眉头慢慢松开,直直盯着自己,忙别过头去,脸颊却更红了,“别睡了,你去厨房把梨花糕给头儿弄些过来!”   贼不偷活了二十多年,眠花宿柳,可以说是风流快活,此刻看着二大,心中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是狠狠抽了一下,然后慢慢柔软下来。他干咳一声道,“这不小事吗,我马上回来!”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二大忙站起身,见贼不偷回头看她,忙撅了撅嘴巴道,“我怕你又偷摸跑出去!”   贼不偷勾起嘴角一笑,点了点头。满园的鲜花在晨风中微微颤抖,逐渐生动起来,仔细听,似乎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鱼左舟穿过山间的小回廊,见一处方台上一人正在练武,不由跃身跳至方台,在栏杆上坐下。她看着栏杆外山间翻腾的白云,惬意的晃动着双脚,而她脚下却是万丈悬崖。   “小鱼!”小聂收起剑,走到一旁桌上倒了杯茶喝,擦了擦汗便倚在一旁舒了口气。   “你还真是会享受啊,这练武台比三王岛上的百花台可有意境多了!”   “那是,人家短短几十年,不好好享受图个啥啊!”小聂叹了口气,忽然脸上笑容一收,走到鱼左舟身边,小心问道,“过不久就是岛主的生辰了,岛主挺想你的,你……回去吗?”   鱼左舟嘴上的笑一僵,目光霎时变得锋利起来,“到时候看吧!”   “小鱼……”小聂还欲再说。鱼左舟已经不耐烦的别过头去,小聂的话只得咽回肚子里。   眼下的深渊望不见底,只见白气汹涌,山河共舞。鱼左舟沉默了许久才似开玩笑般说道,“小聂,如果我跳下去,是不是活不成了?”   小聂一听脸色一白,忙上前抓住鱼左舟,“你疯了?”   “哈哈……”鱼左舟笑着摇摇头,“我才没那么傻呢,对了,你可有办法找到《桃花吟》的曲谱?”   小聂白了鱼左舟一眼,却再不敢逼她了,只说道,“可以找找,当年桃池的妻子创作一曲《桃花吟》,因知音难求,便叫人将曲谱抄了,希望可以有人可与她同凑。只要民间还有,我就有办法将它找到!”   “最好要赶在玉龙子大寿前,不然不就白忙活了?”鱼左舟翻身跳至方台上,向回廊走去。   小聂忙跟上去,“放心好了,我鼠洞想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不还有你的鹰巢吗?”   这日夜里,鱼左舟躺在床上睡意惨淡,从枕下掏出一锦囊,将那半尾龙鱼拿出细细看着。这几日在小聂这住着觉得轻松很多,此时心中久久深藏的疑惑再次凝聚。   不知不觉夜已深,她才慢慢迷糊起来,隐隐约约又回到了三王岛。她自小极少下山,山上的角角落落她都熟记于心。此时三王岛上也是满天繁星,或许因为这里地势高,离星星更近,以至于这里的星星都格外的明亮。   她正在屋顶上看星星,嘴角连着眼角都是笑意,感觉雾气越来越重,便沿着屋顶一路向自己院子走去。忽听得隐隐有对话声传来,倒像是爹爹和木瓜,她一时兴起,便蹲在屋顶准备听墙角跟。   可离得太远,只隐约听见“雪城”“伊簿”等词,她见此又向那边靠了靠,这才听清了,可两人的语气却令她心头一惊。   常时爹爹为人虽随和却总透着股冷清,而此时他的语气却低沉,倒像是和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只是有些无奈罢了。而木瓜则和以往的平和不同,话语里竟满是愤怒和嘲弄,她从未见过他这般,于是立时竖起耳朵来。   “青音,你真的决定了?”   “不瞒岛主,已经等了二十年,该做的准备也已做好,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你的境地,只是……就算我求你,放过小鱼可好?”   鱼左舟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冰凉,她紧紧的抓住领口,她忽然不敢再听下去,可此时却连动也不能动了!   木青音当下冷笑一声,“放过她?我如何会放过她!此时她只有跟着我,才能保命!”   “若小鱼在这岛上不出去,我还不相信有人可能伤害她!”   “可依她的性子,你能栓她一辈子不能?她是鹰,自是要有一片天的,而我能给她这一切!”木青音声音凉淡却又坚定。   “可你瞒着她,能瞒一辈子吗?”   “我自有道理,就不劳岛主操心了!”   “可是,你要记住,小鱼是无辜的!”   “无辜?当初你们选择了她做替身,她不无辜吗?这天底下又有谁不是无辜的呢?”   ……   接下来他们还说了什么,鱼左舟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下来。没想到,她做梦也没想到,一直以来最宠她的两个男人竟这样防着她瞒着她,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   “放过她?我如何会放过她!……”   鱼左舟只觉胸口被一把刀狠狠刺了一下,那锥心之痛让她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她猛地睁开眼,惊醒翻坐起身,只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知道又是那个梦,嗓子干的难受,不由唤道,“初九!”   只觉眼前有人影晃动,初九已点上了蜡烛,倒好了茶,放在床边的矮桌上,背着她而立。鱼左舟这才松了口气,喝了茶再次躺下,却不敢再闭眼睛。   初九侧耳听了听,便走到前面桌前坐下,从腰间摸出一支柳条去骨而做的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曲儿来。这曲儿与今日中午吹的不同,更加轻柔,就像是春风中飘舞的柳絮,让鱼左舟渐渐安下心来。   许久,初九听得鱼左舟呼吸渐平稳,才将手中笛子放下,微微侧首看过去,只见暖黄的灯光下,睡熟的鱼左舟仍皱着眉头。他站起身,提脚向前走了两步,却终是停下。   几日匆匆过去,这天刚亮,二大便招呼着鱼左舟起来,千叮万嘱将贼不偷留在小聂身边,让他好生看着,才驾着马车,载着鱼左舟向临城五叶城奔去。   行了两个时辰的路,待进了五叶城便见许多车辆马匹,皆是奔着神剑门去的。鱼左舟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对二大道,“咱们不着急,也不和他们挤什么热闹,在这停会吧,等等初九!”   二大探过来脑袋,皱眉道,“若是待会人家闭了门,进不去咋办?”   “这对咱们鹰巢来说不是最简单的事么?”鱼左舟继续看着外面那些人来人往,二大却一脸不敢相信,“头儿,你不会想着大白天跳神剑门的墙吧?”   “你的提议还不错!”鱼左舟回头冲二大玩笑,见二大眼睁得更大了便正色道,“咱们本来就是没帖子的,我又与内陆门派无甚交往,而且咱的目的又不是真的来拜寿,所以出场越是引人注目越是有效果!哎呀,你放心,我不惹事!”   这时鱼左舟盯住远处慢慢走来的一个人影,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只见初九轻步走了过来,若不是青铜面具徒增戾气,光这外形是极好看的。   初九在车外停下,微微点了点头,便递过来一块箔布,打开来便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几行字,皆是今日来参加玉龙子寿辰的门派。鱼左舟手指一个个从上面划过,只见上面写着青岭派、孙家庄、西岛派、沙龙帮、桃花坞……手指在桃花坞上停下,抬头看了眼初九,见他又点头,这才放下帘子。  正文 第七章 计设桃花坞   这边神剑门内正热闹着,玉龙子身穿一身枣红颇为喜庆,人到暮年,却依旧精神气度非凡,仍有当年谪仙之姿,站在大厅门口迎着各方来宾,许久众位宾客才都坐下。大厅内坐着的也是各门各派的掌门执事,大家一边为玉龙子祝寿,一边互相寒暄着,说着今日江湖的新闻异事,不知不觉话题便引到了天下大事上。   “我听说那贼不偷被鹰王擒住,本带去了猎户山,后又将那贼不偷带在了自己身边,不知道是作何打算?”孙家庄庄主孙烁喝了杯酒道。   “都说这三王岛不问政事,鹰王插手这事确是好奇怪!”青岭派执事陈景皱眉说道,眼睛不由看向玉龙子。   “哼,这世风下,想要不问政事倒是想想罢了!再说,如今的三王岛和以前的又大有不同,势力已经发展到了内陆,想要不参与都不行!”玉龙子端起酒杯,细细看了一眼下面,喝了口便放下。   “那以玉掌门的意思,三王岛这是要向着哪边?”孙烁继续问道。   “如今三王岛岛主不大问事,这三部各自为政,不好说啊!不过鹰王没将贼不偷给猎户山,起码说明还没有和皇上那拨的人搅合上!”陈景接道。   玉龙子则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且先不管这些!此次老夫六十寿,有幸得古南王殿下惦记,给老夫送了几坛好酒,众位也都尝尝!”   “恭喜玉掌门啊!”众人忙端起酒杯相祝。   这时大厅外快步跑来一个门徒,先是向众人行了一礼,便起身向上座的玉龙子走去,对其耳语道,“师父,外面有个号称鹰王的女子说是来向您祝寿,您看?”   玉龙子一听,心下一惊,问那弟子道,“那女子容貌气度如何?”   “容貌甚美,气度不俗,看上去倒也像鹰王的架势!”那弟子皱眉道。   玉龙子忖度片刻,便道,“请了来!”那弟子忙应了去了。   下面的人见玉龙子脸色变了几变,都不由暗自思量,却听玉龙子笑了声道,“刚才小徒来报,鹰王前来给老夫贺寿,我已差人去请!”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互相对看几眼,都有些纳闷,这鹰王两年没有露头,怎么一出山就这么大动静?正想着,外面的喧哗声静了静,便听见一首曲儿传来,虽是笛音,却满含磅礴之气,中婉转处又似春雨台阶,芭蕉有音,一支曲子吹完,众人竟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只听得厅中一白衣男子鼓掌,笑道,“果真奇妙,虽不是当年《桃花吟》,却另有韵味,今日桃然有耳福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仍不见有人从外面来,便都看向适才说话的男子,只见那男子长眉入鬓,目色沉静,想必就是桃花坞的人。   “公子谬赞!”这时厅外传来一女子的声音,转眼便看见鱼左舟一身红衣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青衣的俏女子和一个带面具的少年。刚入了大厅,鱼左舟便拱手道,“在下鱼左舟前来给玉掌门拜寿,祝玉掌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鹰王客气,快快请坐!”玉龙子起身向鱼左舟请到。鱼左舟点了点头,又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方坐下了。   “往日在下常年在岛上,不曾亲近过内陆,这次恰巧经过五叶城,又逢玉掌门大寿,特地前来!由于得知信息太晚,没能准备什么大礼,还望玉掌门多多见谅!”鱼左舟执起酒杯先自喝了三大杯,才示意二大将提前准备的寿礼献上。   玉龙子接过弟子递过来的礼盒,只见那上面的封盖并未封死,便抬起瞧了瞧,而看到盒内的东西立时将眼睛看向鱼左舟,鱼左舟只是淡淡一笑,向他举了举酒杯。   “在下路上听说,鹰王曾见过那贼不偷?”陈景看着鱼左舟问道。   鱼左舟笑了笑,为挑眉道,“左舟是晚辈,又不曾深入江湖,敢问前辈是?”   陈景一听,脸上的笑僵了僵,便又笑道,“呵呵,陈某不过无名之辈,青岭也是小门小派,如何入鹰王的眼!”   “陈执事如此说,岂不是欺负晚辈见识短浅?”鱼左舟玩笑道,“青岭派武功独步武林,江湖谁人不知,陈执事如此说,左舟实在是无地自容啊!”见陈景脸色缓了缓又道,“陈执事所听说没错,左舟是见过贼不偷,而且如今贼不偷已经改投我鹰巢!”   鱼左舟话音刚落,下面的人都心中一凛,连玉龙子都暗自皱了皱眉头,对于鱼左舟此次前来的目的他心中的疑惑更深。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贼不偷曾进入皇陵,身上带着皇室的东西,鹰王将其纳入自己门下……”孙烁眸光闪了闪笑道。   “呵呵……这位前辈所说不错,这传闻多了去了,有的说着贼不偷身上有武功秘籍,有的说他盗了什么宝。不是左舟年幼轻狂,倒是说句实话,其实大家看重的不是什么皇室不皇室,倒是东西罢了!”   二大见鱼左舟说话越发没个拦口,忙拽了拽她的衣袖,而站在她身后的初九却抿了抿嘴角,露出笑来。   “他那边没什么武功秘籍,也没什么值钱的宝贝,不过为了图个口快,可他那榆木疙瘩,哪里晓得这话可不是痛快痛快就罢了,让别人上了心,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被惦记着的!”鱼左舟对于众人脸上的暗隐的恼怒,只举了酒杯喝酒。   “好了,大家都别光顾着说话了,喝酒喝酒!”玉龙子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道。众人只得干笑着举杯寒暄起来。   二大趁着给鱼左舟倒酒的机会,掐了掐她的胳膊,“我的祖宗,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多刺啊,这里可不是你的鹰巢!”   “本座说话已经很把关了,更狠的还没说呢!”鱼左舟只瞥了二大一眼,便微微叹了口气。二大不由问道,“叹什么气啊?”   “我就这样说话带刺,人家还是只管饮自己的酒,看来这招不奏效,现在只能希望初九的曲儿有用了!”鱼左舟眼睛看向对面一身白衣的桃然,微微摇了摇头。   二大也看向那人,心中不由惊奇,如今江湖中竟也有这样似神仙般的一人。   喝了半日酒,玉龙子便邀请大家前去后花园中看粉梨花。这梨花大多都是白色,簇拥枝头如云似雪,甚是好看,而这神剑门内的梨花却是粉红色的,的确算得上一奇景。   鱼左舟三人走在梨花林中,心中都不由赞叹。   “头儿,这儿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粉红的梨花呢!”二大一边拨弄赏玩着梨花,一边又在想着,“头儿,待会我们走时能不能给那老头要些花瓣,回去咱做梨花糕去啊!”   鱼左舟一听便笑起来,“你真是走到哪都不忘吃啊!”   “什么啊?”二大撇了撇嘴巴,“我不是看你爱吃梨花糕么!再说了,这粉红的花瓣做出来的梨花糕应该别有风味吧!”   鱼左舟看着二大粉红的脸蛋,那纯真的笑让她一恍惚,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不由轻轻叹口气,帮二大拢了拢头发,宠溺道,“傻丫头,永远这样简简单单的多好!”   二大本转着手里的一枝梨花,忽听得鱼左舟这样说,忙抬起头,却见她已经转身向前走去了。二大紧了紧手里的花,看了看一旁的初九,初九只是呆呆的看着鱼左舟的背影,抿紧了嘴唇。   前面有一个小亭,里面站着不少人,都对满园的梨花无视,话说的倒很投机。他们毕竟都是江湖人,对于赏花观月骨子里都带着股不屑,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由是话说的更江湖,更热血。   鱼左舟勾了勾嘴角,向另一条较为偏僻的路走去,却见不远处站着一白衣男子,正带笑看着自己。她忙上前走了两步,先拱了拱手,“有人真正是赏花的,倒也不辜负这满园的娇花了!”   “在下倒也不是赏花,而是等人!”那男子回了礼,笑道,“在下桃花坞桃然见过鹰王!”   “桃兄不必客气,若不嫌弃,唤在下左舟便可!”   “在下不敢!”   鱼左则微微颔首,也不勉强,“不知桃兄在等何人?”   “在下正是在等鹰王!”桃然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恭敬,一举一动都十分儒雅有礼,“先前我听得鹰王手下有善吹笛子的,的确是敬佩的很!想必鹰王也知道,我家主人对于音律极为热爱,不知能否有幸请鹰王去敝坞做客!”   鱼左舟心中一喜却又是一惊,忖度片刻道,“实乃求之不得!我早就听闻桃花坞是人间仙境,能有幸一去,也无憾了!”   “鹰王言重,那如此的话,在下两日后便在青阳亭等鹰王大驾了!”桃然说过再次拱了拱手,便告辞向外走去。   鱼左舟看着桃然走远直到不见了,慢慢皱起眉头,忽然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先不说桃花坞如何神秘,光自己现在在江湖上的处境就极为不妥,为何会如此轻而易举便可上得了桃花坞?想到最后,鱼左舟便放开了,不管如何,她都要去一趟! 正文 第八章 归来古南王   待到斜阳西下,各路人马都回去了,神剑门也安静下来,玉龙子这才把脸上的笑谢了,端坐桌前沉默不语。底下的弟子等人也不敢开口,只一个劲的拿眼色互相看着,最后都把目光看向了大师兄玉之。   那玉之则很沉得住气,向众人摆了摆手,才斟酌开口道,“师父,今日这……呵呵……鹰王来的可怪啊!”   玉龙子抬眼扫了几位弟子一眼,几人忙低了头。倒是玉龙子的小孙女玉若仙沉声道,,“本来我就听说这鹰王为人古怪,爱捉弄人,今天她明地里是来给爷爷过寿,说话却连枪带炮的,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她说过见玉龙子仍是不答话,不由问道,“对了,爷爷,她给您送的什么礼啊?”她话音刚落,便见玉龙子脸色一变,“玉之、玉琼、玉兰你们三个留下,其他的先回去歇着!”   “是!”众弟子鱼贯而出,玉若仙没办法也只得退了出去。待屋中只剩那三个弟子时,玉龙子才叹了口气,从一旁柜子中拿出一个箱子来,又从中拿出一个礼盒,放在了桌上,“你们都来看看吧!”   那三个弟子也都三十多岁年纪,而在师父面前仍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放肆一点。此时三人一一走过来掀开那盒子看,都不由脸色变了变。   “师父……这是何意?”玉成见那盒子中原是一个玉雕的龙鱼,觉得极其精美,却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更是不解。   “你们且都坐吧!”玉龙子摆了摆手,随即低声肃然道,“当年先帝还在时,曾有人献上红龙玉一块,便雕了两条龙鱼,给两个皇子。后来那两个小皇子……”他说到这里,忽感不妥便摇头住了嘴。   “那……这龙鱼?”玉兰一听也是极为震撼,虽说神剑门与古南王交往甚密,但关于先帝的事他们都不曾听闻,师父也从不多说,如今一听,背脊都一阵发凉。   “这龙鱼里藏着的正是关于当今天下归属的大秘密,也是为师追随古南王的原因,实在是太重要了!”玉龙子说着捶了下桌子,忽然抬起头对三位弟子道,“我现在便进归来城见古南王,你三人千万守住今天的话,不可多说一句!”   “是!”三人忙点头。   “对了,若门中还有人嚼舌根,便不轻饶!”玉龙子安排好三位弟子,便起身向外走去,外面夜色刚起,一人一匹马没带一个随从便向归来城去。   直到二更天玉龙子才到了归来城,刚下马一旁便有小厮牵了马去,打开门让他进了王府。   “王爷呢?”玉龙子见王爷的贴身护卫虫泽朝他走来,忙问道。   “今您来得巧,王爷才回来,正在屋里,您老请进!”虫泽将玉龙子引进屋里。他刚进屋便见屋内只点了盏灯,光线不大好,而古南王正在摆弄着一盆插花,看不清脸,听到脚步声抬了抬头,“玉掌门快请坐!”又对虫泽吩咐道,“快去拿我从九魂山带来的新茶!”   “是!”虫泽得令去后,古南王便坐近玉龙子笑道,“掌门今日大寿,玄诂没能亲自去祝贺实在是有失礼数!”   “王爷如此说真是折煞老夫了!”玉龙子忙起身道。   古南王则又忙请他坐下,“今日玉掌门亲自来,可是有事?”   “是这样的,今日鹰王鱼左舟竟去给我拜寿,宴席上说话倒是厉害,还送了这个给我,老夫怕是牵扯到什么事,所以忙来给王爷说说!”玉龙子说着便将那礼盒拿出给古南王看。   古南王打开盒子一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倒也没怎么惊讶,只笑道,“她也不一定是有意,玉掌门不必放在心上。这鹰王最近行为怪异,本王也是留意到了,你放心,本王自有安排!今日时辰已晚,玉掌门便在敝府住下吧!”   玉龙子虽听古南王这么说,心中却是憋着一肚子话,脚下便不大肯动。   古南王只得笑道,“玉掌门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王爷,先不说这鹰王知不知道龙鱼的事,但这件事您不得不往心里去!”玉龙子皱眉说道,“毕竟纸包不住火,当今皇上如何得的这皇位迟早会真相大白!不过,若两皇子都还在世,王爷有何打算?”   古南王的脸依旧隐在暗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才听他笑了声道,“玉掌门不必担心,本王自有安排。近日来,皇兄那边有不少动作,咱们也不必着急,静观其变,任他闹腾去!现在江湖上的兄弟都十分敬重玉掌门,玉掌门有空传话给兄弟们,他们都听您的。”   “老夫明白!”玉龙子本觉得这些日子古南王前往九魂山,游山玩水,心中多有担忧,如今见王爷这般有打算,心也安了大半,向古南王请了安,便跟着下人去休息了。   “王爷,您也早点休息吧!”虫泽见玉龙子出去了,便对古南王说道。   “唉!”古南王却叹了口气,捂住胸口皱了皱眉头,“这时候却睡不着了!”   虫泽见此便道,“王爷小心着自己的身子,不过,这玉掌门对王爷真是忠心一片啊!”   “是啊,只是有点糊涂罢了,不过倒也是件好事!”古南王说着上前继续去拨弄插花,烛光打在他脸上,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猛看上去竟有些呆滞,但那双眼睛却锋芒毕露,别有气势。   “王爷说的是,玉掌门德高望重,有他撑着底下的那些江湖人也闹不起来。邵邪心机深,但那郁化德却是个张牙舞爪的,也难怪皇上那边的人不安生!”虫泽笑着道。   古南王并未接话,许久才说道,“这鱼左舟真是有意思,我倒要亲自会会她!”   话说从玉龙子大寿上归来,鱼左舟回到鼠院便没有再见着小聂,只听小白鼠说他去做生意了。鱼左舟本就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小巢,干什么也都随着自己的性子,鼠洞的人因有了鼠王的命令,也只把她当祖宗供着。   两天后的晚上,鱼左舟、二大、初九和贼不偷四人正在大厅里说着不相干的话,对于明天的桃花坞之行一概不提,虽然心里都在想着这事。   忽听得外面一阵喧闹,便见小聂穿着灰色的大斗篷双目喷火的走了进来,眼睛直盯着鱼左舟,一张脸都是黑的。   鱼左舟见此不由笑了起来,对二大等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们的小聂要发脾气啦!我就知道,在他这住几天,他心疼,少不了要找我麻烦!”   对于鱼左舟的打趣,小聂仍是紧绷着脸,不见一丝松动,二大这才耸了耸肩膀带着贼不偷和初九两人出去。   小聂冷眼看着几人走远,嫌恶的瞪着鱼左舟的笑脸,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倒唬得的鱼左舟一跳,她不由收了笑问道,“发哪门子的疯呢?是别人抢了你的生意,还是拐了你的女人啊?”   小聂只收紧手掌,坐到了一旁,似是压了压火气道,“他娘的谁敢跟老子抢东西?我不就出去两天,你竟招了这么多事!”   鱼左舟不甚在意的端起茶壶倒茶,却被小聂一把抢过,继续道,“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吗?你把皇党的人得罪后,又去招惹王党的人,了不起啊!别人都说鹰王年纪轻轻一女流之辈,直逼得众英雄无话可说!你倒是真长威风啊!”   鱼左舟又将茶杯抢了过来,端起饮了口,等他的下文。   “只单这一件倒还好,你可知,这两日一直有股神秘势力围着这院子转,凭我鼠洞众长老的眼力都看不出那是哪门哪派,我不信他们盯的人是我!我给你两条路,一,我送你回岛上,二,你便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别说什么桃花坞了,家门口也不准去!”   鱼左舟仍是饮茶,等了半天,见小聂不再说其他的,诧异道,“完了?”   小聂刚刚平息的怒火瞬时高涨,“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你先别气,听我说完再发火不迟!”鱼左舟将茶杯放下,正色道,“如你所说,我已经把皇上的人得罪了,若我还眼巴巴口甜甜的去给王爷的人拜寿,那不是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向着古南王吗?爹……岛主曾说过,三王岛的人不参与皇位之争,如今他们再议论,不过说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倒也不会把我归到哪个阵里。再说了,名声人品这些个虚的东西,我要也没用,凭他们怎么说呢!”   说了这一串话觉得口渴,鱼左舟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小聂的火头消了消,又接着道,“你说那股势力,倒也不必理,他们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头几个月说不准哪天给我来个突然袭击,双方磨磨,便又只跟着不行动。惹恼了我几次,也交过几手,却是仍摸不清底细,我现在也懒得问了。不过他们想要占便宜,却是找错主了!”   “什么,他们一直跟着你?”小聂简直不敢相信,皱眉思索了片刻道,“连你都不知道他们何门何派,看样子不是江湖上的人了!”   “管他呢,待我查清楚了再除他们不迟!”鱼左舟握紧了茶杯。   “你到底在查……”小聂再次不由问出来,好在及时话锋转了转,“你明天当真要去桃花坞?”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那我跟你去,这桃花坞不知道玩什么名堂,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我不是一人,初九跟我去!”鱼左舟说着看着小聂一脸的担忧,笑了笑,“你放心,我们小时候说过要同生共死的,只要你还活着,我便死不了。倘若我死了,你也必死,咱们去阎王那里还是好兄弟!”   “切,谁跟你同生共死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多找几个女人,生几个儿子呢!”小聂说着白了眼鱼左舟。   “对了,你这次去做什么生意,竟然还亲自上马了?”   “消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一家主子一夜间被人全抹了脖子。”小聂说着皱了皱眉头。   鱼左舟脸色一沉,又问道,“我想没那么简单吧,若是一个小门被人灭了,自不会有人找你做生意,这里面有大文章吧!”   “哼!”小聂说到这嘲弄的一笑,“什么大文章,不过有人不放心那一家人只是死于简单的仇杀,又不好意思亲自出手,才让我去查证。小鱼,你可知道‘消兵寒’?”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那都是多少辈子前的东西了,怎么又被惦记上了?”   “说来也真是可笑,话道上有一著名的话本子里讲的便是这奇物,可消天下利刃的‘消兵寒’,是一用毒高手配置的,后来便成为人人拼命争抢的物件。那用毒高手的后人,不忍此状,便冲破重重困难隐了姓埋了名,说是后来便改姓‘消’。谁料这消门这么倒霉,会些毒物又恰好姓消,便被人盯了上!”   鱼左舟嘴角也慢慢笼起一抹嘲弄,“果真是当今世人的写照,管他有影没影的东西,都会让人争个头破血流。小聂,你此次去,恐怕也是存了心的吧?”   “你又何必来挖苦我?”小聂笑了笑,“我是当今世人,自然也免不了俗,若果然有这东西,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个祸害,谁不防着点?怕只是你这任性子不管不顾瞎闯瞎撞的,才不管这些!”   鱼左舟只是盯着杯子里模糊的倒影,不语。 正文 第九章 初进桃花坞   夜已过半,二大在被窝里翻了几翻,仍是半点睡意也无。忽听得窗户前有响动,忙坐起身低喝道,“谁?”   “咳,姑娘可否行行好,让在下进去暖暖?”二大一听是鱼左舟在装腔做调,不由低声笑起来,重新躺下并不回话。   果不多时便见鱼左舟自己进了屋,将外衣脱了便钻进二大的被窝里。本来在外头看了半天的星星,浑身冰凉,此时又猛地一热,不由打了个喷嚏。   “又在外面呆着不睡觉?”二大忙起身要去给鱼左舟倒热茶,却被她拦下,“我就是鼻子敏感点,别说外面那点凉气了,就算是大冰窖,也冻不坏我,好好睡吧”   二大这才又躺下,只紧紧拽着鱼左舟的胳膊不肯放开。鱼左舟微微叹口气,“二大,你好好留在这里,等我消息,切不可私自行动!”   “头儿……你就让我跟你去吧,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也该我跟着你!”二大想了想还是说道,她虽然知道自从鱼左舟失踪后再次回来,便有很多地方与以前不同了,自己很多事情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任自己性子,就连在三王岛上的日子也再不提了,生怕不小心再惹起她心里的梗。   “别闹!”鱼左舟翻过身,拍了拍二大的肩膀,“二大,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怕我……”   “没有……”二大忙摇了摇头,却明显有些气不足。   “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三王岛,那时候我小聂和……狼王一起练功,总喜欢偷懒去玩,都是你给我们放哨,没少挨岛主的骂!”鱼左舟说到这里不由笑出声,眼里却明暗起伏,“在三王岛时,我最调皮,可是不管惹出什么事,都是你们给我背黑锅!可以说我自小便是被你们、被爹爹宠着长大的,都不知道什么是愁,什么是怨,更不懂恨!”   “我总以为,最疼我的爹爹可以疼我一辈子,最爱我的木瓜会爱我一辈子……”鱼左舟说到这里,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可是,一切都是假的!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像被一把刀子活活的剜心!”   “头儿!”二大也跟着流起泪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知道,如果不是打击太大,头儿不可能在大婚那天不告而别。   “所以,我现在都不敢闭眼睛,我怕会看到那些让我伤心的回忆!这两年,我四处游荡,本不想再回来了,可是我还是放不下,我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切!”鱼左舟吸了吸鼻子,“这次去桃花坞,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毕竟现在我还是鹰王,小聂还是向着我的,在外人看来,我还是三王岛岛主的千金,自然不会太为难与我。再说,有初九跟着我呢,不会有事的!”   二大虽不愿,终是点了点头。   “还有,我去这几天,你抽空将‘无影神飞术’传给贼不偷吧!我怕他不听话跑出去,有危险!”鱼左舟继续吩咐道,“二大,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他,不过这人是好是歹,我还不清楚,你还是小心一些为是!”   初听得鱼左舟这样说,二大脸色先是一红后又一白,只颔首答应。   第二天鱼左舟没有让二大送,便和初九两人去了青阳亭,远远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桃然已经等在亭边了,旁还有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站着两个随从。   “让桃然兄久等了!”鱼左舟忙拱手道。   “鹰王,我原是听说这里景色甚好,所以才早早来赏景的,鹰王来的正是时候呢!”桃然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请鱼左舟上了马车。   待鱼左舟上了车,桃然也跟着上来,等了会不见初九,便问道,“那位小兄弟为何不见上来?”   “哦,他不过是个属下,在外面跟着便是了!”鱼左舟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桃然则忖度片刻,道,“还望鹰王见谅,只因桃花坞隐于世,路上不免山险水恶……”   鱼左舟一听便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掀开窗帘,“初九,上来吧!”   不多时便见初九有些别扭的上了车,却不坐,只半蹲着身子,低着头,脸上憋屈的有些发红。桃然见此也别扭起来,鱼左舟则暗自握紧了拳,脸上笑道,“你看,他最不惯坐车了!”又看向初九,心中终是不忍,便道,“坐着吧!”   一路上只感觉绕绕回回,鱼左舟被晃的头晕,有些昏昏欲睡。而初九却一路挺着背脊,如坐针毡,只盼望快点到地方。   忽然外面传来打斗声,鱼左舟和初九都神色一凛,桃然却淡淡一笑,“不过是些拦路的,不妨事!”鱼左舟心想这桃花坞之所以归隐,想必是有敌头的,也只一笑,便不再多问。   当终于到地方时,还未下车,便有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十分的好闻!鱼左舟不由乏意去半,提起精彩来。   下了车,她不由呆在了原地,只见目光所此处皆是开的正艳的桃花,一朵朵争先恐后,在岚岚山雾里,甚是美丽。桃树虽是极多,却并不显得喧闹,仍是沉静,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鹰王这边请!”桃然在前面引路,一路竟没遇到什么人。鱼左舟倒没什么,身后的初九却越来越警惕起来。   走了不多时,便见一个岔道口,一银袍男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看到桃然,嘴中发出一声嗤笑,“桃大管家,你不是去给那玉老头子拜寿了么?前些年是去去便回了的,今年磨叽什么呢?”那男子一开口语气便不善,鱼左舟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长得还算不错,只下巴一块红色胎记,碍眼的很。   那男子也看到了鱼左舟,一双眼睛从头看到脚,很是不尊重,又瞥向桃然已经发黑的脸,笑道,“桃大管家,竟从何处找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公子!在下找坞主还有事,您且让让!”桃然上前一步挡着那男子的视线,握着的拳上已爆起青筋。   “你少拿那丫头压我,我可是她哥哥!”那男子说着便要拨开桃然。桃然立定原地不动,只吹了声哨,便见那男子手上一缓,转身向后走去,嘴里却还骂着,“你们不要这么挤我,早晚有一天让你们死在我手里!”   见他走远了,桃然才干咳一声回头对鱼左舟歉然道,“实在是抱歉的很,我家公子脑子里原是不清醒的,还望鹰王见谅!”   鱼左舟只淡淡一笑,“无妨。”话刚说完,便见几个全身劲装打扮的人从一旁翻出,立定候命。桃然侧目看了看,厉声道,“好好看好公子,别让他冲撞了贵客!”   “是!”几人答应着便散了开去,鱼左舟不由暗叹这几人的好功夫。   这样三人沿着桃花林中的小石道转了几个弯,便见一座精致的桃木雕花的木门立在两山夹缝处,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无居”。   “鹰王,我家坞主此时就在里面等您,她想单独见一下您!”桃然停下脚步道。   初九却向前跟了鱼左舟一步,心中十分不放心。鱼左舟回头冲他摆了摆手,“你且在这等着,我去见坞主!”   鱼左舟一人进了园子,里面景致相比于外面更加精致,其间山溪欢唱这从层石上流过,磨得圆润的鹅软石在最下方堆彻起来,其间绿草葱茏,红花点缀,更见韵味。   不远处亭子上传来筝声阵阵,倒像是与山溪相合,与山鸟和鸣。鱼左舟走着走着,心里忽然明白过来,其实这次自己精心布置的见见桃花坞坞主,却是中了个圈套,真正的赢家不过亭子里弹古筝的女子。她顿了顿脚步,嘴角不由勾了勾,对桃花坞的坞主的兴趣瞬时提了不少。   筝声停下,便见一粉衣女子站起,向鱼左舟福了福身,“桃女见过鹰王,快请坐!”   鱼左舟眉梢不由挑了挑,这桃女既是坞主,为何行的却是文礼?只得拱手答道,“在下鱼左舟,见过坞主!”   在桃女对面坐下,鱼左舟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那桃女玉面红唇,双目亮若星辰,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举手投足只见又与自己大有不同,倒像是个藏在深闺的大小姐。   鱼左舟打量女子的时候,桃女也在打量她,语气很是感叹道,“我虽隐在这坞子里,于世相隔,倒也听说过鹰王是个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真叫桃女好生羡慕!”   鱼左舟见女子说话斯文,也只得学着平着语气,“在下不过一粗人,不敢与姑娘相比!”   “我今天十九岁,想来原应喊你一声姐姐,但是常时在我身边跟着的侍女们,我也是喊做姐姐的,从今往后,我便叫你左舟,不知可好?”   鱼左舟笑道,“好啊,我也便喊你桃女!”   “好!”桃女又笑起来,随即将古筝放到一旁,很快热络起来,起身坐到鱼左舟身旁,“左舟,我们都是聪明人,也不必东藏着西掖着,像眼前这景一样,开门见山最好!这次你来桃花坞,说起来是我俩想到了一块!”   鱼左舟有些不习惯跟一个刚见面的人如此亲昵,心中却还是高兴的,“其实说起来若不是桃女要引我来,我如何会想到来这里?更不会有此刻我们坐在一起说话的情景了!”   “你说得对!”桃女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不得不除掉鼠老头,我也不知道原因,却是爹爹临终前吩咐我的!本来桃花坞隐于世,便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可是父命难违,我也只得如此!”   鱼左舟对于桃女父亲的这个命令,根据鼠老头说的倒也能理解,只是仍有些地方觉得不明白,“那桃女如何又知道鼠老头一死,我便会找上桃花坞?”   “其实先前我一直派人打听鼠老头的下落,我们桃花坞又不像你们三王岛,得消息那么容易,只得慢慢找。后来听说……”桃女说到这笑了笑,“听说鹰王竟是失踪了,我便派人跟着找你的人,没想到狼王竟去无音谷找你,我的人也便将那鼠老头找到了!”   见鱼左舟听到狼王不由皱眉,桃女继续道,“其实这之前我便早有听说过你,我也是女子,身处我们这样一个位子,难免都是有难处的。但是你却和我不同,豪爽大气,手下众人皆服,怎奈我却有那样一个哥哥……”   桃女说到这,鱼左舟不由想起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男子,心中也有些同情起她来。桃女摇了摇头,似是把不好的情绪赶跑,“所以,那时候我便十分佩服你,早就有了与你结交的心思!后来那狼王说你若回来一定会去找那鼠老头,于是我便设了个小计!左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机重了些?可是我不能出桃花坞,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鱼左舟这才算是明白了,只摇了摇头,“所谓心机,很多时候是被世事所迫。而且没有心机,不为自己打算的,在这个世上也只能是被动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