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1章、你和我 “阿萝,阿萝!回来吧!你快回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永远也见不了面了!” 声音那么深情而温柔,仿佛她生命的另一半、她生生世世的亲人在一声声呼唤,令人神往,催人泪下,使人迷陷其中不能自拔。 乔萝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只觉心授魂予泪流满面,心里一遍遍地说:“我就回来,我这就回来,你等我!你等我,千万等我!” 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只飞蛾,被深深地吸引着,忍不住要飞向那最明亮最炙热的烈火中,又觉得身体中好象有什么要脱离掌控离她而去。 那个呼唤的声音愈发强烈,幽深绵长,深情入骨,乔萝所有的防线轰然倒塌,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身轻如羽,象一阵风,一缕烟,不受控制地循着那声音飘然而去。 仿佛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而她在这里,一直只是过客而已,本就了无牵挂,如今她该回去了。 迷迷糊糊似是梦境,只觉身如轻烟,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摸不到,只凭感觉仿佛冰山火海隧道幽林一一经历,直到千辛万苦来到一个古香古色的床前。 半旧的葱绿色绸被下躺着一个病弱的小女孩,长发古装,好象受了伤,头上缠着白色的绸布,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娇小而可怜,乔萝从没见过她,心里却知道她也叫乔萝。至于屋里几个陪守的人,她已经完全无视了。 她定定地注视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泪流满面,仿佛她们是生生世世的亲人,是彼此的一部分,而且已经分别了好久好久。 于是,她不受控制地、飞蛾扑火般投过去,感觉自己象一阵轻风,丝丝缕缕地契合进她的生命和灵魂里,直到融为一体,她无比满足地轻叹一声,从此生生世世,世世生生,再也不分开。 旁边衣衫素旧头发花白的半老妇人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小姐!小姐!你醒了?” 一个青衣丫头怜惜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摇摇头:“没有,小姐的眼睛没有睁开呀?嬷嬷是不是听错了?” 半老妇人摸着被子外那只白嫩绵软的小手,摇摇头:“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叹气,难道我听错了?可怜的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乔萝似听见她们说话,又似没有听见,因为原主的记忆蜂涌而来,一点一滴那么清晰真实,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曾经亲历过的,让她都分不清,是自己变成了原主,还是自己本来就是原主。 来不及完全消化所有记忆,她象是穿越万水千山般身心疲惫极了,然后沉沉睡去。 两天后,乔萝睁开眼睛,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古香古色整洁朴素的屋子,过了一会仍然没有人进来,她试着坐了起来,觉得除了头有些晕肚子饿得慌之外,再没什么不适的感觉,脑后的伤口也基本不疼了。 屋子没人,她正好整理一遍记忆,再打量打量环境。今天是个睛好的日子,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白麻纸照进来,地上铺着冰冷朴素的灰色方砖,屋里凉浸浸的有些冷,却也还捱得住,应该是初冬的季节。 房间大小适中,雕花的架子床和包铜边的衣柜有一种沧桑厚实的质感,窗边摆着梳妆台和方桌凳子等几样家俱,式样古朴木质尚可,因为上了黑漆,感觉有些沉重和压抑。 轻红浅绿的被褥帐子半旧不新,却看得出是用绸缎做的,上面的绣花虽然磨毛发旧,却仍然不失精美,显示出原主曾经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睡梦中,原主的经历比她前世的记忆还要清晰真实,就象是她亲身经历的事一般,在现代的记忆反而模糊的象是一场梦。如果人有前世今生,这也许这就是她的前世吧,乔萝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穿越了,还是重生在前世了? 内心虽然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欣喜万分,能够重活一世不说,还拥有年少健康的身体,良好的家世和亲人。就算原主的记忆里有许多不能理解的事,还有许多令人伤感愤怒的记忆,她还是觉得比她病痛孤苦的前世强太多了。 从初中就泡在穿越重生小说中的她,对这一切很期待。她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清醒过来,这一世,要好好地、好好地活着,从此她就是乔萝,乔萝就是她。 前世她因为先天性心脏性刚出生没几天就被遗弃,后来在孤儿院病病弱弱地长大并上了不错的大学,又找到了所谓的真爱,刻骨铭心爱过一场后,却因被分手差点痛不欲生送了命。好不容易缓过来,并经过一番打拼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却意外病发离世。 这就是她悲摧可怜的前世,除了院长妈妈和孤儿院那些和她一样可怜的孩子,她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真正的温暖。 这一世似乎很不一样,小乔萝不但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而且还有着侯府嫡长女的尊贵身份,她的生父是长平侯,生母是长平侯夫人,家里还有嫡亲的祖母和孪生的弟弟,他们都生活在远在京城的长平侯府。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听起来生活好象很美,仿佛应该享尽荣华富贵,受尽万千宠爱。但实际上她的处境并不好,记忆中李妈妈的曾说过一些往事,后来秦嬷嬷也断断续续半遮半掩地讲过一些。 十年前她和孪生弟弟出生后,对于没有一个子嗣的长平侯府来说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是生母长平侯夫人平安生产后却得了产后风,祖母也忽然在睡梦中掉下床摔的头破血流,孪生弟弟也日夜啼哭不肯好好吃奶。 多方请医延治无效后,被高僧批命说她的八字过硬,是刑克的命格,天生和血亲相伐相克,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因为生父长平侯远在几千里外的西北,所以才暂时安宁,只要一回侯府也不是病就是祸。 还说如果她一直留在侯府中,不但我克家招祸,她自己也会被亲人反克导致早夭。 要得全家安宁,要得她平安长大,必须送到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抚养,等到金钗之年(十二岁)过后方能回府,否则所有血亲,包括亲生父母、孪生弟弟和她自己,都会祸患无穷,在此期间要对她不闻不问,不能通音讯,更不能见面,否则依旧祸患无穷。 因此她刚刚满月就被打发到这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偏僻农庄上,居说是她的嫡亲祖母,长平侯老夫人的陪嫁庄子,她一路颠簸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农庄后,送她来的管事和婆子们,还有两个家在京城的奶娘都回去了,说是奉老夫人的命令。 愿意留下来的只有生母的奶娘秦嬷嬷和她最信任的管事娘子李妈妈,还有年仅五岁的小丫头小满。小满本是家生子,因为父母相继过世成了孤儿,就被老夫人指派来做了小乔萝的丫头,后来李妈妈拣到了重病的阿璇,她们几个就一起陪伴照顾乔萝长大,两年前李妈妈病逝后,只剩下她们四个相依为命了。 从那以后,小乔萝再未回过侯府,也没有任何人来看她,整个侯府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一个奴才也没有派来过,好象这个女儿从来不存在一样。 幸好李妈妈和秦嬷嬷精心教养照顾,她才健康长大。只可惜,小乔萝虽然乖顺听话,学业上表现的也很聪明,从小性格却非常木讷寡言反应迟钝,说话做事都要慢半拍,常常发呆发愣好长时间,除了非说不可的话,几乎不与人做多余的交流,就是对最疼爱她的李妈妈和秦嬷嬷也是如此。 为此秦嬷嬷很是担忧,总说小姐的情形象是小孩受到惊吓后丢了魂魄,莫不是满月时被赶出侯府一路奔波,路上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导到三魂六魄不全,所以才老是呆呆愣愣的,就想请高僧给招魂。 李妈妈却坚决反对,还胸有成竹地说乔萝虽然不爱说话,学东西却比谁都快,其实比一般孩子都聪明,现在这样子是因为年幼,爹娘又不在身边,等长大后就好了,现在刻意为之,恐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秦嬷嬷知道李妈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再加上小乔萝的每门课业都非常优秀,学什么都很快,又生得漂亮健康,也就深信了李妈妈的话,慢慢大家也就习惯了乔萝这付样子。 李妈妈是个非常忠心能干的人,识文断字懂医术,精通厨艺和女红,很会就地取材采集草药治疗一些常见病痛,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根本没人敢得罪她,她也软硬兼施能弹压的住庄子上的管事和奴才,再加上从侯府过来时带了不少财物,庄子上的出产也不错,日子过得也算丰衣足食。 因为没有对亲人的记忆,又有人真心疼爱和照料她,生性迟钝木讷的小乔萝并不怎么在乎侯府的人和事,所以虽然不能象真正的侯府大小姐那样锦衣玉食,却也在暖饱安宁中一天天长大。 直到她八岁那年,一向身体健康且懂医术的李妈妈却突然身患恶疾,只来得及匆匆交待了一些身后事,就在一天内骤然病逝,她们四个老的老少的少,从此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和庇护。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2章、遗言 李妈妈过世后,深受打击的乔萝越发木讷内向了,常常一天除了点头或者摇头,几乎一个字都不说。 好在她依旧能吃能睡,也依旧心灵手巧,背书又快又好,女红也做的越来越好,舞蹈和棋艺都没落下,字也写的一天比一天好,直到笔墨供不上了才停了下来,所以大家倒不担心她变傻了。 秦嬷嬷虽然很发愁,却因为李妈妈临去前一再交待,千万不可请高僧给小姐招魂,否则会害了她,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好,而且还比一般人要聪慧的多,就只好暂且忍耐着,照顾乔萝越发用心,四个人相依为命度日。 开始尚好,毕竟乔萝是这里唯一的正牌主子,庄子上的管事奴才们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尊敬,衣食用度也基本能维持以前的水平,乔萝的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到第二年,也许无人庇护,也许因为侯府依旧不闻不问,似是有人刻意刁难一般,她们的日子骤然难过起来,甚至一天比一天难捱。没人弹压的奴才们态度越来越恶劣,衣食用度被克扣的越来越厉害。 这都是庄子管事谭福生一家在背后纵容挑唆的结果,嬷嬷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大胆,却因为乔萝混沌木讷做不了主,侯府还是不闻不问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甚至不得不忍声吞气维持表面上的和气,甚至拿出首饰财物收买打点,让日子还过得下去。 谭福生自己虽不出面,却任由妻子朱冬梅和女儿谭若琼对她们主仆百般克扣刁难,慢慢地,她们带来的财物被巧取豪夺基本骗光了,他们一家贪婪刻薄的面目再也掩饰不下去。 乔萝尚还能得温饱,秦嬷嬷和小满阿璇每天粗茶淡饭还常常吃不饱,沦落为粗使奴才,女红好的阿璇被当针线丫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绣活。 依旧呆愣木讷的乔萝常常被谭若琼明目张胆地讥笑是呆子傻子,大部分首饰和稍微值钱的衣物都被谭若琼用种种借口哄骗或强要了去。 这次受伤身死也是因为谭若琼发现了她藏在中衣下面的玉佩想夺走,可是小乔萝这一次不知为何坚决不给,她索要不成就强抢,推搡之下才把乔萝推倒在地,后脑部磕在石桌的边沿上才送了命,这才有了乔萝的重活一世,只是她也弄不清自己是穿越还是重生在前世,只觉得原主的人生好象就是她的人生一样。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长平侯府容不下一个刚满月的小女婴引起的。 至于刑克亲人这一说,乔萝根本就不信,前世看了太多的穿越重生宅斗小说,什么样的权谋情仇阴私秘事都在书本上见识过,现实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她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富贵满门的长平侯府容不下亲生女儿的借口而已。否则就算真的为了避什么刑克之祸,也不至于近十年不闻不问吧?一切只是借口而已。 真正的原因虽然暂时没法知道,却对乔萝非常重要,关系到她能否平安地活下去,她并不在乎能不能回到侯府享受荣华富贵,她是担心那些不为人道的秘密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 有了病弱孤苦早夭的上一世,这一世,她真的想象正常女子那样健康平安地活到寿终正寝。 乔萝努力地思索着,希望能从记忆找到更多的线索,还好,原主虽然对外界事物感知不良,记性却还好。她记得李妈妈临终前专门把她一个人叫到跟前,好象一直在交待要找一个包袱,只是小乔萝当时被她病重的样子吓的只知道哭,没太听清这番话,加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越发木讷内向,渐渐好象就忘了。 细细回忆起来,只记得一向健康红润的李妈妈忽然病倒,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憔悴十分难看,神色更是非常焦急忧心,在给嬷嬷和阿璇交待过一些事后,就单独把她叫到床前,一直在说什么包袱和玉佩,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好象还提到了阿璇。 只可惜小乔萝性格太过木讷,又年幼不懂事,被她的样子深深吓到,一直在哭泣,并没有认真听她临去前都说了什么,也记不起那个包袱到底藏在哪里。 现在想来这个包袱非常重要,她一定要找到。至于玉佩,可能就是被谭若琼抢去的那只,看来这个玉佩也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得想办法弄回来。 而且李妈妈既然提到了阿璇,记忆中她又是细心谨慎做事稳妥的性子,又一直和李妈妈住在一起,说不定真能知道些什么,得找机会细细地套出话来。 打定主意后,又细细地回想了身边最亲密的三个人,秦嬷嬷、阿璇和小满平日的性情言行,确认不会有大的纰漏,在大家的惊喜中,乔萝适时的醒来了。 按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醒来后应该刻意保持性情言行和原主差不多,就是要改变,也应该慢慢改变才对。 可是想到记忆中曾不至一次听到李妈妈对秦嬷嬷说过,说她总有一天性情会变得伶俐活泼起来,甚至比一般孩子都要聪慧懂事,只是时机未到,让嬷嬷不要着急。 莫非李妈妈是个有见知的人?她说的就是这一次的时机?乔萝打定主意,她就当这一次是时机好了,她必须借着这一次机会显露自己的真性情,因为她实在没法长时间地装木讷迟钝,免得将来露出马脚引来大的麻烦。 而且刚一决定这么做,冥冥就好象有什么在指示着、控制着她的意识一般,让她身不由己地要做一个与原主截然不同的人,一个聪慧过人活泼伶俐的人,她抗拒不了这种强烈的意识,只好照做了。 心里虽觉诡异,却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她都能回到前世,或者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超能力在控制她吧,只要对她有益无害就行。 于是,察觉有人进来,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先看到了头发花白沧桑憔悴、神色慈祥又愁苦的秦嬷嬷,还有苗条娟秀面有忧色、衣着朴素到寒酸的阿璇,两人正说着什么,一时没有注意到她。 看着她们,乔萝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和亲切感,那感觉好象她一直和这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她们俩就是她的亲人一样。 她不再犹豫,轻轻哼了一声,在秦嬷嬷和阿璇惊喜的目光中睁开了眼睛,看到她们甜甜一笑,伸出手拉手秦嬷嬷的衣襟,声音软糯甜美:“嬷嬷,我醒了,头不疼了,你和阿璇姐姐不要担心。” 本来以为这变化太大,多多少少会吓到人,正想着如何应对,秦嬷嬷阿璇听到后却愣住了,两人相视一眼满脸的惊喜交加,嬷嬷一把抓住乔萝的手,激动万分地说: “小姐,你醒了!你果然变的伶俐起来了!李妈妈果真说的没错,她说等时机到了,小姐就会变得比别人都要伶俐百倍,原来都是真的,真是因祸得福呀!” 阿璇也满面欣喜拉着乔萝的手细细地打量她现在的样子,小心地查看她脑后的伤口,秀美白净的脸上温柔满满:“嬷嬷怕是太高兴才哭了,你别说,我也高兴地直想哭,小姐现在这样子,真是太好了!李妈妈留下的药丸还剩下一颗,还真有用!” 从她们的絮叨中乔萝得知,原主被谭若琼推倒受伤昏迷后,谭福生不但置之不理,还带着女儿坐着马车去邢州城游玩,也不知他走时怎么交待的,无论秦嬷嬷和阿璇怎么苦求,朱冬梅都不肯给乔萝请医延治,还是阿璇找到了李妈妈以前用剩下的一颗治外伤的药丸,用水化了给乔萝敷在伤口上,她才好了起来。 看着她们深信不疑惊喜交加的样子,乔萝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们一直就期待着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子吧,所以才欣然接受了。 那个李妈妈太不平凡了,不但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就连留下的药都这么神奇,乔萝直觉她来历不凡,心里越发好奇。 为了证实自己是她们货真价实的原主,乔萝又挑最近发生的事说:“这几天怎么不见谭若琼了?她会不会又来欺负我?我好怕……” 秦嬷嬷神色悲愤又无奈,心疼地说:“小姐莫怕,以奴欺主可是死罪,只是如今我们无人做主先不要计较。她这次闯了祸,以后定会收敛些,到底主仆名份在那放着,而且他们父女俩去了邢州,说是有事,其事是躲避麻烦,可见心里还是怕的。” 阿璇的神色也忽然变得厌恶和恐惧起来,她咬着嘴唇小声说:“早上他们捎信了,说是回来的时侯必须要经过的一座桥突然坍塌,他们得绕道,可能六七天后才能回来,小姐先莫怕。” 乔萝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却因不熟悉情况没有多想,就乖巧地点点头:“我现在不比从前不懂事,她再欺负我,我就摆出主子的谱的教训她!” 嬷嬷和阿璇齐齐笑了,一是欣喜乔萝的转变,二是也有些相信乔萝的话。毕竟主奴名份在那摆着,如果乔萝真强势起来,谭管事一家再怎么着,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就是因为李妈妈走后乔萝呆愣不懂事,她们几个的身份又弹压不住,他们一家才如此张狂,说不定乔萝能立起主子的威言后,他们以后真不敢了,除非另有什么原因。 阿璇想到谭福生每一次看她的眼神,一个激凌,似乎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真的会有所收敛吗?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3章、举步维艰 虽然嬷嬷和阿璇对她的转变深信不疑,但是为了更具有欺骗性,乔萝还迎合她们的想法,按照鬼怪灵异小说里看的套路编了一通话,反正这个时代的人,对鬼神和因果报应之说深信不疑。 她说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地方十分阴森可怕,还有许多长的很奇怪很可怕的人,一个人还长着牛的头,虽然长的可怕又凶恶,对她却还和善。 那人说她阳寿未到,尚有六七十年的荣华富贵未享,只是因为上次投胎时,因为他自己的一点小失误,导致三魂六魄不全,一部分魂魄遗留在此,这次因祸假死来阴间转一圈,刚好把丢失的魂魄补全再重返阳世,以后不但聪慧过人智计百出,还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福寿双全等等。 说完就连喊害怕,阿璇也有些被吓到,这番话却对了秦嬷嬷的胃口,她又惊又喜地把乔萝抱在怀里安慰,说那就是阴间,能去阴间转一圈又回来的人,将来都是有大福报的。 又说难怪小姐以前一直不开窍,原来真是魂魄不全,菩萨保佑,这次魂魄补全了,小姐不但会越来越聪明,还要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原来李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两人又一再叮咛乔萝不能对外说一个字,免得惹来祸端,乔萝连连应了,心下窃喜,看来以后说了什么出格的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她们也不会乱猜了,第一关顺利度过。 毕竟乔萝的性情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大了,简直判若两人,虽然嬷嬷和阿璇从未有过什么怀疑,但别人可就说不来。为了保护她,不给别人中伤机会,三个人商量过后,统一了对外的说辞。 以后无论谁问起,就说小姐被撞了一下昏迷了好几天,可能是把心窍撞开了,清醒过来居然因祸得福变伶俐了,至于别人信不信,只要她们一口咬定是这个原因,管他们怎么想。 何况以前别人在背后讥笑乔萝呆傻时,李妈妈就说过小姐是心窍未开,等时机到了心窍开了自会变的聪慧无比,有这番话做铺垫,也能说的过去。 至于小满,她一向对自己人都是无条件的相信,不但相信她们三个人的说辞,也深信李妈妈以前的话,对乔萝现在的改变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怀疑什么。 乔萝想起记忆中小满的样子,她年已及笄,银盆脸杏仁眼,肤色红润光洁,身材饱满匀称,整个人洋溢着蓬勃健康的青春气息,虽然荆钗布裙,却爱美地在头上戴了几朵红绿的绢花,是求了阿璇用剩一的边角料做的。 生活的苦难她似乎全不放在心上,整天都是乐呵呵的,就是受了气也不过发几句牢骚就过去了,和温柔沉静的阿璇性子皆然不同,却都一样地对她忠心耿耿。 几个人里面,她最依赖的是嬷嬷,最信任的是阿璇,最喜爱的却是小满,全身上下都是满满的阳光气息,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乔萝对自己这一世的相貌也是十分满意的。铜镜中,今世的五官轮廓和她前世一模一样,甚至额头上桃心样的美人尖和双颊上的酒窝都与她一模一样! 她有一张十岁左右的照片,简直就是镜中人的翻版,简直让她有种时光倒流重返童年的感觉,或许这真是她的前世吧! 只是细看之下,这并不是以前的自己。她自生下来就再没见过亲人,又有先天性心脏病,孤苦病弱,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美则美也,却一直娇弱楚楚,苍白细瘦,一付病美人的模样。 而镜中的小女孩大概先天身体健康,从生下来又得到很好的照顾吧,也一直生活在宠溺和无忧无虑中,就是这几年苦些,也还是衣食无忧的。 圆圆的苹果脸婴儿肥未消,肤若凝脂,头发黑亮浓密,眼眸清澈天真,一抿嘴酒窝咋现,很是甜美乖萌,只是脸色苍白,大概是因为受伤卧床的原因吧。 同样的五官,却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和身体状况,呈现出两种皆然不同的气质,乔萝更喜欢今世的模样。 这张容颜温润甜美,出色而不出挑,养眼而不耀眼,距离倾城倾国祸国殃民还差了些,没有女人不想做美女,但乔萝也不想做什么红颜祸水,这张脸也美的刚刚好,将来长开了,绝对是一付宜家宜室端华秀美的好模样。 她的运气真的不错呢,这一辈子要过得好好的,象这个时代的正常女子那样,在那锦绣繁华的深宅里举案齐眉生儿育女消磨一生,至于那些不可避免的麻烦和挫折,和生死相比真不是什么事。 可是,乔萝很快就觉得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因为她们现在连正常的生活需求都保障不了,何谈将来的打算。 她清醒并“因祸得福”变伶俐后,朱冬梅并没有对这个忽然伶俐又有些强势的主子有任何畏惧心理,反而觉得乔萝是因为她的女儿才得了大福报,她们一家是乔萝的大恩人,应该得到重谢才是。 在几番暗示明索财物未遂之后,面目一变,比以前还要苛刻猖狂,就连乔萝想吃一碗姜丝鸡茸白菜粥,想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也是秦嬷嬷用了自己最后一件首饰、一根发旧泛黑的银钗换来的。 到第二天早上,秦嬷嬷用木托盘端着早饭过来,泪眼婆娑。乔萝仔细一看,是一碗玉米粥,里面煮着淡黄的红薯块,热乎乎的泛着清甜的味道,还有两块杂粮饼子,烙的很用心,泛着淡淡的焦黄和香气,还有一碟切的细细的腌萝卜丝,一碟清炒白菜。 虽然都是杂粮,但因为嬷嬷的手艺好,又做的很用心,热乎乎的色香味形俱全,前世在高级酒店,这么一顿杂粮做的早餐,怎么也得上百元。 至于嬷嬷为何掉眼泪,因为这顿早饭对她侯府大小姐的身份来说,太粗糙简陋太有失体统了,对她这个还在长身体而且刚刚受过伤的十岁小女孩来说,太素淡太缺乏营养了,还不如侯府里的奴才吃的好。 可是乔萝也明白,朱冬梅没有从她手里得到想到的回报,比以前更加刁难刻薄,想必嬷嬷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做了这么一顿在她眼里很粗陋的早饭。 她轻轻地笑了:“嬷嬷的手艺真好,闻着可香了,我饿了,你们吃过了吗?” 秦嬷嬷才觉得在小姐面前掉眼泪不合适,她抹去眼泪:“阿璇和小满在厨房里面正吃,谭娘子派了一大堆活等着她们呢。委屈小姐了,和奴才们吃一样的饭食!” “不委屈,嬷嬷不必为难,穷人家的孩子吃的比这差多了,不也一样长的结实?只要能吃饱就行,李妈妈以前说过,粗茶淡饭最养身。” 乔萝心知她们三个吃的可能比这还要差,甚至可能都吃不饱,却也暂时没有办法,她也发现她们几个对李妈妈信服到了几乎迷信的地步,用她的话说服大家最有用,所以才找了这么一借口,因为她实在不忍嬷嬷为了她的一日三餐再为难。 为了转移话题,她就随口问:“几时了?”那个有着刻度的更漏她看不太懂,也担心万一说错话。 嬷嬷看了看更漏说:“八时一刻了,小姐一直就不喜欢看更漏,嫌麻烦,可恨谭福生把怀表要了去,要不然小姐随身带着,哪有这么麻烦?他一个奴才也敢戴那个,也不怕招祸!” 怀表?乔萝吃惊,这个时侯居然已经有了怀表?难怪这些人说几时几刻,而不说什么时辰,原来是已经有了钟表。细一想,果然记忆中有一只怀表,她最喜爱的一件东西,李妈妈死后被谭福生要走了,她为此还哭了好长时间,也不知这是什么朝代或者时空?看来还不是很落后,想细问,却又担心露出破绽。 就扬起脸,乞求地说:“那能不能再买一只,没有怀表可真不方便!” 嬷嬷摇摇头:“我的好小姐,那东西可精贵了,全是宫中的内造府出的,外面不准私制,也没有人会制,工匠都是世代相传的手艺,别说咱们现在没钱,就是有钱都买不到,戴那个东西必须有身份才行。 侯府中总共才三只,一只上千两银子,侯爷的那只是金壳镶宝石的,带着一只粗金链子,值上两千两银子,其余两只是老夫人和夫人用着,我们来时夫人把她的那只给了李妈妈,李妈妈又留给了你,却被谭福生要了去,真真可恨。” “这么贵?”记忆中这个时代的银价很高,一两银子兑一千文钱,上千两银子就是一百万钱,这个时代的一文钱购买力相当于前世人民币一元,那可是真真的奢侈品了! “是挺贵的,小姐没见过老夫人屋里的自鸣钟,落地的,这么大,到了准点会自己报时,声音还能关掉,那才叫气派!值上万两银子呢!” 上万两就是一千万钱,侯府可真富贵!又是怀表又是自鸣钟的,也许这个时代不象她想象的那么落后吧?红楼梦里不是就有钟表?乔萝心里一惊,她不会穿越到红楼梦中吧? 又一想,平时的衣着打扮并不是在清朝,褙子襦裙和通袖大袄都有,她还有一件斜襟短襦衫和百褶裙,看不清是哪个朝代的服饰,但绝不是大清。 可能是年龄的关系吧,嬷嬷喜欢穿通袖大袄,阿璇喜欢穿干活方便的窄袖交领襦裙配半臂,而她好象褙子更多一些,小满常年在田庄里干粗活,总穿着更利落暖和的袄裙,那个谭若琼比较胖一些,好象也总穿更显腰身的短襦配长裙。 再一想好象李妈妈提过这是大秦朝,也不是那个两世而亡的大秦帝国,如今的皇帝是秦文帝,已传至四代,开国皇帝是秦高祖,而不秦始皇,也许是什么架空时代吧。 旋及放下心来,只要国泰民安,没有什么亡国的征兆,她能安稳度日,至于哪朝哪代,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午饭却出乎意料地变好了些,一碗白米饭,一荦一素两个菜还算量足质优,一个菠菜蛋花汤。 乔萝心知有异,悄悄问了心直口快的小满,才明白是阿璇把自己仅剩下的一件首饰,一只成色不错的白玉镯送给了朱冬梅,能换来几天差不多的伙食了。 乔萝真的发起愁来,嬷嬷带来的财物和首饰差不多都用完了,再下去难道要饿肚子? 而且天气越来越冷了,往年这个时早就用上了炭盆,可是到现在朱冬梅还是不肯供给木炭,小满偷偷打听到,她给自己家都用上了炭盆,倒让她这个正经的主子挨着冻。 每晚嬷嬷都要用好几个汤婆子暖被窝,乔萝才能钻进去,每天早上醒来鼻尖都冻的冰凉,盖着最厚的被子仍然觉得冷,盖两层又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地方又没有什么火炕之类的取暖,这几天也还能忍受,往后越来越冷怎么办? 生活似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而且最为阴毒的谭福生和最任性难缠的谭若琼这父女俩还暂时没回来。 乔萝细细回忆一遍,这父女俩个,一个蛮横狂妄,天天都要来纠缠她烦她,巧取豪走了她的大部分财物不说,还骂她是傻子呆子,她若回来,自己恐怕连清闲都没有了。 一个阴郁碜人冷漠无情,因为原主迟钝木讷,又不常见到他,所以好象并不在意,现在乔萝回想起来,偶尔见一面,他的眼神阴碜碜地十分吓人,看她时象看一只死物,乔萝只要一回想到他的眼神,总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李妈妈临去世前好象也提过一定要防备谭福生。 难道在这个奴才命如蝼蚁的时代,他居然真敢对主子下什么毒手?乔萝决定,要提前消除所有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因素,如果他真敢因为什么原因对自己下黑手,将来就是被长平侯府所谓的亲人千刀万剐了又能怎样?也救不回自己一条小命。 她想想以前言情小说的桥段,就偷偷问嬷嬷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在哪里,实在不行,就偷偷找人牙子卖了他们,到时不用她们出手,拿到卖身契的人牙子自会带走他们! 原主以前不懂事,没了李妈妈弹压,秦嬷嬷也同样是奴才身份做不得主,现在不同以前了,没有了他们一家三口作恶多端,庄子上其他的奴才还不老老实实地听话?到时日子还不全由自己做主? 乔萝一时自信满满,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古代农庄的悠闲舒适生活。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4章、寻找 事实证明,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当乔萝偷偷向嬷嬷问起卖身契一事时,嬷嬷虽然欣慰小姐确实变得很聪明,却还是无奈地说:“这个庄子是老夫人的,庄子上所有的奴才卖身契都在老夫人手里,包括谭管事一家,所以小姐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只有我和李妈妈、小满的卖身契由李妈妈收着,她临走时也没交待,不知道放哪了,闲时找找看。” 此路不通,乔萝觉得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没有卖身契,又规定没有召唤不得回侯府,不得通音讯,那么她这个年幼的主子,和同样身为奴才的李妈妈秦嬷嬷她们,如何能拿捏得住这个庄子上的奴才们? 当年送她过来时,难道就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吗?难道里面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那位老夫人,她嫡亲的祖母,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于那个撵她来此的原因,乔萝不信这个邪,就算真有什么忌讳,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吧?而且想来想去,除了长平侯府,她似乎再无别的依靠,那就靠上去好了,趁着谭福生不在做事方便些。 能不能给侯府送封信求助,就是他们不方便有所往来,但是派个奴才来震摄一下总是可以的吧?难道还能真的不闻不问? 于是,她又找机会问嬷嬷,嬷嬷却悲伤又惊恐地摇摇头:“小姐千万不可这么做。” 乔萝被她的神情吓住,难道给侯府送信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吗? 嬷嬷却神色慌张地开了门左右看了一下,不顾有冷风灌进来,拉她坐在明厅的门边,紧张地说:“我的好小姐,万万不可这么做! 当年从侯府离开时,老夫人亲自交待我,庄子的事她都已安排妥当,让我们用心抚养小姐长大,等小姐过了金钗之年自会派人接回,让我们安心在庄子上待着。 还说出了侯府大门后,不许回头,不许私自离开庄子,不许打听侯府的消息,不许给侯府捎话送信,不许和侯府有任何联系,安心等人来接,否则大家都会祸患无穷,包括夫人和刚满月的小公子。 这还不算,夫人那时虽然患病不起,也撑起来为小姐做了些安排,她也一再交待老奴,没有她的亲笔信和信物,千万不要回侯府,后来李妈妈临去前,也苦苦挣扎着说,没有夫人的信物,轻易不要回侯府,也不要轻易和侯府联系。 至于什么信物,她没来得及说就去了。不过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老奴都认的,到时除非她们来,否则老奴不会带小姐回去的。” 乔萝完全愣住,事情似乎越来越诡异复杂了,不待她有所反应,嬷嬷又压低声音说:“老夫人和侯爷、夫人虽然都是小姐的亲人,但老夫人是个极信神佛异事之人,她当年因为刑克一说就不喜欢小姐,侯爷又一直戍边常年不归,所以老奴最相信的还是夫人,夫人当年能这样交待,一定是有原因的。 小姐且安心在庄子上,距你金钗之年还有两年时间,夫人极是疼你,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到时自会接你回去。而且小公子和你一般年纪,你们是嫡亲的孪生姐弟,他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子,将来长大成人继承侯府,就是小姐此生最大的依仗。” 乔萝愣住,难怪她一直被打发到庄子无人问询,原来真的是有人相信所谓的刑克之命,可老夫人就算因此不喜她,也不会忌讳至此吧? 她不死心地问:“那李妈妈病逝后,嬷嬷有没有往侯府送信?” 嬷嬷悲伤地摇摇头,“李妈妈的后事刚办完,老奴觉得自己年迈体弱,担心照顾不好小姐,庄子上的其他人又靠不住,就想给夫人送封信,告诉她李妈妈的事,看能不能再派几个可靠的人来。 可是没等信写好,谭管事就警告老奴,说他自会和侯府联系,若是私自给侯府送信惹怒老夫人,到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老奴想到走时老夫人的严厉交待,夫人性子软善,身体又不好,还要照顾小公子,就是收到信恐怕也没有办法,还要害她白白担心,而且小姐也大了,没几年就十二了,忍忍也就过去了,就做罢了。” 乔萝半晌无语,刑克之说真的就让人忌讳到这种地步吗?还是另有原因?看来除了想办法对付谭福生一家,暂时再没别的办法了。 难怪谭福生敢那样苛待她,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且要命的错误?是否他清楚地知道老夫人根本不喜欢她,所以才敢这样做? 可侯府还有其他主子,比如她的亲爹娘,他一个奴才就不顾忌这些吗?就算没人做主,她将来长大回到侯府,想要他的命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他就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吗? 乔萝越想越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想折磨她那么简单。他怎么看都心怀恶意,一种想夺她性命视她如死物的恶意。他一个奴才怎么敢?除非有哪个掌握着他命运的人指使,到底是谁指使他跟一个身份不凡又无怨无仇的小女孩过意不去? 难道是和长平侯府有仇有怨的人?可她不在这十年,长平侯说不定都儿女成群了,就要了她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的命,又对长平侯府有什么本质上的影响?又能报复到什么? 乔萝打了个寒颤,古人极信命格,或者是干脆就是侯府哪个主子嫌她是刑克之命才指使谭福生的?侯府三个正牌主子,一个亲爹一个亲娘,一个亲祖母,难道是她们要想小乔萝的命?她们果真那么狠毒无情吗? 或者她根本不是亲生的?身世另有隐密?可是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 因为她以前虽然木讷,却也并不傻,在闲言碎语听多了后,曾对自己的身世产生过怀疑,就一再追问李妈妈,她细说过自己的身世,就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无疑。 当年大秦开国太祖皇帝登基后大封功臣,曾封下三公六侯十伯的世袭之爵,长平侯府就是其中之一,许是不让勋贵们的势力太过膨胀威胁到朝廷,他还立下严苛的规矩。 那就是世袭勋贵之家若是由嫡子袭爵不减等,若是由记名嫡子女和庶子袭爵当减等,嗣子和侄子不能袭爵,所以勋贵人家都是千方百计也要生下嫡子,甚至不惜娶家世略低却身体强壮善生养的女子为嫡妻。 也是从那时起,只要是勋贵家的正室夫人生产,宫里必派两位接生医娘和两位嬷嬷眼看着接生,外面还要由礼部派两名主事官员亲临坐阵,当年她的娘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生的孪生子,她的身份无半点做假的可能。 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什么原因,嬷嬷嘴里也问不出真正有用的东西。 还好,谭福生父女俩还得几天才能回来,她还没做好应对他们的打算。朱冬梅要好对付的多,最起码,她和谭若琼都不是阴险有城府的人,有什么都会表现出来,这种人她倒也不怕,大不了先忍声吞气让着她们吧。 她最怕的就是谭福生,他可不是一般人,若他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那绝对会带来要命的麻烦,等上几天刚好有个缓冲的机会,然后谋定而后动。 乔萝决定先找到那只包袱。她开始认真的打量自己住的地方,包袱应该就藏在这个院子的某处,最有可能在自己住的屋子里,其次就是阿璇住的房间,李妈妈生前和她同住。 她住的是正房,共一排三间,中间是明厅,她住在西次间,房间里摆着一个雕花的架子床,一个用来小憩的贵妃榻,值夜的人就睡在上面,一个包铜边的双门衣柜,一个梳妆台,一个有简单雕花的直腿方桌配着四个杌子,几乎没什么摆件和装饰品。 她在衣柜、桌屉、床屉里翻了一通,还把几个包袱也打开看了下,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东次间以前是书房兼库房,后来里面的东西被谭福生一家巧取豪夺光了,就纯粹成了书房,还剩下一些开蒙用的书籍。 她以前还常常来练字,后来笔墨纸砚供不上,书也都几乎倒背如流了,再没有新的书籍,也没有人教授,就几乎不过来了。 找了一会,除了几本书和一付围棋,东次间更是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她用过的那张琴也被谭若琼抢去,她学了几天就放弃了,然后就换成了银子花掉了。 来到院子里,外面没有刮风,初冬的太阳还有几分热度,晒在身上暖暖的。院里有花圃和秋千架,一株枝桠高大的核桃树下安置着石桌石凳,其余地方都是青砖铺地,简单朴素却整洁舒适。 记忆中树荫婆娑鲜花怒放时,小乔萝经常由李妈妈陪着陪着荡秋千或坐在石桌旁看书学琴,可惜斯人已去,荒凉萧索美景不再。 院里除了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东厢是秦嬷嬷和小满的住处,东厢一旁就是通往后院的通道,西厢是李妈妈和阿璇的住处,如今只住阿璇一人,乔萝越发肯定李妈妈会把东西放在西厢。 只是她虽是主子,却也不好私自进去寻找,还是托付阿璇的好,她年纪太小,又受身份限制,必须有一个可靠的人相助。 既然李妈妈提过有事可和阿璇商量,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而且嬷嬷老迈懦弱,小满简单直白,她只能依靠细心谨慎的阿璇。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5章、秘辛 院门被推开,荆钗布裙却难掩天生丽质的阿璇走了进来,她今天依然穿着洗的发白的枣红色小棉袄配石青色夹裙,虽然还不足十四岁,却举止温柔娴静,颇有几分大家闺秀动人的韵味。 乔萝看着她衣服上的补丁有些心酸。阿璇是李妈妈八年前去镇上卖绣品拣回来的,当时她病重发着高烧昏死过去,被人牙子扔在镇子外面的树下,李妈妈把她捡回来又亲手采药救了她一命,至今也不知家在何处父母是谁。 听说她当年被李妈妈带回来时,可能忽然落到拐子手里受到了惊吓,再加上一路被打骂搓磨,又生了一场重病,整个人变得呆呆愣愣的,好长时间都不说话,不是躲起来哭就发呆不语,好象很多事都忘了。 等她慢慢好了些,李妈妈耐心细致问了些时日,也只问出她叫阿璇,只有五岁,被一个婆子带出来买糖人,却糊里糊涂被一辆马车拉了好远,还被绑了手脚塞了嘴,那些陌生的人对她又是打又是骂,把她的新衣服换成破旧的衣服,后来就被人扔到路上。 还说家里有爹娘和祖父母,还有姨娘,弟弟叫小宝,好象还有妹妹,家里还有很多丫头婆子,父亲被称为老爷,看样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人得力的人去替她寻亲,就一直留在庄子上半主半仆的养大,捡来的那天就算是她的生日,不过大家对她都很疼爱照顾。 李妈妈活着时她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阿璇也没有吃什么苦,教跟着乔萝一起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也称得上样样精通,女红更是出众。 自从李妈妈过世后,乔萝正经的大小姐也不被当回事,阿璇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就彻底被朱冬梅当丫头使唤了。好在她乖巧本份,女红又出色,能给朱冬梅一家做针线活,能给谭若琼绣嫁妆,闲下来还能做点绣活卖钱,所以什么倒也没受什么大的折磨。 乔萝绽开笑容,象记忆里那样甜甜地笑着迎上去:“阿璇姐姐,你们都忙什么去了,也没人陪我!” 阿璇看着她聪明伶俐的样子,不再木讷呆愣,心里十分欣慰,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谭娘子找我去看绣品花样,又给我派了些活才放我回来,这会没事,咱们一起做绣活吧。” 乔萝有些担心自己手生,可是等她把原主做了一半的绣活拿到手后,却和以前那样象模象样地做了起来,没有半点生涩感,好象这本就是她做的一样,心里越发弄不清自己和原主的关系。 初冬的阳光暖暖地晒着,两个人手持绣花绷子,在彩色的绸缎上飞针走线,看起来安静而美好。乔萝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院子只有她们俩个人,按照惯例,嬷嬷和小满会忙到做晚饭时才回来,这是个好机会。 “阿璇姐姐,嬷嬷说谭管事父女俩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好怕她回来又欺负我们俩,她就喜欢欺负我们俩,你怕不怕?要是李妈妈在就好了,你想她吗?我可想她了!” 阿璇猛地抬起头,温柔的眸子骤然变冷,似乎还带着几分惧意和厌恶,她很快垂下眼睑,咬着嘴唇说:“我当然想李妈妈,我已经不记得亲生的爹娘了,她就和我的亲娘一样,当年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自卖自身做奴婢,说我将来总要回到父母身边的,怎能为人奴婢呢?还一直对我那么好,我怎能不想她?” 乔萝有些不解阿璇的反应,她好象对这父女俩十分惧怕和厌恶,上次提到谭管事她也是这付神情,不由得心里一动,感觉有什么隐情。 就接着她的话说:“是啊,要是李妈妈还在,我们也不用受这些罪了,只可惜她走得太快了,而且我当时只顾着哭,都想不起来她都对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提起一只包袱,好象很重要,可惜我却想不起来放哪了,阿璇姐姐,她有没有对你提什么包袱?” 阿璇含泪摇摇头:“她好端端一个人忽然病重,走的很急很快,只匆匆交待了几句就不行了,没有提过什么包袱,只匆匆交待我说嬷嬷年迈,小满姐姐是个直肠子,小姐年幼,让我替她照顾好你们,遇事不要争一时之气,将来有机会就去找爹娘。 不过她临去前一直提起那只包袱,说明一定很重要,我帮你找找看。” 乔萝有些心急:“要不我们现在就找,谭娘子给嬷嬷和小满姐姐派了很多活,她们可能得忙到天黑,暂时先不要让她们知道,等谭若琼回来了,白天她老是缠着我们,晚上嬷嬷和小满又一直在,就更不方便找了,正房我已经找过了,还是先去西厢找吧。” 阿璇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好,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西厢找找李妈妈留下的东西,如果有人来,你就说我进去找绣样,再喊我一声找到没有,好不好?” 然后就去了西厢,乔萝紧紧盯着院门,生怕有人进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璇神色紧张地抱着一只十分普通的灰色棉布包袱出来了,包袱很小,倒象是一个布包。 她谨慎地朝门口看看,小声说:“小姐,找到了,就在奶娘以前用过的枕头里,我一直珍藏着,你快进去看吧,包袱是缝死的,你用剪刀拆开,我在这盯着。” 乔萝忍住心头的激动,接过包袱进屋去看,心里充满期待。 包袱虽然很小,但一层又一层裹的很紧实,拆开后里面只有一个锦袋,赶紧打开一看,锦袋里有一沓折起来的纸,还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阿萝亲启。 还有半条淡紫色的锦帕,应该是一条锦帕撕成了两半,半旧不新的,上面绣着兰草,料子和绣工都很好,却不知为何要撕成两半,另一半不知去向。 还有两枚黄色的玉石印章,一个刻着陈萝,一个刻着乔萝。 乔萝只觉里面大有故事,顾不上管其他,先拆开信看。一张薄薄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正是李妈妈写给她的信,大概那时突然生病,所以字迹有些潦乱慌张,不是记忆里秀丽整齐的样子,但乔萝居然毫无障碍地认得这些繁体字。 “小姐:请容忍奴婢最后叫你一声阿萝,奴婢曾受夫人所托,发誓待小姐如同己出,并一力抚养成人,无奈突然身患重疾,医者不自医,怕是要不久于人世,终要辜负夫人所托,奴婢愧对夫人,更放心不下小姐。唯愿小姐一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奴婢要说的几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切记,轻易不要告诉任何人,并非她们不忠心,只是嬷嬷胆小不经事,若是知道什么很可能被人察觉,小满心眼实在,也很可能很惹来麻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她们知道这些事。 阿璇聪明细心,也绝对可靠,但她身世不明,总不是小姐的奴婢,将来说不定要找到亲人,这些事涉及侯府私密,所以尽量不要让她知道。 但有些事可以让阿璇帮助你,还望小姐以后有机会替她寻找父母,若实在找不到,就象亲姐妹一样互相扶持吧。 第一,当年来时,夫人就放了我的奴籍,并无卖身契,嬷嬷和小满的身契都在这里,签的都是死契,一定要收好了,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免的受制于人。 其二,奴婢在世时,谭福生一家还算恭敬忠心,但奴婢总觉得他的心思深不可测,我死后他们会如何很难说,若他恶待你们,能相忍暂且忍着,若有一天实在受不了,甚至被逼得没有活路,为着自保切不可心慈手软。 我在院里的核桃树下埋了几坛好酒,就是石墩和树中间的位置,埋的不深,就在一张木板下面,谭福生两口子极好酒,你就想办法挖出来送给他们喝。 他们喝了美酒,你的日子就会好过,至于怎么喝,你挖开后就会知道,但是自己人千万不能沾染一口,切记治病要治本,斩草要除根。 其三,若以后侯府来人接你们,必要持帕子的另一半,两个对上才能跟来人走,否则绝不要去。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实在无处可去,就立即就拿上房契和银票另谋出路。房契上的宅子在离此六百里外的藤州城西三坊青云巷,凭房契可找到。 那里由你的祖父老侯爷留下的世仆田平安一家照管,忠心耿耿完全可信,看到房契和玉佩就会认你为主。 这里有一张你的身份文牒,是夫人的费尽心思才弄好的。上面有你另外一个身份,从母姓,叫陈萝,大秦西南道祈州府人士,没落书香门第的小姐,因为祖籍京城,所以说官话,父母亲人在边境冲突中双亡,为了生活变卖家产投亲靠友。 十年前边境战乱中,祈州府死伤无数,这个身份根本无处可查,不用担心会出纰漏。这个千万收好,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如果方便的话,给阿璇也弄一个合适的身份。 你如果万不得已离开庄子,切记要隐姓埋名以陈萝的身份生活,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要暴露身份,更不能招惹麻烦,如果一直没有人来接,就用陈萝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 其四,小姐一定要保管好贴身佩戴的玉佩,那个玉佩和你的孪生弟弟也就是长平侯府嫡长子乔楠的是一对,两个为同一块玉石所刻,后面的阴阳扣刚好能合上。 若你一直没能回到侯府,就先隐姓埋名好好生活,等你有能力自保时派可靠人去京城长平侯府打听情况,等小公子长大成人继承长平侯之位时,才可回去凭玉佩姐弟相认。 最后,奴婢有几句话要交待小姐,父精母血,天时地利,每一条命来到这世上都极为不易,唯愿小姐千万要爱惜自己,忍不能忍之气,受不能受之苦,一生平安顺遂福寿绵延! 切记,切记!李含芳留言。”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6章、生机 乔萝深吸一口气,半晌回不过神,这个布包里的信息量实在太丰富,光是明面上的就足够她思量了,更别说那许多暗藏的深意,她必须好好消化理解,暂时顾不上仔细琢磨,因为锦袋里还有其他东西。 打开那一沓纸,有十来张,厚实而有韧性,黑色的毛笔字工整的象是印出来的,上面还有朱红色的图案,象是印章。 里面确实有一张象是房契,上面有官府的印章,还盖着陈萝的私章,还有藤州府西三坊等字样,还有一张上面有西南道祈州府和陈萝等字样,应该就是古代的身份文牒了。 其余应该就是古代的银票,有五张一千两的面额,另外五张各是一百两,加起来共是五千五百两。 按照记忆中这个时代的兑换率,一两银子兑一贯钱,一贯钱是一千文铁钱,一两银子就等于一千文钱。 以前跟着李妈妈学打理庶务时,她说一文钱能买一个大肉包子或者两个素包子或者四个馒头或者两枚鸡蛋,二十文钱能买一斤猪肉,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饲料和规模化养殖,肉是很贵的东西,算起来一文钱的购买力等于一元人民币。 普通人家六七口一个月生活开支也才二两银子,富户买上五六个奴才服侍着,一个月也才花二十两银子,她这笔钱相当于人民币五百五十万,应该是笔巨款了。 再加上有一处现成的宅子,这笔钱虽然不至于让她锦衣玉食,但足以保她们四人一世衣食无忧。乔萝心里无比激动,刚才还穷的为一碗粥要看一个奴才的脸色,转瞬就成了富翁,可惜这笔钱暂时不能外露,被谭福生知道了,没多久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夺了去。 还有两张纸,大概就是秦嬷嬷和小满的卖身契,而且明明白白写着是死契,原来秦嬷嬷名叫秦月娥,小满姓黄。 院里子随时会有人来,乔萝不敢细细琢磨,把所有东西仍旧仔细地包好,找个自己认为比较隐密的地方藏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镜子前平复着心情。 信里半点不提小乔萝当年被送到这里的真正原因,侯府共有她的四个亲人,信里只提到她的亲生母亲和孪生弟弟,难道除了这两个人其他人都不能相信? 而且回侯府还要凭信物才能接走她,若是来接她的人不带着信物,就不能相信?就不能跟着回去,甚至还要逃走?莫不是在暗示她侯府有危险,回去需谨慎?里面银票房契和身份文牒俱全,莫非早就预料到她将来会碰到什么危险,从而不得不离开这里? 还有,核桃树下到底埋着什么酒,居然与斩草除根扯上关系?难道是毒酒,乔萝顿时想到小说里的什么见血封喉、鹤顶红、牵机等等传说中的毒酒。 莫非李妈妈早就看出谭福生一家对她心存恶意,所以提前做了准备,让她必要时挖出毒酒,送给极喜喝酒的谭福生夫妻俩好斩草除根,那么谭若琼怎么办?也要喂毒酒吗? 乔萝打个寒噤,虽然谭福生阴毒险恶,朱冬梅猖狂刻薄,谭若琼贪婪无耻,可若真让她用毒酒毒死几条活生生的人命,想想真是毛骨悚然。 她咬咬牙,李妈妈不是无缘无故地说这番话,谭福生绝对会威胁到她的性命安危,而且秦嬷嬷她们三个也活不了,这也是四条人命!穿越不易,人生如此美好,凭什么要命丧他们之手? 真相不明,敌强我弱,容不得她心慈手软,更容不得她迟疑退却,必要时,该出手时必须出手,否则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那酒到底是什么,先找机会挖出来再说,若酒真的有用,好歹有了和他们做对的资本,不用再如此惶恐无依了。 谭若琼抢走的那个玉佩,居然是她身份的证物,记得玉佩是淡淡的青釉色,直径一寸多,雕着祥云捧月纹,花纹和雕工十分精美。乔萝前世也见过好东西,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高超的造假术,如此晶莹剔透的质地,应该是成色极好的翡翠,并不是一般的软玉。 玉佩背后有凹下去的阴雕,弟弟那块应该是阳雕,两个合在一起应该刚好能扣上。 古代玉雕的手艺和工具不比现代,翡翠这种硬玉加工极难,所以这块玉佩绝对价值不菲。这就是她身份的证明,无论如何都要从谭若琼手里夺回来。 有五千多两银票和位于六百多里外藤州城西三坊的房契,有可以隐姓埋名的身份文牒,还有忠心耿耿的世仆,可不就是她走投无路时最好的去处? 隐秘私宅、丰厚银两、忠心世仆,她为什么要命丧几个恶奴手里?乔萝心里平白添了许多底气,觉得生活忽然变得明朗起来。难道是那位长平侯夫人预知女儿将来可能会遇到危险,所以给她留了退路? 可为什么李妈妈在世时不提前带她们脱离险境去哪里生活?或者李妈妈在世时,因为有她庇护,生活安逸舒适,暂时感受不到有什么危险吧?等她感觉到,却因病溘然长逝,已经来不及做打算吧。 这莫名的危险到底来自于谁?如果她的身份没问题的话,就算老夫人或者侯府其他人再不喜欢她,也不可能因为刑克之说就要她的命,她毕竟是侯府嫡亲的骨肉。 如果来自外界,那么是针对她一个人的?针对整个长平侯府的?难道是长平侯府随时面临着什么灭顶之灾,几位亲人为了保她活命才想尽办法偷偷送她到这里,好在灾祸来临时给家族留下一线血脉?或者她另有更神秘的身份? 乔萝顿时想到了红楼梦里的秦可卿,又忍不住打个寒战,那可是见光死的身份呀,一辈子都不敢堂堂正正做人,除非有改朝换代的可能,否则真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活着坦然。 而且就算侯府中的亲人预料可能会有什么灭顶之灾,为了留一线血脉报她早夭偷偷送到这里,但古人以儿子为血脉延续,如果真是有什么灭顶之灾,为何放着嫡亲的儿子不管,却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送走她这个女儿? 就算侯府把女儿看得比儿子还重要,或者因为什么原因儿子被盯的太紧没有机会送走,但也应该隐姓埋名托付可靠的忠仆养育,为何还从未隐瞒她的身份? 最起码这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长平侯府嫡出的大小姐,而且谭福生一家,还有庄子里其他奴才怎么都不象是忠心懂事的。长平侯府尚未倒台,他们就不把她这个大小姐当回事,若真的长平侯府出了什么事,他们恐怕争着抢着跑去告密领赏金了。 乔萝摇摇头,从原主送来到现在,已经十年了,长平侯府要真有什么抄家灭门的灾祸还能安然无恙这么长时间,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大。 那只有是家族内部的原因了,到底什么原因容不下刚满月的嫡长女,要把她远远地送到这里来?刑克一说真的有这么让人害怕? 而且古代主奴尊卑如同云泥之别,若没有比她身份更高的人指使撑腰,这些庄奴们如何敢如此对待正经的主子?到底是谁在纵容甚至指使这些奴才这么做? 她相信那个人绝不会是长平侯夫人。她重病之际还不忘处处为女儿打算,忠心能干的奶娘和秦嬷嬷,以及那些房契银票,都是对女儿的怜爱之心。 乔萝相信这个今生的母亲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也是完全靠得住的。她当时肯定是受人控制,只能眼看着刚满月的小女儿要被送走却无可奈何。 也决定不了女儿要被送到哪里,只能把自己身边最可靠的几个人一起送过来陪她,而且尽最大努力给她做了打算,比如房契、比如银票,比如玉佩和半只锦帕。 生身父亲长平侯当时并不在侯府,这个庄子是老夫人的,把她送来也是老夫人的主意,谭福生一家,包括所有庄奴的卖身契都在老夫人手里,难道是她在纵容甚至指使这些奴才搓磨刁难自己? 心里一惊,她可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她到底有多恨自己才如此做?果真是因为刑克之说吗? 乔萝只觉心惊肉跳,看看已经磨蹭了好大一会了,实在不方便再耽搁下去了,决定出去对阿璇说一部分留一部分。 “阿璇姐姐,我看过了,就是那个布包,我看完已经收好了,不会让别人发现的。”乔萝走近了,才压低声音说。 阿璇松了一口气,朝大门外看看,小声说:“是那个布包就好,我还生怕自己找错了误事,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乔萝也谨慎地看看周围,挨近她小声说:“布包里有几张银票,我们现在有好多钱哪!还有一张藤州的房契和秦嬷嬷她们的卖身契。李妈妈还留下一封信给我,她那时病重,字写的很乱,还好我都认得。 信里交待说如果我们遇到危险或者无处容身时,就拿着房契和银票去藤州,看房子的人是侯府的世仆,非常可靠。阿璇姐姐,你知道藤州在哪里吗?” 至于玉珮和锦帕的事,事关重大,而且暂时不会用到,她就先瞒了下来。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7章、同盟 阿璇愣住了,银票和卖身契倒在意料当中,房契真还没有想到,为何以前李妈妈从没提过? 既然侯府把送小姐送到这个庄子上,为什么还要给别的房契?既然有房契,为何以前不送小姐去哪里?滕州,还真没听说过。 她沉吟一会,抬起头看到乔萝稚嫩美丽又惊慌不安的脸,压低声音说:“小姐,别怕,这些都不是坏事,甚至还是好事呢,只是千万不可再对别人提起,就是嬷嬷和小满也不行,我是怕吓到她们,就我们俩知道就行,记住没有?” 乔萝似是松了一口气,神色中的惊慌淡去很多,迟疑一会点点头:“我都听阿璇姐姐的。” “好,记住就好。切记财不可外露,那张房契说不定另有缘由呢,滕州在哪我不知,但也不能乱向人打听,这庄子里都是谭福生的人,免得被他怀疑到什么,庄子外面的人我们又见不到,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吧。” “那我们要给谭娘子银票,让她对我们好一点吗?天气越来越冷了,特别是晚上又冷又潮的,也好让她给我们买炭?” 阿璇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刚给了她一只玉镯子,这几天的饭食还过得去,而且还不太冷,小姐先忍着,晚上我再多灌一个汤婆子放被窝里。 如果被她们一家知道银票的事,只会越发贪婪刻薄,没几天银子就会被她们榨光的,还会怀疑我们是否藏私,到时日子更加难过。让我再考虑考虑,轻易不要让她知道我们手里还有财物。” 乔萝点点头,很认真地小声说:“我都听姐姐的。差点忘了,李妈妈还说了,她在核桃树下埋了几坛酒,谭福生和朱冬梅好酒,如果他们俩再欺负我们,就把酒挖出来送给他们,他们喝了酒就再也不会欺负我们了,要不我们现在就挖出来,等谭福生回来就送给他,说不定他喝了酒就肯对我们好点了。” 她故意把“再也不会”咬的很重。 阿璇却明显吃了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直直地看着核桃树下,乔萝明白她一定领悟了这几坛酒的真正含义,自己年纪尚小,有些事有心无力做不了,必须提前告诉阿璇,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阿璇的绣活很赚钱,人又乖巧温顺,比较得朱冬梅喜欢,就连谭福生对她也比对别人好一些,谭若琼因为指望着她给自己做漂亮衣服,也不太欺负阿璇,若真的万不得已要送酒给谭福生一家,只有让她出面,才能顺顺当当的达到目的。 而且除了她再无人相助,所以乔萝以孩子的天真做掩护,堂而皇之地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做,反正她们是得生俱生、得死俱死,如果有人真要害她,她们三个也会被斩草除根的。 阿璇垂下眼睑掩饰地说:“我是奇怪,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酒,李妈妈考虑的真周到,谭管事尚未回来,得等他回来再说。这件事小姐切记更不能告诉别人,免得他们知道后自己把酒坛挖出来的,还要责怪我们不说实话。” 乔萝认真而乖巧地点点头:“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姐姐也不要再告诉别人,如果姐姐觉得什么时候该挖出来送给谭福生了,就对阿萝说吧,我都听姐姐的。” 阿璇的手抖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咬着嘴唇苦笑了一下:“小姐放心吧,我会留心的。” 然后垂下眼睑再不说话,乔萝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还想问一件事,嬷嬷说了这庄子里都是我的奴才,可为何包袱里只有她们三个人的卖身契,却没有谭福生一家和其他人的?如果我拿着他们的卖身契,他们是不是就不敢再这样欺负我了。” 想到那一次朱冬梅不小心说漏了嘴,明显对小姐包藏祸心,阿璇恐慌而愁苦,侯府把小姐送来,却不给这些奴才的身契,又多年不闻不问,小姐如何拿捏得住他们?谭福生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若非背后有人撑腰甚至授意,他怎么敢这么做?侯府想弄死他们一家简直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既然无人撑腰,为了保护小姐,也为了保护她自己,她不得不强硬起来了。 而且大秦律法,主人惩治恶奴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尤其是家生子和签死契的,只需在人死后向官府报备一下就行。 庄子上这些奴才不但是家生子,还是奴才里最下等卑贱的庄奴,身契虽然不在小姐手里,但小姐却是侯府名正言顺的主子,想要他们的命只是一句话的事,顶多世人说小姐心狠手辣,所损失也只是名声而已。 就算他们背后的主子记恨小姐,也只敢在背后记恨或者暗地里动手而已,或许暗中动手脚都不会,谁会为几条奴才的贱命去冒那个险? 而且整个谭家没有一个良善之辈,以奴欺主胆大包天,就是死了也就罪有应得。想到谭福生毒蛇一样阴郁贪婪的目光,阿璇一哆嗦,直觉全身发冷,心头满是厌恶和恐惧。 看到她神色多变心事重重地样子,乔萝想给她留下思考的时间,自己也需要好好地理清这些头绪,就疲惫地说:“阿璇姐姐,我困了,想去睡会。” 阿璇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小姐头上有伤,又昏睡了好几天,原本就虚些,走吧,我服侍你去睡会。” 两人进了屋,阿璇安顿乔萝睡下,放下帐子,屋子略有些暗,就拿了针线活,端了小杌子,坐在外间的门口开始做活,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可以说是心乱如麻,就愣愣地坐在那里。 她想起今年夏天有一个下午她坐在树下做活,因为天太热把衣领往下拉了拉,刚好谭福生经过,他那一贯阴冷的目光忽然闪过一道贪婪的光,死死地盯着她,令人无比厌憎的眼神仿佛要黏在她身上,她甚至清楚地看到那喉结在动,当时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还好秦嬷嬷走了过来,谭福生才若无其事地走了。 从那以后,只要想起那目光,就浑身发冷头晕恶心十分难受,也从那开始,她处处小心避着他,谭福生也再未有什么异样,但是看她的眼神却总有一种看即将到嘴的猎物的眼神,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 甚至有一次,她被朱冬梅叫去,原来是给谭福生量衣服,以前他的衣服都是照着旧衣服的尺寸做的的,那一次,却要让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亲手给一个身为奴才、年龄又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量尺寸,她红着脸含着泪死活不肯。 她感觉到这是谭福生对她的一次试探而已,如果她听从了,那么以后定会得寸进尺,不是清白不保就是送掉性命,而且还会带累小姐和嬷嬷,如果她这一次坚决不从,或许他还心有忌讳,因此坚决不愿意。 朱冬梅根本没有察觉到谭福生的真正用意,还骂她不听话:“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真正的小姐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何况你这个捡来的贱丫头?再不听话就把你卖到窑子去!” 谭福生虽然立即呵斥她不许胡说,阿璇却听出了她们对乔萝的祸心,心里更加恐惧,如果小姐有个什么事,她自己能善终吗?恐怕到时比死还不如,却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能越发小心谨慎。 还好,谭福生大概担心把她逼的太紧了,居然稍稍收敛了些,阿璇却心知他不会死了这条心,整日惶恐不安又恶心厌恶,却又无可奈何,更不敢对任何人提起,只能处处小心谨慎地避着她。 然后就发生了谭若琼为了抢小姐的玉佩把她推倒在地受伤昏迷的事,谭福生带着女儿外出躲事去了,她才略松了一口气,却每日都在为乔萝的生死安危担心,心情没有一日轻松过。 而且他没有几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又要整天惶惶不安了。想到那阴冷贪婪令人恶心的目光,阿璇打了个寒噤,再想到李妈妈留下的那几坛酒,以及临终前要她好好保护小姐的话,心头那几丝挣扎渐渐变淡,神色坚毅起来。 乔萝根本睡不着,心里极为忐忑不安。阿璇虽说比自己现在大几岁,也还不足十四岁,就算她再聪慧懂事,到底是一个没什么阅历的纯真少女。 就是让她去毒死一只鸡一只猫恐怕都会害怕得睡不着,更别说去毒死活生生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而且可能还不止毒死一个。 可是敌强我弱危机重重,能天真无忧,谁愿意殚精竭虑?能柔弱善良,谁愿意双手沾血?现实已经不允许她们再天真良善下去,更顾不上考虑阿璇的心情,世上没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的事。 她现在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薄弱,在这里能信任的虽然有三个,可是能帮助她的却只有阿璇一个,她无法选择,阿璇也无法选择,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出手。 而且阿璇每次听到谭福生的名字,都反应很是过激,不仅害怕还有厌恶,平时也总是神色恍惚面有忧色,晚上值夜也几乎没睡安稳过,更没见她真正开心的笑过,难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乔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更加下定了决心。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样,阿璇说不定早就在日思夜想怎么才能保护自己,那几坛酒不过把生死的危机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而已,更给了她一个最直接最有效最现成的手段而已,相信再心慈手软的人,到了生死关头都会痛下决心的。 所以乔萝只是以孩子的天真做掩护,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由她自己去揣摩去决定。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8章、机会 早上睡醒,乔萝拥被而坐发呆,帘子撩起,是阿璇,估计秦嬷嬷和小满不知又被朱冬梅派去做什么活计去了。 乔萝伸个懒腰,娇软地喊了声:“阿璇姐姐,今早是什么饭?” 阿璇眼圈发黑,想是昨晚没睡好吧,却不再象以前那么心事重重,神色平静中透着坚毅,乔萝心神大定,心知她已经想通,并且下了某种非下不可的决心。 阿璇看着乔萝圆润纯净的笑脸和天真活泼的眼神,她脑后的伤口已经愈合,这几天饭食尚可,再加上整个人变伶俐了,神色气质和以前判若两人,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 她毕竟还小,哪懂得使什么心计,一定是信任自己才说实话的,而且她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拼死一搏了,小姐的话刚好让自己下定了决心。 她麻利地给乔萝套着小棉袄:“小姐饿了吗?今天的早饭不错,嬷嬷给你准备了豆腐白菜肉沫包子,还有玉米粥、姜汁菠菜和熏肠,等会我就给你端来。” 乔萝欣喜地点点头,一付期待的样子,这种早餐虽然太不符合她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可能还没有侯府中得脸的奴才吃得好,但已经是秦嬷嬷费尽心思争取的结果,前世受过许多苦的乔萝很知足。 阿璇拉她坐在妆凳上,一边给她梳头,一边似不经意地说:“趁谭福生还没有回来,这几天找机会,我们先把酒挖出来吧,然后藏在我的屋子里。 李妈妈那张床还在,其他人都忌讳,轻易不敢靠近,我却是不怕的,酒就藏在床底下吧,如果什么时候该送给谭福生了,我就装作无意中发现的样子拿出来,这样也说的过去。” 乔萝心里窃喜,她不假思索地转过头,仰起脸认真地看着她:“我听阿璇姐姐的,我昨个忘了说,李妈妈信上说嬷嬷年纪大了,小满姐姐是个实心眼,让我有什么事尽量瞒着她们,只跟你说就行,咱们俩商量着办。” 阿璇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容颜,眼神灵动纯净中带着对她的依赖和孺慕,再想到她以前虽然木讷呆愣却对自己十分依赖喜爱的样子,心里越发软的一塌糊涂,再想到谭福生粘腻阴碜的眼神,心里一激零,神色越发坚毅。 一边梳理着乔萝的头发一边微笑着说:“放心吧小姐,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的,你不用怕,坏人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还有一件事也该让小姐知道,李妈妈走时把剩下的银子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你,说是留着偶尔赏个人日子也能好过些,最大的一份给了秦嬷嬷,让她打理你的生活,小姐和嬷嬷手里的银子已经被朱冬梅一家用各种借口敲诈完了。 还有一份给了奴婢,有两个银无宝和一只金镯子,一共一百两,还有十几两碎银子,她一再交待说这些银子轻易不能用,吃喝这些小事上能将就就将就,除非到了最要紧的时候。 我不知道李妈妈还给小姐留了银票,以为我们只剩下这点财物了,一直不敢泄露半点口风。 前几天小姐一直昏迷着,谭娘子却不肯请大夫,我猜她是故意相逼,想试探我们还有没有银子,我心里非常着急即又不敢拿出银子请大夫。 如果被她知道我们还有些财物,恐怕又要想尽办法榨干了,到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只好先把李妈妈留下的药给小姐敷上,如果还不见好,哪怕银子被骗光也只能拿出来请大夫,好在药效很好,小姐伤口很快好转,人也很快就清醒了。 既然李妈妈还留下了银票给小姐,不如把我手里的银子用了,给小姐改善改善伙食,再做两身冬衣,你去年的衣服都有些短了,而且天气越来越冷,该买些木炭了。 如果不拿银子的话,过几天饭食肯定越来越差,而且估计这个冬天别想用炭盆了,更不用说给小姐添衣服了。” 乔萝摇摇头:“幸好姐姐忍着没拿出那些银子来,否则早被她们一家讹诈了去。银子先不要露出来,我讨厌看到她们贪婪的嘴脸!这几天不用炭盆还捱得住,去年的冬衣将就还能穿,你不是刚把玉镯送她了吗?估计这段时间吃食还过得去,再等等看吧。 趁着那父女俩还没回来,我们得先把那两坛酒挖出来,等他们回来就更麻烦了。信上说酒就埋在石凳和核桃树中间的位置,埋得不深,上面有一层木板隔着,只要挖到了木板就能找到。” 阿璇闻言有些紧张,还是鼓起勇气点点头:“我先想办法弄一个锄头过来,就说想给给花圃松松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除了我们俩,这件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越保密越好。” 至于是否真的能挖出信上说的酒坛,两个人半分怀疑也没有,都毫无保留地相信李妈妈的话。 过了一会阿璇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花锄,她冲冲乔萝挥挥手拿到西厢房藏好,然后才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喜色。 “这是我从菜园子里偷偷拿的,那里工具很多,少一把没人注意,用完了再偷偷放回去。 明天是个好机会,谭娘子要去东风镇上卖掉一些绣活,然后再买一些东西,马车不在只能走着去,她说要买的东西多拿不上,让小满跟着一起去,等她们回来太阳都落山了,只要明天想办法瞒过嬷嬷就成。” 乔萝心里一喜,她还正发愁如何赶在谭福生父女俩回来前瞒过众人挖出酒坛,机会就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明天怎么才能瞒得住秦嬷嬷?两人同时陷入了思索之中。 乔萝很快想到一个办法,四处打量一番小声说:“我有办法了!看起来明天天气应该不错,我一直很少出这个院子,以前是李妈妈顾忌着身份担心我被人冲撞了,也不愿别人笑我是傻子,所以几乎不出院子,后来担心被谭若琼欺负也不愿出去,说起来,我都记不清庄子是什么样子。 明天我就求嬷嬷带我在庄子里走动走动,你就托辞要赶绣活留下来,等我们走后,你就关上院门装作做绣活,我想办法拖住嬷嬷不要回来,等你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出来找我们,我再和嬷嬷一起回来!” 阿璇连连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方才放下心来。至于嬷嬷会不会答应,乔萝认为根本不是问题,嬷嬷对她极为疼爱和宠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最终都会答应的,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果然晚上小满回来后,兴高采烈地说谭娘子明天要带她去镇上,虽然什么也不会给她买,还要让她抱一大堆东西,她自己也没有钱买任何东西,但好歹能去逛逛,还会在镇上吃一顿比较象样的午饭。 还真是个简单实在的人,被人当苦力使唤还这么高兴,不过也能理解,古代的生活本就乏味无聊透顶,何况是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庄子上,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不完的粗重活,能出去看看热闹开开眼界,又怎能不高兴呢? 也幸亏朱冬梅明天把她带走,否则还得发愁该怎么才能瞒过她,可惜为了防备谭娘子,不好给她零花钱。 乔萝露出羡慕的神色:“是吗?镇上好玩吗?是不是很热闹?我也很想去,可是嬷嬷不许,哎,真羡慕小满姐姐!” 记忆中原主从没有去过镇上,她穿过来也还没有走出这个小院一步,其实也很想出去逛逛,只是她现在去不了,嬷嬷还好说,朱冬梅肯定不许,谭福生走时一定交待要看好她们四个,而且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也不想节外生枝。 小满面有愧色,赶紧安慰她:“小姐不要难过,现在这么冷,出去也不好受,而且马车又没在,你总不能走着去,等马车回来了,天气暖和了,我再求谭娘子许你出去逛镇子好不好?” 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还有以前攒下的五文钱,这次偷偷带上,看看能不能给小姐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看着她面有菜色的圆脸和明亮单纯的杏仁眼,还有衣服上的补丁,发髻上的桃木簪子和发旧的绢花,乔萝满心愧疚。 小满今年夏天及笄时,嬷嬷把她的一根银簪给她插戴了,算是及笄礼,却也被谭若琼抢了去,嬷嬷只好把自己一根颇有年头的桃木簪子送给她,双耳上的银丁香就是她现在唯一的首饰了,简直比庄子那些粗使丫头还要寒酸。 名份上,小满是她这个侯府嫡出大小姐身边唯一名正言顺的丫头,且不说享一等丫头的待遇了,最起码应该吃饱穿暖,还能领上每月一两银子的月例和一年四季的衣服,嬷嬷做为管事嬷嬷,待遇还会更高。 可她们几个不但什么也没有,还把各自身上的财物都贡献给朱冬梅改善伙食了,还要每天做苦力讨好谭福生一家,期待那一家人能对她这个小姐宽待些,这五文钱可能是小满唯一的财富了。 乔萝摇摇头:“不用了小满姐姐,你跟着谭娘子一起去的,买什么也不方便,这些钱你好好收着,等有机会我们一起去镇上时再买东西吧,你若看到什么好玩有趣的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呀!”” 刚刚进屋的秦嬷嬷听到了她们的话,叹口气摸着乔萝的头发:“小姐别难受,等以后回到京城,那才真正的繁华热闹天下第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呀? 到时嬷嬷带你好好逛,一个小小的东风镇算什么?小满你明天可得把谭娘子跟紧了,别走丢了,也别冒冒失失的乱说话,小心惹恼她又打骂你。” 小满伸伸舌头连连点头应了。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9章、收获 第二天果然天气晴好,听说东风镇离这有二十多里路,差不多得走两个小时才能到,因此刚吃过早饭朱冬梅就把小满叫走了。 走时还不忘叮咛阿璇抓紧做绣活,她回来要检查的,阿璇昨晚特意赶了大半夜的绣活,就是用来给今天充数的,她一如既往乖巧地应下,只等着她们走后照计划行事。 上午冷,嬷嬷肯定不许她出去,而且她今天肯定想趁朱冬梅不在家给乔萝改善伙食,所以早早就会回来准备午饭,两人担心时间有些不够用,决定午饭后再行动,就象往常一样在屋里做着针线活。 秦嬷嬷果真半中午就回来了,看过她俩后就去了厨房,很快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恨恨地说:“这个朱冬梅也太小气了,居然把腊肉熏肠干菜和精米白面都锁起来了,油坛子也锁了起来,鸡蛋也锁起来了,厨房里只剩下一些黄米和豆腐干了!中午别说荦腥了,怕是连半点油花都见不到了!” 阿璇无奈地看了乔萝一眼,安慰她道:“嬷嬷别气,她锁了就锁了,中午我们就焖些黄米饭,再去菜园子里拔些青蒜苗和菠菜,弄个醋熘白菜,烧个菠菜汤,再用青蒜苗炖个豆腐干,要是有粉条就更好了,如果实在没有油炒菜,就干脆炖上一锅。” 秦嬷嬷气闷闷地摇摇头:“粉条也锁起来了!” 乔萝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顾不上吃喝这点小事,而且北方的冬天也就这几样菜,再变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就安慰她道:“是啊,阿璇姐姐说的对,我早上吃了白菜肉沫包子和熏肠,中午就吃清淡些吧。” 秦嬷嬷无奈地说:“我的好小姐,再清淡也不能盐水煮白菜呀!算啦,也只能这么着了。” 乔萝和阿璇相视一眼,虽然下午开始动手更好些,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朱冬梅提前办完事回来了呢?如果回来时买的东西雇了马车,恐怕回来的更早,还是早动手早安心。 乔萝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跃跃欲试地说:“要不等会嬷嬷带我去外面转转,菜园子外面不是还养着鸡吗?我们去捡几只鸡蛋,朱冬梅不在,想那些人也不敢拦着我们,我记得池子里还养着鱼,说不定还能捞上一条鱼炖汤!” 秦嬷嬷一喜,却又摇摇头:“不妥,以前在侯府里,小厮七岁以上没有允许不许进内院,夫人和小姐们没事轻易都不出二门,特别是闺阁小姐,男女大防顶顶要紧,更别说见外男了。 如今在这里没有办法讲究这些,但是我们自己要注意,小姐要随时谨记自己的身份,名节大于天,绝不能落人半点话柄。 庄子里干活的尽是粗使奴才和雇工,又大都粗蠢不懂规矩,若冲撞了小姐或者传出什么闲话就不好了,李妈妈在时就不许小姐轻易出这个院子。 而且谭福生也很忌讳小姐出院子,被他知道又要生事了,你还是安心和阿璇在这里做针线,老奴去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弄些什么吃的。” 乔萝和阿璇对视一眼,今天这事一定要办成,秦嬷嬷一定要支走,至于名节不名节,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可是只把秦嬷嬷一个人支开却不稳妥,谁知道她在外能转多大时间? 万一正挖着或者现场还没有收拾好她就回来了,圆起谎来也太麻烦了,弄不好还惹出事来,只有让乔萝跟着她一起去,才能尽可能地拖住她,一直到阿璇把一切收拾妥当去找她们。 今天是个极为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今天就麻烦了,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乔萝顿时满脸的委屈:“嬷嬷,小满姐姐都能逛镇子,我却连院子也出不了!整天在这院子里转悠,我都快闷出病来了,好不容易谭福生一家不在,你就带我出去走走吧,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秦嬷嬷却坚决地摇摇头:“不妥不妥,庄子尽是干粗活的佃农,小姐不能去!暂时忍耐,等以后进了京城……” 也许心情太过迫切和真实,乔萝居然急的眼泪都下来了,阿璇上前替她擦去眼泪,劝道:“小姐也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再说外面只有几个做粗活的奴才,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外男,又有嬷嬷跟着,男女大防没有那么要紧,更不可能传出什么闲话来。 虽然侯府内外院分明,但是侯府的内院多大呀?想是一天都走不完吧,还有花园亭子池塘什么的,哪有这么小? 而且人也多也热闹,还能学习琴棋书画,小姐在这里多可怜呀,整天待在这个院子里,还不如我们自由,见的也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你就可怜可怜小姐吧,等朱冬梅回来,小姐哪都去不了了!” 乔萝越发委屈落泪:“嬷嬷整天用京城哄我,把我圈在这个小院子,简直和坐牢差不多了,嬷嬷别再提京城了,我来这都快十年了,别说京城,连这庄子都没踏出过一步,就是院子外面也总共去了那么几次,嬷嬷想闷死我呀! 再说以前我出去时,老有人背后说我是傻子,所以李妈妈才不许我出这个院子,再不出去让他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难道要让我把傻子的名声背一辈子吗?” 秦嬷嬷看着乔萝委屈可怜的样子终还是心软了:“那好吧,小姐得戴上帷帽,穿暖和再走,出去不能离开老奴半步,也不要理那些奴才们,不能乱碰东西,不能去池子边上,免得掉下去……” 乔萝上前撒娇地说:“好啦好啦嬷嬷,我都听你的,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站着我绝不蹲下,总之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成不?” 秦嬷嬷被惹笑了,只说小姐越长越调皮,乐呵呵地带她进屋戴上一只半旧的帷帽,又披上一条半旧且有点小的枣红色绒面绣花兔毛领披风,两人一起出去,临出门前叮咛道:“阿璇呀,你不要偷懒,好好做活,免得朱冬梅回来怪罪你,若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中午做给你们吃。” 阿璇笑道:“嬷嬷放心去,带小姐好好地转转,今天天气好,别急着回来,午饭晚一点不要紧,我现在就关了院门好好做活,保证不让谭娘子责怪我!” 乔萝回望了阿璇一点,示意她放心,就欣欣然出了院门。 虽然记忆中有外面的情景,但乔萝还是第一次真实地来到院子外面。 这院子应该是庄子上的正院,是二进的,她住的是内院,外院四四方方的并不大,打扫的还算整洁,也有三间正房和东西各两间厢房,大门口两边各有两间小小的倒座房。 庄子里不讲究,一切只为方便实用,四四方方的院子,简单结实的房屋,没有什么回廊栏杆亭台之类的建筑,除了几株树木也没有什么花草,冬日枝叶光秃秃的有些荒凉,外院的正房西厢房和倒座房久未住人门窗紧锁,两间东厢房分别做了厨房和杂物房。 推开虚掩的外院门,正院两边还各有一个小小的偏院,称做东院和西院,都只有一进,并不分内外院,因为只有她这么一个主子,所以一直大门紧闭从未住人。 门外依然是一片平整的院子,青砖铺地,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木,看着颇有些年头,院子尽头立着高大的青砖雕花影壁,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影壁外面应该就是大门了,记忆中原主从未跨出大门一步。 大门两边是丫头婆子住的倒座房和给奴才做饭的大灶,两角各有一个跨院,东跨院住着谭福生一家,西跨院是马厩车棚,住着几个充作护院的粗使奴才和车夫。 李妈妈以前说过,这点小小的产业侯府还真看不到眼里,平时都是庄头在打理,根本不会派正经的管事,谭福生这个管事其实也只是个庄头而已。而乔萝是十年唯一来过的主子,而且一来就长住不走。 乔萝猜想,这里偏远又荒凉,富贵满门的侯府哪里看得上这点产业?怕是派人打理都嫌麻烦,狡兔有三窟,这里与其说是产业,不如说是一处留做后路的秘窟而已,当然也会有特殊的用处,比如说圈禁犯了什么错或者侯府容不下的子女妻妾,她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东院和西院两边有穿堂,穿堂尽头是狭窄的过道,有小门通往外面的田园,李妈妈在世时曾带她去过几次。 不知阿璇在里面进行的怎么样了,总之时间拖的越长越好,乔萝想到门口的倒座房里住着好几个对谭福生忠心耿耿又难缠的婆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提高声音,兴奋而遗憾地说:“外面真好,我整天关在院子里都快要急死了,嬷嬷你去过外面几次?外面是什么样的?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要不我们去庄子外面看看吧?” 秦嬷嬷正欲说话,两个有些面熟的婆子闻声从倒座房里闪出来,穿戴倒也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还戴着鎏金的簪子,看起来比秦嬷嬷要体面的多。 看到乔萝俱吃了一惊,因为这位主子几乎从来没出过正院,两人眉来眼去一番,神色千变万化的,一付想要训诫却又底气不足的样子,就在那里萎萎缩缩的磨蹭着。 乔萝咬唇不语,心里越发明白,没有谭管事一家在背后教唆撑腰,她们又怎敢轻易为难自己这个主子? 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10章、酒坛 两个人挤眉弄眼推托一番后,终于磨蹭不下去了,一个面相瘦削神色精明的婆子板起脸,快步上前很敷衍地行了个礼,然后仰着脖子:“秦婆子,你怎么把小姐带出来了?谭娘子早有交待,小姐身份尊贵,轻易不可出正院,你快把小姐带回去吧,免得我们受责!” 看着她们刻薄嚣张的样子,乔萝装作害怕的样子往秦嬷嬷背后一缩,带着哭腔说:“嬷嬷,我不要回院子,我想去园子里逛逛!” 秦嬷嬷最怕她受委屈,连忙拍她的背,宠溺地说:“小姐勿怕,嬷嬷带你去。” 然后转过头,满脸堆笑讨好地说:“刘家大妹子,小姐也是孩子心性,在院子里住久了耐不住,想去园子里逛逛看热闹,其实也没什么看头,不过有些鸡呀羊呀猪呀之头的,她不似咱们看惯了,自然稀罕,你就通融通融,让老奴好歹带她转一圈吧?” 另一个虚肥白胖金鱼眼的婆子走前几步:“秦婆子,不是咱们为难你,而是谭娘子早就交待过,小姐金尊玉贵,若有半点不妥我们都受不起。 园子有不少干粗活的粗蠢人,还到处鸡飞狗跳的,又有鱼池子又是菜园子,若是小姐有点磕着绊着或者受了什么惊吓,你不怕事,我这条老命可受不起折腾!” 乔萝本想出面又忍住了,她若是强势起来这两个老奴才必定会怕的,但她们一定会向谭娘子学舌,若被谭管事察觉自己性情心智大变怕是会起了警觉之心,就让她们认为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而已,不过比以前略活泼伶俐些罢了。 而且这两个婆子虽然听命于谭福生两口子,但是今天没人撑腰,她们绝对不敢当面为难主子,不过是费一番口舌罢了,秦嬷嬷又一心宠她,一定会说服这两个婆子同意的。 这样就可以多消磨一会时间,让阿璇有足够多的时间做好里面的事情。 果然秦嬷嬷十分好脾气地又是作揖又是做保证,好言相求如和风细雨般,让那两个婆子拳拳出去好似打在棉花上,几个回合后很快没有了发横的耐心和劲头,关键是谭娘子不在家,她们并不敢当面为难乔萝这个主子。 就随意地挥挥手:“好啦好啦,看你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就依你一次吧,你可要看好小姐,不要乱跑不要乱搭话,有什么差错你自己担着,谭娘子回来若是怪罪你自己顶着!” 秦嬷嬷又是一番保证,这才带着乔萝去了园子,到最后,刘婆子倒底不放心,就一路跟着她们,乔萝并不在意。 她为了拖延时间就装作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庄子外面不但有果园,还有菜园子、鱼池和鸡舍羊栏等,分散着几排比较粗糙低矮的房子给干活的人住,远远看去,外面是田地和山林,都由佃农和雇农耕种打理着。 这个季节庄稼地里没有什么活,只留做一些雇农在打理着园子,庄子里真正的奴才算上谭福生一家也只有十几个人,平时干活的都是依附庄子生存的雇农或者佃农。 这些人的饭碗与其说是掌握在侯府手里,不如说是掌握在谭福生手里,因此谭福生就是庄子里的土皇帝。 大概谭福生告诫过什么,这些人看到乔萝虽然很好奇,却都远远地避开了,大多数装作没看到,实在避不过了就远远地行了礼继续低头干活,却没有一个人凑上前来。 秦嬷嬷似是习惯了,也不去在意,见乔萝兴致很高,又怜惜她整天就在那个小院子里闷着,只一心哄乔萝高兴。 乔萝心中有事,根本就心不在焉,为了拖延时间,无论看到什么都装出兴致勃勃地样子问东问西,一鸡一鱼都要看好长时间才尽兴。 见她兴致高涨,秦嬷嬷也很高兴,也顾不上朱冬梅回来会不会责怪,只耐心细致的陪着她,倒忘了要来找些食物给乔萝中午做好吃的。 而刘婆子防她们简直跟防贼似的,特别是在鸡舍和鱼池旁,生怕她们要带走什么东西似的,看鱼池的人看到刘婆子使眼色,居然装作有事走远了,应该是担心乔萝让他捞鱼吧。 乔萝担心闹起纠纷刘婆子翻脸赶自己和秦嬷嬷回内院,会误了阿璇要做的事,因此也只字不提来时的目的,只是一付闲逛的样子。秦嬷嬷也明白了怕是中午不能给乔萝加菜了,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办法。 就在乔萝逛得实在疲惫乏味,又冷的受不了的时候,阿璇找来了,看着她使个眼色,乔萝明白事情已经办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璇笑着说:“等不到你们回来,怕小姐和嬷嬷累着了就找来了。小姐今日好兴致,可是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不敢太累着了,还是和嬷嬷回去歇会吧,我来摘点菜。” 朱冬梅对鸡蛋肉食看得很紧,但是菜是园子里种的不值钱,这里周围都是农人,大都自己种菜,菜也卖不出去,只供自已吃,所以倒不拘她们吃菜,何况这季节园子也没有什么稀罕的菜,不过是白菜萝卜蒜苗菠菜等一些耐寒的蔬菜。 乔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阿璇姐姐,园子里真好玩,可我确实逛累了,也冷的慌,那就回去吧。” 秦嬷嬷不放心阿璇做粗活,就让她陪乔萝回去,自己去摘菜了,又说中午的饭没什么做头,自己一个人就行,让阿璇陪乔萝去歇息,等着吃午饭就行。 此言正和乔萝之意,两人乖巧地应了回了正院,一直进了内院关上门,确信再没有别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阿璇拉着乔萝一直走到核桃树下,神色凝重地指着地面压低声音说:“挖到了,就在这,挖了不到两尺就碰到木板了,木板下面是一个浅坑,坑里果真放着四个酒坛子,两个青色,两个赭色,还有一个瓷盒,里面装着一张纸,写的是酒的用法。酒坛子我已经藏好了,这里也收拾好了,小姐看看可有异样?” 乔萝查看一番,坑已经照原样填好,土层也被阿璇踩实了,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若是仔细看也能看出一些痕迹,但是不知情的人谁会注意这些,就放下心来。 于是点点头:“姐姐弄的很好,基本看不出什么,等会我们在此做针线活时再踩踩,嬷嬷眼神不太好应该注意不到,朱冬梅回来应该天就快黑了,她不会进内院来的。刚在园子转时,听人说今天夜里可能要下雨,雨一淋等明天就更看不出什么了,姐姐放心吧。” 暗自庆幸今天的机会太难得了,把该弄的都弄妥善了,夜里再来一场雨淋一淋,什么痕迹也看不出了。 两人进了西厢,阿璇揭起垂下来的粗布床单,是李妈妈以前住的床,因为忌讳轻易不会有人翻动的,乔萝蹲下身子朝床底下看,光线有点暗,只模模糊糊看到四个小坛子,却看不清颜色,顿时放下心来。 阿璇又从枕头下掏出一个扁圆的瓷盒打开,应该是装脂粉的盒子,里面折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是李妈妈秀丽工整的小楷字,应该是在她生病前就准备好的。 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写着酒共有四坛,每坛装两斤酒,青色的坛子里的酒喝了能让人渐渐迷醉而后长睡不醒,赭色坛子里的酒能让人一沾即醉,至少三天三夜后方才清醒。 虽然早猜到李妈妈埋下的酒是干什么用的,但一旦证实了,乔萝的心还是突突直跳,让人长睡不醒,可不就是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毒酒吗? 也许李妈妈早就看透了谭福生的不良用心,所以做了万全的打算,乔萝心惊肉跳的同时也越发感激她,要不然凭她和阿璇两个,就是再害怕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既然李妈妈能猜到谭福生包藏祸心,为什么她在世时不提早下手了结祸根,然后带自己逃到滕州,而是一直隐忍到她病重时,才在信里交待了这件事,她就不怕两个半大孩子成不了事反而坏事吗?还是她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没法动手? 若不是自己穿越重生过来,原来的小乔萝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难道她要稀里糊涂地送了命,难道李妈妈连自己会穿越过来也能预料的到?乔萝摇摇头,不会这么神奇吧? 也可能是她以前太过能干,压制的谭福生不敢露出什么异样,所以她没有想到他的祸心,只是凭预感防患于未然而已。 又或者她虽然察觉到谭福生暗藏祸心,却想到他身为家生奴才,除非有人授意,否则绝对不敢生出祸害主子的心思,至于是谁授意,意图倒底为何可能一直没有弄清,她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才没有冒然出手。 背后主谋若真有害人之心,不达目地就不会轻易罢手,若是没有弄清情况冒然出手,就算顺利除了谭福生一家,说不定反会逼得对方使出更狠的手段,到时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所以李妈妈一直没有冒然出手,只提前准备好了这个以防万一吧?临终又放心不下,才匆匆交待她关键时候用来防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