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第1章 横冲直撞 沉重的铁门慢慢开启，陈颖拎着有些褪色的旅行包慢慢走了出来。大门在她身后又重新哐当当地关上。 三年了，外面的阳光白亮亮的，显得那么刺眼。她有些瘦小的身子象被鱼儿无意间甩上岸的水珠一样，仿佛就要被蒸发掉。 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人等她。 陈颖一点也不意外，自从入狱，家里人就来看过那么两三次。 用手搭在额头遮挡着阳光站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沿着长长的墙角，在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的路上向前走去。 身后xx女子监狱的牌子渐渐远了。 昨天晚上才下过一场大雨，监狱门前长长的巷子里还有积水，反射着阳光，散发出湿热窒息的气息。 路尽头，一黑一红两辆小车拐了进来，到了陈颖身边时，速度已经很快。 前面红色的那辆跑车，唰地一下，横冲直撞的从陈颖身边的积水上飞速碾过，泥水顿时溅了她一身。 那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速度不减地向前飞奔而去。 陈颖一直低着头，神情有些恍惚地向前走着，发现那车子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也无处躲避，身上刚换上的衣服顿时全是硕大的泥点，脸上头上也是。 她的眼里也进了水，好难受，忙用手去揉。 后面黑色的小车减速停在了她面前，车门打开，铮亮的皮鞋，线条笔挺的西装，那个看起来温和成稳的男子走到陈颖面前，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而后他又抽出另一张帮她擦拭头发。 “谢谢。”陈颖闻到一丝完全不同于这个沉闷夏日的味道，那是淡淡的海洋气息，带着清新令人舒服的味道。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急事，所以没有注意。”男子看看巷子两头完全没有人影，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你不介意，上车我带你回去，换了衣服再走吧。” 回去？ 不，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刚刚才出来的地方。 虽然没有看见男子的样子，陈颖却能感觉，他颇有教养一身的贵气，是完全不同于她那种世界的存在。 “不用了。”陈颖的语气透出戒备和清冷。 “可是你这样……”如果不是这里离大路太远，而他有急事，男子是不介意将陈颖送到方便搭车的地方去的。 “不关你的事。”陈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勉强睁开一只眼，一只手扶着墙往前走去。 男子想想道：“如果不介意，你就在我车上换一下衣服，我保证不看。” 陈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听从了那男人的建议，她不认识什么名车，可是看到车里那么高档豪华，也知道价值不菲。她一边紧张地不时看看那男人站在路边极有耐心的背影，一边飞快地从包里掏出干净外衣换上。 好在这里出入的人很少，直到她换完，也没有人经过。 收拾好行李，陈颖打开车门，垂头冲那修长的背影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就向前连走带跑而去。 男人转身，上了车，从后视镜中看到陈颖仓皇的背影，犹如一只被什么怪兽追赶的小兽一样跑远，宽厚地笑了笑。 他——夏子涵，在律师界怎么着也算个名人吧，什么时候有人见到他会是这么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不过，他也理解，从那地方刚刚出来，可能还不适应这外面的环境。想着，他发动了车。 先到的红色跑车停在监狱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子，双臂环胸靠在车头，目光阴沉地看着厚重的大铁门。 看来他已经不耐烦了，忽地起身，来到那铁门前，慢慢地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就算看不到好友的脸，从那散发出寒意的背影上，夏子涵也能想象此时沈潇脸上那乌云滚滚的模样。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潇转过头，健康的小麦肤色，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透出倨傲的冷峻，乌黑有神的眼眸盯着夏子涵。 顿时，夏子涵感到周围的空气下降了十几度，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安排了一下，这才下车走过去。 不等他开口，沈潇淡淡道：“这么一条路，夏大律师也能跟丢了？” 夏子涵回头看看来时路，面带微笑：“有人的眼神也不见得比我好，路边那么大一个活人也没有看见？” “什么路边大活人？”沈潇这才想起刚才似乎有那么回事。他心情不好，哪里注意到路边是不是有人？ 就算有人，打这里出去的，本来身上就有污点，值得他尊重？ 沈潇不屑地哼了一声：“又不是车祸出了人命，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你呀。”夏子涵摇摇头。 沈潇的眼眸微微一亮，嘲讽道：“你不会是因为几个泥巴点被人敲诈了吧？你要是这么会花钱，嫌钱多，不如为盛世做点贡献，以后别再跟我拿顾问费用。” “小潇，你这张嘴能不能积点德？人家从这里出去是抱着希望开始新生活的，你弄得别人一身脏，不该赔个礼？”夏子涵好言相劝。 沈潇仰头望天，不想就这点小事再费唇舌。 这时，接到上级命令的工作人员将铁门开启，沈潇和夏子涵两人各自上车，一黑一红两辆小车依次驶入监狱大门。 对同一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和反应，自小就在两人间无数次的上演，彼此都太熟悉不过，谁都不会将这点小摩擦放在心上。 接待室里，一个头发半百穿着囚服的妇人低头，目光游移地坐在桌子后，任沈潇和夏子涵两人一个好言，一个晓以利害地在对面劝说半晌，就是一言不发。 夏子涵耐心地继续劝说：“刘阿姨，程主管个性是偏激了些，平素站在工作角度考虑的多，对底下员工比较严厉。特别是这次，因为负责的项目大，他心里急，所以跟您儿子起了争执，动了手，这些都是不对的。我们已经批评处罚过他。您看，您也动了手，他伤的也不轻，如果大家继续闹下去，恐怕都落不了好。” 他见妇人的眼珠子随着自己说话的频率时快时慢的转，知道对方在用心听，觉得和解有门，正要再进一步劝导，偏偏沈潇开了口。 他隔着宽宽的桌面，冷冷道：“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么点破事，耽误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和工作？你想什么条件直接开，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一个小小主管和员工闹事根本用不着大总裁和首席律师顾问联手出马。 但出事的时候碰巧被前来采访的财经记者看到，让盛世第一次不是因为又代理了什么大品牌，而是这么不光彩的上了头条。 而且舆论媒体上各种谣言指责越演越烈，盛世的名誉受到极大影响，最近几个大项目都受到了影响，妥善处理这件事迫在眉睫。 妇人本来已经有些活动的心思，被沈潇这傲慢强势的态度完全给顶了回去。 妇人抬起头，气愤道：“有钱了不起？我们是穷，有本事你不要来求我啊。难怪盛世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是我们家儿子眼瞎了，进了那种地方。沈潇，我就是时间多，还不卖给你！” “我劝你面对现实，好好合作，这才是明智的做法。”沈潇毫不掩饰地说。 穷人最让人讨厌的就是虚伪做作的强装骨头硬，说到底却还是贪婪，只是想要更多好处和钱而已，这种人根本不配和他说话。 夏子涵看沈潇这态度，事情只怕要闹僵，伸手推他，低声道：“你干什么？出去。” 沈潇见夏子涵不住使眼色，极力忍耐站起身出了接待室。 等到夏子涵出来，遗憾地摇摇头，沈潇就知道没有达成和解，教训说：“早就说过，对于这种市井小民，就不能妥协低头，简直是自找没趣。” “沈潇，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种态度，就别想解决问题。”夏子涵也生气地反驳道。 沈潇见夏子涵认真了，一摆手：“好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件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全权交给你负责。一起去喝一杯，工作到此结束，OK？” 夏子涵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再有下次，我真的不干了。” “没有下次，我保证。因为这个地方，我不会再来第二次。”沈潇唇边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道。 夏天的暴雨来得那么突然，陈颖坐了七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刚刚回到小城，一下车就赶上了这场大雨。 地面冒起朵朵带着湿热气息的水花，陈颖跟着乘客们跑进候车大厅躲雨。 大厅里熙熙攘攘地，早就没有地方坐了，她就站在门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眼角余光发现有人在注意她，陈颖面向墙壁侧了侧身子，尽量让她看起来不显眼。 可是，身后那大妈还是绕到她面前，一拍大腿惊喜地高声叫道：“这不是陈家大丫头吗？真是巧啊，你刚从里面出来？不对啊，记得当初是被判了八年还是五年，现在才三年……哎哟，对不起，婶子不是故意的，只是看见你太高兴了。” 卷1 第2章 无家可归 是，她不是“故意”的，这么“高兴”的欢迎词，早就将陈颖身边一圈人都吓得离她三尺远了。 这女人做了什么坏事，被关进去三年？在这个谁家丢了一只鸡都要传遍半条街的地方，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 候车室里，一道道目光象探照灯一样在陈颖那瘦小的身体上扫来扫去。 既然躲不开，陈颖干脆一转身，看着面前那个有些兴奋，脸上油光光的老女人说：“婶子，我也很高兴，象我这样的杀人犯，想不到还会有人‘欢迎’我回来，谢谢你。” 啊，她是杀人犯！ “呼啦”一下，原本拥挤的候车室，顿时在陈颖身边拉开了好大的空间。 何婶子有些尴尬，嘴巴动了几下，才找到话头说：“谁叫咱们原来住对门，都是老街坊呢。这雨一下就过去了，等下去婶子家坐坐。” 说着，何婶子伸手要帮陈颖拿包，陈颖侧了身避开说：“不麻烦婶子了，我还是先回家。” “回家？难道没人告诉你，你家早就不在这里了。”何婶子的情绪又开始亢奋。 陈颖楞了楞：“不在这里？” “是啊，你出事后没有多久，你们家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去了，你爸妈谁都没有说，大概是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的人，不想来往吧。怎么会连你都没有告诉？你可是亲闺女啊。”何婶子一脸的“不解”。 这时候雨停了，躲雨的人们纷纷走出候车室四散而去。 “哎，你还去不去婶子家？不去，婶子可就先走了啊。”何婶子看看仰头看着阴沉天色的陈颖，松了口气，心想趁着她还在发呆，赶快走吧。请她去家里不过说说而已，要是被她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城不大，三年过去变化还是有的。陈颖在黄昏时分来到了一条小巷子口，正是人们下班放学的时间，这里格外热闹。 她找了个小餐馆，坐在靠街边的玻璃窗前努力向巷子里看去。她清楚的记得在左边第七家，这个季节在院子外就能闻到栀子花的香味，推开门就能看到那雪白的花朵一簇一簇地，纯洁又可爱。 刚才，她找过父母工作的地方，自称是外地的亲戚来找陈家。那些不认识的工友们说得和何婶子一样，都不知道陈家的去向。只是消息略多一点的人说，有人在省城见过陈爸爸，好像是发迹了的样子，西装革履的，身边还跟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又去了弟弟的学校。但是，在门口就发现她来错了，算起来，弟弟已经从这里高中毕业，去读大学了吧？ 一盏盏街灯次第亮起，陈颖没有多余的钱奢侈地点菜吃饭，早已经从餐馆里挪出来，拎着包站在街边一颗大树下，浓密的树荫将她包裹在黑暗中。 街边一家家窗子里透出光亮，“刺啦啦”地炒菜声伴随着诱人的香味，说笑声，叫喊声都离她那么远，还来这里干什么呢？ 陈颖，以后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啊，她自嘲地笑了。 半个月后，陈颖兜里原本就只有薄薄的几张钞票只剩下了最后一块钱。 这段时间，她拼命地想找一份工作，随便什么样的工作都好，哪怕没有工钱，只管饭，给个睡觉的地方就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她不说自己从哪里来的，都没有人要她。 反而是她急急的表示什么都不计较，只求一口饭吃，那些三教九流的小老板都会奇怪地看着她，或者直接，或者委婉的请她走人。 她不知道，在这小城里一点事情传起来比新闻媒体还要快，别人宁愿缺人手，也不会请个刚从那地方出来的人。 站在路边，捧着最后那一块钱买来的两个不大的馒头，陈颖茫然地看着眼前人来人往，接下去，她的路该怎么走？ 街边一间半掩着门帘的休闲屋里，一个三十来岁瘦高精明的女人与休闲屋的老板已经观察她很久了。 “虽然打扮老土，看起来还挺嫩，象个学生妹。好好收拾一下，应该还不错，比你店里这些强多了。”女人怂恿着老板。 “算了，这个女人，我叫过她，她一听说做那事，跑得飞快。现在走路都不打我这门前过了，有本事，你发财去。”老板白了女人一眼：“不是说你们还有个什么亲戚关系吗？现在不该去关心关心？” “屁，老娘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再说，她爸妈走的那会，也没个话，生怕我沾了他们的光，我凭什么替他们养女儿？”女人冷笑。 “就因为是女儿，才需要你‘管’嘛。”老板意味深长道。 女人心思一转，再仔细打量打量路边的陈颖，露出了笑意。 女人的表哥表嫂嫌她的生意不地道，总是像躲瘟疫一样离她远远的，一副眼睛望到天上去的样子。那么，如果她们的女儿也走上这条路……就算是以往她们给自己“好”脸色看的“报答”吧。 “小颖，是小颖吗？”身后有人惊喜地喊。 这是在喊她吗？ 陈颖回过头，只见亮闪闪的一团冲着自己就过来了。然后一股浓重的香水味直扑鼻子，她被人大力抱住了。 那个瘦而高挑的女人力气太大，差点没把她给撞到马路上去，手里吃剩的半个馒头掉到地上滚出老远。 陈颖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些天已经被无数的拒绝和白眼看习惯了的她，真有些承受不起这样的热情。 “你，认错人了吧？”陈颖张着手喃喃道。 “傻孩子，我怎么会认错？小颖，我是你表姨啊，就是前些年出去做生意的那个。你爸妈没有告诉过你？”女人松开陈颖，亲昵地从她手中抢一般地拿过又脏又旧的旅行包。 陈颖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个穿金戴银象个暴发户的女人，的确是好多年不见的表姨。只是这些年陈家没有人提起过她，要不是她主动上来认亲，走大街上，她肯定认不出来当初那个一头披肩发，清纯的表姨会变成了这样。 陈颖摇摇头：“表姨出去做生意以后，好像就和我们家失去联系了，爸妈很少提到。” “是啊，是啊，我离开这里好些年了，这次回来一看，变化真大。记得那时候你还在读小学，一晃都这么大了……小颖，你这是去哪？来来来，好不容易见到了，先和表姨找个地方坐一会。”孙长芳瞥了眼地上被陈颖偷偷打量过好几次的那个馒头，拉着她进了附近一家小饭馆。 陈颖很想把那个馒头捡起来，但是孙长芳拽着她的力气太大，被拖进了饭馆，闻到香味，她就更加饿了。 “吃吧吃吧，你爸妈也真是，搬家都不告诉你一声。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也没有见上个面。”孙长芳看着狼吞虎咽的陈颖，眼里闪动着猎人般的光芒。 陈颖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知道吃了这一顿下一餐在哪里。何况对面坐的是表姨，从那地方出来后，第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 孙长芳拿起筷子象征性地挑了两根菜叶子在嘴里慢慢嚼，看看陈颖这走投无路的样子，觉得火候到了。 “小颖啊，你的事情，表姨也听说了。” 陈颖手一顿，呛到了，咳嗽起来，忙去抓水杯，拼命灌水。 孙长芳抓住她有些发抖的手，十分同情地说：“别怕，别怕，看你这可怜的，都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少天，万一遇见坏人可怎么办？你爸妈也太狠心了，怎么说都是亲生的孩子。” 说着，孙长芳眼圈红了，将菜都推到陈颖面前：“遇见表姨就好了。别人不疼，表姨疼你。” 陈颖低着头，鼻子发酸：“表姨！我……” “小颖啊，表姨这些年在外面不容易，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想自己家里的人被人欺负瞧不起，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尤其是女人，不要被别人瞧不起，要自己好好活出个人样来，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以后都羡慕我们有钱。” 说到钱，孙长芳眼睛更亮了。 陈颖怎么不想重新来过？ “可是，我一直都找不到工作。” “小事一桩，正好表姨想找个可靠人帮着打理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跟着我，亏不了。”孙长芳说的很动情豪爽。 当天陈颖就去了孙长芳特意帮她找的住处，虽然只是一间私人小旅馆的单间，却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住的最好最安心的地方。 “小颖啊，你看，表姨这没有准备，附近也没有地方了，今天晚上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就动身去省城，以后咱们绝对不住这掉价的地方。”孙长芳在那间小屋里挑三拣四地揪出无数个毛病，旅馆老板斗不过她的利舌，只得打了个八折。 陈颖更不好意思：“表姨，这样已经很好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 “小颖，别看这些人表面上对你笑得像朵花，其实心都黑的很。血缘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对你好都是别有用心，在这里只有表姨是真心对你好，别人都是假的。”孙长芳巴心巴肝地又好好给陈颖灌输了一番世上只有表姨亲的道理，才帮她关好门，出了小旅馆。 卷1 第3章 动机不纯 走到街上，孙长芳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阵算计。原本这次出来事情不顺利赚的不多，但是老天长眼，让她白捡了个陈颖，除开她的吃穿路费什么的，这样的货色至少能小发一笔。 所以，千万不能出错，孙长芳要带着陈颖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富饶美丽的曲陵城，夜生活更是异彩纷呈，步行街上人流如织，华彩夜灯照亮了迤逦蜿蜒的浩浩江水。 夜幕下的天元会所却显得格外低调，在别家店面前密密匝匝的停满车辆，泊车小弟为找不到地方安置客人时，这里门前宽敞整洁的令人妒忌。因为它后面有个近半足球场大的停车场，在这寸土寸金的繁华地带，可是独一无二的。 本市人都知道，这里来往的都是名流贵人，而且是会员制，也就是说即使有钱，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也是进不去的。 就连门童都显得比别处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趾高气扬的站在门口目不斜视透出高人一等的味道。 此时，沈潇正和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裙的洋妞从里面出来。 这金发碧眼的洋妞ABBY是盛世正在争取的合作商，年龄不大，商务谈判却很是老道。几次接触下来，对于和盛世的合作意向终于有了兴趣，这次是应沈潇之约，从大洋彼岸飞过来实地考察盛世这个知名的奢饰品代理公司实力和运作能力的。 几天接触下来，ABBY对沈潇的安排很满意，边走边用流利的中文说：“看来我今天是托了你的福，不然这么好的地方只能在外面看了。” “如果我们合作成功，ABBY对中国文化这么有兴趣，想常驻本市，我可以帮你引荐，做了会员，也能随意出入了。”沈潇脸上挂着似有还无的得体笑意。 “哦，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看来我不答应你，你就会一直一直这么说下去，真是个工作狂。”ABBY打趣道。 “你不就是专程来谈合作的事情吗？我是在全力配合。”沈潇顺着话说，ABBY大方活泼不难相处，他对这个合作计划很有把握。 “这么说来，你是在为我着想了，谢谢。”ABBY笑的很开心：“这夜色多迷人啊。你带我兜兜风，也许等到下车的时候，我就有决定了。” ABBY看到沈潇那辆红得象团火的名牌限量跑车时，眼睛一亮，上了车后笑道：“哇，小潇，你怎么会选这种颜色的？我以为象你这样酷的男人会选什么黑色之类的，难道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沈潇的眼神黯了黯，随即恢复常态道：“朋友喜欢。” “女朋友？”ABBY追问。 “嗯。” ABBY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听到了沈潇的回答，看他时，见他呡紧了唇，变得有些沉闷。 ABBY知趣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即她的注意力被街边的风景吸引，不住地指点着向沈潇问东问西，活泼开朗的笑声很快驱走了那一点沉闷。 “吱--”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后，紧接着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火红的跑车在偏离了车道越过隔离绿化带后，撞到了路口大树才停了下来。 幸亏沈潇眼疾手快，看到斜刺里猛然冲出的人影时，将车转了方向。因为照顾ABBY看街景，车速不是很快，否则这会是下面那位还是他们车上两个谁会上天堂可就说不好了。 ABBY吓得花容失色，而沈潇更是脸色铁青，拉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头，弯腰打量凹陷下去了一大块的车头，一脚踢在树上，气急败坏地转身就向路口冲去。 路口，一个女孩子正努力想站起来，刚才她差点就撞上了沈潇的跑车，又是惊又是吓地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搞的？”沈潇心疼极了，大声冲地上的女孩子呵斥道。 他暴怒的样子不但吓坏了地上的女孩，就连ABBY也呆了，一直以来沈潇给她的印象是高贵优雅彬彬有礼的，这样气急败坏的表现实在太令人惊讶了。 陈颖被他凶神恶煞地一吼，又重重跌回去，摸着脚踝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沈潇愤怒的样子十分吓人。 “我，我……”虽然，她不认识什么名牌车，可从眼前这个恨不得把她一巴掌拍死男人的打扮上也猜得出来那车一定很昂贵，她肯定赔不起。 “在那，快。” “敢跑？看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看起来那么瘦，跑起来这么快。”四五个男人高声叫喊着，笔直的向这边冲了过来。 陈颖病急乱投医，一把抱住沈潇的腿，仰头哀求：“求求你，救救我，他们不是好人。” 沈潇被陈颖的举动弄得一愣。 这时，几个男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有人晃着纹了青龙的膀子粗声粗气的问沈潇：“喂，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你们跟她又是什么关系？”沈潇反问道。 “德哥要你回话，老实点。”有人在沈潇背后推了一把。 沈潇低头转身，就是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那人抱了肚子蹲了下去。 “妈的，在老子们面前装纯情，原来早就勾搭上了小白脸。”德哥狠狠啐了一口，面前男人那一身笔挺的名牌西装，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族范儿，是个男人就会妒忌这个同类。 “德哥，不如把他们一起拉回去。”有人出主意。 这路口正处在繁华和安静的交界处，行人不多。就算有路过的，看到那几个家伙的打扮也只敢远远地好奇张望，没人敢走过来惹火星。 ABBY已经用手机报了警，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只能站在车边干着急。 那几人正要动手，沈潇气定神闲地抬手指指头上，只见白光一闪，监控器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德哥心里一慌，路那边的小屋里，还被他们关着几个小姑娘，最小的不到十五岁。 事情闹大了，要是将他们拐卖人口，胁迫未成年人卖身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刨出来，可就惨了。 德哥强装镇定地双手往后一扒头发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不认识？还在这里纠缠半天？”沈潇逮到了理，本来就比这一群男人都要高大的身影，好像瞬间又暴涨了几公分上去。 “真不认识。兄弟们，走。”德哥干脆不解释了，带了一帮子人急忙连走带跑，消失在路边的黑暗里。 看到德哥他们消失不见，陈颖终于松开沈潇的腿，瘫坐在地上。 “现在我们可以安心谈赔偿了。”沈潇说的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陈颖嘴里的谢谢还没有说出来被吓得又咽了回去：“我，我没钱。” “没钱还乱跑？”沈潇一把将陈颖从地上拎起来。 她“哎哟”一声，摸着脚就往地上瘫下去。 “别跟我来这套，想要装死，我就把你丢到路中间去，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那些铁皮壳硬。”沈潇冷冷地伸手抓住陈颖的后衣领。 “我就是没钱。随便你要怎么样。”到了这个地步，陈颖干脆眼一闭，不做任何反抗了。只要不把她送回那个魔窟，别的都不算什么。 “你这种穷人真是命贱！”沈潇一松手鄙夷道：“要钱不要命。” “小潇，别吓唬她了，还是早点叫保险公司的人来吧。”ABBY走过来，弯腰去扶陈颖。 “不用管她，我送你回去。”看在ABBY的面子上，沈潇不告陈颖碰瓷就不错了。 陈颖站起来，一只脚受不得力站不稳。ABBY看了看，对沈潇说：“你冤枉她了。她的脚受伤了。” 就算真受伤，也是她动机不纯造成的。沈潇不以为然地说：“ABBY，不早了，这里我找个人来帮忙照看一下，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 沈潇到一边打电话联系车辆。 趁这功夫，ABBY问陈颖：“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你？你的脚又是怎么受伤的？” “我从楼上跳下来，扭到了。”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不是我撞到的。”沈潇有点奇怪了，难道这个一身土气穿着过时的女人不是想借机敲诈？ “跳楼？”ABBY惊讶道。 陈颖苦笑一下，垂头不语。 想到刚才的事情，ABBY又看看远处那一片灯光迷离的地方，似乎了解了她的苦衷。 “你能走吗？要不，我们送你回去。”ABBY关心地说。 回去？被孙长芳骗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来，天天关在那个小屋子里，陈颖根本连路都不认识。 何况她也没有地方可去，无论是在曲陵市，还是故乡那个小镇。 她能回哪儿去？ 陈颖摇头。 沈潇冷笑一声：“ABBY，不用问了。这位小姐现在最想要的是赔偿金，没有拿到钱之前，她哪里都不会去的。” 陈颖忽地抬起头，含着怒意道：“先生，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这份恩情的。但是，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只是想逃命，无意间撞上你的车，从来就没有想过讹诈。” 她的话在沈潇看来一点都不可信。 卷1 第4章 逃离魔爪 “人格？你也配跟我谈这个？立刻消失，就算是报答我了。我不要你赔偿车辆损失，反正你也赔不起。我也不需要你的答谢，因为我想不出你能帮上我什么。” 灯光下，他那菱角分明帅气而冷峻面容，是那么高傲而冷漠。 陈颖忍痛推开ABBY的手，仰头对沈潇说：“你不追究赔偿车子，我也不追究摔伤了腿，这一点上我们互不相欠。你救我，无论你信不信，我会还。我也会说到做到。” 说完，她咬牙转身就走。 ABBY拦住她还想劝阻，陈颖对她笑笑：“谢谢你。我穷，但是志不短。” ABBY看向沈潇：“小潇……”她是个直接大方的女孩，显然沈潇的态度她不赞同。 沈潇自认为看穿了陈颖的鬼把戏，在他这里讨不了好，就扮坚强博取ABBY的同情，这女人的手腕还真高。 受人白眼太多，但眼前这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公子哥，凭什么要污蔑她敲诈？不就是生在有钱人家，就有把别人自尊踏在脚下的资本了吗？ 陈颖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故意对ABBY说：“看在你这么善良的份上，好心提醒你，这种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男朋友，还是不要交往的好。否则总有一天，他连怎么伤害了你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会当成理所当然，错的都是别人。” ABBY下意识地看看沈潇，沈潇也没有料到陈颖这么大胆子，居然还敢当面挑拨他们的关系。 陈颖趁他们两个有些愣怔的功夫，扬起头，挺直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你……”沈潇皱眉，冲陈颖背影怒道。 “算了。”ABBY拉他一把。 这时候，一辆黑色小车准确地停在了他们身边，夏子涵探出头来，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倔强而孤寂的背影，疑惑地问：“怎么了？” 接到沈潇的电话，刚好他在附近办事，就开车过来，打算送他们一程。 “没事，走吧。”沈潇拉开车门。 陈颖疼痛走过路口拐弯，脚疼得受不了，憋着的那口气一松，坐在了路边的花坛边沿上。 刚才蹭破皮的地方，已经冒出血来，扭伤的脚踝也肿了。 她一手抚脚，抬头看着灯火辉煌的街道上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辆，心里一片茫然。 这半夜三更，身上又没有钱，她能去哪呢？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陈颖警惕地转过身。 是孙长芳派人追来了，还是又遇见了不怀好意的流氓？ 她绝对不会再回那个魔窟，去做那种肮脏的事情。哪怕是拼命！ 陈颖握紧了双拳。 车门开了，有人下了车走到她身边，一个温润的声音问道：“请问……” 陈颖霍然抬起头，白皙如玉的面庞，温文儒雅的气质，挺秀的身材，看起来好面熟！她有点困惑。 男子看清楚灯光下那张带着疑惑和恐惧的模样，也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说：“你好，我叫夏子涵，有人托我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陈颖往后挪动身体，心里的不安更加扩大。 花坛边沿很窄，陈颖这一动，就坐空了，仰头往后倒，手臂一紧，夏子涵那张清秀俊逸的面容立时在眼前放大。 “你没事吧？”夏子涵紧紧地拉住陈颖，关切地问。 她慌乱地摇摇头，稳住身体，将手抽出来说：“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夏子涵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解释道：“刚才你被我朋友的车刮到，他有事情先走了，要我过来找你。” 刚才那辆车……那个傲慢无礼的公子哥……陈颖才不相信沈潇有那种好心。 “他让你来送我？笑话。不认识。”陈颖起身，脚上一阵剧痛，差点又跌倒，夏子涵忙搭了把手，重新将她扶着坐下。 “不好意思，我没说清楚。ABBY，就是那位外国女孩子，担心你一个人大半夜不安全，嘱咐我一定要亲自把你送回家。”夏子涵拿出名片，递给陈颖。 诚信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夏子涵，倒是很符合他的仪表。 陈颖第一眼就认出来，夏子涵就是出狱那天好心让她上车换衣服的男人，对于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但是，她也联想到了那辆撞坏的车，火红的颜色，令人一见难忘的造型，同样无理蛮横的处事态度，溅她一身泥水的，只怕就是那个公子哥。 那种人，她不想再见。 而夏子涵也猜到刚才沈潇和陈颖之间相处并不愉快，所以聪明地转移了委托人。 陈颖对ABBY印象不错，夏子涵的身份也令她安心，只是心里还有些怀疑：“真的是ABBY让你来帮我的？” 沈潇，为什么每次你开车出事都会遇见同一个人，还每次都不善后。 夏子涵心想这两人上辈子有什么仇啊。 心里腹诽着，脸上仍是气定神闲，夏子涵微微点头：“是的。你的脚好像伤得不轻，让我看看行吗？” 说着，他挽起袖子，弯腰低头，陈颖赶紧缩脚。 夏子涵抬头，温和地笑道：“我会很轻很仔细，不会弄疼你的。确保你的安全也是我的工作，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替人打工，受人之托，陈颖也不想为难他，虽然有点难为情，却也没有再躲避。 夏子涵很小心地为陈颖脱下那双已经磕破了几处皮的老式皮鞋，检查了一会。 “应该只是扭了，没有伤到骨头。不过，我不是医生，保险起见，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夏子涵征求地问。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陈颖摇头。 “还是确定一下好，你不是真想我丢了工作吧？”夏子涵低声道：“放心，我有时候记性不好，看着人眼熟，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陈颖有点紧张，原来夏子涵也认出了她。 不过，他随和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讥讽和恶意。 陈颖小声说：“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好吗？” “先去医院好吗？”夏子涵反问。 他温和的语气，却坚持自己的原则。 两人上了出租车，到医院看了急诊，虽然医生诊断陈颖的脚只是扭伤，夏子涵却坚持拍片确定。 因为陈颖始终没有透露住所，实际上，她没有办法说，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可去。 但这在夏子涵的理解是她不方便说。一个不想提到过去的人，当然不希望有人在某种程度上威胁到她将来的生活。 他很理解地带着陈颖去了一家豪华的酒店，订了房间，安置好陈颖，才礼貌地告辞离开。 躺在干净柔软的大床之上，看着房中精美的装修陈设，陈颖心事重重，不知明天会是新的开始，还是噩梦的延续。 第二天，夏子涵带着一沓新衣服来到酒店的时候，发现陈颖已经走了。她只留下一张字条：“谢谢你，夏先生。你是个好人。顺带替我谢谢ABBY。陈颖。” 看着被褥齐整的客房，字迹漂亮娟秀的字体，再联想到陈颖那张委屈而无奈的面孔，夏子涵感觉这个女孩子和一般的女囚不同。 倔强而清澈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陈颖身上流露出来的是哀愁，而不是愤恨戾气。 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落魄？ 夏子涵笑着摇摇头，走到窗前，看到天边旭日东升，觉得自己想的是否太多了？ 做律师这行，夏子涵常常被人称为好人，习惯了。陈颖字条上的话，看起来淡淡的，却透着浓厚而真诚的谢意，居然令他有被打动的感觉。 只可惜，她就那么悄然走了，估计也不想再遇见他了吧。 华灯闪烁，夜色迷人。 KTV豪华包间里，光线暗淡，气氛暧昧，穿着贴身布料极少的女郎在搔首弄姿地扭动着浑圆的臀部，嗲声地唱着歌。 寻开心的男人们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 一个满面油腻腻的胖子左拥右抱好不开心，在这个女郎脸上亲一口，又在那个女郎身上摸一把。 有人敲敲门，里面正欢乐着，没有人注意门响。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一身黄白相间马甲短裙，做推销女打扮的陈颖站在门口，礼貌地鞠躬，然后问道：“请问，我这儿有新到的绝品好货，需要吗？” 房间里面太吵，她的声音被淹没了，没人理会她。 陈颖只得又提高声音说：“请问各位先生有想尝试的吗？新品特惠，只在今天哦。” 那个油腻腻的胖子终于将视线投向她，直顺的长发，小巧的身形包裹在合体的衣服里，清纯中透着制服的诱惑。跟他身边这些暴露，一身浓香的女人比起来，陈颖就像是荷塘里清雅的一朵水莲。 他来了兴趣，招招手:“拿过来看看。” 陈颖以为没人搭理，正准备出去，听到叫声，赶紧拎着手上布艺花篮过去，在胖子面前的茶几前蹲下，打开花篮，露出里面一个个精美小包装的物品。 胖子根本就没看篮子里的东西，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想从陈颖微敞的衣领里看见些什么风光，想不到她里面还穿着贴身小背心，包裹的严实，什么也看不到。 胖子挪动肥硕的屁股，瞥了眼陈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这卖的是什么？介绍的好，我就买。” 卷1 第5章 大驾光临 陈颖有点尴尬，但是也不是第一天卖这些东西，她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都是商品，只是性质有点特殊。 这种高档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来推销的，要不是杨丽帮忙，她哪能进得来？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份事情做，陈颖迫切地需要赚钱。一日三餐，住宿……每天睁开眼就得花钱。 要生存，首先得有钱。 她陪着笑介绍道：“这个蓝色的是今天才到的新货，强身健体，对补肾尤其好……” “哦，补肾啊……”胖子趁陈颖专心地介绍时，肥嘟嘟的爪子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来，近些，太远了我听不见。” 男人根本不费劲地就把瘦弱的陈颖拉进了怀里。 “不好意思，这样我没法介绍了。”陈颖红着脸，挣扎着解释，同时避开胖子凑过来肥腻腻的嘴唇。 “卖什么不是卖？只要我高兴了，不比你卖这种破玩意来钱更快？”胖子无视陈颖的反抗，颇为自得地说。 “你再乱来，我叫了。”陈颖急得要哭出来，这里这么多人，一个个都像是瞎子聋子，就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处境一样，依旧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甚至都没有人看这边一眼。 “叫吧，叫吧，怎么叫都行。”胖子猥琐地继续将臭烘烘的嘴往陈颖脸上蹭。 陈颖用手死命撑住他的脸，胖子有些恼火：“装什么装啊？你卖这种东西，还要脸？老子今天就要定你了。” 两人僵持着，旁边有人说：“这种事情勉强有什么意思？这位小姐既然不想，但是也不能泼了我们的面子，喝上杯酒，赔礼道歉就算了。” 胖子有些不高兴地瞪着朋友，嫌他打搅了自己的好事。但是朋友暗暗使个眼色，他明白了，先把这推酒女灌醉，还怕她不原形毕露？ 陈颖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摇头：“算我不对，打搅了这位先生的兴致。不过，我不会喝酒。我诚心赔礼道歉，先生要是喜欢的话，今天这些保健药丸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说着，陈颖将那一篮子东西往胖子面前推，胖子脸色一变，一巴掌将篮子扫到了地上，花花绿绿包装的小药丸散落了一地 旁边的男人也脸一沉，拿过一瓶白酒，生气道：“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识相？我好心帮你，你既然不给我们面子，那怪不得我们也给不了你面子。” 得罪这些人，以后这里肯定就不能再来了，还要连累杨丽。 只是喝一杯，陈颖心一横，深吸口气，抓过瓶酒，找个杯子倒满，就往嘴里灌了下去，喉咙里马上烧灼起来。 “好，这还差不多。”胖子和同伴交换了个眼神，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囔道：“把这瓶干了，咱们都有面子。别说这一篮，今天你所有的货，我们都要了。” 陈颖感觉不妙，伸手阻拦：“说好一杯的。我没有存货了，就这些你们拿走就行了。” 包间里音乐声更加大了，胖子伸手拽住陈颖，他的同伴则举起酒瓶往陈颖嘴里灌下去。 “既然喝了，就要尽兴，哪能半途而废？” 陈颖被强逼着灌下几口，心里象有团火在燃烧，她连连摆手，不想再喝。 她的挣扎，令两个男人得到了某种心理上的满足，更加激起了他们征服的欲望。 “真不爽快。来，继续。”两个男人将陈颖夹在中间，拼命地往下灌。 同家KTV的走道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从包间出来。 沈潇舒了口气，点燃一支香烟，倚在拐角的墙边，看着面前一对对红男绿女进进出出，唇边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那些举止亲密的人里，女人献媚不过是为了粉红票子，男人则可以找到尊严激情，各取所需，却无关爱情。 不远处，一扇包房门猛然被撞开，一个黄白相间马甲短裙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用力过猛，一下扑在走到对面的墙上，然后慌不择路的爬起来，向沈潇这边奔了过来。 随即，一个肥胖的男人赶出来，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前面的女孩子骂道：“妈的，敢打老子，不就是出来卖的，还装什么清纯？” 别看那人胖，但是奋力一窜，竟然一把抓住了陈颖马甲的后衣领。陈颖往前用力一挣，马甲纽扣脱落。 马甲被扯脱，露出白色贴身小背心，和白皙的一侧肩膀。而陈颖收不住力，正好扑倒在沈潇的脚下。 胖子赶上来，抬起脚就向陈颖瘦削的身板踩了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 陈颖抱住脑袋，缩成一团，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因为胖子的脚被前面伸过来的一只脚给挡住了。 “你他妈是哪根葱？”胖子一向力气大，狠狠往下用力，但是那只皮鞋铮亮的脚纹丝不动。 他气冲冲地抬头，看见对面一个高大的男人有些懒懒地依在墙边，头顶一束灯光正好照在他厚密黑亮的头发上，使人看不清他的脸，但硬朗明晰的轮廓显示着这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 陈颖一怔，慌忙从两个男人的脚下爬了出来，躲在沈潇的身后。这个男人周身全是冷冽的气息，但在他身后，她才有一点点安全感。 包房里的人，被刚才陈颖奋力甩了胖子一巴掌的举动给惊呆了，这儿会都跟着跑出来，胖子的几个朋友也气势汹汹地拨开那些陪唱女，向沈潇逼近。 沈潇的唇角轻轻扯动了一下，脚忽然就收了力，胖子还在死命的往前用劲，于是一脚踏空，整个人都跟着向前扑去。 沈潇一闪身，瞥见陈颖正在身后，顺手将她拉了一把，两人都紧紧贴在了墙上。 胖子两手在空中划拉着，想找到什么平衡身体。可和沈潇错身时，被他轻巧地抬脚在屁股上一踢，于是，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就趴在了地上。 身后围观的人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一身黑衣的胖子四肢着地，屁股撅起，活像是只大狗熊。 胖子的一个朋友冲到沈潇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咦，怎么这么容易？刚才不是看这男人挺厉害的，原来都是错觉？ 胖子的朋友挥拳，沈潇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陈颖从他身后闪出，伸出双手死死抓住那只手：“不关他事，你们想怎么样，冲我来。” 这个男人好心帮了她，不能让人家被人打，陈颖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却冲了出来。 但是胖子的朋友们看见的就是沈潇护着陈颖，说他们不认识，鬼相信。 有人叫囔道：“不关他事？这是你老板还是姘头，这么护着你。” 沈潇看见KTV的老板过来，所以才懒得动手。 “姘头”这词蹦出来，沈潇的脸立时就沉了下来：“别把我跟她扯在一起。” “没种了？”对方还是挑衅。 胖子爬起来，对沈潇吃饱了撑的行为十分恼火，此时正好站在他身后，偷偷摸摸地一挥拳头冲沈潇的后脑勺打了下去。 对面那些陪唱的女孩子一阵惊呼…… 胖子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这一下子没有落在他想打的人身上，身后有铁钳钳住了他的肥爪子。 “怎么回事？要闹出去闹去。”一个体面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胖子身后，厉声道。 熟客都认识说话的是这家KTV的老板，据说黑白两道都吃的开，所以这家名为云飘飘的KTV生意迅速地做大，三教九流都爱往这地方跑。 抓住胖子的是个体格魁梧的男人，看到老板发话，将胖子的手甩开。 沈潇将面前的男人推开，整整衣服，转过头去，KTV的老板刚才还显得生硬的脸露出惊诧的表情：“沈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过来？” 沈潇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而且一向眼界高，这里也不怎么来，但他这种人只要来过一次，就无法不让人记住。 “怎么，这里不欢迎我来？”沈潇却故意曲解老板的意思。 老板尴尬了，看到胖子那一帮子人还愤愤不平地蠢蠢欲动，他对沈潇赔笑道：“哪里，哪里，沈先生大驾光临，真是令人受宠若惊。我是说，要是早知道沈先生来了，我一定亲自安排个清静的好地方。” “喂，他是客人，我们不是？告诉你，今天可是他的女人先挑的事。看看我的脸，还有……”胖子看周围一圈人都象看小丑一样看着他，被摔趴在地上的事情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总之，他们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你这地方别想再做生意。”胖子的朋友们叫嚣道。 老板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各位连沈先生都不认识？” “我管他姓省还是姓费，总之今天没有个合理的交代，你们就等着瞧。”胖子从老板说话的语气里嗅出不妙的味道，却还不甘心地叫道。 “你觉得什么是合理的交代？”沈潇漫不经心地问。 胖子看了陈颖一眼，她有些惊慌的神情，柔顺的长发，贴身的马甲短裙，看起来像个清纯的学生，却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使得他贼心不死：“这简单，本来就说好她乖乖地陪我们，只是条件没有谈拢就动手还跑。诚心赔礼的话，让她过来，好好地陪陪我们。还是那句话，我高兴，什么都好说。” 卷1 第6章 贫民闺蜜 最后这句话是看着陈颖说的。 在KTV老板叫沈先生的时候，陈颖心里马上想到了那个怒气冲冲向她索赔的沈先生。 于是仔细偷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这个同样冷峻的有些狂妄男人，竟然就是两个月前的那个沈先生。 陈颖心里顿时萌生出刚出狼窝又进虎口的感觉。 沈潇今天穿了深蓝色的休闲西装，衣襟敞开，雪白的衬衣，浅灰色的领带，比起撞车那天，他要沉着冷静的多，只是身上那股威慑而高傲的感觉还是一模一样。 陈颖在心里暗自庆幸沈潇没能认出她来。 否则，这个男人是绝不会出手救她这么一个碰瓷讹诈的骗子。 为什么偏偏又遇见他，又是他出手相救？ 沈潇是没有认出陈颖。 今晚的陈颖和那晚一身土气的打扮已经大相径庭。其实，不论是撞车的那晚还是现在眼前的她，沈潇都没有仔细看，也没有将她的模样放在心里。 胖子说的那些话，让沈潇以为陈颖不过是个一般的推销女，而是要货卖货要人卖身，这种女人，下贱的很。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有那么些腻烦，往旁边挪开了些。 “我只卖保健品。”陈颖感觉到沈潇误会了，赶紧申明道。 “我们就是要买你的保健品，那些让人‘强身健体’的药丸。”胖子一行不怀好意地堵她的话。 “那些都给你了，我再没有卖的了。”陈颖想趁沈潇还没有认出她来赶紧走，胖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要你卖就得卖。” KTV老板对沈潇忽然之间像撒手不理睬有些不解，随即又好像明白了，这种小事需要他出手？沈潇真要不管，还不早就走人了。 也许这是他的表现机会来了。 “这位先生，人家一个小姑娘出来做事不容易，刚才也许有些误会。这样，事情在我这里出的，既然来了都是客，今晚我请，再送你们一张金卡……”KTV老板看那几个还懵懂无知，凑过去小声说：“盛世的沈潇，你们不认识也该听说过，惹了他，大家都不好过，何必呢？一个女人，要多少比她好的都有，等下我会安排的。” 胖子这些人听到盛世，沈潇，气焰不禁低了，加上老板又给面子，于是外强中干地丢下一句：“看在老板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下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胖子一行终于被前护后拥地重新回了包房。陈颖觉得腿脚发软，倚在了墙边。 沈潇转身走开。 “沈先生，谢谢你。”陈颖在他身后轻声道谢。 沈潇讥笑一声，头也不回道：“早知道你是做这行的，我不会管闲事，所以，不用谢。” 看到沈潇高傲的背影在走道尽头消失，陈颖觉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就算他生来高贵，也用不着这样瞧不起自己的工作吧？ 她视他为恩人，而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卑微女人，做着只有在黑暗中生存的肮脏勾当。 踏着崎岖不平的石子路，穿过低矮屋檐下狭窄的小路，陈颖打开破旧的木门。 这里与刚才的KTV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纸醉金迷与低层的穷困潦倒…… 两个月前的那天晚上，陈颖与杨丽从被看守的那间小屋里跳下来，分别逃走。 她遇见了沈潇，因为那个男人的出现，德哥被迫暂时放弃抓走她，而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当初关在一起的女孩子，没敢拼死一搏的那几个后来情况怎么样，心里总是会想起那个和她一样抱着宁死不屈，分手逃命时眼神决绝的女孩子。 她以为在曲陵市这么大的地方，两个人再要相见不容易。而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就算以后相见，杨丽也未必希望两人还有什么交集。 想不到，没过多久，在又一次碰壁后，陈颖遇见了同样求职不成功的杨丽。 杨丽愣怔了一下，看出陈颖的窘迫，将她带了回来。 那天晚上，杨丽的男朋友周鹏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被杨丽一通痛骂。 陈颖这才知道，杨丽当初是被男朋友出卖，拿去抵赌债，被德哥他们敲了闷棍才抓走的。 陈颖和杨丽死死抵住门，男人在外面叫骂撒泼了一夜，终于走了。于是陈颖留下，和杨丽住在了一起。 杨丽不在家，陈颖打开墙角油漆斑驳的老式衣柜，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换上了T恤衫牛仔裤，将长发拢到脑后，扎成个马尾。 然后，她在衣柜旁拖出一个大号编织袋打开，清点了一下里面各式布娃娃和油布。 做完准备工作，陈颖这才在靠墙的木桌前坐下。 桌子缺了条腿，下面垫了一溜砖头，两张面对面放置的凳子，也是大排档上丢弃的破塑料凳。 提起桌上的网罩，是中午剩下的两个菜，还有一碗稀饭，陈颖飞快地吃完，收拾了碗筷，背起编织袋出了门。 人行天桥下，长长一段路面上摆满了卖各种物品的地摊。陈颖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一边将油布往地上铺，一边和左右的摊主打招呼。 左边的老奶奶的头发都白了，儿子媳妇都病死了，要赚些钱供小孙子读书。 右边是个打扮入时的男学生，主要来体验生活的，脑子灵，会吆喝。 陈颖在这里观察了一个星期，见那些看起来不显眼的小玩意，因为这里靠近大学城，人流量大，只要用点心经营生意还是不错的。 杨丽从来没和陈颖计较过开支，还帮陈颖介绍了份在KTV推销保健品的工作。但是她自己也过的艰难，陈颖怎么好意思白吃白住？ 于是，在第一个月结了工资后，陈颖为家里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便对杨丽说要来摆摊。 杨丽不以为然地说：“你是闲得慌，还是怕我找你要房租？风吹日晒，还要被人赶……那么想赚钱，不如我再帮你介绍份工作？好歹我也是在这边混了那么久的，象我们这样没学历没人帮的，高尚体面的工作不好找，吃吃青春饭，卖点劳动力的事情还是不难找的。” 陈颖知道杨丽泼辣爽快，解释说：“杨丽，我知道你大方，不会和我计较房租水电，还帮我找了工作。我只是想，这个地方我们两个女孩子住的不大合适，你那个前男友万一回来找事，也很麻烦……“ 杨丽盯着陈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 陈颖有些莫名其妙，摸摸自己脸上，看看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你笑什么？” “你和我不同，看起来秀气文静，所以我一直当你就是个包子，想不到你还挺有思想的。当初也只有你敢和我合谋跳楼，看来那时候你就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嗯，看着像只猫，想不到潜质是只小老虎。”杨丽打趣道。 陈颖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是在骂我是母老虎？” 两人说笑了几句，杨丽提醒道：“天桥下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你新来的，那里能容得下你？而且卖什么的没有，你就能保证那么点小本能进到什么好货色卖出什么好价钱？” 陈颖颇有点神秘地眨眨眼，指指自己的脑袋：“你刚刚还说我有思想，我就凭这个去挣钱。放心，反正我只有这么一点本钱，输完了，了不得继续跟你白蹭饭了。” 杨丽一笑：“我只管饭不管菜，想吃菜，自己好好挣钱去。” 知道杨丽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陈颖心里一暖。 杨丽个子高挑，身材也是真材实料的火辣，收拾打扮一下，是绝对的冷艳型美女。 杨丽赚钱的方式是混车模平面模特麻豆一类，吃的青春饭，来钱快，去的也快。 摆好摊子，陈颖拿出针线，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一个一尺来长的布娃娃继续缝制它身上的裙子。 旁边的男生叫王博，刚读大二，长得白皮细肉的，就是时下流行小鲜肉的那种类型。 第一天，看到陈颖摆出来的那些布娃娃，王博主动地帮她摆摊，还好心提醒说：“这些都是你仔细挑的吧？好看是好看，但是你看看，这条街上卖这个的太多了，只能杀价卖，你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摆好摊，他又把自己摊上的应急灯挪到两人中间，帮陈颖吆喝了几声。 没人知道她的过往，这种感觉真好。 陈颖道了谢，自此王博身边就帮她占着个位置，两人共用一盏灯。 没过两天，王博就看出道道来了。陈颖进的是大路货，但是经过她的手之后，每个布娃娃都变成了独一无二，就像是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变得美丽动人。 陈颖纤细的手指在布娃娃身上象弹钢琴一样灵动，不大功夫，就用铜丝做成了一副复古圆眼镜架到了布娃娃的鼻梁上。 白发，围裙，慈祥的老奶奶牵着红裙子，拎着篮子的外孙女……原本低廉而雷同的两个布娃娃变成了童话里的主人公，立时成了有故事吸引眼球的存在。 很快，小红帽和她的奶奶就被带着孩子出门散步的老师买走。 而一对小情侣一口气买走了同样模样，却服饰各异的海盗系列，一盒五个布娃娃，令他们眼里充满了好奇惊喜。 王博对陈颖刮目相看了，不由得问：“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卷1 第7章 我好想你 陈颖指指自己的脑袋。 他更加惊讶：“你自己想的？太厉害了吧。这可都是创意啊。只加这么点价格卖太亏了。如果放到精品店里去，起码可以翻十倍。” 陈颖笑着摇头：“你也知道这是地摊。” “我是友情客串玩玩。你要想挣钱，心就不能这么小，敢想敢做才能赚得到。我认识那边精品店的老板，回头帮你说说去。” 在入狱前，陈颖还是过过一段象公主般的日子。 父亲那时候生意上了轨道，很多人上门来送礼物，陈颖的卧室里堆满了各种布娃娃。 她喜欢打扮那些娃娃，让它们变得与众不同，想不到有天这种爱好变成了谋生的手段。 不过，别的工作不稳定，又占去了大部分时间，而天桥下面她还没有站稳脚跟，还没有想到那么远的事情。 但王博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陈颖笑着边缝制一件小礼服边对王博笑道：“好啊，你帮我留意着。等过段时间，我生意好了，扩大规模，说不定真要找你帮忙介绍一下呢。” 王博来了干劲，兴致勃勃地说：“到时候请人，租店面，再开公司当老板。” 象他这样的学生，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艰难？不过，陈颖看着王博谈到远景，那闪闪发亮的双眼，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不禁有些憧憬。 又是一波下了晚自习经过天桥的学生潮经过，沿路摊点中间的路面拥挤起来。 陈颖的摊子前，围着几个女学生，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还有人的对她手里没有完工的小礼服产生了兴趣。 这个时候，几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男孩子，晃着膀子出现在陈颖的摊子前，恶声恶气的将几个女学生赶走。 陈颖抬眼一看，心里感觉这几个就是来闹事的，面上却只当是顾客，招呼道：“你们想看点什么？” 为首一个一边耳朵上扎了一排洞眼，带着耳环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个网球拍，抖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说：“看看。” 这一看几个人站在摊子前就不挪窝，王博也看出不对劲了，走过去说：“你没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这一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戴耳环的男孩用手里的网球拍捅捅他的肩膀：“关你什么事？我就喜欢看，不喜欢买。谁说不让看的？” 王博嗤笑一声：“故意捣乱的吧？” “就是，怎么了？” 陈颖起身，拦在两个人中间说：“我们做生意不容易，也不想惹事。” 说着，陈颖暗暗把王博往一边推了推，冲几个男孩又说：“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直接说。” 带耳环的男孩没有想到她这么直截了当，愣了愣说：“谁让你在这里摆摊了？” 他们的打扮和年龄肯定不是这片的管理人员，陈颖心里有了几分怀疑。 “我刚来，有些手续还没有办，这里的规矩也不大懂，合理的我肯定会配合。不知道你们是属于哪个部门，需要我办什么手续的？” 旁边的老奶奶叨咕道：“什么部门哟，就是些没事到处混的小孩子。” “没你事，闭嘴！”戴耳环的男孩子被揭穿老底，恼怒地冲老奶奶吼叫道。 “原来是收保护费。”陈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几个男孩子谁家摊位都不去，直接就冲她过来了，分明是针对她的。 王博也说：“这么小就不学好，还学人收保护费？我们都是交了摊位费的，要不要我叫警察来跟你们好好谈谈？” 那帮少年的脸色变了，他们哪能见警察？ 戴耳环的男孩一伸脚，将陈颖摊子上的布娃娃踢倒了一片，没道理讲，直接动手了。 陈颖心疼地想要护住那些娃娃，王博阻拦不住和他们扭打起来。 终究对方人多，路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旁边的摊主也大多怕事，在一边观望。 “住手，不然我就报警了。” 混乱中陈颖大声叫道。 那几个男孩正砸的起劲，没人听她的话。 陈颖起身掏出手机，刚拨了几个数字，身后一只手拍了过来，将她的手机打飞，随即手机被拉扯的人踩坏。 身后有人得意地表功：“看看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只顾打架，要不是我，警察来了，看你们躲得过？” 听到这声音，陈颖一怔。 戴耳环的男孩狠狠地又在破碎的手机上加上两脚，冲她身后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陈颖身后的少年带着棒球帽，笑起来纯良无辜的样子。 “就这么个烂摊子，我一会没跟上，看你们那怂样，半天都搞不定。快点，搞完喝酒去。” 少年说着，将滚到脚边的一个白色毛绒兔子一脚踢飞。 白色的兔子落在了马路上，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几下碾压变形而肮脏。 陈颖霍然回头，仰视着身后高出大半个脑袋的男孩，眼睛有点红。 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惊讶地瞪大眼。 “啪”地一声响，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几个手指印，陈颖愤怒的手都在颤抖。 带耳环的男孩回过神来，骂了一句，上前就要去揪陈颖的头发：“打我兄弟，你活得不耐烦了？” “不准骂她。”少年猛然推开戴耳环的男孩。 被人了，还护住陈颖？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有些委屈激动地想对陈颖说些什么，陈颖却不领情，转身奋力地拉扯开那些扭住王博的男孩子。 “滚开，滚开。”她气势汹汹地，象要和人拼命，将骑在王博身上的男孩掀翻在地，拉起他。 戴耳环的男孩诧异地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少年，问：“你认识她？” 少年点头。 戴耳环的男孩皱眉埋怨：“你不早说？” “我也才看到……”少年说着，看到刚才被陈颖撞开的一个伙伴想从背后出手对付她，几个箭步冲上去，将对方摔倒在地。 陈颖不管身后，拖过编织袋，将滚得满地的布娃娃捡起来一个个丢进去。 王博也帮忙捡布娃娃，看她脸色不对，问：“你没事吧？先回去避一避，我看这边情况再通知你什么时候来出摊。” 陈颖胡乱地点头，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东西，挤出人群。 几个来找茬的男孩几次三番都被少年拦住，戴耳环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呵斥道：“陈勇，你够了！不就一个小妞吗？至于你和我们撕破脸，这么下狠手？” 那几个男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对陈勇留了几分情面，而他却像疯了一样，摔得他们七荤八素地，不是手肘磨破了，就是鼻子被打出了血。 陈勇拨开人群，冲到马路中间捡回那个不成样子的大白兔，怎么也拍打不干净，抬头一看陈颖已经走了，丢下一句：“以后不准动她，不然，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讲的。” 这家伙吃错药了？戴耳环的男孩还想再问，陈勇已经拎着兔子去追赶陈颖了。 陈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怎么都甩不掉，霍然回头，陈勇吓了一跳，嗫嚅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颖红着眼，恶狠狠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没有抢够打够？你要的话，这些都给你！” 她说着，重重地将手里的编织袋往陈勇怀里一塞，掉头就跑。 陈勇抱着编织袋跟在后面追：“姐，姐，不是我……我不知道是你……我错了，别跑了。” 他抱着编织袋，随着陈颖跑进那条狭窄的小巷，四周一片漆黑，脚下磕磕碰碰地，怎么也追不上。 “姐，我想你。”陈勇一声大吼，将怀里的编织袋狠狠摔在地上。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常常出外挣钱见不到人，他的童年里快乐的记忆里全是和姐姐在一起。 后来，父亲渐渐混出点样子来，父母又忙于各种应酬，钱是不缺了，但是那个家依旧冰冷。 只有姐姐关心他，换季的衣裤，学校的家长会，淘气闯祸时出面的都是这个只大他三岁的姐姐。 不管陈颖在外面做了什么，陈勇心里她都是最疼爱自己的姐姐。 陈颖心里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 自从进了监狱，再也没有见过弟弟，她也不想让弟弟看见自己那副被人唾弃的样子。 “姐，别走。”陈勇一步一步走到陈颖身后，试探着去拉她的手。 陈颖慌忙躲开：“我不是你姐姐。” “你是。我只有一个姐姐，就是你。”陈勇用力攥住陈颖的手。 眼泪忍不住滑落，沉默一会，陈颖用力一抹眼泪，猛然回头：“你还是我弟弟吗？怎么我只看见一个小流氓？”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他们要找的是你的茬。”陈勇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 “看来你已经做惯了这种事情。爸妈呢，他们都不管你？” “他们离婚了。妈走了，爸……”陈勇垂下头，说起这些事情就让他觉得屈辱。 所以，他们就都不管这个儿子了？ 陈勇拎着编织袋随着陈颖回到那间小屋。 姐姐就住在这么低矮破旧的地方，他心里觉得好难受。 “姐，这地方怎么住啊？我回去跟爸说，你搬来我们一起住。”陈勇有些天真地说。 卷1 第8章 大打出手 一起住？ 还当她是一家人，就不会不去探监，不会搬家都不告诉左邻右舍，不会连陈勇都瞒着，不让他再见这个姐姐了。 她就是陈家的耻辱！ “不用了，这样我过得也自在。”陈颖为弟弟下了碗面条，切了点准备明天做菜的肉丝，又拿出瓶腐乳。 陈勇吃的很欢：“好吃。” 陈颖露出丝欣慰的笑意，伸手摸摸陈勇脸上还没有消退的手指印，问：“疼吗？” 陈勇摇摇头，把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告诉陈颖，父亲有了小三后，母亲知道了，就闹得不可开交。 而父亲也指责母亲水性杨花，在外面不检点。 夫妻闹离婚，遭殃的是陈勇，得到的只有父亲不耐烦塞给他的钞票，别的没人过问。 放学也不想回家，逃课等于老师告状，回家挨打，次数多了，老师也懒得说了。 陈勇慢慢地就和那些小混混混在了一起，大学没考上，成天在外面游荡。 “至少他们讲义气，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陈勇觉得那些兄弟比家里人还好。 陈颖一把掌拍在他头上：“义气？将来犯法还一起挨枪子呢。你们这是做的什么事？合理合法怕什么警察？” 陈勇讪讪地低头，说：“姐，明天我让爸给你买个新手机。” 陈颖生气地说：“那不重要，关键你不要再和那些人一起混就好了。” 出门的时候，陈勇恳求道：“姐，你真不去见爸爸啊？” 陈颖警告道：“你给我把嘴巴闭紧些，要是敢告诉他，我马上就搬家，走的远远的，谁都别想再找到我。” 陈勇没有把遇见陈颖的事情告诉父亲，每天都会跑到小屋来坐一坐和陈颖聊天，一起吃饭。 而这几天刚好下雨，陈颖没有去摆摊。 云飘飘那边倒是通过杨丽说让陈颖去上班，暗地里还透露出会关照她的意思。 杨丽转告陈颖时，还打趣道：“喂，想不到你还挺有本事的。是怎么和领班说的？人家巴巴的要求着你去卖东西。是不是看上你了？” 陈颖心知是上次的事情，人家卖沈潇面子。 而正因为沈潇，她是不会再去云飘飘了。 万一再遇上，难保沈潇不会认出她是谁。 而沈潇那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瞧不起她的态度，令她反感。 感恩，但她不想和这种公子哥打交道。 这天傍晚，陈勇拎着一袋打包好的便当盒又来看陈颖。 陈颖正好出门买菜去了，恰巧杨丽在家，开门一看，猜到这是最近陈颖念叨的弟弟，故意拦着问：“小帅哥，你找谁啊？” 陈勇也机灵，点头笑道：“是杨丽姐姐吧？我老听姐姐提起你，谢谢你帮我姐姐那么多。” “哟，这孩子，嘴巴还挺甜的。”杨丽笑着，也不见外，伸手拉开他手里的塑料袋，打量起来。 “白斩鸡，夫妻肺片，粉蒸肉……怎么都是我爱吃的？”杨丽的笑声，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影粗暴地打断了。 “真不要脸！难怪老子这些天找你都不见，原来勾搭上新的。这么小，你也下得了手……”来人满嘴酒气，一副痞子样。 杨丽一看是周鹏，气不打一处来。 “姓周的，别灌了几杯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自己的赌债自己还，我没有那个义务帮你背。”杨丽知道周鹏是个什么德性，把陈勇往旁边推了推，免得他沾火星。 周鹏见她护着陈勇，更确定这个男孩就是杨丽甩掉他的最大因素。 “你还是个男人不？让女人护着……有种你给我过来，咱们俩分个高低。”周鹏叫嚣道。 骂他不是男人？陈勇不知道这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怎么对他有那么深的敌意，莫名其妙让人骂，他忍不了。 “你骂谁呢？”陈勇一推杨丽，冲到了周鹏面前，点着他的鼻子叫道。 “就骂你了，怎么着？”周鹏不甘示弱，伸手往陈勇胸前一推。 陈勇火了，抓住周鹏的衣领，就是一拳头…… 陈颖回到小屋的时候，狭窄的道路上挤满了围观的人，警车也呼啸而来。 有人告诉她，两个男孩在她家门口打架，而后双方都来了一波兄弟，正在打群架。 陈颖手上的东西全掉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去捡，奋力挤进人群。 只见门前全是扭打在一起的男孩子，有人头上冒血，有人捧着手脚在地上翻滚，还有人躺在地上不动…… 她手脚发冷，一下看到一角，陈勇骑在周鹏身上，正举起块砖头往他头上砸去。 “住手！”陈颖高叫一声，陈勇一愣，反被周鹏一下摸到根木棒，一下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姐……”陈勇瘫倒下去。 这时候，警察赶到，迅速地控制住场面，陈颖扑到陈勇身边，连声喊：“小勇，小勇，你怎么了？醒醒。” 杨丽刚才在混乱中，也不知道被谁推搡的摔倒，手折了。这会儿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被警察按住头的周鹏，上去狠狠踢了几脚。 周鹏有些怀疑地看着陈颖抱着陈勇着急落泪，不由得问：“不就一小屁孩？居然你们两个都看上了？” “看上你个屁！他是陈颖的弟弟，亲弟弟。”杨丽一直在解释，但是没人听她的。 周鹏看看陈颖伤心的样子，又看看一地狼藉，屋子几乎被毁了，兄弟们也都被抓了，怎么能承认全是他没有弄清楚事情的乌龙。 “谁要你和他在一起说笑？故意气我。” 杨丽冷笑：“周鹏，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以前是我天真无知，以为你只是暂时穷了，所以供着你养着你，想等你出人头地，我也就扬眉吐气了。想不到，我辛辛苦苦挣的钱你都丢进了赌场。我已经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每次都说要重新做人……现在，我已经看透了。气你？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犯不着！再见，以后再也不见！对了，要是陈颖弟弟有什么后遗症，老娘跟你没完！” 杨丽还主动要求去警察局作证，把周鹏那一帮子平日里为非作歹的事情全都掀了出去。 周鹏被带走时，冲杨丽破口大骂：“老子白对你好了，你敢坑我？等我出来，有你好看的。” 杨丽鄙夷地翻个白眼：“老娘就等着，看你能翻起多大个浪。” 而这时候，陈颖守候在急救室外，无力地靠在墙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门上的红灯。 手机铃声响起，从放在凳子上沾着陈勇血迹的外套里传出来。 陈颖从那件外套兜里掏出陈勇的手机，来电显示是“陈汉”，手指不由得用力握得发白。 终于，她接通电话：“喂。” 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面野？老子养着你供你白吃白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忽然，陈汉觉出不对了。电话那头好像是个女声？ “喂，你是谁？叫陈勇过来接电话。” “他现在在医院急救，你赶快过来。”陈颖说完，不等陈汉反应，赶紧挂上电话。 陈汉不明白儿子的电话怎么会落在别人手里，人在医院又是怎么回事？ 而最令他觉得疑惑的是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那个女人是谁？ 终于等到手术室的灯熄了，陈勇被护士推了出来。 陈颖忙向医生打听弟弟的伤情。 医生说陈勇这次算是万幸，人算是抢救回来了，渡过三天危险期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以后就要好好休息，免得落下后遗症。 陈颖心里稍稍得了安慰，谢了医生，赶去病房照顾陈勇。 因为这一场斗殴，造成了几人重伤，影响恶劣，陈勇属于警方的监控对象，所以特别在医院安置了有监控的病房。 带监控的病房只有高级病区才有，除了门前有便衣守着，有那么点怪异，这里的环境布置是无可挑剔的。 陈颖刚进入高级病区，一间病房里就走出一群人来，男女老少都穿着打扮不俗，像是个大家族的样子。 一个发髻高耸，肤白唇红的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走在靠前的位置被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脚下笃笃作响的高跟鞋散发出盛气凌人的声音。 错身而过时，陈颖听到她说：“好了，妈喜欢清静，你们也忙。忙赚钱，忙打扮，忙谈情说爱……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都回吧。” 她这话说的，身边那些人一个个只能尴尬地赔笑。 “小妹说话就是直爽。” “小姑，我有时间来陪奶奶啊。” “慧娟，话不能这么说……” 而那女人高昂着头，脸上是不屑的神情，简短利落地将众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样强势而高傲的女人，陈颖不由得往旁边让了路，多看了那边两眼。 一道目光扫了过来，原来还有个人走在人后。 黑色的西装，蓝灰色领带，短发干练利落，那一瞥的目光从漫不经心转而若有所思。 沈潇！ 怎么又会遇见他？他似乎认出她来了？ 陈颖赶紧低头，加快脚步，想在沈潇还没有确定她是谁之前进病房就安全了。 卷1 第9章 真的是你 “请问，有个叫陈勇的，是我儿子，头被打破的，在哪间病房？”一个男人急步出了电梯，向护士问道。 护士指了指陈勇的病房，男人快步向陈颖这边走来。 陈颖将头转向墙壁，男人匆匆从她身后走过。 沈潇看着对面那个眼熟的女人鬼鬼祟祟地，一会儿想下楼一会儿又想进病房，一直躲着人，很可疑。 “喂，你……”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是高级病区冒出这么一个穿着打扮都不相称的人来，是不是小偷或者有什么不轨企图的人，会打搅到奶奶休息。 陈颖两手用力地交握着，听到沈潇的脚步声过来，她沿着墙根想溜走，但是，他高大的身影堵在了她面前。 “干什么的？”沈潇越是想看清楚陈颖，她越是将头埋低。 “看病人的。”陈颖不得不回答。 “看病人？病房在那边，你是打算去电梯上看？”沈潇一把抓住陈颖的肩膀。 陈颖愤然抬头：“我看完了病人回家不可以啊？关你什么事！” 两人面对面，明亮的灯光下，沈潇能看清楚陈颖脸上那层细细软软的绒毛，似乎都在愤怒地喷张。 “你认识我？”沈潇确定见过这个女孩子，而且还不是只是看了一眼那么简单。 陈颖心情很不好，这人狂妄成什么样子，认识就认识，凭什么是她该认识他，他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他不认识别人，别人都该认识他？ “我该认识你吗？放开！”陈颖挣扎着说。 这种强硬的态度使得对面的人更有熟悉感了，沈潇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候，已经搭上病房门把手的陈汉无意间被他们的争吵吸引，转过头来，正与陈颖的目光对上。 她清楚地看见陈汉眼中的惊讶，更加奋力想挣脱沈潇的控制。 “放开，听见没有？不然我叫人了。” 而她的表现在沈潇看来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手下抓的更紧：“随便，我倒想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么害怕，急着逃走。” 陈汉已经放开门把手，向这边走过来。 陈颖无奈，只得低声求沈潇：“求求你，放我走。我保证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这种哀戚的神情和语气，沈潇目光一闪，正要说话，打横里一个男人怒吼：“是你，真的是你！” 陈颖咬牙将头转向一边。 陈汉冲上前，将沈潇撞开，一把揪住陈颖的衣领：“难怪小勇会出事，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丢脸就死远点，又跑来找我们做什么？” 吼声将护士都吸引了过来，沈潇也愣了愣，倚在了墙边，带着讥讽的笑意看好戏。 陈颖只觉得头顶的灯光好亮好刺眼，那些白眼，那些非议……令人窒息。 “我可没想来找你。我们认识吗？”陈颖狠狠一吸鼻子，站直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 她不能倒下去，就算被骂，被戳脊梁骨，她也要撑下去。 弟弟还需要她照顾。 陈汉一把捏住陈颖的脖子，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 “我养了个什么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低声说着，手上不自觉地用力。 陈颖顿觉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沈潇没听清楚他们的低声对话，感觉情况不对，警觉地上前，抓住陈汉的手。厉声道：“你干什么？” 陈汉被他一抓，立时动弹不得，又惊又恐，却是质问陈颖：“你这是又招惹了什么人？居然来对付我！” 她哪有本事请得动眼前这个人物来对付父亲？ 陈颖终于挣脱了陈汉的钳制，喘了口气，苦笑一声：“我又不认识他，人家只是看不过去……” “你确定不认识我？”沈潇那锐利的目光显示出他已经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陈汉的目光在沈潇和陈颖身上迅速扫了几个来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更是痛心疾首道：“好，你真是能干。当初想不到你会……现在更是让我意想不到，你出息了……我也不敢认识你了。” 陈颖觉得真的不认识父亲了。 刚出事的时候，她以杀人嫌疑的罪名被带走，父亲还说要帮她翻案。 后来，宣判了，父亲就看过她一次。那是一次不愉快的会谈。 那次之后，她就知道家里不会再有人去看她了。 “我和你，我们家和你，陈家和你从此一刀两断。以后不要再说你是我陈汉的女儿，清明也别拜祖宗。我怕你脸都要丢到阴曹地府里去了。” 那时候，陈汉的表情，字字句句宛如毒箭一样射进她心里的感觉，陈颖记得清清楚楚。 “放开，我要去看我儿子。”陈汉冲沈潇叫道。 沈潇冷笑一声，敢这么对他说话，这男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陈汉又重复了一遍。 沈潇表示心情不好耳朵也就听不见。 旁边的护士实在忍不住，有人小声提醒陈汉：“大叔，沈先生可不是你惹得起的，赶快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不然，别说我们没有提醒你。” 陈汉原本半信半疑，眼前这个男人气势十足，一声贵气傲气不是装得出来的，而那些护士担心害怕的样子也不是作假。 只是算时间陈颖最多只出来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就认识这样的男人，还这么帮着她呢？ 很快，听到消息的院长赶来了，一见面就十分客气地和沈潇打招呼，连声道歉。 本来陈勇作为被看管对象，医院就是迫于无奈接受他住在这里，心里那股怨气没地方出，这可逮着出口了。 院长面对沈潇满面的春风，一转头对着陈汉就是冬天的严寒了。一通严厉的批评，数落他没有对儿子尽了应有的教育，让陈汉很是丢脸。 陈汉终于相信沈潇是他惹不起的，言不由衷地赔了礼道了歉，终于获准进病房去看望儿子了。 陈颖这个时候是进不去了，想到杨丽那小屋里的乱摊子，打算先回去收拾一下，再为陈勇做些什么吃过来，寻机会再来看他了。 院长又和沈潇随意聊了两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沈潇再将目光转回来的时候，陈颖已经站在电梯前了。 眼角余光看到沈潇走过来，陈颖不自然地往旁边挪开一步。 沈潇唇角微微勾起：“当初真没看出来，你的口味这么重。” 什么意思？陈颖听不懂，也不好作答。 虽然不情愿，沈潇刚才又救了她是事实。 “谢谢，欠你的情，我会还的。”陈颖的语气也很冰冷。 “还？赔偿车子的损失吗？我倒很乐意接受。”沈潇的话里句句带刺。 “钱多就可以任意践踏别人的诚意和尊严吗？”陈颖仰头，迎上他嘲弄的眼神，狠狠地对视。 “尊严？在你身上我怎么也看不出来。”沈潇说着迈步进入电梯。 陈颖握紧了拳，站在门外不动。 “不上来？人家已经不要你了，赖在这里也没意思。”沈潇按住按钮问道。 陈颖一言不发，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不知道怎么地，那天离开后，沈潇无数次地在不经意间就想到电梯合拢前那样一双，带着怒意恨意，似乎有万般委屈的眼…… 那个女人委屈吗？ 和流氓无赖为伍，碰瓷，以为自己年轻，就勾搭人家父子，简直乱七八糟…… 沈潇自嘲，他怎么就会帮了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 回报？ 以后他别再遇见这种女人就算是最好的回报了。 陈颖推开已经倒塌了半边的屋门，略吃了一惊。 杨丽正坐在地上，已经不能称之为床的被褥中间，一点烟火在她的指间闪烁，她则一只手缠着绷带，披头散发的像个女鬼。 “别抽了，你想着火啊。”陈颖上前夺下杨丽手里的烟，一屋子的烟味，呛得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将烟头丢在屋外，用脚碾熄，陈颖一回头，杨丽又叼了根烟，摸出打火机要点。 她再上前伸手，杨丽一偏头躲开。 “你这是干什么？为了周鹏？那个男人不值得。为了这些东西心疼的话，我们努力很快就能挣回来的。”陈颖知道杨丽烦恼的时候就会拼命抽烟，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杨丽嗤地一笑：“周鹏是谁？姐一天上千块也赚过，真要在乎这些，就不会赚钱的时候像孙子，花钱的时候像大爷了。” “既然都不在乎，你还烦什么？”陈颖在她身边坐下来。 沉默一会，杨丽说：“陈颖，你的过去我不问。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是一样，没有根的人。这里我不想呆了，大家在一起也算是缘，要不，你跟我走吧。我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就不信还能比现在过得差了。” 之前陈颖毫不犹豫就能答应杨丽，可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杨丽，你是我这几年里遇见对我最好的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我弟弟在医院，现在还没过危险期，等我几天，行不行？” 杨丽想了想摇头：“实话说吧，这里再多一会都不能留了。我们得罪了那些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尤其是我。你弟弟那里现在有警察看着也安全，但是以后……我打算先去邻市一个朋友那里避两天，你这边完事，要是想来，打我电话吧。不过，这个号码我很快会换掉的。” 卷1 第10章 一碗藕汤 杨丽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陈颖手里，站起身。 她冒险回来就是为了等陈颖，话说完了，也没有牵挂了。 “好好照顾自己，遇见事情先忍一忍，不要什么都强出头，这样很容易吃亏。”陈颖一再叮嘱。 杨丽爽朗一笑：“你怎么象我妈似地。好了，我是姐，还用得着你来教训？” 杨丽拿过早就收拾好一个简单的旅行包，陈颖送她出门走了几步，她回头扬手丢给陈颖一样东西说：“希望你弟弟早些好，拿着，你会用得着的。”便挥挥手，快步往小巷外走去。 陈颖接住那东西，是一个信封，有点分量，打开一看是一沓钞票，吃了一惊，边追边喊：“杨丽，这我不能要。你也需要的……” 杨丽没有回头，潇洒地说：“我有，就当我借你的。等你来找我再算利息。” 杨丽是个月光族，信封里装了两三千已经很让陈颖吃惊了，她自己还能剩下多少？ 捧着信封，陈颖鼻子酸涩，看着杨丽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感慨万千。 陈汉不认女儿，也不准陈颖去探视陈勇。但是他忙着公司里的事情，了解了陈勇的病情陪了一晚上后，请了个护工就走了。 陈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在医院的休息区，将背包藏起来，反正里面也就是一点旧衣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人惦记。 趁陈汉不在的时候陈颖溜进病房去照顾陈勇，晚上就在病房里将就着在沙发上睡一会。 护工乐得有人帮忙，他可以轻松些，也帮忙瞒着陈汉，让陈颖进出自由。 照顾了陈勇几天，陈颖渐渐地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看到这一层楼住的非富即贵，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拎着高级补品，弟弟这里除了在医院订的一日三餐什么都没有，就琢磨着为陈勇也做些好吃的补身体。 问到陈勇，他嘴馋的说要喝莲藕排骨汤。 食材不难买，可是没有厨房，这汤怎么炖？ 陈颖打听到医院食堂不忙的时候，也愿意将炉灶借给照看病人的家属使用，只要不耽误食堂的事情就行了。 陈颖先去食堂查看，证实是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而她手上有杨丽给的那笔钱，暂时不愁吃饭的钱，不急着去找工作。 目前重点是照顾陈勇，陈颖主动帮食堂打下手，摘菜洗碗筷。 长的漂亮，穿得朴实，做事情麻利，嘴巴又甜，还不要钱，这样的小工上哪儿找去？ 陈颖唯一的要求是管她三餐，借炉灶用就行了。 食堂负责人很痛快地答应了她的条件，同情她，见她不嫌弃，就把放清洁工具的一间小屋子让她放行李。 晚上，陈颖悄悄溜进那间没有一扇窗，气味也不好闻的小屋里，躺在长凳上，不用再担心会被陈汉撞见的时候，觉得很满足。 第二天，食堂订好的蔬菜肉类送来的时候，大师傅挑了一块比较好的排骨递给陈颖。 这是她昨天拜托大师傅进菜的时候一起订的，新鲜又便宜。 做完早上的工作，莲藕排骨汤也熬好了。好心的大师傅又借给陈颖一个砂罐，让她盛了一部分汤，给陈勇送去。 陈颖了个装蔬菜的男子，洗干净，将砂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拎到了陈勇的病房前。 没等她敲门，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了，陈勇头上缠着绷带，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干什么？吓死人了。你跑下来做什么，赶快回去躺着，等会又要头昏了。”陈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陈勇知道每天这个时候陈颖会来看他，特意守在门口等着的。 “姐，你手里拿的什么？我好像闻到什么好闻的香味。”陈勇只当没有听见陈颖的警告，还故意挑衅地对坐在走廊长椅上的便衣笑笑。 “真是狗鼻子。”陈颖说着，打开砂罐盖子，一股浓郁的鲜香顿时在走廊上弥漫开来。 “莲藕排骨汤！好香，好香。”陈勇说着，低头弯腰就要去端砂罐，这么一兴奋一低头，头晕起来。 陈颖看到陈勇脸色不对，扶住他，把他安置在长椅上，责怪说：“都是你的，急什么？” 陈勇这一阵头晕过去，把手里的砂罐炫耀地往上托了托说：“没事，我拿得稳，你看汤一点都没有洒。” 脑袋包得象粽子，还能这么顽皮，陈颖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笑。 “什么东西啊，这么香，让我看看。”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 陈颖扭头看去，只见斜对面的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一身宽大的病号服，头发雪白，满脸陶醉地正在努力闻着香味。 那间病房里听说住的是位很有背景的老太太，经常有人等着探视，但大多都会遭到拒绝。 老太太的病房门有时候虚掩着，隐约可以听到发脾气的声音，陈颖以为这位老太太是满脸的戾气，盛气凌人的。 想不到，此时老太太闻着味就往这边走过来，眼睛直盯着陈勇手里的砂罐，就像是个三岁的孩子，那样子用垂涎欲滴这个词来说再合适不过。 陈勇下意识地在老太太向怀中砂罐伸出手时，抱紧了砂罐往一边躲。 老太太似乎没有察觉他这明显的排斥，跟着砂罐挪动脚步，伸长脖子问：“是莲藕排骨汤吧？还加了香菇，都是顶新鲜的，这味道就是好闻。” 陈颖见她白发苍苍，有些不忍心，对陈勇说：“小勇！” 陈勇看看陈颖的表情，有些不情愿地嘟哝：“姐，这是特意给我做的，我都馋了几天。”他担心陈颖一开口，就得和这老太太分享。 陈勇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自从陈颖进了监狱之后，就再没有人会这么关心在意他要什么，特意做上一顿香喷喷的饭菜给他吃了。 因为是姐姐特意做的，所以他才舍不得。 偏偏老太太就是看不懂他的纠结，还往面前凑，脸都快埋进砂罐里去了。 “我都馋了好多年了。这莲藕白生生的，看着就是粉烂的那种，我最爱吃了。这排骨也选的好……” 看来，老太太还真不是随口说说，话都在点子上。 而且，明明是陈勇抱着砂罐，她却知道这话要对陈颖说才有用，这心思未必象表面看起来如同行动那么迟钝。 “老奶奶，您坐。”陈颖起身让座，老太太也不客气，挨着陈勇坐下，脸上笑成一朵花。 “这些天胃口不好，闻着香味，我就觉得肚子饿了。姑娘，能不能打个商量，这罐汤我买了，你出个价。”老太太说着，暗暗舔舔舌头。 “不卖。我姐给我做的，多少钱也不卖。”陈勇顾不得烫，索性把砂罐抱住。 果然是有钱人，开口就谈钱，老太太也以为有钱就什么都办得到？ 陈颖瞪了陈勇一样，将他双手拉开：“烫不死你，抱那么紧干什么？” 老太太还眼巴巴地等她回话呢，见陈颖看都不看她一眼，又说：“我真的很想尝尝，你们想要多少好说。” “老奶奶，不好意思，我想您那边应该有很多比这个要好要滋补的多的补品，我弟弟只是想喝……”陈颖耐心地说。 老奶奶急迫地打断她的话：“我也只想喝这个汤啊。他们送的我都不喜欢，你们想要都拿去。” 陈颖有些琢磨不透这老太太到底是有些老年痴呆，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还是揣着聪明装糊涂。 “老奶奶，不过是罐寻常的汤，您开个口会有很多人抢着帮您做的。”陈颖说着，往陈勇手递过勺子，示意要他回病房去喝。 老太太一手按住砂罐，一手抓住陈颖的手：“我才懒得跟他们说。我想要什么，这么多年，真孝顺，她们就该知道，还要我开口？就算说了，她们也是去找人做，完了往这里一送，里面全是添加剂。” 还真是个别扭的老太太。想吃还要人猜心思，还嫌弃外面大厨熬的汤不好喝？ 不过，看到陈颖看到老太太充满了渴望的眼，那只抓住她手腕温暖而皮肤松弛的手，心有些软了。 “姐，我先吃了。”陈勇见陈颖的目光变了，觉得不妙，决定先下手为强，只要他开吃了，人家这富贵老太太还会再吃他的口水不成？ “小勇，还有。等会我再给你拿过来。这个先给她。”陈颖不由分说，从陈勇手上夺过砂罐。 老太太喜出望外，真要开口，陈颖起身说：“再说多少钱买，我就真的不给你了。” 老太太一怔，连声说好，跟在陈颖身后屁颠屁颠地回病房喝汤去了。 陈勇差点就要掉眼泪了，到口的东西居然被个老太太打劫去了，可恶的是姐姐还帮着外人。 一扭头，看到便衣在一旁也颇为惊讶地把这一幕看了个全，他就把气出在人家身上了。 “看什么看？我饿死了，省得你在这里守着。”说着，他气呼呼地回了病房重重关上门。 奶奶病了，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沈潇最近来的勤，但是眼前这景象，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