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言(一)   时旧朝历公元七百四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酉时   深秋黄昏,夜幕遮盖了大地,晚风潇潇,略带寂寥。葫芦谷内,树枯花败,落叶残退,失去了往日繁盛景象。   今夜的天空十分晴朗,秋风萧萧,吹得谷内一片枯草飞扬。忽听几声马嘶,打破寂静,十五匹高头大马迅速穿林而过。在一片败草上,当先一人手一招,十五匹不分前后,极速停下,位列一排,围住了那一片草地。马上众人各做黑衣蒙面打扮,有些腰间还配有兵刃,长短不一。各人神色严肃,目带煞气,精光闪烁。   当前一人双腿轻夹马腹,让马向前走了几步。此人双目炯炯,凝视草坪,忽地抱拳高声道:“师傅,不孝徒儿前来看望您老人家,还请师傅现身。”声若洪钟,闻于四野,震得草木簌簌作响。但一声问话后,四周归于宁静,又无声息了。那人见无人回话,当即翻身下马,注视那片草地,冷冷一笑,自语道:“反四象,逆两仪,`天灭千刀阵`。师傅居然将毕生内力用布于此阵中了,难道不要命了?”转过身去,对马上众人说道:“前方草地乃是一阵法,不明情况者进去必死无疑。因此,我先进去试试,你们将此草地围住,不要放任何人进去或出来。”众人齐声抱拳道:“是,大哥小心。”   那人冷眼盯着草地,左脚一步跨出,就在脚尖与草地将触未触之际,忽地向右横滑了出去。滑了约七八步的样子,猛地落地,向前疾走了四步,这才定住。那人再看自身时,额上已汗出如豆,抬手一抹汗。忽地脸上一冷,黑巾滑落,露出一张如钢铁般坚毅的脸庞。又见上衣自左而右开始裂开,露出了健阔的肌肉,几缕长发飞散下来,在空中变成碎渣。那人只觉心一抖,暗叫“好险”,若是再少走半步,只怕……。   正庆幸间,忽听谷中传来一苍老虚弱之声,只听道:“殇儿,你也知道你不孝,若不是为师念在你我还有一丝师徒之情,刚才你……你早已命丧阵中,还不快退去,咳咳。”说到后来已是长咳了起来。阵中那人虽然衣发残破,但稍作调整,便已镇定,冷眼环顾四方,并道:“多谢师傅手下留情,既然师傅心疼殇儿,还请师傅给予我四套传世神兵。”那老人道:“果然,你还是放不下那些神兵。三年前,你来时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不会给你的。现在为师还是三年前一般。”那人冷冷道:“为何,难道只有小师弟可以吗。”老人道:“修郎?他也不可以,他的能力就算拥有了,对于他来说也是毫无用处。”那人道:“那我呢?,只要我有了这四套神兵,天下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就会奉您太上皇了。这不正验证了您那句‘得神兵者得天下’的那句话了吗?这又有何不妥呢?”老人叹气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人世间那些功名利禄,富贵皇权!”那人道:“放不下又如何,人这一生难得来世走一遭,若不称王称霸,做一个让后世记住的人,岂不是枉费了这一生。”老人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为师也说不了什么了,看各自的造化吧。”那人道:“师傅,弟子得罪了!”   阵中人话未说完,左脚已已向左踏出,并道:“师傅,五年前我在你的藏书中看过这个阵的秘诀,只是我不敢练。但是师傅,这个阵如何攻破我却是仔细研读过。哼哼,师傅你应该听过`重演八卦,正太极`吧。”只见他左脚踏出,右脚也起,踩住自己的左脚背,身体向前疾行,双脚各自叠加踩向另一脚背,约向前过了八九步,一个旋身,双掌凌空拍出,激起刀剑铿锵之声。那人如此三遭,终于停了下来,说道:“师傅,刚才我走过的那些路正好将这个逆两仪的阵法重新变成了正两仪了。现在破阵就简单了,我只要再有几步,就可以到阵眼了。师傅你还不认输吗?”   说完一阵傲然神色,仿佛神兵已在面前了。那老人沉默半晌,最后长叹一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啊,哎,殇儿,你……你这就进来吧,记住,只要你能进来!不过在这之前,你我师徒情分已断,我也不在叫你殇儿,你也不必再叫我师傅。好了,段隐殇,你这就进来吧!”阵中人段隐殇也是一叹,说道:“师傅,得罪了。”可他却忽然转头,对场外的十四人道:“你们也进来,照我刚才的步伐,记住,一个一个的来。”场外十四人齐声道:“是。”翻身下马,十四人站成一队,一个接着一个走入阵中,到最后一个人站到段隐殇的身边时,月华已经西照了。   晚风凄凉,吹散阵中衣袂残碎。在段隐殇身边的十四人中,有八人脖子左处在流血;还有四人上身已没有衣衫覆盖,露出坚实的肌肉,可在心口出有一个极细的划痕,像刀伤,红墨色的血液正在往外渗;最后两人还好一点,只是手腕处流血,可见这两人的功力胜于其他十二人。各人对伤口稍作包扎,微微调息。段隐殇默默地看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森然吩咐道:“待我们进去,除了那位老人,其他人都杀。”   这时受伤较轻的其中一人道:“都杀吗?可他们是无辜的呀!”段隐殇忽然抬手,扼住说话者的脖子,冷眼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杀,都杀!”那人看着段隐殇的眼睛,感到一股极强的杀意奔腾而来,忙道:“是,是!”   忽听那老人语气淡淡道:“为了得到神兵,你真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呀!”段隐殇冷冷道:“得神兵者得天下,这可是您说的。如果我得到神兵,天下就是我的,反我者皆是乱臣贼子,当然要杀。历朝历代的皇帝的天下的不是从杀戮中得来的。”老人叹了口气,道:“帝王心已经吞噬了你的本性,唉,为防你惑乱天下,老道也只有大义灭亲了!”段隐殇忽然哈哈大笑道:“妙仙,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大义灭亲!”妙仙老人也笑道:“哦?自身难保?……”   话音未落,忽见一团蓝光如鬼魅般从地面跳出,旋转着飞向阵中诸人,接着便听几声惨叫从段隐殇身边传来,惊悚恐怖,甚是凄唳。段隐殇大惊,看向同伴,只见两三人已被蓝火包围了,那种蓝不似天般蓝,而是蓝中带墨。火光幽幽跳动,很是诡异。那蓝火不断蔓延,又有两人中招。两人不断拍打,可不管怎么拍打,那火就是不灭,反而更旺。其他人甚是惊恐,不断躲闪,可躲闪的下场就是被“天灭千刀阵”所噬。那些多少的人身中数十刀,被肢解成无数,散落何处。一股血肉味夹杂着一股火焦味飘向四野,使闻者欲呕。   段隐殇惊怒交加,大声道:“这……这是什么?”妙仙冷冷道:“焚岚!”段隐殇道:“焚岚?”妙仙道:“没错,这是我最近才练成的,不过这只是才第一重。若是九重并至,此处瞬间便可成废墟。”段隐殇冷道:“瞬间?说大话吧!”妙仙道:“信不信由你,此焚岚者,风林火山是也。借物于体,融物于法。唉,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的。”段隐殇怒道:“我先破了这所谓的焚岚再说。”   段隐殇一掌拍出,击向被火焚身的一人,掌未及体,内劲一收,产生一股吸力。他本意想将那团火吸往手中,然后熄灭。可不管他怎么使劲,那团蓝火只是微微跳动,并且更旺,一点被吸的感觉都没有。段隐殇一阵惊讶。妙仙忽道:“没有用的,这火是`无名火`无形无相,没有实体。你是吸不走的,只是白费功。”段隐殇大声怒喝:“不可能,不可能!”双掌齐出,连拍数掌。可听到的只有那些人的大声惨叫。   忽地,一团蓝幽幽的火苗向自己飘来,段隐殇一惊,忙向左疾闪,却觉一股极痛由双脚往心口传,锥心的痛。段隐殇“啊”地大叫,摔在地上,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已被阵中刀气截肢的双脚。妙仙无奈道:“时也,命也,这就是你的命啊!当年你为了神兵,将我门下弟子割断双腿,可曾想过今日之祸。”段隐殇依旧狂叫不止:“我不信这一切,不信这一切!师傅,我不相信什么命。我就要做我自己”   妙仙道:“在你临死前,再告诉你一件事。”段隐殇痛地喘息道:“什……什么事。”妙仙道:“我刚才已经算到,五十六年后,制霸和烛龙的主人就会出世,一甲子年后,梦也和御射的主人才出世。也就是说……”段隐殇惊道:“也就是说八十年之后天下才会乱,那时一个新的帝朝才会出现,新的帝王才会降临,来改朝换代,而不是现在。” 正文 前言(二)   一明白此言,他失望至极,自己筹谋天下多年,养精蓄锐,招兵买马,都已经有了起色。而他真正缺的便是由妙仙说过的那句“得神兵者得天下”中的四件神兵。可就在刚才,天命告诉他自己不可能是新一代的皇。这使他多年谋划付诸东流,而自己也因如此断了腿。他有不甘心,也有愤怒,他大叫:“不,我不相信命运,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此刻披头散发,满身刀痕,双目迸着血丝,模样惊怖至极。他慢慢的举起右掌,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被烧尽的同伴,忽的哈哈大笑,大声道:“看着吧,此四件神兵主人终会成为我的手下,这个天下终归会是我的,哈哈。”右掌猛地一抬,击中自己的天灵盖,笑声未绝,人已倒地。   妙仙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今生你奔波于无谓的生涯,却不知只要你少增恶业,天命依旧会是让你乐享此生。而你却不珍惜,只妄图天下,可悲可叹。”此时阵中已无人声,烧死的烧死,自杀的自杀。漫漫荒野只有夜风呼呼地吹着,如鬼哭,如狼啸,又似在可怜着这一群无知的生灵。忽然一声“咔”,阵中的一片圆形土,缓缓下降,露出一个圆柱形的地洞,深达一丈。   月光下,只见洞口处有两人缓缓升起,两人身着白衫素衣,出来时仿如鬼魅。细看时才发现是一老一少,老的须发皆白,两眼已无神,但是额骨却是宽阔,好似包藏着无穷智慧。小的大约十二三岁,然而坚韧的眼神却不该是如此年龄应有的。当两人腿完全出洞并超出时,虚空向前走了两三步,才飘然落地。高额老人无奈地凝视着段隐殇的尸体,眼中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随即被惆怅取代。他微微地叹了口气,道:“还是先撤去此阵吧。”左手抬袖一扬,四周景物虽无何变化,但却少了那股肃杀之意。而那老人仿佛被某种力量及体,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劲,本来无神的眼眸忽地精光万丈。那小童也看向众人尸体,道:“师傅,此阵已解,您功力归身。可这些人怎么处理。”高额老人抬头望天,惆怅道:“尘归尘,土归土,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宿命吧,就地埋了吧。”左脚猛的向下用力,那些被烧焦的尸体和段隐殇忽地向下沉去,没入土中。   高额老人转过身,低头对着地洞看了半晌,忽然眉心开裂,渗出丝丝墨色般的血。老人一惊,掐指一算。修郎觉出老人有异,走过去,见老人眉心出血,惊道:“师傅,您……”妙仙老人惨然一笑:“天命如此,哎,为师也将归命于此。”修郎大声道:“什么,难道就没有挽回的机会吗?”老人垂头道:“没有。”抬头看天,见微星渺茫略显苍凉,叹了口气道:“修郎,我走之前,交代你几件事!”修郎一听师傅要交代事情,泪水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哽咽道:“师……师傅,我知道天命难违,您说吧!”   妙仙黯然道:“修郎,为师今日便将这四套传世神兵传于你,但你要保证,终身不用这任何一套兵器,也就是说绝不能让他们出世,只有当七十六年后,你才能赠于有缘人。哎,可惜,你……”修郎奇道:“我怎么?”老人将头转向别处,道:“没什么,我说的你记住了吗?”修郎点点头道:“记住了!”其实老人早已算出修郎的寿命还有四十二年,但他不能说。老人沉默了一会,,道:“修郎,还有一件事!”修郎道:“什么事?”却见老人探手从怀中拿出一本书交给自己。修郎接过,见上面写有“名家宗谱”四个篆体字,翻开扉页,上写着:   至祖名元宗至高祖名成烔历三十六世,宗族鼎盛。然吾虽为家主,文德不备,武功不济,以至家道中落。后世不肖,累祖之英灵于天地,愧当无颜。然今族中虽不及百人,却也一脉相承,吾不得不顾,家财虽不济,却也忝为一族。吾有二子,长子名郎,幼子名修君。及吾亡后,本有长子继任,然天不遂人愿,郎八载时遭仇家所劫,至今不得归寻,实为此生所哀。故三年前,吾著此书,列名家三十六世及功成财富。赠予天下四大家,望有寻者,寻得吾儿,吾必倾半家产赠之,天地有鉴,绝不食言。   修郎看罢,问道:“师傅,难道说,我是名家的子孙?”妙仙道:“是,你原本姓名,叫名郎。只因寻你之人皆不安好心,故我将你名改为修郎。当年你年幼,而段隐殇又找得我厉害,所以我并没有将你送回家。现在你武功也小有所成,一般高手也并不是你的对手,你也可以回家了。”名郎看着手中书,怔怔地呆了半晌,继而抬头问道:“我的家人现在在哪?”妙仙回答道:“山东历城。”名郎地转坐为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师傅救命再造之恩,弟子永不会忘。”   妙仙微微一笑,抬手轻抚着修郎的后脑,叹气道:“哎,师傅自负本事天下第一人,学纵古今,功达未有。修郎啊,为师自认有所成的本事有五样,一是察天地万物之所变,二是通机关算数之所解,三是摆奇门遁甲之所用,四是算时运命数之所演,五才是我这身武功。而你所得者不过我之武功,”言及此,又从怀中摸出一本羊皮书,交与名郎,并道:“为师已将我所有的本事汇编成一本书,曰《万法集成》。其中不但记述了为师的所学所知所解,更详述了四件神兵套的用法,望你好生修炼。”   名郎默默的听完,他本是个从不流泪的孩子,但如今却已泪淌如流,呜咽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妙仙想到即将要与修郎天人永隔,而又让他一人回家,不禁也有些愧疚。而就在这时,妙仙心口猛地一震,当即掐指一算,慢慢地脸上显出了微笑,随即道:“修郎,你与我定还有相见之日。”修郎破涕为笑道:“真……真的吗?”妙仙露出慈祥的笑容,说道:“师傅何时骗过你。”修郎也强笑道:“嗯,师傅是不会骗徒儿的。”   此时,妙仙的笑容渐渐敛去,换来的是一张失去生气的脸,虚弱道:“为……为师已……已散去百年功……功力,这……这就走了。走……走之前赠……赠你八字‘天机易测,后果自负’。”说完,头一沉,便已仙去了,一代奇人就这样陨落在了这无情的天地之间。   修郎大喊道:“师傅!”使劲摇晃着妙仙的身体,可如何摇动,妙仙都已亡故了。修郎忽地害怕了起来,之前他面对段隐殇的尸体都不曾眨过一下眼,如今却害怕了。可毕竟他才十二岁,他的人生还漫长,又是前路坎坷。四野寂寥无声,月华已西沉,新的一天也即将来临,人生又要面对一个新的未来。   他起身,左手轰地一掌击向妙仙。而妙仙的尸体渐渐燃烧了起来,等火燃尽,将妙仙的骨灰装入一个瓷瓶中,继而转身回入地洞。   地洞不大,四方可见。在正南方墙壁上立有一副字,上书“天命”二字,落款妙圣。名郎一言不发,静静地走过去,摘下字画,卷起卷轴。眼前赫然显出四个木匣子,镶在石壁上。名郎呆呆地盯着四个木匣子,心中不甚凄苦,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得到它们,它们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不由得筹思师傅当年创造了它们是否正确,是否能够给世人带来幸福与和平。可幸福与和平又岂是一家之言。   他悲从中来,忽地双膝一屈,竟生生地跪在了木匣之前,泪水扑腾而出。这泪水既是他对自己即将面对陌生世界的恐惧,也是他对这四个木匣中所藏的东西是否真会对世人谋福利的茫然和无知,更是对天下那些无名、无辜万民的痛惜。   名郎跪拜良久,暗觉此时已是启明星起,万物从沉睡中苏醒之时。他放下心中的悲痛,缓缓起身,用长绳将四个木匣捆绑背在身后,饮过饱水,走出石洞。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名郎不禁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双目炯炯,环伺昨日战场,凄惨,悲凉,无奈。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踱步而去,面对着那未知的世界,他又害怕,也有好奇,更多的是冒险。他这次出世,是一个天命所定的必然前行。他所要去做的就是无尽地奔波,为了他人无尽的奔波,更为了一个未知的时代而不停的奔波。谁道人生不是在不断的奔波呢?   展望天地,风起,云涌,日出,天地焕然一新。又是新的一天,却又是前一天的结束,轮回往复,循环不尽。葫芦谷秋叶如蝶,随风翻飞,也像他那般在人世间随浪沉浮。 正文 天意弄人(一)   旧朝历公元八百二十一年八月十八酉时   八月十八日,钱塘观潮时。这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海宁府沿钱塘江两岸人声鼎沸,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络绎不绝。大到皇亲贵胄,帝王将相;小到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自观潮最佳点盐官沿钱塘江一路往西,黑压压的一片尽是人。他们或在山腰,或在树上,凡只要能望见尽东之天际的地方皆有人流。   在江边丘陵半山腰上,有一座凉亭。凉亭早已失修多年,破落不堪。亭中石凳上坐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皆是衣着华丽,金丝银带,珠光宝气。两少年相貌极为相近,均是十分清秀俊朗。只是其中一个少年额头甚高,在日光下仿佛也在发散着光亮。女童模样甚是可爱,圆圆的脸蛋上闪耀着喜悦,笑起来两颊酒窝深现。   他们身后站有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却因始终低着头,不易辨认年岁。然而对前面两位少年却是十分恭敬。那高额少年见四周人来人往,人人皆兴奋不已,不禁嘴角微扬,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嘲笑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低贱人物,不就是观个潮水嘛,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吗?本世子三四岁时就见过,也没觉有甚有趣的……”另一少年止住他,用责备语气道:“二弟,你又这样了,每次父王准许我们出来游玩,你总是要厌这厌那。待我回去告诉父王,下次不让他当我们出来了。”高额少年一听下次不能出来了,忽地转变了脸色,央求道:“大哥,别告诉父王行吗,我保证不跟这一群卑贱之人见识了。”   另一少年脸色一肃,微怒道:“二弟,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他们不是卑贱之人,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能因为身份的差距而将他们视为下等人物。我们的父王当年也是如他们这般是平民百姓,只因助先皇征战天下,才被先皇封为东王。如若他们之中也有人转战西北,平定西北之乱,亦有可能被封王。所以人不能有贵贱之分,知道吗?”高额少年悻悻道:“是,知道了,大哥。”然而嘴上答应,心中却并不是这般想的。他心想:父王用生命助先皇平北疆,定东海,服南蛮,才有今楚(此楚并非历史上的楚,而是作者心中之楚,小说之楚。)之繁荣昌盛。可以说楚有今日,父王功不可没。而这群安于享乐的平民又岂能跟父王相提并论,没得污了父王英明。心中虽这般认为,而口中却不敢这般说,一不小心又会被大哥责骂。此时女童用稚嫩的口气开口道:“大表哥,姨父呢?”年长的少年对她微微一笑,摸摸女童的头,说道:“再等等吧,父王很快就来了!”女童点点头,说道:“嗯,我还想听姨父给我讲打仗的故事呢!”   忽听高额少年“嘿嘿”一笑,说道:“表妹,我看你也别等了,父王肯定一脸严肃地说这说那,一点乐趣都没有。”女童面有不悦,哼了一声,道:“二表哥,你这样说姨父,我要去告诉他。”年长少年也是咳了一声,微怒道:“二弟,不许说父王的不是!”高额少年吐了吐舌头,讨了个没趣。   原来这两个少年是当今东王之子。东王名唤项臻,少年时原在海宁一带贩枣,后来楚之开国君主孟曌在河南起兵,还只有十七八岁的项臻毅然决然地前去投军。在见到先皇孟曌之前,在江西偶遇一老者溺水,项臻忙将老人救起,老人将衣物除下,略做整干。两人经过一番谈话,互通了名姓。原来那老者是北方人,号尘世客,他还有一个师兄叫俗世客。只因北方人少有能水者,而两岸无人来往,他师兄又不在近处,是以从桥上跌落水中时无人来救。尘世客老人又道:“我们在这等会,师兄应该快来了。”项臻奇道:“您怎么知道?”尘世客此时衣物已干,他拍了拍衣服,笑道:“只因东南方不远处的林子燕雀横飞,再见那边林子上空一团淡淡的烟雾正往这边过来,而之前师兄说要去烧烤野味,如今已是时候了。”说着鼻翼抽搐几下,道:“你没闻到吗,空气中你弥漫着一股烤羊腿的味道。”项臻也闻了一下,果真有香味飘来。尘世客微微一笑,道:“来了!”项臻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个身着白色素衫的老者站在面前,当得一惊。那老者阴沉着脸,无任何表情。尘世客微笑道:“项兄弟,别慌,这是我师兄俗世客。师兄自小患有面瘫症,所以向来很少说话。”项臻一定神,细看之下,才稍作放心。尘世客邀项臻共食羊肉,并将项臻救他落水之事于其师兄说了。俗世客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但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项臻。   食过半晌,尘世客又道:“我观项兄弟眉宇间一股将帅之相,将来定是出将入相之才。这样吧感念你救我之恩,我赠你半部兵书,再让我师兄将半身武功穿于你,以报其恩。”项臻虽未见尘世客有任何带兵之能,而俗世客的功夫他却是亲眼所见,想来师兄尚且如此,师弟也应是如此。当下双膝跪地,便要磕头拜师。却被尘世客一把扶起,笑道:“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你救我,我只是报恩而已,也只传你一半的兵书和武功。你我只以平辈论交。”项臻执意道:“这怎么可以呢,你们传我兵书武功,应当是我的师傅。”当下硬是磕了一个头。尘世客叹道:“哎,你我终是有缘,这样吧,我跟师兄各为你的半个师傅,如何?”项臻大喜,连道:“谢师傅,谢师傅!”就这样,三人同行前往河南,在这一路上,项臻以一天八个时辰习武学法,竟在一个半月内,将半部兵书和俗世客的半身武功尽数学会了。直乐得尘世客老人合不拢嘴,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俗世也是心中喜甚,只是未有表情而已。   又过半月,因孟曌已至湖北,三人又走了极长的时间。这天,尘世客把正在听练武的项臻叫到面前,脸色凝重,说道:“臻儿,从今日起,你我缘分已尽。你已习会这半部兵书和武功,望你好自为之。师傅这就要远行了。”项臻一惊,跪下道:“师傅,臻儿舍不得你们。”当下已是泣不成声。三人虽只呆了两个月,但却是情同父子。一听到他们要离自己而去,又怎能不伤心。尘世客扶起项臻,郑重道:“你要记住两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和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知道吗!”项臻强收眼泪,重重点点头。尘世客又道:“我的这部兵书,是从一本叫《万法集成》的奇书上所得来的三分之一拓本。那本书却是已经下落不明。听说这本书记载了许多通天彻地的本事,可惜我没法找到。自从数十年前名郎带着这本书去往天剑岛后,这本书也就不见了,听说已经流落海外了吧。”说着眼望天际,显是对那本奇书的向往之情。再看项臻时,见他一脸疑惑,“咳”了一声,又道:“哎,说的有点多了,那些都是江湖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事多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项臻道:“臻儿知道了。”三人又是一番话别,尘世客与俗世客便向东而去,而项臻便往湖北而去。   此后六年,项臻以从尘世客所学的兵法,攻城拔寨,奇谋百出;以从俗世客所学的武功,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敌军一看到项军大旗,无不望旗而逃。由于他战功显著,被先皇孟曌封为“御天大元帅”,领东、南、北三方九路大军,坐下战将无数,一时无敌。然而楚建立后,武帝孟曌怕项臻功高盖主,便借故撤去他的兵权,封他为东王,一有战事,即时录用。   东王项臻十五年前定居海宁东王府,娶妻生子。东王妃生有两子,长子项追,次子项逐,也就是凉亭中的两个少年。而那个女童则是东王妃大哥的女儿,名唤沈倩芸。   高额少年项逐忽地哈哈大笑,接着站起身子来,指着树上两个正在争地盘的农夫,说道:“哥,表妹,你们看,那两人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地方争个不休,真是好笑之极。”另一少年项追也看了过去,微微叹了口气,自语道:“哎,两个国家之间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块小地方而争得头破血流呢。”转过头去,不想去看,但见项逐大呼小叫,忙拉过他,说道:“此刻父王也应该快来了,你跟我去找找他们吧。”项逐把头一摇,说道:“不要,父王总是看我没好脸色,这次要不是有大哥你,我怎么可能出来。我不想去见他。”项追道:“你怎么能说此话呢,父王教训你,也是为你好,你应该听进去的。”女童沈倩芸也拉着项逐,连说我们去见姨父。 正文 天意弄人(二)   女童沈倩芸也拉着项逐,连说我们去见姨父。可项逐依旧摇头,道:“父王的大道理我都听够了,什么君行天下当以身正,什么不为他物所恋而毁正心,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用,对我来说,有用的是自然二字而已。”项追素知弟弟不爱学文习武,却不知他会说此话,一时愕然,不知说什么好。   可女童沈倩芸却道:“顺其自然固然好,可若不以正心顺其自然,只能得过且过,毫无用武之地,到头来也只是莽夫一介。”此话听得项追惊愕不已,忙道:表妹,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沈倩芸茫然地抬起头,说道:“是姨父教我的呀!”项追这才点点头,但还是用异样的目光凝视着沈倩芸,心中惊喜不已。   忽听身后那老者道:“世子,王爷来了!”老者头微微一抬,在日光下,那张脸充满了死气,皱纹如沟,脸白如霜。若不是在白天,真会有人拿他当僵尸般看待。老者只一抬头便即低头。项追问道:“明叔,在哪呢……”话音未落,便听空中传来一声鹤鸣,一只红冠飞鹤盘旋半空。项追笑道:“是来了,父王总是喜欢先声夺人。”项逐急道:“哥,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帮我向父王问好。”但未走两步,便被项追拉住。项追笑道:“哪里走。”项逐一脸无奈,露出哀求的眼神。但项追视若无睹,微微笑着,依旧拉着项逐不放手。   又是一声鹤鸣,人群忽的分开两道,三人缓缓走出。当前一男一女,男子三十七八岁,高鼻浓眉,目带深邃,身着一袭银边长衫。少妇三十三四岁,长发高挽,气质文雅,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项追一见前面两人,当即便拉着项逐迎了上去,对中年男子和美少妇道:“孩儿见过父王,母后!”原来中年男子便是御天大元帅后被封为东王的项臻,身旁美妇便是东王妃沈茵。然而多年的征战和历练,使项臻不复当年的懵懂少年,反而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冷峻。   只见项臻眼睛微微一瞪,道:“在外面不用叫我父王。”项追头一低,低声道:“是,父……父亲!”沈倩芸也上前,牵着沈茵的手连晃,道:“倩芸见过姨父姨母。”沈茵面带微笑,说道:“原来芸儿这个小调皮也出来,怪不得大哥跟我说此次出来定有惊喜,我倒是谁呢。”沈倩芸佯作不喜,转过头噘嘴道:“原来倩芸在姨母心里不是惊喜。倩芸不开心。”沈茵拉过倩芸的小手,笑道:“是啊,是啊,其实无论倩芸在姨母心里是不是惊喜,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在追儿心里是不是,对吧?”倩芸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头直往下低,低声道:“姨母就知道取笑倩芸。”眼睛瞥向项追,而后者好似未听到,只在看人来人往。   却听项臻哼的一声,说道:“他们年纪还小,说这个干嘛!”沈茵笑容微敛,说道:“此事早晚只是,玩笑一下而已。”项臻便未说他话了,目光一转,看向项逐,道“逐儿!”   而此时项逐正在东张西望,听到父亲叫他,转过头来笑道:“父亲,有什么事吗?”项臻一脸肃然,正要说话,那美妇却已开口。只听她道:“逐儿,今天玩的开心吗?”项逐笑着点点头。项臻把眼一瞪,道:“别总是嬉皮笑脸的!”项逐道:“是——父亲——大人。”他故意将父亲两个字脱得很长,项追一听便知不妙,忙道:“二弟,不能这样很父亲说话。”项逐嘿嘿一笑,道:“是,是,父亲,没什么事我就去那边玩了……”话未说完,便要撒腿。   项臻脸一沉,微怒道:“孺子不可教,墨开,拦住他。”项臻身后一男子道:“是!”那人生得也是十分怖人,如碳般黑的一张脸散发着黝光,只有一双眸子是白的,没有眼珠。只见他向前走了一步,可就是这一步,他人已经站在两丈开外的项逐面前。   项逐本要走,却见黑影一闪,墨开便到了自己前面,当下嘻嘻一笑:“墨叔,你好呀!”墨开冷冷道:“主人叫你回去。”正当项逐又要偷偷撒腿时,只听项臻在身后道:“逐儿,今天观潮你就一直随我们在一起,墨开,你看着他。”墨开道:“是,主人。”项逐一听,便知今天不能尽兴的玩耍了,急得大叫道:“不要,我不要,我要自己……”项臻双眼一瞪,目有怒气,道:“你说什么?”   沈茵见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他们父子必闹得不可开交,忙上前护住项逐,对项臻道:“别吓着孩子!”项臻见她上来,目光转向柔和,但还是说道:“都是你把他宠成这样。”沈茵没有理项臻,转身对项逐柔声道:“逐儿,你就跟着我好吗?别跟你父亲怄气了。”项逐在母亲面前还是极为尊敬的,但还是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沈茵微微一笑,将儿子搂在怀里。   项臻“哼”地一声,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道:“墨开,明关,走!”墨开和之前跟着两个世子的明关同时道:“是!”两人都是低着头走,仿佛是因为怕自己这张可怖的脸吓到别人。项臻当先便走,随后墨开明关跟着,然后便是沈茵牵着项逐和倩芸,项追随侧跟从。   是时未时初,在此干燥的阳光下,人群不免因为潮水久久未来而感到烦躁。人群开始骚动,不时传来“哎呀,热死我了“,”潮水怎么还不来呀”等的不耐之声。   项臻带着家人来到了山顶,放眼望去,千山苍翠,百鸟高飞,山下万人和钱塘江尽收眼底,他满意地笑了笑。项逐被母亲搂着,手指山腰凉亭,笑道:“母亲,你看,我们家那只鹤停在那座亭子上呢。”沈茵点点头,说道:“让娘把它叫上来。”说着手作口哨,一段悠长的曲声传出。项逐看向那白鹤,只见那白鹤头一转,听到了曲声,轻舒白翅,扑闪几下,忽的震翅俯冲下山,长喙直指人群。项逐叫道:“不好!”沈茵心一急,曲声变响,哪知白鹤并未理会,依旧猛冲。   山下人群也见到了白鹤下山,吓得四处闪躲。项臻此时我看到了,暗叫不好,拾起一石,运劲飞出,要在白鹤伤到人之前先伤白鹤。虽说白鹤是自己家养的,可它伤人是万万不能的。   石子飞快,眼见便要击中白鹤的长喙,使其不能伤人。哪知便在这时,人群处金光一闪,一件物事以极快速度先击中项臻掷出的石子,后直接击中白鹤的眼珠。这一切包括白鹤俯冲,项臻掷石,金光闪过,白鹤被击皆在电光火石之间。当人们反应过来时,白鹤已被击落江中,头部流出浓浓血水。   项逐啊的一声,惊道:“母亲,白鹤死了,白鹤死了!”倩芸吓得面白无色。沈茵也是大惊,怔怔地看着项臻,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白鹤?”项臻道:“不是我杀的!”沈茵追问道:“那是谁?”项臻道:“山下有人发的暗器,比我还快!”抬眼看向山下,目光汇聚,寻找着发暗器者。人群仿佛对刚才的突如其来还有余悸,白鹤冲下的地方依旧空着一圈。项臻道:“走,我们去山下!”   也就在这时,众人只觉眼前灰影一闪,便传来项逐啊的一声,紧接着声音渐行渐远往山下而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纵论像项臻如此高手也未察觉,他一转头,儿子项逐已经不见了。沈茵眼见突兀频起,又见爱子被人掳走,只惊得脸色苍白,颤道:“王爷,逐……逐儿,逐儿不见了!”项臻暗道:“此人轻功之高绝不在师傅俗世客之下,天下竟还有如此高手,而山下那人功力恐怕更为惊人。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心中虽惊惑不已,但脸上依旧沉静,说道:“明关,你保护夫人和倩芸,追儿,墨开,随我先下山!”明关、墨开、项追同时道:“是!”   项臻三人同时架开轻功,往山下疾步而去,一眨眼便已消失在林间转角处。而明关则护送着沈茵下山。   当众人都没入林间后,山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人。那人约摸二十一二,脸润如玉,站在那,任秋风吹拂长发和白衣,双眼直视太阳,仿佛是在与骄阳对视一般。背负双手,嘴角微微上扬,俊郎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忽然,那人自语道:“该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山下便传来一阵轰鸣。有人大喊“快看呢,潮水来了。”山上那人扭动了几下脖子,或许是因为看太阳看久了,脖子很酸痛。听到喊声,停下扭动,看向山下,又转看东方天际,只见一条如玉带般的潮水缓缓而来。那人微微一笑,道:“天助我也!” 正文 天意弄人(三)   项臻三人迅速下山,来到白鹤落江的岸边。岸上空出很大一块地方,人群有的站在四周,有的避得远远的,好像怕惹到麻烦一样。项臻凝目细看江中白鹤,但见白鹤脑部穿洞,血液已将白鹤染红。项臻转头四顾,却见四周人群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项追低声对项臻道:“父亲,你看我身后不远处那棵树下的农夫!”项臻知他自小心细,既然他注意了那人,则那人必定是有所可疑的。项臻当下不动声色,依旧四顾,但眼角却时不时的瞧着项追身后树下的农夫。只见那农夫抱着双手,背靠着树,黝黑的皮肤再加上一身麻布衣,怎么看都是个农夫。但项臻却也看出了不同,他发现那农夫神色冷峻,一双闪烁精光的眼眸四顾,好像也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这里。   项臻低声道:“我们靠过去!”三人刚向农夫那边走了几步,那农夫好似已察觉,一转身,隐入树后不见了。项臻道:“追!”当下运来轻功向前而去,只走了没几步,人群却忽然涌了上来,堵住了三人的道路。   三人一阵心急,项臻忽然凌空一跃,一个翻身,便已站在人群背后,当即快步而去。项追、墨开也是凌空翻身,追了过去。三人追过一个山口,便看见那农夫站在不远处的岸边,观望来处,见项臻三人出现,便即转身而去。项臻本已看见,却不料那那农夫又快步而去。一时气急,运开十成功力,如一阵清风追去。项追、墨开则被落在后面。   项臻的轻功学自俗世客,而项臻听尘世客说过他的轻功学自一本叫《万法集成》的拓本中所记载的武功,而这身轻功却要两种轻功合起来用才能有奇效。这两种武功分别叫“零星碎步”和“绝尘腿”,虽然拓本只是《万法集成》的三分之一,使得武功也只有练出来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然而既然《万法集成》被誉为“天下第一奇书”,所记载的武功当然也是非同小可。   哪知项臻就算使出浑身功力,居然还是追不上,而且还让那农夫走走停停,仿佛在等他,在嘲笑他速度慢。这怎么不让项臻又惊又怒。当即一提真气,怒吼道:“站住!”声若平地惊雷,震得树木簌簌作响。幸好四周没有人,否则项臻运如此功力吼出来的声波非得震得人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而亡。   项臻本是怒极而吼,哪知那农夫真的应声而停。既然那农夫停了下来,项臻便也停下脚步,暗自稍作调息。那农夫忽的转头,对项臻嘿嘿一笑,随即便向项臻走来。项臻一怔,见那农夫似乎与自己年岁相仿,目光炯炯,当即暗暗戒备。那农夫走到项臻身前三尺处停了下来,看着项臻,眼带笑意道:“不愧为御天大元帅,功力着实不弱。”项臻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那农夫不答,只是笑着,忽的一晃身,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来到了项臻的背后,疾驰而去。项臻惊道:“什么!”一转身,向前猛跨三步,一掌拍出,掌风笼罩了农夫整个身体。项臻此举是要逼得农夫非出手不可。岂料那农夫并未闪躲,生生地受了那一足可开碑裂石的掌力。项臻暗叫不好,心想:此人武功绝对在我之上。   那农夫受得一掌,借着掌力更是快步而去。项臻只得追去。两人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赶的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农夫其实并未按来路而去,而是渐近江边。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那农夫停在了四野无人的江岸边。只因此处当潮水来时无任何凭借可以阻挡,是以百姓害怕在此丢了性命,并无一人。项臻见他不跑了,当即赶上。   项臻看向农夫,只见他傲立岸石,神情肃然,与先前嬉笑项臻的那个农夫恍若两人。那农夫盯着项臻,眼神仿佛一把利刃要穿透项臻的身体。但项臻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农夫武功比自己要高,而先前又没有伤害自己,这就说明这人的矛头并不是自己。   那农夫冷冷一笑,说道:“大元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项臻也是用如剑般的目光争锋而去,道:“本王不知。”农夫道:“那我来给你提个醒,紫荆关大战!”项臻哼的一声,问道:“紫荆关守将齐万震是你什么人?”农夫道:“是我伯父!”项臻道:“十八年前,东、北、南三王攻打紫荆关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们。”那农夫哈哈一笑,笑声中略带凄凉,道:“当年我不在关内!”   项臻道:“那你是来报仇的吗?”农夫道:“不是,”转头看向江里,冷冷一笑道:“你当年让那只白鹤啄瞎我伯父的眼睛,我现在把它杀了,也算是报了一点仇。”项臻冷冷道:“白鹤果然是你杀的。”那农夫斜看项臻,说道:“现在再让你看看这个人!”一踏步跃入江中。   项臻一惊,知道农夫说的一定是项逐,喝道:“哪里走!”也跳向江中,然而就在跳入江中的一刹那,项臻却看到了那农夫立在江中靠岸的凸石上,冷冷地看着项臻。   项臻一个旋身,飘然落在离农夫一丈开外的圆石上。那农夫手一指项臻身后,道:“你看那人是谁?”项臻转头看去,见不远处项逐被一作渔夫打扮的人倒提在手中。那渔夫笑着提着项逐的脚腕,在空中摇晃,好似随时要掉进江里一般。项逐虽与父亲不和,但项臻终归是他父亲,此时见他来救,顿时双目盈泪。项臻见他不能说话,显是被人点人穴道,当即喝道:“放了我儿子,齐万震是我杀的,有本事冲我来!”那渔夫道:“冲你来当然可以,只是你不是我们对手,杀了你还不如折磨你。”身后农夫接道:“折磨你有很多种方法,把你抓起来也可以折磨你。但是无论身体受何种折磨也不如心里收到折磨。”项臻大怒道:“你们到底要如何。”   那渔夫道:“你当年杀了我的父亲,让我承受了失亲之痛,如今我也要你承受如此之痛,哼!”项臻怒不可遏:“你……”   这时,众人耳听“轰隆隆”一声巨响,转头看去,只见潮水一层追着一层,伴随着雷震般的轰鸣声,如玉城雪岭般的推移着,又好似万马被惊雷驱使着向前直冲,气势浩荡,莫可逼人。沿岸潮水如盾如刀得冲撞着岸石,一时飞珠溅玉,日光下,万彩斑斓,如梦如幻。那渔夫见此状,脸现狞笑。项臻有所会意,大喝道:“尔敢!”渔夫冷笑道:“有什么不敢!”手指微微放松。项臻急切下,纵身一跃,双掌齐出,掌力如山如海。掌未到,掌风已至。项逐一时为之气滞。   这时,项臻只觉背后风起,一人掌劲即将及体。项臻知道是那农夫从背后袭来,若是在平地,他就能轻易避过。可是此刻却是在江面上,无从接力,当下只能掌力一沉,整个身体也向下坠去,这样避过了掌力,然而农夫双掌却离项臻的脸不到三尺,真是险之又险。项臻身体一直下坠,就在身体将要碰到江面时,忽的双掌贴江拍出,掌劲透水,击中江底,幸喜岸边江水不是很深,不然掌劲便不能及底了。项臻借着掌力凌空跃起。而那农夫虽是一掌拍空,却是借着刚才跃起时的力量,一跃到了渔夫的身旁。原来农夫早知这掌并不能打中项臻,便当即与渔夫会和。   这一招转瞬即逝,项臻身体尚在半空,但却因刚才那一下借力,身体半空中一个翻转,又是双掌拍向那两人。渔夫和农夫都冷冷一笑,各出一掌,与项臻双掌抵住。三人各凭内力僵持着。但项臻一人内力又如何抵得过那两人的合力,何况那两人无论是谁都能打得过项臻。时间一长,项臻渐感不支。三人内力激荡,水面出现层层波纹。   忽然,渔夫面现冷笑,右手慢慢将项逐提了过来。项臻一惊,明白他的来意,随即减少对渔夫的劲力,怕伤到儿子性命。但高手对决,岂容分差。那渔夫一见占了明显上风,当下劲如海涌。项臻一时额间渗汗,脸色惨白,被无穷的力量击得倒飞了出去。渔夫收起劲力,看向项臻被击出的地方,海潮也快奔腾而至,冷冷一笑,道:“便宜他了……”哪知话音未落,只见项臻忽然在半空一个顿身,不知如何停住身体,脚入水中,站在浅底。渔夫一奇,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这时项臻开口说话了,好似刚才打在他身上的力量被他排空了一般。只听他大声道:“尔等奸贼,让你们见识一下`功御万物`的功法!”只见此时潮水离他不到一丈,巨大的水纹推来。哪知项臻并不动摇,而是双手向后一仰,劲气笼罩全身,其他的大潮潮水冲向前方,而在他身后的潮水却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阻挡在后面。项臻双手在水中一旋,潮水好像被搅动一般,绕着项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项臻“哈”的一吼,双掌推出。无尽凶猛的潮水随着掌力的排出,纷纷涌向渔夫等三人。   渔夫和农夫大惊,不知道项臻居然有如此神功,而且此潮水所蕴涵的力量不下万斤,就算再加上三人的功力也抵挡不住。况且潮水来得迅疾,一瞬间便已超过之前越过项臻的潮水。无可奈何之下,渔夫对农夫道:“也只能这样了。”农夫无奈点头。   渔夫转过右手,将项逐一掌推出,迎向潮水,自己和农夫转身跃上江岸快步离去。项臻怒吼道:“卑鄙无耻!”可是却没有办法,太远了,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项逐被自己所运的潮水卷了进去,随着巨潮翻滚向远处。   项臻对天狂啸,猛地从水中挣了出来,站在岸上观望江水翻涌。可是潮水一层又一层,浩浩荡荡地向西奔腾而去,哪里还有项逐的一丝踪影。项臻心头大乱,心想:天呐,我竟然亲手杀了自己儿子,这让我如何面对夫人。当下发疯也似发足猛追过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项臻一路观望,想在江中寻找到项逐的一点一滴,可是江水浩淼,漩涡不止,根本无处寻找项逐的身影。   项臻仰头对天,怒吼道:“当年紫荆关的事不关我儿子的事,为什么死的是他而不是我,责任在我,你有本事便来惩罚我呀,为何要伤害一个根本没有任何血腥的少年。老天啊,难道你只会捉弄人吗,只会在那里看着人世间的妻离子散吗?啊……”一时双手抱头,痛苦无比。   虽然项臻平时对项逐没有好脸色,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父亲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女的。项臻对项逐严苛,只因项逐从小娇生惯养,项臻怕他沾染卑劣的思想,所以总是以严厉的语气教育他。这些所有的骂无不是项臻对项逐的关爱。可是项逐根本不明白,这在项臻心里一直是一个痛。如今项逐只因自己的一个失误而导致失去性命,作为父亲的他何尝不是罪痛苦的人。   项臻呆呆的看着江面,怔怔的出了神,回想起项逐三岁时坐在自己肩头,一颠一颠的活泼可爱的情景;又仿佛看到项逐八岁时在练字,自己看到那些如涂鸦的汉字,怒目相斥,并撕毁纸张的情景;紧接着项逐的笑脸越来越模糊,忽然变得满眼惊恐,口中大喊着:“父王,父王,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又仿佛在喊:“父王,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时项追墨开也跟了上来,项追问道:“父王,你没事吧?”项臻只是出神。项追又问:“父王,二弟呢?”项臻呆呆地说道:“死了,我杀的。”项追大惊道:“什么!”眼往大江,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墨开扶起项臻,说道:“主人,我们先向前搜寻一下吧。”项臻道:“对对,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这事千万不要让夫人知道,不然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之后直喃伤心欲绝,言语中,已经乱了神思。项追忍住悲痛,点点头,道:“父王,我们走,到前面去看看!”三人沿岸一路走去,并不时张望江面,盼望能发现点什么。   当项臻三人走后,林间缓缓走出一男子,二十四五年纪。白衣胜雪,翩翩然风吹过,扬起墨色长发,他双眸闪烁,仿佛有愤怒,有惋惜,更有无奈。直至项臻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自语道:“生死由天定,天意最弄人。唉,没想到命运选择的会是他!”转过头去,眼望大江翻腾不息,青山苍翠不尽,如此山河锦绣,却不知多年后还能依旧否? 正文 悬剑孤岛(一)   旧朝历公元八百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酉时初   潮水退去,江面平滑如镜,倒映着两岸青山。一艘大船扬帆东行,船上挂着一面银色旗帜,上面画着十一把剑,一把巨剑周围绕着十把小剑,每柄剑剑柄之上皆刻有游龙绕身,极尽高傲。   甲板上站有七八人,为首一人是个灰衣老者,须发皆白,少说也有七十了。但是目光凌厉,扫视两岸。身后七个人中五男二女,男的大多是二十左右,女子约摸十五六。夕阳西下,将他们八人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拖得极长。   这时,船舱走出一人,也是二十左右样子,面如冠玉,眉似锐剑,眼若芒星,可谓极尽俊郎。当他一出来时,甲板上的两个少女无不面色发红,心跳加速,纷纷低下头去。   他走到老者身后,一抱拳,微微弯腰,恭敬道:“师公,他筋骨全断,虽已接了回来,但如今只靠了一口气硬撑着,恐怕是坚持不过今晚了。”老者转过身,淡淡道:“不,我相信他会活过来的。他本该在三天前死的,可是他没有,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不让他死。”那青年道:“可是师公,我们能给他用的药都给他用了,您这几天也是一直在给他输真气,帮他理气。他还是这个样子,或许……或许,那个传言是假的吧?”老者听到这,忽的眼神一敛,看向船舱,道:“不,我相信是他。”那青年一肃道:“是,霖儿定竭尽所能!”   老者面露慈祥,摸摸那青年的头,道:“霖儿,你一定要将他救活。”那青年点头道:“霖儿这就去!”转身入舱。老者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依旧望着山川大地,看着岸上人来人往,似乎对前几天的大潮还意犹未尽。老者又是眼望渐渐变黑的蓝天,淡月已经依稀坐落在东方天际,冷冷地孤悬着。老者又是悠悠地叹口气,自语道:“又是一天过去了,要是再不醒,看来又得再等一个甲子之久了,到那时……唉!”   忽听舱内有人道:“师公,快来,他挺过来了!”声音正是之前那个青年。老者大喜,快步走向船舱。一进舱门,便见舱内三四人正在煎药,看见老者过来,纷纷叫太师公好,老者只是微微点头。之前那青年迎了上来,小声地在老者耳边说了几句话。老者听着听着,眉头就渐渐地皱了起来,继而看着床上那人,低声道:“怎么会这样呢?”脑中又转过几个念头,忽然走到床边,伸出左手两指,轻按向躺者手腕。半晌,才吐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内力攻击,而且应该是硬碰硬受的。攻击他的人所使内功与我们的内功好似还有一丝丝的相像,但又不完全是。”   那青年点点头,好似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原来他在之前就收到了攻击,无怪他奇经八脉都已接上,却唯独开不了任督二脉。”当下问道:“那该如何是好?”老者起身,说道:“先就如此吧,反正他的性命是保住了。等到了岛上,我再请我师兄出手帮他医治。”那青年点头道:“只能这样了,我相信大师公一定可以帮他的。”   大船一路向东,又过得两日,船已入东海海域,但依旧向东驶去。就这样,大船不停地东去,在第四日上,终于在一座岛上靠岸了。   众人纷纷下岸,最后由两名男子抬着担架走下船。岸上众人由一名五六十岁的老者带头纷纷向下船的老者行礼,有的口称师叔,有的口称师公或太师公,极尽恭敬。   下船老者手一扬,示意免礼,对当前老者问道:“庄桐,师兄呢?”那名叫庄桐的老者道:“岛主正在七殿与七殿和八殿殿主议事。”老者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派一人去告诉师兄说我在主殿内堂等他。哦,对了,再安排一间能静养的房间,然后把岛上所有能接筋续骨的药材都拿到静室的隔壁。”庄桐不明所以,问道:“师叔,是有人受伤了吗?”老者道:“这个你不用管了,只要备好东西就行了。”庄桐低下头道:“是,弟子这就去安排。”转身走了。老者又对最后两个抬担架的男子道:“你们两个把他抬到静室去。”那两人道:“是!”也跟着庄桐走了。   老者见安排妥当,舒了口气当先走去,边走边道:“霖儿,你随师公去正殿,其他人各回各殿。”身后众人齐声说是。   老者领着那青年拾阶而上,石阶一路延伸,直往山顶而去,约有千阶。石阶两边或有凉亭,亭中偶有白衣少男少女停歇私语;或有大殿,殿前亦有多名男女武刀弄剑,挥拳使掌。这些人但凡瞧见老者上山的,无不停下手上动作,纷纷向老者行礼。   两人终于走完一千阶梯,来到一座大殿之前。大殿门朝西开,门上匾额书写着“东天正殿”四个黄金大字。门前两座金龙玉石,张牙舞爪,遥望西方。两人一进殿门,便感一股灼热袭体而来。老者微微一笑,道:“没想到,我去中原半年,这里的火热依旧不减,而且更加强烈了。”那青年道:“是呀,再过几年,或许在此殿都待不下去了。”老者道:“或许吧。”   两人一路走去,左右两边各摆五张座椅和五张茶几,正有小童在打扫。整个大殿共有十根大红柱,各对应一张椅几。正东上一块巨大的幕墙,上面画着十把小剑绕着一把巨剑的图案,正与船上旗帜一样。墙上匾额书有“天剑”二字。墙前摆放左右两张太师椅,中间一茶几。两人没有多看,绕过幕墙,来到内堂,老者坐在主座,青年则恭候站着。   早有人送上茶,老者轻泯一口,微笑道:“半年了,终于又喝到了这`碧涛泉`的泉水和`绿苇坡`的茶叶所泡制的`千里归`了。”青年亦笑道:“师公,这不正符合我等千里归来之意吗?”老者哈哈大笑,连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两人说笑一会,便听殿外有人大笑道:“半年了,师弟这一路辛苦了。”声如金钟,响彻雕梁。   项逐被巨浪冲击,一路往西而去,嘭的一声,额头撞到一块大石,剧痛无比。可是他穴道被点,在水中只能随波逐流。在被几次剧烈撞击后,意识渐渐流逝,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潮水猛烈地旋转,他一路往下沉去,他终于感觉到了死亡的滋味。体内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窒息的滋味越来越重。   这时,往事点点滴滴踊跃心头,父王的严苛,母亲的慈爱,兄长的关照,他发觉这些他都有了,人生也算圆满了。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又是一块大石撞向后脑,顿时昏厥。   当他醒来时,四周已无水流,而是在水中渴望已久的空气。他眼珠乱转,发现自己身处屋内,躺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他欲待伸出左手,可是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左手了。他不敢相信,又抬了抬左脚,可是又没有感觉。他一时心中大急,惊慌失措下大脑一阵剧痛,接着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转时,他感觉身体暖暖的,体内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那个东西走过整个身体后,身体说不出的舒服。他动了一下左手小指,不禁一喜,他发觉手指能动了,可是再动几下,整条手臂却疼得不行,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这时有人说道:“大师公,他终于醒了。”项逐睁开眼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润的容颜,可是那人的白发却证明了他的年岁绝不下七十。那老人神色和蔼,微笑道:“孩子,你还好吗?”项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珠转动。老人又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项逐刚想说出名字,可不知怎的,那个名字明明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头脑一转,想了想,可是越想头越痛,不禁露出痛苦之色。   老人见状,忙安抚道:“孩子,别说话,别说话,好好休息。”轻按项逐胸口,传入一丝丝微弱的真气。项逐一时又极是舒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就这样,项逐在这个房间足足躺了三个月。天气渐渐转冷,可项逐房中却是暖气如故。在这三个月中,他饿了,便会有人送来好吃的饭菜;他渴了,便会有人端过来温凉可口的茶水;就连他要如厕,亦会有人帮忙解决。他在这几个月中,极享优待。他身体也在渐渐复原,虽未痊愈,但偶尔抬抬手抬抬脚还是可以的,只是有时动手动脚也是费力疼痛不已。而且他还总是在思索自己叫什么名字,有时他想说出父母的名字,可是和自己名字一样,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正文 悬剑孤岛(二)   这天中午,冬日暖暖的日光穿过窗户,铺散在项逐所盖的被褥上,外面天气正好,项逐很想出去看看。他在这几个月中总是躺在这里,不免有些发闷。   这时,那天来过的老人又来了,项逐在这几个月中,每隔三天便可见他过来,为自己亲自送来饭菜。老人在项逐床边放下菜盘,对项逐微微一笑,说道:“孩子,今天感觉怎么样?”项逐亦报以一笑,道:“感觉不错”,扭头看看外面,说道:“老爷爷,我想去外面看看。”老人道:“过几天吧,现在你的身体受不了外面寒冷的天气,冷风会把你的身体吹伤的。”项逐一阵失望,无奈道:“好吧,老爷爷,那我再等几天。”不知为何,项逐忽的觉得如今的自己总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可莫名的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   转眼又过了几天,项逐实在熬不住了,见身边有一八九岁童子正在温药,等到一定时间在给自己喝。当下说道:“小朋友,能不能扶我起来?”其实项逐现在支起身体来也是十分痛苦的。   三个月中,这小童在此处收拾卫生,端茶送水,进进出出,每次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却总不见多说什么话,有时他都认为他是个哑巴了。这时见他说话,稍稍一惊,随即道:“等等啊,马上就来!”快步走到项逐床边,右手伸到项逐背部,左手按住前胸,慢慢地将他上半身体抬了起来。   小童虽是随手在抬,可痛苦项逐是知道的,钻心的痛,痛入骨髓,但他一直忍着,不叫一声。终于身体支了起来,而他额上也是汗出如水。项逐轻声道:“多谢!”他不知为何,说出“谢”字,身心反而轻松很多,没有任何负担。   小童脸皮嫩,被感谢却脸一红,低下头道:“不……不谢!”项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童道:“我……我叫风跃。”项逐却是脸色一暗,心中黯然,想道:“他知道他的名字,可我为什么说不出我的名字呢?我真是没用啊!”一时自暴自弃。风跃见他不说话,就问道:“大哥哥,,那你叫什么名字?”此问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项逐更是难过,说道:“我……我没有名字!”   风跃一惊,又道:“啊?那你爹爹妈妈呢?”项逐当然也很想回答风跃,可总是想不出自己的父母是谁,只能低声道:“我……我……我没有父母!”风跃更惊,道:“什么,你即没名字,又没父母,难道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项逐穷极所想,可越想头疼越厉害,连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时头疼如裂,当即昏了过去。风跃惊慌失措,放下项逐身体,跑出门去,大叫“太师公,太师公,快来呀!那人死了,那人死了!”   不一会,鹤发童颜的老人再一次来到静室,走进门,见项逐躺着不动,忙上前按住他的胸口,传入真气。半晌,听得项逐啊的一声,老人这才放开手。   风跃一直跟在老人身后,此时见项逐醒来,大喜道:“大哥哥,原来你没死啊,刚才吓死我了。”老人眼一瞪,道:“下次看清楚了再来说!”风跃害怕地低下头:“是……是。”   项逐悠悠醒转,见老人在训斥风跃,当即说道:“老爷爷,不关风跃的事,是我一直记不起事情来。”老人微笑道:“没事,没事,慢慢地就会记起来的。”   这是门外走进一人,亦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一进门就对老人道:“师兄,东西准备好了。”老人点点头,道:“拿进来吧。”又对项逐道:“孩子,你前几天不是要出去走走吗,本来你的身体是不行的,但现在不同了,老夫让他们给你做了一件东西。”   项逐转头门外,只见门外有人推进来一辆木制轮椅,木制崭新,显是新做不久。老人扶起项逐,亲自将他抱起,项逐强忍剧痛,眼睛直直地看着老人。老人会意,安慰道:“别怕。”手上缓缓吐出真气,项逐又觉身心暖洋洋的。   老人将他放到轮椅上,又拿上被单盖在项逐身上,自己则在推着轮椅走出房门。   项逐一出房门,只觉空气突的一变,清新不已,偶尔还传来淡淡梅香。不禁大口呼吸起来,身心顿觉清爽不已,比之老人的真气更为舒服。又见院子里,腊梅傲冬,麻雀叽喳,生气却是减了极大。   只因如今已是十一月底了,天地换色,寒气不断,项逐又是一个哆嗦,勉强紧了紧身上衣物和膝上被单。老人见状,左手轻按项逐背后,传输真气,为他驱除寒气。项逐却还不明白,只以为天气忽然转好,冷意渐去。   老人推着轮椅走出院子,身后跟着老人的师弟,还有七八名弟子。项逐举目眺去,遥见碧海蓝天,无边无际,偶见帆影摇动,当下问道:“老爷爷,我这是在哪?怎么好像到了岛上了呢?”老人微笑道:“孩子,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在一座岛上。这座岛叫天剑岛。”   项逐又问道:“那你们是谁?”其实这个问题,早在三个月前便该问了,只是他在这三个月中总是想不清自己的名姓,一直思索着,也就很少有时间想的起来要问他们是谁了。老人道:“我是这座岛的岛主,叫敖龙子,你叫我敖爷爷就行了。”又指了指身后老人,说道:“这是我师弟,叫敖阳子。”   项逐点点头,又问道:“我是怎么到岛上来的?”敖阳子一伸手,指向西方,说道:“三个月前的八月十八,钱塘江大潮,我在水中发现了你。当时你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是我的小徒孙沈霖用`天仙回魂液`救了你!”项逐嗯了一声,又问道:“沈大哥在哪,我要好好感谢他!还有`天仙回魂液`是什么东西?”   敖阳子哈哈一笑道:“感谢霖儿就不用了,你养好病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了!”顿了顿又道:“`天仙回魂液`是霖儿的独门密药,连我们也不知道,孩子,你以后见到他自然可以问他。”推着轮椅,续道:“走,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几人沿着阶梯缓缓向下,说也奇怪,此轮椅竟能在上下阶梯上滚动如走缓坡。项逐哪里知道,这张轮椅是由岛主敖龙子亲自设计,巧夺天工,只要不是在水中,不管在哪,沙漠也好,石阶也罢,尽能来去如平地。他们边观山色,边聊闲天,一时二老一少竟有不少乐趣。   敖龙子告诉项逐此岛不单单是一座岛,而且还是一座火山岛。火山分为两处,也就是这座岛上的两座山峰。一为悬剑峰,另一为天剑峰。悬剑峰是岛徒练武之地,天剑峰是岛主与众人议事之地。   天剑岛自立为一派,是为天剑派,岛主敖龙子即为掌门。当年另有一人叫敖虚子,是敖龙子的三师弟,然而三年因病去世了。此派掌门之下另有“天剑十殿”,分由敖龙子,敖阳子,以及去世的敖虚子三人的弟子担任殿主。一、五、八殿殿主是敖龙子的弟子,三、四、七、九殿殿主是敖阳子的弟子,其他的二、六、十殿殿主为敖虚子的弟子。十殿殿主各掌一定事物,也能各自拥有各殿独有的武功心法,另辟蹊径。但若遇到不懂的武功,亦可向两位师傅师伯问询。   此十殿殿主各殿殿邸分布天剑峰周围,项逐之前所住的静室便是半山腰的七殿内堂。   敖龙子将天剑岛的信息说了个大概,项逐听得似懂非懂,不禁问道:“敖爷爷,不是说这两座山峰是火山吗,那它喷发过吗?”敖龙子看向敖阳子,后者略一思索,说道:“曾听老朽的师傅说起过,师公来此岛开辟天剑派的两百年前,此岛曾有一次大规模的喷发。当时先有悬剑峰爆发,岩浆冲天百丈,剧烈的震荡,引得天剑峰也是`轰`的一声爆发,等一切平息后,此岛已是面目全非。直到两百年后的师公那一代,他们开辟了天剑岛,并将其扩展,利用火山喷发所造成的天然资源,先建天剑峰顶的正殿,后筑悬剑峰的无妄池。才有了如今的天剑岛!”   众人边走边聊,转过一个山腰,来到天剑峰后峰,项逐见另一山峰高耸入云,秀丽非凡,又见其上阔下细,犹如一柄巨剑倒悬在地面天际;又好似苍天向此岛刺下一把剑。。项逐指了指那座山峰,问道:“敖爷爷,那就是悬剑峰吧!”敖龙子点点头,说道:“是啊”   项逐又见山腰处有一片红枫林,北风吹过,如同一团火焰在半山腰熊熊燃烧。当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敖龙子道:“那里名叫`回燕枫林`。只因每年到三四月份时,那处飞燕云集,燕子有的穿林而过,有的栖息繁衍,那场景相当壮观。”项逐失望道:“可惜现在看不到。”敖龙子道:“等你身体好了,你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哈哈!” 正文 悬剑孤岛(三)   两人一阵说笑,又是转向缓缓上峰,刚走几步,便远见一座大殿建于道旁,殿名“天应”。敖阳子笑道:“到八殿了!”项逐哦了一声,凝目望去,只见殿前一片广场,场上站有四十个左右的人正在练剑。这四十人所使招数整齐划一,左手提剑,右手横刀,出剑还刀,递刀收剑,每招的轻重缓急无不恰到好处。项逐心中暗叫好剑法,虽然他不懂什么剑法剑招,但见他们如此整齐,想当然必是好剑法。   敖阳子对敖龙子道:“这几招师兄有没有教过八殿殿主戴梁?”敖龙子笑道:“这倒没有,师兄曾听戴梁说过,他这套武功名曰`绝天灭地`。共七式,一式七招。剑为绝天,刀为灭地,威力惊人。好像是刚创不久。”敖阳子眉一挑,哦了一声,笑道:“这倒有趣了!”项逐好奇道:“什么有趣了?”敖阳子又笑道:“一年前的那次`论武`,八殿不幸输给了二殿,不知道这次是否能够赢回来?”   项逐又道:“论武?”敖龙子接话道:“是这样的,天剑岛每三年就会有一次十殿的论武比试。上一次是在一年前,赢的那殿全殿的人能够有幸进入悬剑峰顶的`无妄池`去炼心!”项逐又问道:“去无妄池是不是会越来越厉害。”敖龙子点点头。项逐续道:“既然会越来越厉害,那这个殿岂不是没有哪一殿能够打败它了,那以后岂不是每次都能进入无妄池了。”   敖阳子哈哈一笑,说道:“孩子,早知道江山代代有才人,”眼睛饶有兴味地看了项逐一眼,又道:“谁也说不定哪一殿会不会有更厉害的人问世,谁也说不定哪一殿会不会创出更高深的武功!”项逐懵懂地点点头。   敖龙子推过轮椅,转回来路,说道:“孩子,你出来有够久了,我怕你身子受不了,回去吧。”项逐道:“嗯。”众人依原路返回,回到静室。   又过一月,已是十二月初二,冬意大盛,天地仿佛一室冰窖,寒风刺骨如扎针。这日未时,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片片雪花,如若杨柳飞絮。项逐不顾冷风入体,推开窗,张眼望去。只见窗外雪落梅花,梅曳纤枝,好似要将这冬日的使者推落枝头。   少顷,雪花渐渐变大变多,好似鹅飞落羽,花谢调心。风意渐狂,夹杂着大片雪花入房内。项逐好似被这股寒意袭到肺部,一时咳嗽不止,他颤抖着关上窗,可是那股咳嗽竟一直不止。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汗出如豆。早知道项逐应钱塘江里的冲击导致体内筋骨尽断,体内组织也伤到不少,幸喜有“天仙回魂液”救治,才保住了性命。虽有四个多月的修养,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但总体来说还是虚弱的紧。如今这寒风及体,直接伤到肺部,那股寒气顽固地留在了肺部,以至于现在咳嗽不止。   (本来想写有人暗杀他的,不过看他实在太可怜了,就放过他一次。)项逐踉跄地回到床上,却在此时,门一开,快步地走进一人。那人来到项逐床边,三指抓住项逐手腕,一股真气导入。项逐顿觉好了许多,咳嗽渐止,肺部暖洋洋的。他睁眼看去,见床边坐着一个二十岁模样,五官俊郎的男子笑着看着自己,当即问道:“你……”那男子微笑道:“在下沈霖!”项逐一喜,快速起身道:“原来你就是救我性命的沈大哥。小弟多谢沈大哥救命!”沈霖饶有深意地笑道:“救你命的不是我,而是天命。”项逐眼一眨,道:“天命?”   沈霖轻咳一声,转过话题说道:“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项逐摸摸头皮,皱皱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开窗看了一下外面就变这样了。”沈霖伸指把脉,继而说道:“你应该是受了风寒,我去帮你煎一帖药,喝了就没事……”忽地一顿,手指一紧,脸上眉头越来越浓,一时大惊,断断续续道:“或……或许,你的这……这个风寒……永……永远也……好不……不了了。”项逐如闻霹雳,脸色大变,说道:“什么!”沈霖也是心中吃惊不已,暗想:这日子也快到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几日来!难道……   项逐又是一阵急咳,直咳得声嘶力竭,脸色苍白。沈霖为他灌输真气,助他缓解,又道:“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平时的小伤小病在你这里或许是要命的。看来只有等你完全康复才会没事。”项逐颤道:“那我……我这咳……咳嗽真的无药可救了吗?”沈霖默默地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但又道:“或许有,但以我之能是不会的。”项逐听后,垂头丧气,暗暗后悔不应该去看雪,又担心自己以后如果再遇到如此小病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沈霖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害怕至极,忙安慰道:“祸兮福所倚,或许对你有益也说不定!”心中却道:“一辈子的咳嗽对自己哪里有益!”项逐点点头,只是心中依旧忐忑。两人各怀心思,房间一下又安静了。   沉默了许久,沈霖这才道:“今日是腊月初二,还有六天就是腊月初八。那天天剑上有一个盛大的`万剑朝宗`大会,大会在正殿举行。到时天剑十殿都会来,商议过去一年的事物,和来年应该要做的事。大师公这几天很忙,所以没时间来看你。他让我来跟你说,那天你要正式收大师公和二师公为徒!”项逐听后,吃惊不已,大叫道:“什么,沈大哥有没有搞错,我收两位老爷爷为徒,他们做我师公还差不多!”沈霖也是脸色为难,说道:“其实这也是有悖常理,但是……但是师公们是如此吩咐的。当时我也十分吃惊,就问师公,师公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两个字`天命`!”项逐不解道:“什么天命?”   沈霖口上道:“我也不知道。”心里却在想:哎,这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其实按辈分来算,师公他们应该还是你的徒孙辈呢!   是时,屋外天寒地冻,狂风夹着飞雪一丝丝地吹进窗缝。项逐又感觉有微微寒意席卷而来,但他不好意思再受他人恩惠。当下紧了紧衣服,抬眼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敖爷爷?”沈霖道:“师公最近要处理大会的事,没有太多闲余时间。”项逐默然。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霖便匆匆走了。沈霖刚走,风跃就一奔一奔地进来了。项逐见他棉帽棉衣加身,穿得厚实的很,小脸颊红扑扑的,但嘴巴却是有点发颤,当下微笑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风跃也笑笑,微微哆嗦道:“刚……刚……刚才见……见三师叔在,所以没敢进来。”说到这,坐到了炭盆旁边,伸手烘烤了一下,哈了一口气,起身帮项逐整理了被子,又坐到了炭盆旁。   项逐道:“那你岂不是刚才一直在外面?”风跃道:“那倒没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项逐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刚才叫沈大哥,叫三师叔?”风跃点点头,用略显稚嫩的声音道:“是的,我们这里是七殿内堂,三师叔是七殿殿主师公的第三个徒弟,我是他大师兄的弟子。”项逐略一沉吟,又问道:“七殿殿主是谁,你师父又是谁?”风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门外一眼,小声道:“我们这个七殿叫天钰殿,殿主师公姓云名冲,我的师傅是师公的大徒弟叫柳扶风,哦对了,师母也是师公的徒弟,而且是第二个徒弟,叫韩冰。”项逐道:“嗯嗯,我知道了。诶,怎么没见过殿主和你师傅师母?”   风跃这才稍作常声,道:“师公平日里殿务繁忙,又要教弟子练功,所以没有来过这里。而师傅师母则是住在两座山峰峰底的碧涛泉中。不但要练武还要教四代弟子练功,而师母则要照顾五岁的儿子,所以也没有来过。”项逐支起身来,笑道:“风跃,六天后的那个大会你知道吗?刚才我没好意思细问沈大哥”   风跃道:“你说的是那个万剑朝宗大会吗?那个大会呀,其实就是将十殿各弟子集结一遍,然后各殿主汇报去年情况,接着祖师公交代来年应做何事!”项逐一时好奇道:“既然要了解情况,像这种大会为何不办在除夕夜,这样不是更好吗?”风跃摇摇头,道:“这个不同,掌门说,除夕夜每个人就该和自己亲近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年。所以大会才会在腊月初八举办。”   项逐一想起之前沈霖说过的话就有点烦恼,心中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不免自我叹口气。风跃见他叹气,问道:“大哥哥叹什么气?”项逐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吞吐道:“我在想啊,我在想……咳……咳!”一阵剧烈地咳嗽来袭,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项逐直咳得弯腰低头,抬手捂嘴,可是脸色却是一阵惨白。风跃之前不知道项逐得了咳嗽病,见他这样,不免有些慌乱,起身给项逐拍背,助他缓解。   项逐只觉这次比上两次更厉害,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双手捂嘴,极力地想要制止咳嗽。风跃忙到隔壁房间去煎止咳药了。少顷,项逐终于停下咳嗽,微微地喘着气,又觉冷风夹体。原来风跃出门太急,忘记关门了。   此时,屋外风雪稍减,却也覆盖了天地。腊梅树枝随风摆动,而此刻,项逐只觉得梅花于先前更为冷艳,好似完全不为着风雪所动。项逐心头忽地一震,暗想这腊梅尚且如此,何况自己呢!腊梅能傲雪独立,无论风雪飘摇,也只做微风拂面,依旧将自己的风采流向人间。项逐暗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顽强的活下去,不管有多少的苦痛,都要承受。 正文 天剑十殿(一)   旧朝历公元八百二十一年十二月初八卯时中   这天腊月初八腊八节,几日的飞雪将整个岛覆盖得犹如披上了一件银装。天际微微泛红,便听“咚,咚”的钟声从天剑峰顶的正殿中响起,继而传向整个天剑岛屿。天剑十殿所有弟子纷纷出殿,前往正殿。   项逐所在的七殿也是如此,殿主带领所有弟子前往正殿,留下沈霖。沈霖今天格外英气,内着紫褂长衫,外披白绒金袍,玉冠临首,翠珏环腰,一派贵气。他给项逐推来轮椅,风跃扶着项逐坐上,这几个月的养伤终于能让他缓缓行走了。沈霖又拿来棉衣盖在项逐身上,以防寒风入侵。   风跃推着轮椅,沈霖在前,三人出门。室外雪积过脚腕,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项逐抬头看看梅花,却见梅花依旧闪耀着傲人的风采随微风向项逐微微点头。   出得庭院,项逐见许多紫衣白袍的人纷纷往峰上行去,有些人边走边交谈,另有些好奇地看向他们三人,甚至于有些少女低声讨论。项逐耳力甚健,隐隐约约地听到她们说道:“你们看那轮椅上坐着的少年,他的额头怎么这么高这么阔,而且鼻子还有点大。样子好怪啊!”另有一少女道:“是啊,是啊,看看人家沈师兄,长得风采翩翩,真是很好的对比啊!”   项逐听到这些,心中微感不快,继而想想自己也是如此相貌,别人说说   也是说真的,想开后就释怀了。他对那些少女报以一笑,那些少女看到他这样,都觉不屑,纷纷板下脸来。沈霖当然也听到了,脸上微微有怒容,目瞪那些少女。那些少女见后,有许多低下了头,快步远去。   沈霖对项逐道:“她们就是这样,弟弟你别见怪!”这几日项逐与沈霖关系甚佳,便以兄弟相称。项逐笑道:“沈大哥说哪里话,她们说的也是事实,我怎么会怪她们!”沈霖亦笑道:“弟弟好胸怀啊!”项逐笑笑。   行过茶余,已至长阶。项逐见这座长阶一路向上,直至峰顶,路上行人纷纷缓缓前行,见此情形,心中不免骇然。心想:要是一步步上去,不知要走到何时。沈霖转过身,见项逐面露难色,知他定是为这长阶烦恼。当即微微一笑,说道:“弟弟别慌!”走上前,背起项逐。项逐惊道:“沈大哥,这是要做什么?”风跃抢话道:“三师叔这是要背哥哥上去呢!”项逐道:“这可如何受得起!”沈霖道:“无妨……”一言未毕,项逐只觉耳畔呼呼,冷风相侵,两侧景物飞快向后。   原来沈霖展开轻功,脚不点地,一路向上,白袍飞扬,如白鹤翔翼。沈霖背负项逐,不觉吃力,拾阶略过前方在行之人。那些人只觉身畔风过,白影一闪,便已远去。   两盏茶过后,沈霖终于到了峰顶,他轻舒一口气,放下项逐,一只手扶着他,缓缓往里走。项逐被一阵轻颠引得咳嗽又起,沈霖忙输入真气。稍缓后项逐抬眼看去,只见门口两侧金龙欲舞,匾额金字闪耀,正殿巍峨高立,殿外云雾蒙蒙。正殿犹如一座巨像俯瞰大海,规模好不气派。转看四周,人群纷纷进殿,有些人见到沈霖或点头或微笑示意,沈霖一一表示;另有些人则投来好奇的目光,时不时说笑。   项逐微微一笑,看向殿内,一张红绒巨毯自门向内铺设而去。红毯两侧座几陈列,各有人落座。沈霖正要扶项逐进去之时,大钟却在此时敲起一声巨响,殿内殿外各弟子纷纷停下手中工作,好奇这钟为何在不该敲响时敲响。沈霖也停下脚步,奇道:“这钟怎么在这个时候响?”项逐问道:“此时不该响吗?”沈霖道:“不该啊,这口钟叫’醒世钟’,取警醒世人之意。平时如果有大会之时会响,或者有大急事时会响。一般都不会响。可是,今日,怎么会呢……”话音未毕,只听一人大声道:“掌门到!”众弟子闻声,尽朝来声方看去。项逐也看去,只见敖龙子和敖阳子头戴明珠翠玉紫金冠,身着双龙戏珠赤金袍,腰缠红缕碎玉镶金带,整一身珠光宝气。再加上鹤发童颜,在初升日光下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犹如天降金星,地临金仙。   项逐被两位老人的风采所震住,一时楞楞的不知如何是好。沈霖首先问候道:“沈霖见过掌门!”其他弟子也纷纷行礼,敖龙子点点头,手一挥道:“你们各忙各的吧!”众弟子道:“是”继而离去。敖龙子走上前,搀扶过项逐,微笑道:“孩子,这几天我忙的很,没有时间来看你,你可别怪爷爷啊!”项逐忙道:“敖爷爷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敖龙子哈哈,一笑,对沈霖道:“你回云冲那里吧,这孩子我回照顾的。”沈霖冲项逐点点头,拜首道:“弟子去了。”转身便走。   项逐却道:“敖爷爷,还是让沈大哥照顾我吧,您忙您的!”敖龙子道:“没事的,接下来还有你跟我的事呢!”项逐默然,想到那天沈霖说过的话,当即道:“敖爷爷,我觉得此事万万不可!”敖阳子却接话道:“有何不可?”项逐道:“先不说其他,但光论两位爷爷与小子年龄之差之大,便已不可!”   敖阳子笑道:“年龄又何妨,或许孩子还不知道,在大陆有一位世外高人名叫谷梁翁,今年九十五高寿。除了曾拜一位高人为师外,在其他方面也是到处向人求教,被求教的人年龄又怎可能比他还大。甚至犹如你我。”项逐道:“此事小子不知,但小子无功无业,又何来得敖爷爷请教!”敖阳子又道:“功业是非自有人创,也不急于一时!”   项逐一时语塞,敖龙子笑道:“这样吧,我们先进去,听听里面的人怎么说!”项逐无奈,只有点点头。敖龙子扶着项逐一步一步向内,敖阳子在后。   一进大殿,项逐顿感身体阵暖和,渐渐地竟还有些热。众人见敖龙子进来,都站了起来,抱拳弯腰道:“掌门好!”极显恭敬。敖龙子微笑道:“都坐吧!”项逐看去,黑压压的尽是人,大约有五六百人吧。。敖龙子又对项逐道:“孩子,来,我先来给你介绍一下十殿各殿主!哦,对了,先去七殿,你这段日子都是受七殿弟子的照顾,你应该去见见他们!”项逐点点头。三人当下走到南边最前端的第二个人群。   为首一人是一个须发灰白,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的老者,略显消瘦,但眼带笑容,却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模样。他看到三人,拜首道:“掌门!”后面弟子也纷纷道好。敖龙子对项逐笑道:“这位是七殿天阳殿殿主云冲。”项逐微微弯腰,道:“这几日多谢殿主的厚情照顾!”那叫云冲的殿主道:“孩子,老朽并没有做什么,要感谢就感谢我的三徒弟沈霖吧!”项逐道:“沈大哥的恩情,小子固然要谢。但在七殿叨唠多日,更是要谢!”   云冲忽地头一抬,眼光炯炯,对视着项逐的双眸,好奇项逐为何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口吻。忽然,眼中金光闪过,忙跪下道:“掌门,恭喜你啊!”敖龙子会意地点点头,看着项逐不知所以的眼睛,笑道:“这位殿主有一种武功,叫’慧心眼’,能够看到别人的过去和未来,但极耗内力,一般不用。不知为何今日会用。”敖阳子也笑道:“这说明我们是对的!”敖龙子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牵过项逐的手,又道:“孩子,你不必奇怪,以后你自会明白。”   云冲因使“慧心眼”耗去极大内力,顿时颓废座椅。沈霖端过茶水,身后弟子上前按摩。敖龙子领着项逐再往前走,那一片人群中无人领首,想是殿主还未前来。三人只能往后走下去,敖龙子边走边道:“刚才那是六殿天兴殿,六殿殿主是王洛,他这人也是极好。”说着来到南边正数第三群人,为首一人颔下微须,形容消瘦,也有四五十的样子。他见到敖龙子三人过来,也是起身问候。敖龙子介绍道:“这是八殿天翔殿殿主戴梁,之前我们去过他的地方。”项逐道:“殿主好。”戴梁微微笑道:“小公子好,不知小公子生辰何时?”   项逐一时说不出口,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抬眼看向敖龙子,敖龙子以为项逐是不解戴梁为何要问他生辰,当下解释道:“这位殿主他懂得算卦解命,你可以告诉他你的生辰!”项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的生辰!”敖龙子恍然,笑道:“啊,老夫忘了,这孩子如今失忆了,想不起过去的事了!”戴梁歉首道:“老朽失礼了。”   敖龙子笑道:“不知者不罪,走,再往下一个殿。”三人正要起步,却听身后一人大声道:“掌门,不知这小孩子是谁?”三人转身,见一位青衣老者站在八步开外,这位老者满脸麻子,再加尖嘴猴腮样,一双小眼眯着,黯淡无光。项逐不禁好奇此人是谁。   敖龙子道:“既然你来了,那老夫就先介绍你吧!”对项逐道:“他是二殿天城殿殿主陆林,哈哈,他的武功可是十个殿主中最好的,而且门下弟子也是个把个高手。”项逐再次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其貌不扬的老者。那叫陆林的老者眯着眼看着项逐,抬头笑道:“掌门说笑了,老朽这点微末道行怎可入掌门法眼况且如今十殿人才辈出,二殿已是远远不如了。”敖阳子笑道:“陆殿主谦虚了,如果不是二殿弟子练功勤奋,又如何夺得一年前的大赛第一!”   项逐这次更是好奇了,哪知陆林冲他笑笑,满脸褶皱顿起,整张脸极为怖人,项逐一惊。陆林笑道:“小兄弟不要慌张,我的脸虽然吓人,但我的心却是不吓人啊,哈哈。”这时忽听七殿殿主云冲一声咳嗽,陆林朝他看了一眼,两人相视默然。敖龙子道:“陆殿主先回去吧,老夫再去瞧瞧其他殿主。”陆林嘿嘿一笑,道:“是!”转头却是狠狠地瞪了七殿殿主云冲一眼,后者却看向其他地方。   项逐随着敖龙子和敖阳子两人,一路走遍其他六殿,项逐拜见了他们的殿主。他们分别是:一殿天星殿殿主李御,三殿天嵩殿殿主庄桐,四殿天应殿殿主陈翊,五殿天风殿殿主谷良,九殿天明殿殿主宗渐,十殿天威殿殿主曹横。 正文 天剑十殿(二)   十殿介绍完毕已是卯时末了,差不多人全齐了,连之前不在的六殿殿主王洛也到了。大殿的钟声再一次响起,敖龙子三人走到正坐,两位老人坐下,项逐则坐在风跃搬来的轮椅上。   随着钟声的落下,大殿顿时安静一片。敖龙子首先发话:“自师公耀铁耀阳祖师以来,每年的今日便是天剑派’万剑朝宗’大会。过去的一年中,天剑岛上所做的事很多,例如拜剑大会,挑战大陆而来的剑客,还有就是寻找大陆的有缘人。”说到这,敖龙子有意无意的看了项逐一眼,接着又续道:“这些事各位都做的很好,老夫很满意。况且如今各殿人才辈出,少年英杰不乏其人,对此老夫更是欣慰。老夫相信,天剑岛出去的弟子决不会比大陆那些门派弟子来的差。”   说到这,十殿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敖龙子却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俗套就不用摆了,都坐吧。”众人依命就坐。敖阳子此时却站了起来,对众人道:“一年过去了,今天在这里,能来的全都来了,老夫也就说两句。”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天剑派人数众多,每殿除了殿主以及几位长老外,其余的约有四十左右三代弟子和十几个四代弟子。人数繁多,念头也多,所以老夫希望,那些心中有些小心思的人,不要到处张扬。你们所做的一切,皆在大家的眼里,望你们好自为之。在这里,老夫也就给你们一点面子,不给你们说出是谁了。”转眼四顾,见有些弟子低下了头,又道:“好了,过去的一年都让它过去吧,如今还要看来年以至以后了。各殿殿主有什么要说的吗?”   敖阳子说完,四下无语,寂然一片。项逐抬头看着敖阳子,他忽然觉得敖阳子的眼神里充满了锋芒,仿佛随时能把人的心看得透彻。转看敖龙子,此时敖龙子却也在看他,见项逐目光过来,便冲他笑笑。项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烈的目光直射过来。他心头一凉,抬头看去,见目光来自二殿殿主陆林身后一人。那人样貌甚是端雅,脸容方正,唇上横卧微须,仿佛是一个翩翩教书先生。那样貌与陆林那副贼眉鼠眼简直是有天壤之别。可他的眼神却让项逐看得心寒,那眼神充满着贪婪,利益,渴望。那人见项逐看来,忙隐身在陆林身后,好似怕被项逐看到一般。   项逐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敖龙子见项逐有异,忙低声询问。项逐摇摇头,示意无事。敖龙子见状也就不再问询了。   此时敖阳子又问众人,道:“十殿各殿主可还有事?”忽听一声“有”传自二殿殿主。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陆林起身,一脸严肃道:“掌门,十殿每年都会派殿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前往悬剑峰顶无妄池炼心,但是有一个规定却让弟子十分为难。”敖龙子问道:“是何规定?”陆林道:“那就是每个殿只能有三人前去,弟子认为三人实在是过少了!”敖龙子点点头,道:“依陆殿主之意,应为几人?”陆林道:“弟子认为,当可去十人!”话音未落,忽听七殿殿主云冲起身道:“不可!”只见他转看陆林道:“不知陆殿主此为何意,若是去十人,如此十殿便是有一百人。先不说无妄池中的无妄液自给自足不够,单是各殿那些意图不轨的弟子若是趁机滥竽充数,意图在未达到修为之前强行炼心,则十分容易走火入魔,导致心脉碎裂,那后果谁来负责。”   陆林一声冷哼,大声道:“那只是有些人修为未达到,而不自量力。若是我们派修为达到的人岂不是可以,到时候严查就行了。”云冲哦的一声,道:“陆殿主这么希望添加人数,是为何故?据本殿主所知,十殿中达到指定修为的人每殿恐怕不足五人吧,除了二殿和三殿!”云冲特别加重了后面五个字的声音。陆林头一撇,说道:“没为何,只是为整个门派着想!”   云冲哈哈大笑道:“陆殿主会如此好心?恐怕是言在此而意在彼吧!”陆林怒道:“云殿主此话何意?”转看敖龙子道:“掌门,云殿主意欲不轨,望掌门做主。”敖龙子手一摆,喝道:“好了,每次都是你们二人,还有完没完!老夫决定,前往无妄池的弟子人数依旧不变,就这样!都坐吧!”云冲道:“是!”笑眼看陆林,后者亦道:“是!”可双眼死瞪云冲,仿佛要将云冲给吃了。而身后弟子则怒视七殿弟子。   项逐看着两个殿主争锋相对,火药味极重。心想原来天剑岛看似祥和,实则不然,其中的凶险实是不容小视。又听敖阳子道:“除了陆殿主所说此事,各殿主还有何事?”此时六殿殿主王洛站起来道:“掌门,今日大会弟子之所以晚来,实是事出有因!”敖龙子道:“何事?”王洛道:“在我上峰顶之前,弟子接到密报,大陆又乱了!”   “什么!”敖龙子忽的起身,望着众人议论纷纷,又道:“说说!”王洛道:“大陆的皇帝软弱无能,庸庸碌碌,朝中大事都由内庭侍张丰尧主持着。他控制了朝中近三分之二的大臣,就连皇宫也被他控制了。张丰尧擅用职权,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闹得民怨纷纷。”顿了一顿,又道:“所以北有名腾自山东泉城起兵,南有叶知秋自浙江甬城起兵,西有欧阳廷自蜀中成都起兵,三路大军以包围式齐向河南洛阳进发,一路攻城拔寨,过关斩将。弟子认为不出五年,洛阳必被攻破,到时必将改朝换代了!”   敖龙子眯了眯双眼,看看项逐,又问道:“既然有三路大军,如此所向披靡,为何还要五年呢?”王洛解释道:“朝廷知道反军势不可挡,所以在名腾等三路反军出本省之前,朝廷决定重新起用四王。由北王沈焘北路出兵阻挡名腾反军,东王项臻和南王庄琰东路出兵抵挡叶知秋反军,而西路由西王万纶出兵,三路朝廷大军形成反包围式,打算各个击破。”敖龙子道:“四王重新出兵了,大陆有的闹了,”叹了口气,“哎,却是可怜了那些百姓。”   王洛道:“掌门有心了,哎,谁说不是呢,十八年前的那次战争已让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了。没想到十八年后又是如此!”八殿殿主戴梁起身道:“是啊,天下的生死存亡,百姓有则,而国家的生死存亡,却要怪罪于贵族了!”敖龙子点头道:“戴殿主说的在理。”   王洛又道:“掌门,十八年前,我们天剑派曾有十八人远赴大陆帮助他们的皇帝孟曌夺取战争的胜利,但是好景不长,这十八人无一人归岛。我们也曾派人去大陆询问过,可他们的皇帝却说此十八人皆为病逝,可总不能在同一时间十八人同时病逝吧。”敖龙子道:“王殿主的意思是!”王洛郑重道:“掌门,弟子认为,这次大陆战争,我们天剑派不予参与,坐观虎斗!”   敖龙子的身体微微靠后,微微闭上眼睛。沉吟片刻,似要言语,却又停住。敖阳子见状,忙道:“此事再议!”王洛道:“是!”正要落座,敖龙子却开口了,说道:“王殿主,此间事了,去七殿找云殿主,老夫有些事要问你们!”王洛道:“弟子明白。”随即坐下。   大会又进行了几项事宜,无非是一些零碎琐事,事了已是辰时末了。敖阳子见时间差不多了,转头看看敖龙子,后者点点头。敖阳子会意,朗声道:“诸位,按理说,大会到此时就应该结束了,但是今日却要例外了。”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吵杂之声不断。敖龙子起身道:“各位听老夫说,今日的例外只因为老夫要跟你们讲一个故事!”   二殿殿主陆林道:“不知掌门要说的是什么故事?”敖龙子拈须笑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十五年前,那时我还是七殿殿主。而且那时老夫还不是敖龙子,而是叫沈慎言。”十殿殿主听后,纷纷点头,他们在三十五面前还只是一个小弟子,所以略有耳闻。项逐心道:敖爷爷为何要讲如此久远之事,难道与我有关。他的心中隐隐有些忐忑,当下竖耳细听。   只见敖龙子目光放远,仿佛深思已经飞远,飞到了三十五年前。只听他道:“当时天剑派的掌门是老夫的师傅妙圣,说起老夫的师傅,那倒是有的说了。他一生对于奇门八卦,排兵布阵,天文算学无所不会,而且武功也至化境,真可谓是一个传奇人物。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如何进入天剑岛的,听说还是带武入岛。他既然不说他的过去,我们也不便问。直到有一天,也是如此的冬日,寒风肆虐。本来我们十殿殿主各在自己殿中修养,谁也不愿出殿,进入天寒地冻之中。谁知道,那天师傅突然招我等十殿殿主前去,我们冒着风雪来到了这里。那时师傅正与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交谈甚欢,是不是还传出笑语。”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好像一个说书先生笑着看向殿中五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