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什么太子妃? 砰! 正值冬春之交,夜来不免寒凉,一声巨响,忽的将这夜晚的美好打破。 楚月离一惊,绣花针险些刺伤了手指,忙放下花绷起身,望向被猛的踹开的内室门。 “姐姐?”不消看脸,单听到这润的如水的女音,便可知必是太子那位盛宠的侧妃。 进了内室,莫皎皎便将小敏往地上猛的一推,横眉立目,望向楚月离,“你当真是好狠的一颗心!我那孩儿方出世不过半月,你竟命你这奴婢将他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什么?”楚月离闻言惊得睁大了眼,慌忙转眸望向小敏,却见她已是遍体鳞伤,满脸是泪,不住的向自己摇头。 东宫中,太子宠爱莫皎皎这个小师妹谁人不知,但一宫如何容得下二主,这正妃的位置,她莫皎皎早就虎视眈眈。 强自压下心头震惊,楚月离勉强挽了一个笑望向莫皎皎:“妹妹先息怒,小敏一介奴婢,又向来恭顺安分,想来此事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莫皎皎闻言冷笑,俯身扯起小敏的领口强迫她抬头,自个一双眼却望着楚月离:“姐姐说的是,一个下人能与我儿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该是安分恭顺。她敢如此动手,必然是受了姐姐你的指使。” 这便把弑杀太子骨肉的罪名安到了自己身上,就是想让她楚月离永无翻身之日。 错愕的后退几步,楚月离语气颤抖,“妹妹,这话可胡乱说不得。那是方睿的第一个孩子,我是断断……况且,这件事应该让方睿来定夺,更合适些。” “谋害我儿时不知是如何心狠手辣,如今倒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了?别惦记方睿了,就是他允我来的,姐姐。” 莫皎皎此行就是借此将楚月离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拉下水,又如何肯听她分辩,况且有太子撑腰,她根本无需废话。 放开小敏,莫皎皎的语中蓦然便生了几分狠:“不论是否自愿,终归是这丫头害死了我的骨肉。你们即刻给我将她打死。” 话毕,转眸望向惊慌失措的楚月离,唇畔勾起一个笑,语气如冰:“也好让她的主子好生瞧瞧,谋害子嗣,是怎样的下场!” 侍卫得了命令,自然是毫不手软,怜香惜玉什么的,断是不复存在的,他上前对着小敏一阵拳打脚踢,而莫姣姣却仍不满意。 “你听不明白吗?我说,即刻,打死。”莫姣姣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美丽的面庞扭曲似魔鬼般。 话刚落,侍卫便一脚踩在了小敏的腿上。 “咔擦”一声之后,伴随着的,是小敏颤抖着的惨叫。 小敏原就已遍体鳞伤,如何承受得住,几脚下来便软了身子,鲜红的血液一股股的顺着嘴角流出,呼喊声也渐而低了下去,眼见人便要不行了。 毕竟是自己的陪嫁,感情匪浅,见此情形楚月离早红了眼睛。 她慌乱的上前,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莫皎皎面前,一双手扯住她的裙角,哀声:“妹妹信我,小敏必然不是杀害你孩儿的真凶,妹妹若是将她打死,怕是真凶当真要逍遥法外了!妹妹三思啊!” 见楚月离如此惨状,莫皎皎唇角不由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旋即又敛容做出一副盛怒姿态来,一脚踹向楚月离心口:“如此维护那贱婢,看来此事果然同你脱不了干系!来人,照太子之意,将她给我关进地牢,容后审问!” 地牢内。 楚月离缩在角落,望着淫笑着不断靠近的几个囚犯瑟瑟发抖,眸中不掩惊恐:“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一名囚犯露出个猥琐的笑:“小美人儿,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说着还伸出肮脏的手手摸了一把楚月离的脸。 楚月离惊慌的偏开头,的想向后退却,可身后却已是冰冷的墙壁,凄厉道:“你们要是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那囚犯闻言哈哈大笑,又靠近了楚月离几分:“我们就喜欢性子这么烈的。” 说着几人狞笑着上前,去扯楚月离的衣襟。楚月离尖叫一声,就地滚向一侧,堪堪躲过了那些恶心的手。 好不容易脱离虎口,楚月离来不及喘息,胡乱抓起地上干草向几人扔去。 然这点负隅顽抗,对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只不过是增添了几分乐趣罢了。 脑袋当中一片混沌,待到反应过来,眼中一阵潮湿,大颗的泪花滚落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上,紧紧抱着自己,捂嘴痛哭,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来。 她堂堂楚家嫡女,心念太子多年,风光嫁入,如今落得这种下场,若人生重来,她必定不再会是这种选择! 心疼的厉害,四下一番打量,眉心一皱便咬牙向一旁的大柱上撞了去,血液瞬间自光洁的额头上流下,煞白的小脸看来竟有些骇人! 几人见状也是一懵,不想这女人竟是如此烈性,一时面面相觑。正无措间,却见楚月离的手指动了动,不由又来了胆子,喝道:“这娘们儿跟我们做戏呢,兄弟们上!” 天上惊雷劈过,夜空惊亮,像是浓黑的夜幕被撕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嘶——”楚月离眉头紧蹙,头上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她浑身紧绷绷的难受。 聒噪,聒噪! 双眸微微一睁,便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个怔愣。实在想不明白她一个法医,不过是在验尸时小睡了一会,怎么睁眼却是如此情形。可眼见那人已取扑了过来也来不及细想,忙拧身躲开。 三番五次被楚月离躲开,几人也是有些恼火,最近的一人又急吼吼的扑了过来。楚月离发现那人大约是腿上有陈年旧伤,走的有些跌跌撞撞,电光火石间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骂人腿上,又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滑向那人脸颊。 趁其呆愣间,顺势猛的起身,抵住那人咽喉,挟持着他缓步向后退去,警告道:“都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陡然生了如此变故,几人都是惊得不知作何反应,不知方才还柔柔弱弱的太子妃为何身手忽然变得如此厉害。那被挟持住的人更是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出一句。 趁着几人呆愣的功夫,楚月离四下打量了一圈。 囚服?古装?这是监牢? 忽然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太子的冷漠,莫皎皎的羞辱,和一个个独守空房的夜晚。 她到底是谁?是二十一世纪春风得意的法医楚月离,还是封建王朝郁郁不得志的太子妃楚月离? 忽然仿佛听到小敏被打死前凄厉的惨叫:“救救我!娘娘!我是冤枉的!救救我!” 一时,楚月离只觉头痛欲裂,手上动作不由便松了几分。 那几名囚犯自然也都有所察觉,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欲趁机将楚月离按倒。 却忽听哐啷一声,是地牢大门被打开,一个狱卒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漠然扫了几人一眼,道:“太子殿下有旨,要亲自提审太子妃。” 正文 第2章 穿越了 太子?亲自提审? 楚月离闻言只觉剧痛的大脑仿佛抓住了一根主线,稍微清醒了些。 莫皎皎的声声指控言犹在耳,想来一会儿的所谓提审也是不好应付。思及此处,楚月离逼迫自己强打起精神,随着狱卒向外走去。 到了审讯室,楚月离一眼便瞧见了坐于中间的白方睿。 毕竟是原主心心念念的男子,楚月离只觉心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白方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语气如冰,眼底丝丝恨意,“听皎皎说,是你派身边丫头害死了本宫的儿?” 话音未落,一旁的莫皎皎便取出帕子拭泪,低声啜泣道:“若是姐姐嫉恨妹妹得殿下宠爱,责罚妹妹一人便是,又为何要害妹妹得孩儿啊。他,他不过是个襁褓婴儿,你怎能狠心至此啊!” 一番话说得字字泣血,惹的居高临下的白方睿一阵心疼。 当年若不是莫皎皎挺身而出救下白方睿,莫皎皎也不会失去一身武功久病卧床,而这楚月离次次给他宠爱的小师妹找事,这东宫,早就容不下她。 随即,他的眼角流露出一丝狠意。 楚月离冷笑未言,拼命在脑海中搜寻能证明原主无辜的线索。却无奈原主临终前的一撞实在是对这具身体损伤极大,记忆也跟着有些模糊,非但未能理清思绪,还觉一阵头痛欲裂,牵动着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白方睿自是觉察了楚月离的异常,冷眼无视,这惹人心疼的卑劣手段,不知她用过多少次! 莫皎皎尚不知地牢中发生了什么,见此只以为是那几个死囚下手没轻重打伤了楚月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收了啜泣,满面惊讶:“诶呀,姐姐这是怎么了?” 又快行几步上前,一双柔荑搭上楚月离肩膀,俯身望向她的眼睛,剪剪秋瞳里盛满了担忧,轻启朱唇:“姐姐可是受伤了?莫不是地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伤了姐姐?” 说着又作势施礼,语中满是悔恨,倒像是一切果真同她没半点干系:“都是皎皎思虑不周,让姐姐受苦了。还请姐姐责罚。” 楚月离正要开口,却听上头白方睿淡淡开口,“皎皎,如此狠毒的女人,就算受了委屈,也是她罪有应得。” 闻言,楚月离只觉心中一片寒凉。 半晌,她抬了眼望向惺惺作态的莫皎皎,面上却是端出了一个柔婉的笑来:“殿下说的是。底下的人犯错是底下人的不是,终归不该怪到妹妹你头上。” 莫皎皎不想楚月离竟是这个反应,不觉心生疑窦,瞧着她没有答言。 楚月离却转了眸望向白方睿,轻咳两声,杏子般仿若含了无限诚恳:“只是月离虽身负谋害皇嗣的嫌疑,却也终归是太子您的正妃。如今在您府上的地牢中负了伤,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看。况且,我能证明自己……” 这原主虽然不过挂了个太子妃的虚名,说起来却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身份了。若供了这么好个名头却白白遭人欺负一通,着实不是她楚月离的风格。 太子随明白这一点,但今日楚月离与以往的不同,令他起了疑心,“哦?你有证据清白自己?” 莫皎皎不想楚月离三言两语间竟说动了白方睿,登时便慌了神。 思及此处,莫皎皎忙转身望向白方睿,端出一副真诚样子来,盈盈下拜,“殿下,夜已深了,怕是不便惊扰他人。” 说着又转向楚月离,恳切道:“何况姐姐在地牢中受伤之事,实是不宜闹得人尽皆知。” “这话便是妹妹说得不对了。” 未待白方睿答言,楚月离便抢过了话头,毫不闪躲放热迎上莫皎皎的目光,笑的无比温婉,吐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月离受些苦楚自然不打紧,可若为图一时清净对此事不加严查,若被有心人得知,以为殿下软弱可欺,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番话说得莫皎皎哑口无言,只得求助似的望向白方睿:“殿下,您...” 白方睿正饶有兴趣的望着楚月离。从前只觉得他这个正妃良善得软弱无能,今日听她说一番话,竟是丝丝入理无从反驳。 他转眸望了一眼莫皎皎,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既如此,还是谨慎处置为好。” 莫皎皎还欲反驳,转眸却对上楚月离似笑非笑的神情。想来即便自己再加阻挠,她也是有无数条理由等着自己,何况此事已得到了白方睿的首肯。权衡再三,莫皎皎只得施礼应和:“殿下说的是。” 白方睿站起身,面上不掩倦懒:“今日夜色已深,此事便先审案到这。” 言罢,抬步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停了步子望向跪在地上的楚月离:“如若你找不出证据清白自己,这太子妃的位置,也不稳了。” 楚月离垂眸,眼底溢出些许悲痛。 次日。忧思过度加上昨夜伤势颇重,醒来后楚月离只觉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般没半分力气。可豺狼在侧,她也不得不逼着自己打起精神下榻,想着叫人给自己梳洗一番后出门探探情况。 太子妃不受宠爱府中上下人尽皆知,加上如今又摊上了这样的事,丫头仆从们更是惫懒。楚月离唤了数声都不见有人应答,不觉心下腾起几分怒气来,自个起了身往院子里走,想去瞧瞧这些下人都是在忙些什么。 行至前厅,便听两个丫头在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楚月离便压下怒气,悄无声息的上了前。 二人浑然未觉,依旧你一句我怕一句说的起劲。 “小敏姐姐昨儿下葬了。听说是为了替咱们正妃娘娘揽罪自杀而死,想来也真是可怜。” “可不是?当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只是太过愚忠。说来还是莫娘娘心善,替她收殓了。” 楚月离闻言心中暗恨,不由攥紧了拳,骤然抬声:“身为下人不知安心当差,却在这嚼主子的舌根,可是这东宫装不下你们了?!” 那两个丫头闻言早吓得慌忙跪下:“都是奴才们误听人言,还请娘娘念在初犯,饶恕了奴婢们吧!” 楚月离自然知道症结不在这两个丫头身上,冷哼一声:“今次便作罢。为将功折罪,你们即刻将殿下给本宫请来。” 丫头得了令,忙匆匆而去。 待白方睿进来的时候,正瞧见楚月离神思倦怠仿佛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白方睿抬步上前,楚月离顺势攀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道:“小敏...身上有能证明臣妾清白的东西,不可...下葬。” 语毕,楚月离便身子一软,昏厥在了白方睿怀里。 正文 第3章 开棺验尸 待到白方睿将楚月离安置回软榻上离去后,她便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身体情况虽然每况愈下,却也不至于真的体力不支晕倒。只不过现下情势复杂,自己记忆又零零散散,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也是想着多为自己争取些时间应对。 然另一边拢翠阁内,莫皎皎自然是不知道的。 莫皎皎正抿着手中的茶,小柔怯怯上前,轻声:“娘娘,方才太子殿下的人来过,说是明日要给小敏开棺验尸,让娘娘准备一下。” 本就不想听到那个贱人的名字,莫皎皎闻言火大,忍不住怒道:“验尸验尸,那丫头的尸体早被扔到了乱葬岗,昨日找来,已被山狼啃得不成样子了,却叫我准备什么!” 小柔吓了一跳,忙道:“娘娘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莫皎皎这才冷静了几分,唤小柔上前:“浣衣坊管事是我们的人,你只管去她那随便找个不中用的丫头勒死塞进棺材里也就是了。” 小柔眼睛一亮:“娘娘英明。” 莫皎皎往椅背上靠了靠,眸中不掩矜傲:“同我争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次日开棺验尸,白方睿自然也在。 莫皎皎依旧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端立在白方睿身侧。 楚月离冷笑一声不去看他们。这厢棺材已被打开,露出里头的女尸。她心头一动,转身向白方睿施礼:“殿下,请容臣妾亲自验尸。” 白方睿颇感意外。寻常女子对尸体都是避之不及,不想自己这个平素胆小怕事的正妃竟提出这样的要求。便微微颔首,准了。 楚月离唇角含了一抹冷笑,快步上前。 小敏怎么死的,她清楚得很。而棺中女子身上瞧着没有什么伤痕,自然不会是小敏。 何况凭借她做法医的多年经验,已将这女子的死因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身份?????? 若想让白方睿相信,自然不能只凭她一面之词。 正想着要怎么言说,楚月离却听到一清秀的女声,只是带着些许没有生气的空灵。 “太子妃娘娘,奴婢本是浣衣坊宫女,昨日被小柔勒死,若娘娘能闻奴婢之言,万万帮奴婢主持公道。” “啊!”楚月离受了惊吓般退倒在地上,手掌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血痕,迎着旁边人疑惑的目光,她往每个人脸上扫去。 难道是我幻听? “娘娘莫怕,奴婢尚有一丝执念,娘娘与常人不同,现能闻奴婢之言……”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散。 楚月离顿了顿,整了整衣衫,看着白方睿的神情,明显是已经不耐烦。 难不成穿越一次,还给我穿越出特异功能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浣衣坊???有了。 她眉心微曲,计上心来。俯身装模作样的执了女尸的手腕查看,旋即做出一派惊愕神色来,高声:“殿下,小敏左手手腕处有一红色胎记,此女手腕却是干干净净,必不是小敏。” 白方睿闻言蹙眉,心里满是质疑,“当真?” “当真。”楚月离起身,抬眸望向白方睿,朗声,“加之此女不过豆蔻年纪,手指上却布满老茧。在府中能有这样特征的下女,臣妾断定她必然出身浣衣坊。” “何况若是上吊身亡,颈项上的勒痕应延伸至下颌两侧。此女的下颌两侧却是干干净净,想来该是被人勒死的。” 言罢,楚月离眸光一转,望向莫皎皎,似笑非笑:“皎皎妹妹,我说的对吗?” 闻楚月离方才有理有据的一番言论,莫皎皎心下早已慌了,不想此刻楚月离又直接问到了自己头上。 她强自压下心头惊愕,勉强扯了一个笑在面上:“姐姐在说什么,皎皎听不懂。这丫头自然是小敏,怎会有错呢。” 楚月离早料到她不会认,也不纠缠:“是与不是自有公论,妹妹别急。” 说着转眸望向白方睿,施礼:“还请殿下允准,召浣衣坊管事前来一问。” 白方睿点了点头,心下只觉自己竟似不识面前这女子了一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多时,浣衣坊管事便被带到。 楚月离上前,挽了个笑在面上:“姑姑可否告知本宫,昨夜浣衣坊可有婢女失踪?”言罢楚月离抬眼看着白方睿,发现对上了视线,又迅速转了眸子。 到底是一国太子,闻言心思一动,便意会到了其中关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 管事偷眼瞟了莫皎皎一眼,梗着脖子道:“太子妃在说什么,奴婢不知。” 闻言楚月离唇边笑容蓦然变冷:“哦?你竟是不知么?” 顿,猛然抬高了声音,横眉立目:“身为浣衣坊管事,理应清楚浣衣坊上下人员调度。如今少了一个丫头,你竟敢说不知?!” 管事被楚月离唬得一惊,又瞟了一眼莫皎皎,旋即打定了主意死不认账:“娘娘说得哪里的话,浣衣坊近来并无下女失踪,娘娘却要奴婢知道什么?” 楚月离冷笑:“你却是个有胆色的,想来不受些苦头却是不会招认了。” 说着她转向白方睿,施礼沉声:“殿下,此人冥顽不灵,还请殿下下旨,将她关入刑室审讯!” 莫皎皎闻言不由心中一颤,未待白方睿答言便脱口而出:“不可!” 要知道太子府的刑室有七十二道刑罚,道道令人痛不欲生。若是真将管事关进去,怕是不多时她就要将自己供了出来。 转眸却瞧见白方睿正望着自己。莫皎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补充道:“刑室刑罚过于血腥,嫔妾实是...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抽剑斩杀张医师时痛快果决,这会儿却于心不忍了? 楚月离心中冷笑,旋即微扬柳眉,抬高了音:“妹妹说的固然有理,可杀人换尸乃是大罪,为还妹妹清白,还是审一审的好。” 莫皎皎气的牙痒,正要说什么,却又被楚月离抢过了话头:“何况此事牵扯到了妹妹身上,妹妹如此袒护此人,知道的说是妹妹仁心善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有心包庇纵容。为免他人闲话,还请妹妹勿再插手此事。” 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却又夹枪带棒,堵得莫皎皎愣是一句话也接不上。 一旁默了许久的白方睿遂微挑眉,轻笑:“便按太子妃说得办。” 莫皎皎登时急了:“殿下!” 白方睿闻言转眸望向莫皎皎,安抚的温柔一笑:“皎皎别怕,我定会妥善处置,必不回让你瞧见血腥。” 正文 第4章 晕倒 话已至此,莫皎皎不好再阻挠,权衡再三,施礼道:“太子殿下思虑周详。只是既然殿下与正妃娘娘是为查验浣衣坊婢女失踪之事,这管事又自称不知,依皎皎之见,实在无需惊动刑室这么大的动静,只消派人去浣衣坊中查验一番便可。” 闻言,白方睿颔首:“就按你说的办。” 这边,楚月离瞧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在心里不住地冷笑。 方才这一番折腾耗费了不少精神,此刻她只觉头一阵阵发晕。然事情还未解决,怕是一会还有得周旋,于是她狠狠掐了自己手腕一把,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太子手下的人办事自然利落。不过一炷香功夫,那黑衣侍卫便带了证词上前。 行至白方睿面前,那侍卫单膝跪下,道:“回禀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浣衣坊昨夜却有人失踪,是个浣衣坊最底层的下女,叫小荷,昨夜跟莫侧妃身边的侍女小柔离开后就没再回来。” “且卑职还查知,浣衣坊管事欺上瞒下,常年克扣下女月例,搞得整个坊内怨声载道。” 莫皎皎闻言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要知道为收买这管事,这些年她明里暗里不知下了多少功夫。此番不想一查竟查的这么深。如此看来,怕是非但这管事保不住,怕是一个不小心连自己都要被拖下水。 楚月离站在白方睿左侧,闲闲瞧着神色大变的莫皎皎,看她还要如何应对。 思虑再三,莫皎皎挽了一个悲凄神色来,深深下拜,啜泣道:“嫔妾从前见浣衣坊下人懈怠,不过说了她们几句,不想她们便对嫔妾怀恨在心,如今竟还如此污蔑嫔妾。” 说着抬眸望向白方睿,翦水秋瞳盈盈含泪,叫人一看便忍不住心生怜惜:“殿下,嫔妾方失爱女,夜夜惊梦,必得小柔陪着方能勉强安枕,此事拢翠阁上下人尽皆知,如此嫔妾又怎会入夜遣她去浣衣坊带人?” 一番话情真意切,情动人肠,白方睿自是动容,起身离座亲自扶莫皎皎起身,望进她的眼,柔声:“本宫自然知道,皎皎不必伤心。” 莫皎皎垂眸拭泪,低声:“都是嫔妾管教下人不利,方惹出如此大祸。事已至此,看来必得严审这管事才是。只是嫔妾私心还想劝一劝这位管事。” 白方睿颔首:“既然皎皎心善,去劝劝自然是无妨的。” 莫皎皎又施一礼,旋即转身向那管事方向走去。临行前,她不动声色的狠狠剜了楚月离一眼。 行至那瑟瑟发抖的管事面前,莫皎皎垂眸,端出一个深明大义的神色来:“在府中做事,还是应勤谨恭敬。如你这般瞒上欺下,纵得一时之利,也难有善终。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是早些醒悟招供才是。殿下仁心善行,必会从轻发落。” 说着却瞧瞧俯至管事耳畔,低声:“为保你一家老小平安,你先揽下罪责,事后我必会救你。” 管事抬眸,对上莫皎皎不容置疑的眼睛,心一横,膝行几步上前,高呼:“都是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才犯下大错,还请殿下恕罪啊!” 一旁楚月离瞧着这出大戏只觉无尽的可笑,正欲出言讥讽,却只觉头晕得厉害,整个人仿佛都踩在云里,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正软倒在了白方睿怀里。 白方睿本一心听着那管事言辞,软玉温香忽倒在自己怀里,不由一怔。 又瞧见跪在一侧的管事,不由皱眉,转眸望向莫皎皎:“此事便交由皎皎你处置。” 言罢一面唤了医师,一面用力的抱起怀中的楚月离。 莫皎皎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给小柔使了个眼色,自个则匆忙跟了进去。 刚一走进内室,便听白方睿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什么?” 莫皎皎闻言不由一惊,心道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赶忙走了进去,正见一位眼生的医师跪在白方睿面前,口中道:“下官不敢欺瞒殿下,自天牢那夜后,娘娘情况本就不大好,加之近来忧思过度,更是...” 白方睿转眸瞧了一眼软榻上面色苍白的楚月离,眉头紧锁:“可皎皎分明告诉本宫,太子妃的身子并无大碍。” 那医师默然,不敢作答。 莫皎皎赶忙上前几步,施礼后抬起一双水眸望向白方睿,神色间满是恳切自责:“嫔妾也是听信了前些日子替娘娘诊治的医师之言方以为娘娘尚好,不想却是耽误了娘娘病情,真是罪该万死。” 闻言白方睿神色稍霁,起身扶莫皎皎起来:“不关你的事,皎皎不必自责。” 言罢又望向医师:“既然太子妃病重难治,那便去药阁拣些能用的入药吧。” 言罢,便转身离去。 莫皎皎闻言不由一惊,想要出言组织阻止,却又思及自个隐瞒病情的嫌疑怕是还没洗脱,只得生生忍住。 暗地里,却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药阁里头储着的,无一不时难得一见的奇珍。白方睿竟为了楚月离开启,如何能叫她不恨! 这样想着,莫皎皎转眸狠狠瞪了楚月离一眼,抬眼却见白方睿已出了内室门,又垂了眸匆忙跟上。 楚月离再睁开眼睛时日头已经西斜。见她醒来,即又丫头上前殷勤服侍。 楚月离就着丫头的手起身,倒是觉着全身那散了骨头一般的难受好了不少,头也不再沉沉的发晕,不由笑道:“想来我这几日是太累了,睡了一觉便顿觉神清气爽,想来周公真是待我不薄。” 那丫头正递了茶来,闻言不由抿唇一笑:“哪里是周公待娘娘不薄,分明是殿下看中娘娘,命医师开启药阁用了好些矜贵药材,才能有此奇效。” 闻言楚月离喝茶的动作不由顿住,奇道:“竟有此事。” 瞧着白方睿对自己那不咸不淡的态度,原以为最多令自己自生自灭也便罢了,不想还有这样出手大方的时候。 只是,为何我能在当时,听到那婢女的声音? 楚月离捏了捏眉头,倚在床边。 正文 第5章 莫皎皎下毒 而这边,自昨夜之事后,莫皎皎愈发觉得现下楚月离不好对付,何况天牢那边白方睿已派人紧锣密鼓的查证,怕是不多时就要查到自己头上。 思及此处,她再也坐不住了,焦虑的在房中踱来踱去。 就在此时,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心腹小柔进来,附耳上前:“娘娘,张医师去太子妃寝宫送药了。” 听闻太子换了一个医师,莫皎皎不由眼前一亮:“张医师,当真?” 她眼中蓦然便生了几分狠厉,转念之间已打定主意,回身从暗格中取了一粒药丸,即刻携了小柔去寻张医师。 行至穿堂,莫皎皎正瞧见张医师携小童正往楚月离房中而去。 她便挽了一个笑在面上,款步上前:“张医师这是要去哪?” 张医师拱手为礼,恭敬道:“回娘娘,下官奉太子殿下之命替太子妃诊治,此刻刚熬好了药,正欲送于娘娘房中。” 莫皎皎瞟了张医师身后侍童一眼,果见他捧着的托盘上放了一碗汤药。她眸光一闪,令那侍童退后,转眸望向张医师,眸中仿佛含了无限哀伤:“张医师可知,您要救的人,却是害死我儿的杀人凶手。” 张医师不解其意,抬眸望向莫皎皎等着她的下文。 莫皎皎靠近了张医师几分,柳眉低垂,悄悄将袖中的药丸塞到张医师手中:“因着我儿之死,我日夜难安,无一日不想替他报仇。” 说着,她深深望进张医师的眼睛:“现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张医师正要说些什么,莫皎皎却后退一步,不容置疑的打断:“医师大可放心,此事若成,我自会许医师一世荣华。” “若不成,”莫皎皎微勾唇角,“那就只有用医师一家老小的性命为我儿殉葬了。” 闻言张医师不由瑟瑟,思量再三,终于深深拜下:“是。” 莫皎皎随张医师一同进了楚月离房中,一眼便瞧见软榻上昏睡的楚月离。 她眉心微皱,旋即施礼:“嫔妾给太子妃请安。” 榻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见此,莫皎皎放下心来,示意张医师喂药。 即刻有下人替楚月离取了个枕头靠着。楚月离当然是醒着的,却闭了眼睛任由他们伺弄,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是要瞧瞧这莫皎皎又要搞什么把戏。 果然不出楚月离所料,未待那药送到嘴边,楚月离便闻出了里头毒的味道。 她猛地睁眼,抬手一把打翻了药碗,滚烫的药汁尽数泼到了张医师身上。 张医师本就心中有鬼,不由大惊,顾不得满身滴滴答答的药汁,慌忙跪了下来。 楚月离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声:“身为医者,不思如何治病救人,反倒生了一副腌臜心肺下毒害人,您倒说说,这是何道理?!” 张医师抖得如筛糠一般,瑟缩着没有答言。楚月离瞟了一眼一侧的莫皎皎,心知必是这位侧妃所为,唇畔勾起一个冷笑,抬声:“来人,给我将这胆大妄为的医师拖下去,让他去刑室尝尝滋味!” 张医师大惊,连连叩头:“太子妃娘娘饶命啊!下官是不得已,侧...” 话未说完,一把剑即当胸穿过。 张医师不由猛地瞪大了双眼,垂眸望了一眼胸前正滴滴答答滴血的利剑,不可置信的转眸。 正对上莫皎皎狠厉的眼睛。 他嘴角吐出血沫:“你...” 人却倒了下去。 莫皎皎漠然,将剑从他身上抽出放回一侧墙壁上的剑鞘中,旋即又恢复了平素柔柔弱弱的模样,施礼:“此人谋害太子妃罪无可赦,嫔妾便将他料理了,也免得脏了娘娘的手,来人,处理干净了。” 楚月离惊魂未定,瞧着莫皎皎竟是如此冷漠淡然,想来想要对付此人绝不简单。思及此处,她勉强扯起一个笑:“那便多谢妹妹了。” 回了拢翠阁,莫皎皎快步行至案前,连灌了自己几盏凉茶才冷静下来。 她将喝空的茶盏狠狠将案几上一放,恨声:“好个楚月离,竟还懂得医术,竟是我小瞧了她!” 小柔愣了愣,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娘娘,可以了。” 瞧着莫皎皎离开的地方半晌,楚月离清了清嗓子,想要再睡一会儿。不料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跑进来,“娘娘觉着好些了便去外头瞧瞧吧,听说莫侧妃娘娘已经审出了结果,太子殿下也在呢。” 莫皎皎亲自来审,能审出什么有用结果。思及此处,楚月离实是懒得走这一趟,可迫于形势,也只得慵懒起身,随便理了理仪容,向外头走去。 刚走到庭中,地上那具血肉模糊,手臂处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的尸体便撞进了楚月离眼中。 小敏。 原主的情感一瞬间被激发,楚月离登时便瘫软在了地上。 那边莫皎皎正跪在白方睿面前拭泪:“嫔妾已查清楚了,浣衣坊那位管事姑姑手底下的人曾洗坏了太子妃娘娘一件缂丝绣罗衫,小敏姑娘替娘娘打抱不平,这便同管事姑姑结了怨。” “自此管事姑姑便对小敏姑娘怀恨在心,以至在她死后偷偷将小敏姑娘的尸骨偷了出来百般凌辱。” 说着莫皎皎一双眼里又挤出几滴泪珠来,哀声切切:“后来甚至又将小敏姑娘的尸体丢到了后山任野狼啃咬啊!殿下,嫔妾...嫔妾听到如此供词,实在是不忍啊!可怜小敏姑娘不过豆蔻之年,却...” “至于昨夜之事,也是管事姑姑怕事情败露,才设计陷害嫔妾,想要洗脱罪名啊殿下!” “别说了!” 一旁的楚月离早已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上前,顾不得什么礼数,便扑到了小敏的尸身前。 莫皎皎见此不由一惊,旋即又端出一副深明大义的神色来,婉声:“太子妃娘娘,嫔妾知道这丫头同您情意深重,那说来终究也不过是个奴婢。何况殿下在上,您也不行参拜,怕是有失身份。” 楚月离闻言猛地砖头望向莫皎皎,赤红着一双眼,瞧着竟有几分骇人。 望着眼前这个人伪善的嘴脸,再思及小敏血肉模糊的尸体,楚月离早已是恨到了极处:“你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便听上头白方睿不悦的声音传来:“皎皎也是好心提点,太子妃何故如此?” 楚月离转眸望了一眼白方睿没有理会,重新望向小敏。 正文 第6章 投毒 凭借她做法医的多年经验,自然知道莫皎皎所言是真是假。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封建王朝,奴婢的命确然是不值一提。就算她当众揭发莫皎皎有关小敏之事上说谎,也是难以撼动她一分一毫。 想明了这一点,她不觉心头涌上一阵阵悲凉。对着小敏的尸身郑重的在心里承诺,必会让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半晌,楚月离勉强收拾了心绪,起身对着白方睿施了一个礼:“臣妾失仪了。” 白方睿冷哼一声:“本宫顾念你心系小敏关心则乱,此番便不加追究。” 楚月离抬眸,刚被泪水洗过的一双眸瞧着格外清澈坚定:“方才莫侧妃说得有理,小敏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奴婢,此事揭过不论便是。” 话毕,转眸望向莫皎皎,轻扯唇角:“可是莫侧妃死去的孩子却是殿下千尊万贵的亲生骨肉,此事,不可不彻查。” 说着重新望向白方睿,眸中满是坚定:“故臣妾请愿,臣妾同仵作一道,替那孩子验尸。” “不可!” 未待白方睿反应,莫皎皎便一声厉呼,人也当即跪了下来,泣涕涟涟:“嫔妾孩儿生前已遭横祸,怎能再加验尸,令她死后也不得安生?!” 心下却是生怕楚月离再发现些什么,令自己得不偿失。 白方睿见此,不由蹙紧了眉,:“可...” 话还没说完,却见莫皎皎身子一软,竟是昏厥在了地上。 见此,白方睿不由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抱起莫皎皎,眸中不掩忧虑:“皎皎?” 楚月离上前几步,行至白方睿面前轻施一礼:“臣妾知道殿下忧心皎皎妹妹,但臣妾还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说与殿下听。” 白方睿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本宫先带皎皎回去,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言罢,转身就要离去。 楚月离快行几步挡在白方睿面前:“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稍缓一时半刻。” 说着瞟了一眼莫皎皎,又道:“何况皎皎妹妹面色红润,想来并无大碍。殿下先遣人抬软轿送她回拢翠阁医治,稍后再去看她也不迟。” 此话落在莫皎皎耳朵里,气得她攥紧了拢在广袖中的拳头。可又碍于自己还在装晕,不得不生生忍下。 楚月离将莫皎皎些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化作一笑也不点破,依旧坚持的望着白方睿。 白方睿狐疑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半晌终于松口:“好,那便依你所言。” 说着将莫皎皎交给一侧婢女,自个抬步向内阁走去,示意楚月离跟上。 进了内室,白方睿寻了个座椅坐下,抬眼望向楚月离:“有话便讲。” 此刻周遭没有旁人,楚月离也懒得再拘什么礼,自顾自径直坐到了白方睿对面,开门见山道:“殿下,以我之见,小敏那一身斑驳伤痕,绝非死后被人虐打所致。” 白方睿瞧着楚月离行径微微皱眉,闻她此言又生了几分不耐:“为何?” 楚月离自然看得出白方睿大约是不爱听这些,却毫不在乎,继续道:“若是死后遭人虐打,伤口处不会有组织液渗出,更不会有血痂形成。而小敏两臂上的擦伤周围分明形成了淡黄色痂皮,是组织液凝固所致。” 这番话接连几个专业术语,听得白方睿云里雾里。他不由蹙紧了眉,问道:“组织液?那是什么?” 楚月离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不想自己说的太尽兴,竟把现代的词汇说给了白方睿听。忙掩饰的轻咳一声,道:“这么说吧,组织液就是人身体中的,呃,一种水。如果是生前受伤,就会从伤口处流出来凝固,死后受伤则不会。” 白方睿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不由起了几分兴趣,剑眉微挑:“继续说。” “更为重要的是,小敏身上有多处锐器所致的创口,我方才一一查验过,都有收缩现象,伤口处还有紫红色的血凝块,殿下若不信大可去亲自查验。这些都足以证明小敏那一身伤痕都是生前留下的,而非像莫侧妃所言那般,是死后所致。” 说到莫侧妃几个字,楚月离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几分恨意。 白方睿自然也觉察到了,登时便有几分不悦。忽然想到什么,眸色不由冷了几分:“太子妃好见识。本宫从前竟不知,你一个闺阁女儿,竟还懂这些。” 楚月离一双清亮的眸子毫无惧色的对上他的眼睛,唇畔扯起一个笑:“不过是偶然从书上习得罢了。殿下若不信臣妾所言,召仵作一问便知臣妾是否说谎了。” 白方睿挑眉:“太子妃常日守在深闺,本宫竟不知,你是从何瞧见这些书的?” 楚月离早知白方睿没那么容易哄过,眸光一转,计上心来。 她垂了眼眸,闲散的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故意端出一副自嘲姿态来:“今日说出这番话的是臣妾,殿下自然疑窦臣妾如何习得这些。” 顿了顿,她抬眸望向白方睿的眼睛,轻笑:“可若说话的是皎皎妹妹,殿下非但会晓得妹妹如何得知,怕是连哪句话出自哪一本的哪一页都会是熟记于心,一清二楚了。” 说着又垂了眼,自嘲道:“也是怪臣妾自己无能,比不得皎皎妹妹,深得殿下欢心。” 白方睿被楚月离这么一通抢白,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沉默的盯了楚月离一眼,转身离去。 见白方睿出了内阁门,楚月离紧绷的身体可算松了劲儿,自个给自个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暗自盘算着日后的出路。 太子府自然是留不得的。且不论白方睿那冷漠的态度,就单说这府中一日三次的争斗,她就吃不消。故待到洗脱冤屈后,是必要离去的了。 可瞧着莫皎皎那不死不休的态度,是必然不会放过自己的了。更别说此番事一过,还令她折了一个管事。想来日后,什么投毒刺杀的事情不会少。 等等,投毒? 思及此处,楚月离忽然眼睛一亮。若是投毒,自己借着机会假死离开,该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再无后顾之忧。 想明了这点,她顿时便来了精神,抬声唤道:“来人。” 府中丫头自上回受了她的威慑后,都是安安分分,听了招呼即刻有下人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楚月离一面起身整了整衣袖一面道:“带本宫去药阁。” 她要配的假死之药所需繁杂,思来想去,里头的药材也唯有药阁会有了。 丫头闻言不由一惊,忐忑道:“药阁里头的药材稀罕的很,怕是...” 楚月离自然知道她顾虑什么,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端出一副矜傲神色来:“本宫是太子妃,如今有伤在身,什么好东西用不得?啰嗦什么。” 丫头闻言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应道:“是。” 懿和居内。 白方睿望着面前一摞亟待处理的公文,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楚月离方才所言有关生前死后受伤区别的言论,怎么也批阅不下去。 终于抬眸忍不住望向身侧侍卫:“秦风,你从前随定远将军出征过,可知人生前受伤和死后受伤可有区别?” 秦风不想白方睿忽然问及此事,怔了一怔道:“自然。若伤口为锐器所致,生前伤伤口处会有紫红色血块,死后受伤则不然。” 白方睿闻言眉头不由皱的更深:“如此说来,她说的确然是真的。” 思虑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告诉太子妃,验婴儿尸体之事,便定在两日后。” 此令传到拢翠阁时,莫皎皎平素的温柔姿态再也端不住,气的她将案几上的花樽玉瓶统统拂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莫皎皎死死攥紧了手心,一双秋瞳里蕴了滔天恨意,一字一字:“这个贱婢竟当真说动了殿下,我必叫她不得好死!” 正文 第7章 验尸婴孩 莫皎皎冲进懿和居时,白方睿正在案前批阅公文。 白方睿素来不喜人打扰,听见响动原有几分不快,抬眸却见竟是莫皎皎,唇角不自觉便微微上扬。他放下手中公文:“皎皎?你没事了?” 莫皎皎未答,径直行至白方睿面前,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着唤:“殿下!” 见此,白方睿不由一慌,赶忙起身上前扶起莫皎皎,柔声:“这是怎么了?” 莫皎皎满面泪痕,一副梨花带雨弱不胜风的模样,委屈道:“殿下为何要答应那楚月离为我儿验尸?我儿自出生起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如今死了,殿下还要让她不得安宁吗?” 白方睿心疼不已,忙解了帕子替莫皎皎拭泪,好言安抚:“我这么做,也是想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如此也好早日替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莫皎皎抬眸望向白方睿的眼睛,满面的委屈不解:“此事本就已经水落石出,必是楚月离那贱人见我得殿下宠爱心中嫉恨才指使下人掐死了我儿。什么验尸,不过是那楚月离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 说着几滴泪又顺着眼角滑落,哀声切切:“莫不是殿下对那楚月离生了怜惜,才一再纵容?还是殿下觉得小孩子年幼,去了便去了,根本不想因此惩治楚月离?” 板房瑞闻言忙将莫皎皎拥进怀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皎皎说这话便是赌气了。那孩子也是我的亲骨肉,身为父亲,哪有不心疼不在意的道理。” 莫皎皎透过朦胧的泪眼抬眸望向白方睿:“那殿下为何允准验尸?” 白方睿垂眸,轻轻刮了一下莫皎皎小巧的鼻子:“不过是这几日太子妃闹得厉害,为让她心服口服,验一验总是好的。” 顿了顿,又沉声承诺:“皎皎放心,待查清此事确为太子妃所为,本宫必定禽兽杀了她为你我的孩儿陪葬!” 话已至此,莫皎皎不好在坚持。她将头埋进白方睿胸口:“殿下思虑周详,是皎皎任性了。” 两日后。 楚月离行至验尸房后四下扫了一眼,白方睿与莫皎皎已然到了。一侧的验尸台上,平放着一具婴儿尸体。验尸台一侧还立着一位黑衣人,想来便是仵作了。 楚月离暗暗记下,旋即走到白方睿面前,依着规矩施了一礼。 白方睿微微颔首:“开始吧。” 楚月离同仵作便一同上前,各自检查着婴儿的身体。 婴孩颈项上有青紫的手印,娇嫩的嘴唇和鼻子泛着紫色,瞧着特征确是被掐死的无疑。 仵作自然也瞧出了这一点,回身恭敬道:“回太子殿下与侧妃娘娘,此孩童确实是被人扼杀致死。” 闻言莫皎皎立刻抬起帕子擦拭眼角,一手抓住白方睿衣角,凄色颤声:“殿下,殿下...” 说着竟还跪了下来,似是不可忍受的极痛:“殿下,我儿何其无辜,却...” 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眸望向楚月离,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她,啜泣声又大了几分:“娘娘就算平素对嫔妾有什么不满,惩治嫔妾一人便是,为何要对我儿下如此毒手啊!” 一侧的白方睿亦望着楚月离,神色冷得像冰。 楚月离将这二人的神情尽收,轻轻一笑,旋即直视莫皎皎:“不过是证实了你没在孩子死因上撒谎而已,莫侧妃就这般急着把罪名往本宫头上扣么?” 莫皎皎颤声:“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抵赖?” 楚月离索性不再理她,转眸迎上白方睿冰冷的眼睛,毫无惧色:“臣妾恳请太子殿下容臣妾再仔细查验一番这孩子的尸体。” 白方睿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女子,半晌,终于掀唇出声。 “准。” 他倒要看看,楚月离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楚月离便回身,继续检查着婴儿尸体。 这是个女婴,瞧着样子还不足一月。楚月离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这般狠毒。 她自然不是害死这孩子的幕后主使,可若想自证清白,必得揪出真正的凶手才是。 那,这个凶手,究竟是谁? 瞧着白方睿对莫皎皎的宝贝程度,自然不会是他。 难道是其他嫉妒莫皎皎得宠的侧妃?可根据原主记忆,莫皎皎的拢翠阁戒备森严,寻常人根本无从进去。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便是这孩子的母亲,莫皎皎。 可虎毒不食子,身为人母,怎能忍心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楚月离只觉脑海中一片混乱。 检查到婴儿右腿时,她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原来这个孩子,竟是有自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就算平安长大,也会是个走路都不利索的瘸子。 想到那日浣衣坊婢女的声音,楚月离犹豫着将手抚上了婴儿的眉心,闭上了眼睛,不料眼前竟出现了莫皎皎的模样,没有浓妆艳抹,自是那在寝宫的样子,眼神中除了嫌弃和恶毒,竟不带任何情绪。 见此,楚月离猛地睁开双眼。 难道,这是这不可言语的婴孩生前最后一幕? 女婴,又是生来残废,在这个女子如物件一般的年代,莫皎皎亲手掐死她,就不足为奇了。 心下有了方向,楚月离检查起来也利索了几分。很快,便在女婴颈项上的掐痕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痕迹。 楚月离心下一动,忙垂眸细看,瞧着像是一个万字不到头的符号。 想来该是凶手手上带有刻有这个符号的硬物,故施力掐似婴儿时,才将这个痕迹印在了婴儿颈项上。 同时,楚月离又在包裹孩子的锦被上,发现了一些黄色粉末。细细闻来,该是治疗外伤的药粉。 楚月离眸光一转,心下登时有了主意。 她转身望向莫皎皎,漠然:“请莫侧妃容本宫瞧瞧你的右手。” 莫皎皎不解其意,抬眸望向白方睿:“殿下...” 白方睿微微蹙眉,却还是道:“既然太子妃要看,皎皎便让她瞧瞧也是无妨的。” 楚月离闻言不待莫皎皎反应,便快步上前,一把抓起了莫皎皎的右臂。 莫皎皎下意识想要挣脱,却不想楚月离使得力气极大,一挣之下竟未挣开,瞪了楚月离一眼,却也只得愤然任她查看。 楚月离未理会她的抗拒,径直将莫皎皎的袖口挽上去了几分。 只见皓白的手腕上,果然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此刻虽已结痂,伤口处却依然能清楚的瞧见有些淡黄色粉末的残余。 而她无名指上戒指的图案,也正好是寓意吉祥的万字不到头符号。 见此,楚月离唇畔勾起一个笑,抬声:“皎皎妹妹,那婴儿,是被你亲手掐死的吧。” 顿了顿,她深深望进莫皎皎的眼睛:“否则,她颈子上的掐痕,何以有你戒指上的图案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莫皎皎闻言陡然慌了。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颤声:“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那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会...” 楚月离不再出声,垂手闲闲望着莫皎皎惊惶神色。 这些零零碎碎的蛛丝马迹当然不足以证明莫皎皎就是扼死孩子的凶手。 莫皎皎如临大敌的神色,才是最无从反驳的证据。 正文 第8章 真相 “她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居然如此狠心,竟然能亲手掐死她,做出这种事,你过问太子的意见没有,宫里面有你这么狠心的妃子,也是一个祸害。” 楚月离凑近了莫皎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这些天的憋屈,慢慢有些缓解了。 “楚月离,你真的好手段,不仅说动了太子,还能找到那么多子虚乌有的东西来冤枉我,我是不会输的,你也别想赢!” 莫皎皎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在事情被楚月离揭穿以后,她还能继续跟她针锋相对,实属不易。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 直到此刻,楚月离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看到莫皎皎渐渐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她们的距离挨得极近,白方睿没有听到只言片语,他尚且不愿意相信是莫皎皎亲自动的手,此时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莫皎皎看了白方睿一眼,眼中的温柔没有一丝给予楚月离,楚月离看到的莫皎皎,只是一个充满了怨气和狠辣的蛇蝎美人。 “太子殿下,事情到了这里,也算真相大白了,我想,关于我的一些谣言,应该可以收敛一点了。” 楚月离傲然和白方睿对视,她没有错过白方睿眼里的惊讶错愕,想必这些天“楚月离”身上的变化太大了,让白方睿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 “仵作都验不出来的事情,你怎么能知道,我看你为了给莫皎皎找麻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是做母亲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白方睿,也会说出这么抵赖的话,或许在他心里,莫皎皎真的如同满月一般完美。 楚月离冷笑了一下,为自己的含冤不值。 在这个太子眼里,哪有什么真相可言,哪怕让他亲眼看见莫皎皎下手的场面,估计他也会出言维护吧。 仵作在这些贵人中间跪着,身子抖得和筛糠一般,他低头不语,眼睛游移不定,就在此时,他看见莫皎皎软绵绵倒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太子妃晕倒了!” 听到仵作的声音,白方睿的心思迅速收了回来,他查探了莫皎皎的脉搏,此时已经微弱得如同游丝。 “太子殿下,那今日之事,可有个说法吗?” 白方睿瞪了楚月离一眼,好像是在怨她分不清轻重缓急,“侧妃晕倒,此刻还不知是何缘故,你就只顾及自己的清白,丝毫不在意活人的安危吗?” 他说着就把莫皎皎拦腰抱起,那份深情款款的样子,楚月离是无缘得见了。 “太子,可是这孩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怎么能……” “够了!” 之前那个耳聪目明,淡然自若的太子已经不见了,白方睿抱着昏迷不醒的莫皎皎,那份发自真心的关心,抵过了知道真相的迫切。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本宫,莫不是想耽搁皎皎的诊治良机,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本宫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即日起,你就在别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不再善妒,本宫再考虑放你出来。” 楚月离暂时还没能从现代脱节,听到白方睿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心底全是不服,“太子殿下,我想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莫皎皎做了什么,你不会不明白,为什么还要……” “来人呐,给我把楚月离带到别殿,若是她私自跑出来,看管她的下人都要受罚!” 冰冷的房间内,马上涌入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他们不由分说地把楚月离带走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方睿,似乎要看穿他深情外表下,到底是什么心思。 在她被带离以后,白方睿一路怀抱莫皎皎,直到走进寝宫后,将她温柔地放在床上。 方才在和楚月离对峙之时,莫皎皎万不得已给自己点了穴道,除非会用专门的解穴手段,否则根本无法让她醒过来。 她也生怕白方睿会秋后算账,于是只好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暂时引开火力。 “皎皎,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白方睿在她床边坐下,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莫皎皎的双手冰冷异常,他心里愈发牵挂。 待医师匆匆忙忙赶到寝宫,白方睿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医师快看看侧妃是怎么了,要是看不出来的话,我要你好看!” 医师的汗马上就顺着额头流了一片,他拿起丝巾盖在莫皎皎的手腕上,然后隔着丝巾诊脉。 点穴之术何其精妙,莫皎皎的功夫已经废了,但是点穴还没荒废,一个普通的医师自然是看不出来半点端倪。 但看着身边还有一个心急难耐的白方睿,医师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恨不得拼尽毕生的医术。 “这个,太子殿下,侧妃的病症,是……” “是什么,你不要吞吞吐吐的,赶紧说啊!” 白方睿本来就放心不下,现在就更加焦躁了,听到他在耳边轰炸,医师只好低头嗫嚅道,“是,是中毒晕倒……具体是什么毒,我会跟太医院的医师请教……” 他越是这么遮遮掩掩,白方睿心里的担心就愈发沉重,看着医师背过身,白方睿仔细回忆莫皎皎身边潜在的危险,在百般思索之后,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怀疑名单。 “楚月离!” 白方睿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不住擦汗的医师,还有床上还有一丝气息的莫皎皎。 楚月离被人押到别殿,因为她不受宠的缘故,侍卫的动作也更加粗暴,好在这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等看到别殿之后,她就被扔了进去,不带一丝的怜香惜玉。 “嘶……” 楚月离摸了摸自己磨出血的关节,强撑着找到一个婢女,她的年纪还小,不然也不会瘦弱如同干柴一般。 “给我烧一桶水去,伺候我沐浴,这个活你以前做过的吧。” 小婢女点点头,然后一溜烟地去准备了。 楚月离轻解罗裳,在屏风后享受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还没等她安心地睡着,别殿的门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楚月离!” 得,白方睿这是不想让她消停了。 正文 第9章 纠缠 看见楚月离沐浴的那一刻,白方睿的脸色霎时间一变。 “你怎么在洗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你都不觉得心虚吗?” 忽闻此言,楚月离简直莫名其妙,她轻轻拿起放在浴桶边上的衣服,施施然穿在身上。 整个过程,白方睿全部看在眼里,他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深,仿佛在思索,到底是什么使得楚月离变化如此之大。 “殿下,你贸然前来,我还有点不适应,现在正是侧妃需要你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如改天再说吧。” 如果是以前的楚月离,她应该含羞带怯地点头称是,不管白方睿说什么,都一味地应允才对,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你我本来就是夫妻,我想起你我之间还没有圆房,今日过来成全你,难道你还不愿吗?” 白方睿的语气很是霸道,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就该温柔体贴,听从夫训,像楚月离今日的表现,他暂时还可以接受,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容忍下去。 “我喜欢谁,你是知道的,当初你我之所以会在一起,也是你要求的,难不成你都忘了吗?” 他的手轻轻搭在楚月离的肩上,不安分地一直试探着,冷不丁地,他的手就被楚月离拿住了。 她使了巧劲,前世报名学了三个月的擒拿不是白学的,白方睿当时就觉得右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殿下,请你放尊重一点,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不是你泄火的工具。” 她的态度就跟冰山一样,和以前的软柿子截然不同,白方睿气极反笑,直接把她的双手钳制住,“我来找你,本来是想问皎皎身上的毒,看来你是不会直接告诉我了,还有你这身打扮,知道我来了,还故意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真是撩人得紧呢。” 他说着,一点点地解开楚月离腰间的丝带。 她还保留着前世穿浴袍的习惯,此时腰间只有一条松垮的丝带,白方睿刻意羞辱她,解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悠哉至极,身上的遮羞布滑落之时,楚月离感觉到身体里,有一个地方慢慢陷了进去,就像被挖空了一样。 “殿下,你也不必这般羞辱我吧,既然你喜欢莫皎皎,那你去找她不就好了。” 白方睿见她还是冥顽不灵,轻挑地笑了笑,“你以为欲擒故纵就能勾引到我了,我偏偏不顺你的心意,我这就扒光了你,然后把你送到街上,让所有精虫上脑的男子都来看看,太子妃是何等货色。” “你无耻!” 楚月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扬手一个耳光打在白方睿的脸上,她长长的指甲,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白方睿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摸到脸上嫣红的血迹。 “呵呵,泼妇也不过如此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初也好意思强行要我娶,你身在东宫也听不到外界的议论吧,他们都说,你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刁蛮小姐,对我死缠烂打!” 楚月离看着白方睿略带一点潮红的脸色,心里慢慢知晓了,为何这幅身体之前的那个宿主,不受白方睿待见的原因。 一个可能是性格上的唯唯诺诺,另外一个,大概就是白方睿口中,那牛皮癣一样的痴缠。 “殿下,时候不早了,不知你要在哪里歇息,今日下来事情繁重,我也有点困了。” 她的应对策略则是顾左右而言他,之前的宿主如何受气,她可不管,只要白方睿没侵害她的利益,他们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楚月离,你到底还是不是你,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伪装,我全不关心,我就问你一句,皎皎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这语气虽是质问,却有三分笃定,楚月离冷笑一声,反而从容不迫地逼近他,“我说不是,殿下相信吗?” 看着她澄澈如明镜的眼睛,还有一丝不挂的样子,白方睿忽然有些心虚了,他竟然后退了一步,之前的气势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问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他前脚出了房间,楚月离在看不见他之后,一直生着闷气,前世的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 这个太子根本不是把她当成妻子看待,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楚月离冷笑着,默默地穿上衣服,在躺下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浑身都疼,心神俱疲。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中的白方睿居然拿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楚月离在梦中一直呼救,但是逃无可逃,就在长剑即将刺下的一瞬间,她骇然惊醒。 窗外是凄冷的月色,楚月离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发誓一定要逃出太子府,逃离太子。 次日醒来,楚月离盯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下人变得殷勤了许多,连洗漱的热水,和早起的点心都备好了。 看见昨天那个烧洗澡水的婢女后,楚月离让她来到身边,“你知道仵作在什么地方吗,我想见他。” 婢女怯生生地点点头,在得了楚月离的命令后,屁颠屁颠地找人去了。 用过早饭后,楚月离和仵作再次回到放着婴儿尸体的房间,她把之前的发现和仵作核实了一遍,终于得到了能证明自己完全清白的机会。 “如果按太子妃的发现,此女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太子那边,说不定……” 仵作欲言又止,他的犹豫全被楚月离看在眼里,她临走前特意揣了一个钱袋,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 “只要你能帮我洗清冤屈,钱根本不是问题。” 仵作欣喜地要接过钱袋之时,楚月离听到院子里有个丫鬟在喊,“来人呐,出大事了!” 她掏出钱袋子的手往回一缩,跟仵作连忙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个喊话的丫鬟吓坏了,被一众下人挤在屋子外边,楚月离仗着太子妃的身份进去,结果看到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妇人。 正文 第10章 混乱 死者正是莫皎皎孩儿的奶娘,她选择了一种最痛苦的死法,在房梁上挂了一条粗绳,轻易而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楚月离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很快就找到了桌子上的遗书。 死者的遗容太过骇人,除了胆大妄为的太子妃,根本没有人敢进屋,楚月离得以一个人看完了遗书的全部内容,最后,她还找到了奶娘藏在匣子里的戒指,和一个婴儿的长命锁。 戒指在交给莫皎皎的侍女看过以后,确认是奶娘私自偷走的,还有那纯金打造,刻有名字的长命锁,也是莫皎皎孩儿的东西。 再看过这些之后,任凭白方睿再能联想,也只能放弃怀疑楚月离。 但她内心却在厌弃太子府的人和事,昨晚的噩梦和奶娘上吊的模样联系起来,楚月离仿佛能看到自己再待下去的惨状,到时候不是被白方睿打入冷宫,就是被莫皎皎无孔不入的算计,陷害而死。 当楚月离把遗书狠狠掼在白方睿身前时,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谁知道她想走的时候,白方睿偏偏要把她留下来。 “现在你也证明了,那个孩子不是你害死的,那侧妃昨天在和你接触过以后,现在还昏迷不醒,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楚月离冷笑着,丝毫不为所动,她直面白方睿如同寒冰般的面孔,轻声说了一句话,“她的昏迷,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是觉得她中毒,应该去找医师,而不是找我的麻烦。” 听到楚月离不善的语气,白方睿的耐心也差不多被磨尽了,“我以前尚且敬你是太子妃,处处都会给你留几分薄面,可是你呢,总是在给我添堵,今日你好好看看皎皎为何躺在床上,你的心肠怎么如此狠毒,甚至容不下我心爱的女人?” 他的样子,就像兴师问罪的法官,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对楚月离进行审判,她的委屈和难过只能咽进肚子里,连同被冤枉的屈辱,被人踩在脚下。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下的毒,我倒要问你她中的是什么毒,我是怎么下的,我的房里可有半点可疑之处,你不是最照顾侧妃了吗,现在问我做什么?” 白方睿被逼的哑口无言,他不如楚月离会辩,干脆采取了另外一种态度。 “此事就算与你无关又能怎样,如果今日皎皎死了,我就要你一起陪葬,比起皎皎,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他说完以后,直接夺门而出,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楚月离只能独自承受穿越后,原宿主给她带来的一切,她甚至不能失声痛哭,因为东宫里有很多的侍卫丫鬟在看着,莫皎皎病了,有不少于二十个丫鬟在看护,她却只能被白方睿迁怒,甚至在莫皎皎死后,变成一个陪葬品。 医师那边,在查清莫皎皎病症的过程中,也遇到了麻烦,他们根本没有往点穴这个方向上想过,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回到别殿后的楚月离静坐了一夜,她想起前世在中药房看到的一副药方,可以伪造假死的症状,而且不会伤害身体。 此处的药全都在药阁里,一旦动了药阁的药,白方睿那边就会得到消息,但是楚月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进去药阁的过程,比楚月离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但是出来的时候,守门人就换了一个古板的老头子。 楚月离刚想抬脚出门,老头这种就把她拦住了,“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穹各,你拿这几味药材做什么?” 听他光是闻到药味,就能猜出自己拿了什么药材,楚月离的神经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拿的。” 听到她强装镇定,老头阴测测地笑了笑,“话可以乱说,药却不可以乱吃,小姑娘,你要是只拿其中的一味,我还可以信了你的说辞,若说这些药材放在一起还是巧合,那是哄不了人的。” 楚月离心中悚然一惊,拿着药袋子就跑,老头自知追不上,连忙去找白方睿。 当时是白方睿在书房看公文,没留神药阁的守门人进来,听他说起楚月离拿了一副可疑的药方之后,他当即变了脸色。 “想不到此女竟有如此手腕,我真是小瞧了她,你不必在担心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楚月离一个弱女子,跑不了多远,若是拿了药材不知道药方的话,多半是跟医师们骗取去了,白方睿一念至此,连忙让侍卫找人,自己则在书房等着消息。 趁着跑出来的这段时间,楚月离一个人钻进一间厢房,她之前记熟了路线,此刻在厢房里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昏迷不醒的莫皎皎。 之前楚月离看见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莫皎皎虽说是自己点了穴道假死,但是眼珠还在不时的转动,和陷入深度睡眠一致,白方睿一口咬定莫皎皎被人下了毒,差点没让楚月离当场破功。 为了不至于变成穿越史上,第一个变成陪葬品的太子妃,楚月离只能被迫到药阁找药,制造假死的药物。 她就不信,面对一个毫无威胁的死人,白方睿还能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看着厢房里莫皎皎安分地睡着,楚月离先是把八仙桌上的果盘等物拿走,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制作。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白方睿在书房等着消息,结果听到侍卫一致的口径,楚月离并没有去找任何一个医师。 白方睿忽听此言,还以为自己的侍卫都瞎了眼,不过后来他仔细一想,楚月离甚至知道验尸之事的门道,想必做些古怪的药物,也不在话下。 想通了以后,他才决定在太子府里扩展搜寻的范围。 “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上有着足以致命的毒药,谁都不许窝藏她,一旦找到人,必须立刻向我汇报!” 看着侍卫们鱼贯而出,白方睿想起躺在床上的莫皎皎,他动身去了她的厢房,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秒,他看见一把长剑,悬在莫皎皎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