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 “饿了啊?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再学三声狗叫,姑奶奶我就让你吃饭——” 面目可憎的小丫鬟张开双腿,哈哈大笑着,正准备要骑到头上来。 花好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会这样的。 透过小丫鬟两腿间的那个洞,花好看见一个破碗,碗里是一堆说不出颜色的糊状物,旁边还有一块踩得稀烂的黑窝头,一阵阵臭气扑鼻而来。 然而看到这狗都不吃的食物,花好竟然还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这什么情况?多久没吃饭了啊,竟然饿成这样! 整理了一下脑海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记忆,花好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大梁国,淮州城,定北侯府。 元身是这府里的四等丫鬟,在管下人饭食的大厨房里干活,而面前这位趾高气扬的小丫鬟,则是厨房管事赵嬷嬷的闺女,名叫玲儿。 侯府深宅大院,难得有娱乐活动,玲儿平常闲着没事,就以欺负元身为乐。 要说大厨房里也不止她一个四等丫鬟,这玲儿为何偏偏就喜欢欺负她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花好的元身,是个傻子。 劈柴烧火,打扫茅厕,还不给饭吃,这样欺负一个傻子,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花好心中哀叹,目光转凉—— 实在对不住,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主人,想让她再继续受欺负?呵呵,那可得问问她这双手答应不答应! “看什么看,还不快钻!你还想不想吃了!”见花好不动,玲儿提高了声音。 显然,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左手叉腰,右手伸过来就要拽花好的头发,一边心里暗自嘀咕—— 这傻大妞平常可听话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自己刚才推她那一下,把脑袋撞坏了?怎么可能,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啊! 然而她却没想到,欺负了好几年的傻大妞,今天真的让她失望了。 她的手还没伸过去,就忽觉手面一痛,接着整个手臂忽然就麻了,然后不知道怎么便被扣住了腕子,再接着,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径直往前摔去—— 啪! 狗啃泥! “啊……”还没等她叫出声来,一碗腥臭的东西“噗嗤”一下,径直呼在了她脸上。 再然后,她的脖子又被掐住了。 “馊饭你先吃着,至于这胯下之辱,将来啊,我肯定会慢慢讨回来的……”花好凉凉的,带着冷嘲的声音低低传来。 玲儿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打了她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傻大妞吗?! 她努力睁眼看向花好的脸,只见原来那歪嘴斜眼的傻样子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副姣好的面容,一双眸子闪闪发亮,还带着一抹狠戾。 五月的天气里,玲儿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 花好这会儿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饿。 扔下玲儿,她循着记忆摸到了厨房。 不得不说,这元身好像真的傻的挺厉害的,花好搜索了一遍记忆,发现她来定北侯府已经三年了,脑海里却只有寥寥几个人名字,所熟悉的也只是干活的这片巴掌大的地方,其他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厨房她还是熟悉的。 半下午的时辰,下人们休息的休息,偷懒的偷懒,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花好摸进厨房,径直往最里面的小灶台走去。 小灶台旁边的柜子里,放着中午王妃赏下来的两道菜,一道素炒时蔬,一道清煮河虾,两道菜都是只动了一点点。 一打开柜子,菜香直往脸上扑,花好吞了口口水,把菜端出来,又去旁边筐子里翻出两个馒头,大喇喇往那一坐,一顿风卷残云。 玲儿她娘赵嬷嬷,当年好像是跟着侯爷的母亲靖王妃,一起嫁进靖王府的,算是颇有些资历,自然也目中无人。王妃隔三差五赏下菜来,赵嬷嬷都是一个人霸占着,别人要是敢动一手指头,那她必须得连本带利的从人家嘴里抠出来。 但是,今天花好却吃了,不仅吃了,还吃的一点都不剩。 吃饱喝足,花好搬了个小凳子,往厨房门口一坐,等着人来。 赵嬷嬷仗着有靖王妃撑腰,在下人们里跋扈惯了,有时候连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们都不看在眼里,闺女一下子吃了亏,她必定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果然不出所料,坐下还没有一刻钟,赵嬷嬷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大厨房。 “好你个小贱蹄子,打了人,还敢来厨房偷东西吃!”赵嬷嬷看到自己私藏的菜被花好吃了个盘干碗净,顿时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花好只是抬抬眼皮,淡定地打量了一下来人。 只见赵嬷嬷打头,身后还跟着三个和她年级相仿的嬷嬷,三个人在府里的地位似乎都比较低,平常巴结着赵嬷嬷,以求在王妃面前混个脸熟。她们平日里没少跟着赵嬷嬷欺负人,这会儿赵嬷嬷要来教训花好,她们自然也不能错过。 “我没偷,菜就摆在柜子里。”花好动也没动,只对她们眨巴眨巴眼睛。 赵嬷嬷气的拔高了声调:“那是我放进去的,谁让你吃了?!” 后面三个嬷嬷也跟着帮腔数落她。 花好皱皱眉头,语气略显委屈,看着那三个嬷嬷:“这不是王妃赏给咱们大厨房的么?我饿了,就吃了……” 这话一出,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菜是王妃赏给大厨房的没错,但每次赵嬷嬷都一个人霸占着,大厨房里的下人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会儿被花好直接捅破了,猝然之间,确实是有点尴尬。 “你……”赵嬷嬷语塞了一下,“这菜,这菜是晚上留给大伙儿一块吃的,你全吃了个干净,还不是讨打!” 眼看花好油盐不进,她干脆给扣了个大帽子,但这回,后面三个人没有跟着帮腔。 她们的心里也都憋着一口气,甚至忽然还有点想看看赵嬷嬷在傻大妞这里吃亏的样子,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平常口齿不清的傻大妞,这会儿竟忽然伶俐了起来。 但后面还有让她们更想不到的事。 正文 第2章 撕逼大战一触即发 这三个人的名字花好叫不全,但其中有一个李嬷嬷,她的的儿子最近新娶了王妃屋子里的二等丫鬟,因此颇得了些脸面,对待赵嬷嬷似乎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巴结了。 花好的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这个新晋得宠的嬷嬷脸上—— 得,就从你开始下手吧。 “那平常嬷嬷你吃独食的时候,也没有挨打啊!”花好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一脸的无辜。 赵嬷嬷脸有点绿了。 花好继续火上浇油:“平常王妃赏下来,让你和嬷嬷们一起分吃的东西,你也都是藏在这个柜子里啊。” 三个嬷嬷的脸也都跟着绿了。 “还有上元节那回,嬷嬷们置办东西得了王妃心意,王妃赏下来二十两银子,让你跟李嬷嬷一人一半……” 她的话没说完,但已经够了。 新晋的李嬷嬷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二十两!上元节那回竟然有这么多赏银?! 可是赵嬷嬷却一个子儿都没给她,连提都没提过这回事! “你,你胡说!”赵嬷嬷心里吃了一惊,顾不得个人形象,跳起脚来就要来撕花好。 但李嬷嬷却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赵嬷嬷,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你先说清楚!” “没有的事!你们别听这傻大妞胡说,她傻里傻气的,说的话做不得准!” 花好立刻反驳:“谁说的,我已经不傻了。刚才玲儿把我推在石头上,撞了头,我就不傻了。” 说着还指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 这伤口是她穿过来之前玲儿踢的,那时元身的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有可能就因此一命呜呼了。 话一出口,三个嬷嬷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傻大妞,似乎真是有点不一样啊!但是她傻不傻的事,在她们眼里却并不重要,她们更在意那二十两银子! 自打李嬷嬷得了脸面,她们也就跟着沾了光。 李嬷嬷出手大方,有什么好东西就会分给她们点,要是那十两银子真到了李嬷嬷手里,她们两个起码也能一人得一两,如今却被赵嬷嬷独吞了! “你这个小贱蹄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赵嬷嬷挣脱了李嬷嬷,骂骂咧咧往前走。 李嬷嬷回头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伸手,一把扯住了她:“你别动!咱们把这事说明白了再走!” “根本没这回事!” “那你脸红什么!” 气氛很是凝重,撕逼大战一触即发。 花好见状,好整以暇理理衣服,慢悠悠地坐回了板凳上。 看来她猜得没错,三个人其实早就受够了赵嬷嬷,这二十两银子的事,恰好正是个由头。 “好,你既说没这样的事,敢不敢跟我到王妃面前对质?!” 赵嬷嬷瞧瞧三人这阵仗,心里发虚,于是眼珠儿一转,先应了下来:“好啊,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 于是四人就转身往外走,赵嬷嬷忽又转过身来,指着花好最后骂了一句: “你个小蹄子,今儿你打了玲儿的事,我早晚找你讨回来!” 花好“啊呀”一声:“嬷嬷要去王妃那里告我么?那玲儿妹妹也跑不了啊,是她先打我的!” “你,你……”赵嬷嬷气的脸色发白,一口气喘不上来,但不等她回神,两个嬷嬷已架起了她,连拖带拽地出了门。 李嬷嬷走到门口,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往花好手里塞了样东西:“好丫头,伶俐起来了可真让人高兴,以后有什么事,别忘了跟嬷嬷说啊!” 花好低头一瞧,竟是几个铜板。 这是要收买她的节奏? 花钱买她的消息可以,但这也太抠门了吧? 不过现在拉拢友军是第一要务,就先别计较钱多钱少了,花好的目光在李嬷嬷身上打了个转,也笑了:“多谢嬷嬷,花好以后就靠嬷嬷照顾了。” 李嬷嬷一愣:“花好?这名字真好听。” 元身进府的时候就是傻的,所有人都叫她傻大妞,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而她的真名,却和花好一模一样,不得不说,冥冥之中,这也算天意吧。 “嬷嬷夸奖了。”花好说着,忽然又眉头一皱,“不过,我有一句话想问问嬷嬷,嬷嬷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李嬷嬷心里咯噔一声——这丫头莫不是真有点邪门?连这都知道?! 她的儿子配了王妃房里的二等丫鬟,本来是挺高兴的事,但是成亲一年多了,那丫头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这当娘的就难免有点着急了。 可是这事,这傻丫头不应该知道啊。 只见花好一笑:“我呀,原来在家的时候,跟一位老大夫学过几天医术,平常的病呢,大概也能看出些来。嬷嬷你面色黄有青气,这多半是肝气郁结所致,平日里有没有胸闷,胁痛等症?月事的时候是不是疼得很,经量也时多时少?” 李嬷嬷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的脸色证明了花好所说的一切完全正确。 花好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嬷嬷,我说的可对呀?” 李嬷嬷连忙道:“对呀,全都对!丫头,你可真是神了!我这可是什么大病?该怎么治啊?” 花好摆摆手:“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病,平日里看开些就成了。回头我有空了写个方子给嬷嬷,嬷嬷抓几副药来吃,保证药到病除!” 李嬷嬷一听,立刻高兴了,连夸了花好几句,这才忙忙地去了。 初战告捷。 花好嘿嘿一笑,去赵嬷嬷私藏的东西里面翻出个桃子洗了,一边啃,一边往自己的小破屋去了。 作为定北侯府里地位最低的四等丫鬟,元身居然拥有自己一间单独的屋子,花好还是觉得挺稀奇的,但随即她就后悔了。 后院角落里的这间小茅草房,简直连府里的茅房都不如,这真是人住的地方? 让她住在这里,她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但好在她天性随遇而安,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屋子虽破,却好歹也是个容身之处,能有地方住就已经不错了。 屋子里自然干净不到哪去,好在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扔了扔脏东西,花好便在空荡荡的床板上躺了下来,开始琢磨自己目前的处境。 很明显,穿越了。 然而,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嫡女庶女,最不济的也是个大家族的私生女,她可好,一穿过来就是个任人欺负的四等丫鬟,而且还是个傻子。 看看这到处窟窿眼睛的屋顶,再看看蟑螂和老鼠并行的地面,花好有点担心,她的穿越生涯,应该会过的十分艰难。 好在自己还有一技在手。 正文 第3章 丫鬟升职记 前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打架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孤儿院的孩子们打起架来手辣心黑,花好却能在他们之中平安长大,手底下的功夫可想而知,对付玲儿那种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一个过肩摔就搞定了。 孤儿院的院长换过好几个,最后一个是个老中医,因为花好看起来聪明又乖巧,便整日带着她出诊,她心思灵活,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就入了门,院长一高兴,就收她做了入室弟子,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毕业之后,她干脆就继承了衣钵,自己开了医馆,医术不说出神入化吧,但也算是非常精湛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生活十分潇洒,但谁知道还没潇洒多久,一场车祸,就把她送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刚才她检索记忆,发现这侯府的主人定北侯同志竟然是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他有多年腿疾,又早早被分封到淮州建府,难不成在皇帝眼前不得宠? 跟着这位定北侯,似乎没多大前途啊。 不过,一想到定北侯,花好的心里就掠过一丝异样的温柔,仔细一琢磨才发现,原来元身当初被卖到过青楼,差点死在那里,是王爷遇见救了下来,把她收进了府里。 元身从此便觉得定北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他打心眼里崇敬和尊重。 这位定北侯姓甚名谁不知道,只知道今年二十一岁,已经成亲,娶的是京城一五品文官的女儿,元身的印象中,王妃一直把持着侯府的一切,这个侯夫人性子软弱,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太大关系,她一个快要连饭都吃不上的四等丫鬟,操心主子的事纯属闲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解决即将进行下一波攻击的赵嬷嬷母女。 花好知道,即便是大宅里面有脸面的嬷嬷,平日也不是太看得起大夫的,何况还是有点说不出口的病症。所以她刚才就出口替李嬷嬷稍微诊断了两句,果然一举俘获了李嬷嬷的心。 花好若能真治这个的病,李嬷嬷自然是把她当个宝一样看,以后倘若遇到什么事,她必然也是要帮花好的,这一下,对付赵嬷嬷母女的时候就有胜算多了。 老实讲,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花好姑娘的征途不在星辰大海,最起码也得在朝堂江湖,这后宅大院里鸡毛蒜皮的人,她还真懒得对付。 但谁让她这会儿就是个小小的丫鬟呢?还是老老实实从丫鬟开始做起吧。 说到丫鬟的身份,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当初进侯府的时候签的不是死契,以后若有银子,还是可以赎身的。 坏消息是,只有一等丫鬟才能得到赎身的脸面,而且虽然每个月都有月银,但那说白了算是主子的赏赐,是不能拿来赎身的,要想赎身,还得另外想办法赚钱。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要想走得出去,还必须得在这侯府里上演一出“丫鬟升职记”。 然而这侯府其实却不是很太平,王妃把持着中馈,侯夫人形同虚设,而且成亲几年未有所出,渐渐的有些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花好想要脸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讨好王妃,但赵嬷嬷却是王妃的手下。她是斗倒赵嬷嬷等王妃嫡系再上位呢,还是转投侯夫人阵营,扶持侯夫人夺权? 这是个问题。 赵嬷嬷今天肯定是不会来找她麻烦了,那二十两银子的事就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但是今天的事肯定没完,这个问题,她还是早点想清楚的好。 不多时困意袭来,花好就打算眯一会儿,天快黑的时候再起来去厨房干活,谁知道这一觉竟就睡到了掌灯时分。 急急忙忙赶到大厨房,却见里面竟空无一人。 人都哪去了? 花好正迷茫,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花好,想什么呢?”来人一身水蓝长裙,衬得肤色白如凝脂,双眉如黛,明眸流波,端的是十分好看。 花好一怔。 元身的脑容量实在有点小,这姑娘花好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她是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今儿个是侯爷寿诞,她们都去王妃那边的厨房里帮忙了。”那姑娘说着,一面走进来径直拉了她的手,“对了,你许是不认得我吧?我是夫人房里的,叫月雯。” 花好心里有了谱,脸上立刻堆了笑:“月雯姐姐,既是侯爷寿诞,那必定忙得很,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月雯微微一笑:“我是来找你的啊。” “啊?” “前边人手不够,我来找你帮忙,快随我来吧。”说着就拉着花好往外走。 花好有点发懵,但还是跟着月雯走了,要想出头,光待在这给下人做饭的大厨房是不行的,难得今天天时地利,正赶上侯爷的寿诞,她不去夫人和王妃那里探一探,更待何时? 两人没去前院,先去了夫人院里月雯自己的房间,月雯从衣柜里翻出一套七八成新的衣衫来:“你穿上,随我到筵席上去。” 见花好怔愣,月雯笑了笑,推她去换:“你不知道么,咱们侯爷的寿诞在五月廿三,每年五六七月,皇上都要来淮州的行宫避暑,随行的还有许多王孙贵族的公子,咱们侯爷性子好,朋友多,因此每年的寿诞都会热闹一番。” 花好点点头,听话转进了屏风内,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侯爷的寿诞,怕也不是她这样的四等丫鬟能去的场合吧? 月雯接着道:“咱们府里有脸面的丫鬟本来就不多,要不是你今天忽而给了我个惊喜,不然我这会儿都不知该上哪去抓人去!” 是夸她长得好看嘛? 花好换好衣服出来,又被月雯按在镜子前梳妆,这一照镜子,她顿时愣住。只见镜中人皓齿明眸,眉黛飞扬,脸上虽然素净,却掩藏不住神采奕奕,一眼看上去,就好像会发光一样。 艾玛,这也太好看了吧?! “你瞧瞧,好一个美人胚子,幸亏这傻病好了,不然岂不糟蹋了?”月雯说着,顺手给花好上了一个淡淡的妆。 花好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姐姐怎么知道我这是病呢?” 月雯颇为怜惜地瞧了她一眼:“你当初不是侯爷从春风楼带回来的么?那时你还是一身细皮嫩肉的,倘若是从小被卖进春风楼,哪能如此?好人家的女儿,哪能卖进那种地方呢,必然是病了,这才……” 花好检索记忆,还真寻到了父母亲的痕迹,后来家里似乎是遭了难,父母亲双双亡故,再后来的事,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后怕,还好元身当时是个傻的,嘴歪眼斜看不出什么,不然这样的美貌入了青楼,恐怕早就清白不保了吧? 这边里,月雯望着镜中的美人,笑的则有些意味深长。 正文 第4章 姑娘身上真香啊 她平日虽然不常去大厨房走动,但是府里有这么个傻丫头的事,却是早早就知道的。按理说,就是再不济,侯府这种高门大户的地方,也不可能收留一个傻子当丫鬟,但是侯爷却偏偏把她带了回来,安置在了府里。 侯夫人不太得宠,因此侯爷的一举一动她都颇为在意,今儿个听说了赵嬷嬷母女的事,得知花好不傻了,立刻就让月雯过去领她来。能让侯爷亲自领回来安置在府里,这个丫头必是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她上筵席去涨涨脸面,侯爷或许会因此欢喜了,多到她房里来坐坐也说不定。 画好了妆,月雯对镜一叹:“真真是我见犹怜啊!” 花好被说的不好意思,莞尔一笑:“好了姐姐,咱们快去干活吧,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 月雯安排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端酒上桌,然后每人一个,守在那些贵公子的身后,看杯里的酒没了就给满上就行。 花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外面回廊上灯光不太亮,她看不清前面的人都有谁,等走进大堂之后才发现,前面隔了三个人的那位,正是今天下午被她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的玲儿。 照月雯的说法,这种筵席不是谁想来谁就能来的,玲儿能出现在这里,多半也是靠了她娘赵嬷嬷的脸面。由此推断,看来今天下午的那件事,最后应该是没闹到王妃那里,赵嬷嬷和其他三个人,多半是私了了。 然而厅堂通明的灯火下,玲儿脸上的红肿十分明显,尽管她扑了厚厚的粉,还画了一个妖妖娆娆的妆。 菜肴已经都上来了,她们站定之后,贵公子们便纷纷从前堂移步到了这里。 丝竹清唱,歌舞开场。 花好打量了一下自己前面的这位贵公子,只见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正襟危坐,反而端着酒杯,斜斜倚在那里,颇有些慵懒的气度。 他头戴翡翠冠,玉簪绾发,身上一袭竹青色长袍,花好在后面,看不到他的长相究竟如何,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觉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好似珠玉照人。 花好一怔,忍不住感叹,这才是美人胚子啊!一个男人,居然能这么好看! 趁着倒完酒的间隙,花好又悄悄抬眼,看了看今日的寿星,定北侯。 侯爷坐在最上首的轮椅里,头戴白玉宝冠,身穿玄色纱袍,雅致而从容。只这么一瞥,花好不由啧啧,侯爷果然还是侯爷啊,就算是个残疾,但也剑眉星目,气度雍容。 当然了,大堂中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看的,比如玲儿面前的那个公子,就十分辣眼睛。 身上的衣服是大红配大绿,头冠之上硕大的宝石几乎压断了脖子,金戒指玉扳指把五根手指占满,笑的时候还故意扬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暴发户一样。 最恶劣的是,玲儿上前给他倒酒,他看玲儿的手白白净净,还故意捏了一把。 花好看的一阵恶心,忽闻耳边一声轻响,忙转过头来,便见自己这边竹青公子手里的酒杯空了,他的人也向后倚了倚,侧脸过来,双眉一挑: “姑娘,倒酒。” 那声音清淳凛冽,如陈年佳酿,再加上嘴角懒懒散散的笑,花好的心,忽然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撩了一下似的。 他目光灼灼,花好被看得不自在,连忙低下头去,上前倒酒。 谁知这人却又忽然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呼一口气,笑声低沉而深浓: “姑娘身上真香啊。” 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登徒子! 花好在心里撇撇嘴,打算赶紧倒完酒就退到后面去,然而还未动作,便听“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 丝竹声顿停,所有人都转头向声音发处看去。 花好也瞧过去,不禁一怔,只见玲儿面露惊恐之色,站在那里微微发着抖,脚下是一只已经摔碎了的酒壶,。 归她伺候的那个暴发户正大力挥着手,像在驱赶蝇虫一般:“我呸!怎么这么丑,吓死本公子了!走走走走赶紧走,不想看见你!” 花好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想来是这位暴发户酒杯里没酒了,玲儿上前去倒酒,他本来就在吃玲儿的豆腐,拉拉小手,自然也得看看脸,谁知道这一看,却瞧见一副鬼一样的妆容。 暴发户吓着了,使劲推了她一把,然后玲儿手一滑,就把酒壶打翻在地了。 玲儿哪里见过这架势,连忙跪倒在地:“公,公子,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公子原谅……” 暴发户还在为自己所受的惊吓义愤填膺:“你长成这样,还敢往本公子身边凑,还叫不是有意?这定北侯府里,就没有一个能看的丫鬟了吗?!这样的丫头也能进来伺候!” 一边说,一边伸腿踹了玲儿一脚,玲儿顿时滚了老远,爬起来又跪伏在地。 厅堂里忽然安静了,不多时,听得上首侯爷轻声一咳,曼声道:“下人无状,让施公子受惊了。还不退下?” 玲儿连忙磕了个头起身,飞也似地退走了。 “迎兴兄,咱们这是来给侯爷祝寿,又不是去别的地方,怎么还挑好看不好看啊……”周围一声低低的哄笑。 那暴发户施迎兴冷笑道:“祝寿怎么了?别管什么席,伺候本公子的丫鬟都得好看才行!要不然这酒怎么喝得下去?!” 花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时,身前那位登徒子忽然笑道:“施公子此言有理,不知道这满堂的丫鬟,施公子看上了哪一个呢?” 施迎兴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在堂上扫过,片刻后抬起手来,不偏不倚,堪堪正指在花好身上: “我就要她!” 满堂的目光顿时都盯在了花好身上。 老实说,前世今生,花好还真没被这样齐刷刷地看过,何况还都是男人。 那些目光里,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暧昧,还有低低的私语声。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落到施迎兴手里,可惜了!” 花好迅速在心里权衡利弊。 侯爷就算再不受宠,也是堂堂定北侯,大梁皇帝的亲皇孙,敢这么不把定北侯放在眼里,仗着酒劲大闹寿宴,施迎兴背后的势力,肯定也不一般,而且看他这幅样子,干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若是过去,定然难逃虎口。 可是身份悬殊,她又做不了主,定定神,花好抬头,寄希望于上首的定北侯,谁料定北侯却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示意花好可以过去。 这什么侯爷啊! 人家大闹寿宴挑三拣四,他却连点脾气都没有! 好呀,主子没有脾气,那可就别怪她这个丫鬟有脾气了! 在那施迎兴丑陋的脸上上下扫了两圈,花好心里有了主意,谁料还没开口,身前那位懒懒散散坐着的登徒子却出声了: “侯爷这府上,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啊……” 正文 第5章 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施迎兴一听这话立刻炸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姓聂的,你什么意思?!” 竹青衣袍的聂公子慵然一笑:“没什么意思啊,我在说刚才那个丫鬟,施公子何必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呢?” 噗。 花好心底暗笑。 看不出来,这聂公子看上去好不正经的,嘴炮却厉害得很。 施迎兴气的脸色涨红:“你少仗着自己姓聂,就在这逞英雄!这是大梁国,不是你们浮云城,你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聂公子一摊手:“你不也仗着亲姐姐是太子侧妃,才进了侯爷的寿宴么?我的样子……多少也比你强吧?” 说着,伸手比了比施迎兴暴发户的装束打扮,又惹得一干贵公子们低声嘲笑。 “你——”眼看说不过他,施迎兴撸起袖子做打架状,拳头舞得老高,人却并没有冲过来。 花好心里一乐。 不知道眼前这个姓聂的登徒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这施迎兴连侯爷都敢欺负,却好像对他颇有些忌惮。 最终这场架还是没打起来。 施迎兴占不到便宜,自然要在别处把这口气讨回来,于是一扭头转向定北侯,大声道:“侯爷,这丫鬟我今天带回去了,你开个价吧!” 这话一出,满堂顿时嘘声一片。 花好立刻在心里唾骂了一声:你以为这是在青楼里问老鸨子买窑姐儿呢?还开个价吧,开你爷爷的大舌头! “哟,施公子还真看上这丫头了啊?” “不错,确实挺标致的,价钱肯定也不便宜吧?” 众人低声打趣,目光不断在花好身上飘来荡去。 花好很生气。 然而再生气,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倘若一下子闹起来,那就是僭越了主人,若是被嫌弃了,下场反而会更糟糕。 这事,还得先找定北侯做主才是。 花好抬眼瞥了瞥,只见定北侯端坐在上首,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那神情,仿佛他并不是在寿宴之上,而是远在天边,眼前的一切,根本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花好心里又有点打鼓了。 施迎兴胆敢在寿宴上强买丫鬟,这是赤果果地打脸啊,随便一个有血性的,哪怕是个残疾,也不能够答应吧? 但是定北侯同志此刻一身云淡风轻,好像并没有着恼的样子,他该不会真想把她卖了吧? 花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她抬眸望去,恰好和定北侯的目光相遇,只见他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却不料一旁的聂公子忽然又插了一句: “开价?施公子眼光当真不错,不知道这丫头,施公子准备出多少银子?” 施迎兴怒目而视:“我出多少,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因为……”聂公子挑眉一笑,目光将花好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我恰好也看上这个丫头了,想和施公子你叫叫价。” “你——你有病吧你!” 聂公子拂了拂衣袖:“如君所见,在下康健得很,施公子不回答,莫不是不敢和我叫价吧?” “哼,本公子有的是钱,你出多少,本公子都跟!” “好啊,那就开始吧!”聂公子嘴角微扬,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拉长了声音,“我出的价钱是——” 一千两?一万两? 哎呀,谁能想到,堂堂浮云城聂家公子和太子侧妃的弟弟,竟然为了一个小小丫鬟争起来了,还互相叫价? 老实说,来淮州避暑其实挺无聊的,寿宴上忽然出了这样的热闹,堂中的贵公子们立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竖起耳朵,伸长了脖子。 聂卿的目光再次落在花好脸上,笑意更浓:“姑娘如此漂亮,价格低了简直有辱芳颜,所以我出……一两银子!” 噗! 不知道是谁喝着酒,登时喷了出来。 摩拳擦掌准备全力以赴的施迎兴懵了。 被当做商品一样叫价的花好,脸一下子黑了。 这个聂公子,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大堂之中一阵诡异的安静。 “姓聂的,你耍我?!”施迎兴用力一拍桌子。 聂公子好整以暇:“我这是给施公子加价的余地啊。” 大梁近年来粮钱富足,百姓们将儿女卖入高门大户做下人的渐渐少了,因此丫鬟的价格也愈发高了,侯府这种地方又和普通人家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花好还长得特别漂亮,起码也得值五十两银子,一两银子算怎么回事? 这明摆着是在打施迎兴的脸。 但是他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此刻不管叫还是不叫价,都下不来台。 花好虽然生气,但此刻的形势显然是对她有利的,于是也就干脆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看这两个神经病能撕到什么程度。 “你……”施迎兴抖着袖子咬牙切齿。 聂公子笑的欠揍:“哎?施公子难道不打算加价了?那这丫头,我一两银子可带回去了啊。” “谁,谁说我不加?!我加!我出……一百两!” 众人皆嘘了口气。 这丫头就算貌若天仙,也到不了一百两啊!施迎兴这莫不是气疯了? 聂公子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施迎兴,薄唇轻启:“我出一百零一两。” “你,你——”施迎兴抬手指向聂公子。 “哎?别着急嘛,你也没规定不能一两一两的加是不是,大不了你出个一百零二两呗。” 这时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这聂公子就是来捣乱的了,与其说是在争花好,不如说他就是看不惯施迎兴,故意给他难堪。 施迎兴干脆以退为进,不再理他,转过头去,咬牙向定北侯道:“侯爷,这丫头我今天要定了,我出二百两,您把卖身契拿来吧!” 施迎兴估计是真的疯了。 二百两早已超出了普通丫鬟身价的三四倍,别说买,就算给花好赎身都够了。 然而侯府的丫鬟,岂是他想带走就带走的? 况且这会儿要是真答应了他,那不等于也打了那聂公子的脸? 这种事,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吧?可是定北侯刚才一直也没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花好表示很头疼。 此时此刻,决定权等于又回到了定北侯的手里。 他到底,会不会卖了她? 正文 第6章 你的套路我有点摸不透 众人皆望向上首。 只见定北侯柔和的目光从堂中众人面上扫过,经过花好的时候,似乎微微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转瞬即逝。 然后,他慢悠悠开口:“我待下人一向宽和,花好虽是丫鬟,但签的并不是死契,若真要离开我侯府,去哪里,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众人都怔住。 从来下人都是主人的附属,是可以随便买卖的,还没听说过,这种事还要征求丫鬟自己的意见的。 难道这丫鬟真的非比寻常?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齐刷刷地盯在了花好身上。 花好心里略有些复杂。 他真的就这么把决定权交给她自己了? 那可得替祖宗八辈都谢谢他了,因为她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即走出两步,来到大堂中央,花好先向定北侯福了个万福,又装模作样地向聂公子和施迎兴行了个礼。 “二位公子能看得上奴婢,实在是奴婢的荣幸,但是,奴婢不能跟二位中的任何一个人走。” 聂公子先笑了起来:“哦?为何?” “公子不过是为了讨口气,这会儿何必又来问奴婢为何呢?” 她早已看出来,他的心思其实不在她的身上。 刚才之所以那么针对施迎兴,多半是为了给定北侯解围的,虽然他言语有点浪荡,但好歹也算是帮了她的忙,所以她也就跟他客气客气,装装样子。 话音落后,聂公子笑着道了声“有趣”,果然没再提买走她的事。 这下施迎兴就不乐意了,两步窜到她面前,伸手就来拉她:“那为何也不能跟本公子走?本公子既然看上了你,难道还会亏待你不成?!”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一副“呵呵”的表情。 谁不知道,他施迎兴,仗着自己姐姐嫁给了太子,在京城里到处强抢良家民女?小妾通房一大堆,家里十来个,私宅还养着七八个,这会儿又想把外院盖到淮州来啊? 他家夫人还是个母老虎,平日没少找这些姨娘小妾的麻烦,光今年就已经打死三个了。要真买了这丫头回去,是养在淮州,还是带回京城呢? 养在淮州,等于守活寡,一年见不到几次面,这么漂亮,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拐跑了。 带回京城,主母看见这么个美人胚子,那还不得妒火中烧,先弄死再说? 这叫不会亏待? 花好也察觉了众人的“呵呵”,暗暗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巧的是,她早已想好了对付施迎兴的办法,就等着他问出这句话了。 施迎兴伸手来拉她,她也早有准备,当即就退到了三步之外,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忽然提高了声音: “奴婢不能跟公子走,那是因为公子你——有病!” “你说什么?!”施迎兴瞪大了眼睛。 “我说,公子你有病。”花好大大方方挺直了脊背,慢悠悠道,“公子你……有隐疾。” “胡说八道!”施迎兴喊着,上来就要撕她,聂公子一个闪身挡在中间。 “哎?施公子要是没病,让她说说又何妨?” 施迎兴抓不到花好,急的直跳脚,她的声音还在连续不断地传来:“公子你脸色发白,脑袋上虫蚀样脱发,口唇红肿有渗出物,全身多处斑疹丘疹,这些,都是得病的表现。” 施迎兴的脸色更白了。 花好说一个地方,他就恨不得去捂住那里不让人看,怎奈她说的都是实话,大堂之中人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确实有脱发,口唇红肿,手脸和脖颈处有生疹子。 只是这样就能看出他得病了?这也太他妈神了吧? 恼羞起来,施迎兴忍不住嘶声喊道:“你放屁!本公子没有病!你这小贱蹄子,满口胡话!” 花好一笑:“有没有病,公子比我更清楚,这会儿话音儿都变了,是不是说明其实公子心中有虚呢?” 一提“隐疾”两个字,堂中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都十分好看。 但说到临床症状,这些人却都又听不懂了,便有人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病?” 花好嘿嘿冷笑:“什么病?梅毒,二期。” “梅毒?” “那是什么病?” 梅毒是什么,在座的众人都不大清楚,看着他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花好干脆大发慈悲再给他们解释解释一番:“梅毒就是……咱们俗称的杨梅疮!” “噫——” 话音一落,顿时满座嘘声,众人看向施迎兴的目光也顿时充满了嫌弃,本来坐在他两侧的贵公子也悄悄挪了开去,生怕沾染上了。 杨梅疮,那可是脏病啊! 这施迎兴是去了多么不干净的地方,才染上这样的病?! 众人鄙视的目光中,施迎兴脸无血色,浑身发抖,嘴唇努力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恨恨地盯着花好,恨不得立刻把她扒皮抽筋。 得,这回梁子结大了。花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 然而保命要紧,若不是他施迎兴步步紧逼,她也不至于当众撕破脸皮。 这回丢人丢大了,施迎兴怕是很长时间都不会出门,她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心,不过就算他要找麻烦,她也不怕,梅毒在古代是不治的绝症,这施迎兴想要活命,以后多半还是会求到她的头上来。 “施公子脸色不好,可需要先行回府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定北侯温润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大堂里的寂静。 这么尴尬的情况下,这话无异于是个大台阶,施迎兴顿时闷哼一声,甩甩衣袖,带着下人快步离开了筵席。 花好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不多时,大堂中笙歌又起,酒宴继续。 觉得自己留在这里太过扎眼,花好就跟定北侯行了个礼,想要退下,谁知一旁的聂公子忽然又凑了过来:“姑娘走之前,就没有什么话与我说么?” 花好眉心一皱。 他该不会是想要她道谢吧?不过,刚才他也算是帮了大忙,谢谢也无妨。 正要开口,那人却忽又笑了笑:“虽然是救命之恩,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姑娘就不必道谢了。” 说着坐回了原位,继续懒懒地端起了酒杯。 花好:“……” 公子,你的套路我有点摸不透。 她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转头去和其他人谈笑风生了,满堂的贵公子们也再没有注意她的。 花好心里明白,她在这些人眼里,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下人而已,热闹看过了就算了,没人会真的放在心上。 正好她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这样挺好。 退出了筵席,和月雯打了个招呼,花好就往自己住的小破屋走去,谁料还未走到后院,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正文 第7章 你应该谢我点什么才对 四下隐隐起了风,回廊上的灯笼随着晚风飘来荡去,斑驳的光影里,来人的样子看不真切,但声音花好却是认得。 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施迎兴羞辱之后,从筵席上退下去的玲儿。 回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叫她站住,想干什么? 不过,花好自然并不会真的站住,因为玲儿话音响起的时候,她同时听到了迅疾的风声。 上辈子那么多架可不是白打的,花好立刻往旁边一闪身,接着出手如刀,直劈玲儿的手腕。 紧接着,便听得“哎呀”一声惨叫,玲儿手中失力,东西登时掉落在地。 花好低头一瞥,竟是两尺长的一根粗木棍! 这根棍子要是砸在脑袋上,那她说不定就又变回那个口歪眼斜的傻大妞了!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我看你是疯了,下午摔的那下还不够疼,是不是?!”花好怒极,抬脚就朝玲儿身上踩了上去。 玲儿吃痛,“哎哟哎哟”惨叫了两声,开口骂起来。 “死贱人,臭贱人,臭不要脸的,在侯爷的寿宴上也能勾引男人!” 花好被气乐了:“等等,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莫不是在气那姓施的看不上你,反而看上了我?” 玲儿脸色一白,证明花好说的果然没错。 “哎呀小丫头,你真是太搞笑了。”花好干脆蹲下身,伸手拍了拍玲儿的脸蛋,“感情你是看上了那姓施的,想跟他走,是不是?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呀!你要是想勾搭他,下次打扮的清淡点,你也瞧见了,他可不喜欢你这种浓妆艳抹的样子。” 玲儿愤恨地盯着花好,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今晚寿宴上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一切,花好的这种云淡风轻的妆容,显然更入那些贵公子们的眼。 更何况,玲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花好不傻了之后,这一番眉眼,确实是比自己美了不少的。 ——这该死的贱丫头! 她在心里骂着,却听见花好接着又道: “不过,咱们同府一场,有些话我还是劝劝你,施迎兴那种人,还是离的远远的好。浑身上下都是脏病,你要是跟了他,保证你不出一年,就满身溃烂而死。” “你……你胡说!” 她从筵席上退下来,隐约听到花好入了施迎兴的眼,因此愤愤难平,后面关于施迎兴得病的事,她还真的不知道。 下午那个过肩摔,她心里只以为是傻大妞力气大,心里很是不服,这会儿手里的棍子又被花好轻易夺下,这才信了花好手上是真的有功夫的。 此刻此刻被花好踩在脚底,玲儿心里已经有点害怕起来了,再听她这么一说,嘴上虽然不愿相信,但心里还是有点信了,因此说话也有点发虚。 “嘴上不信,身体却还挺诚实的。哆哆嗦嗦,很明显你还是相信了。”花好凑近了玲儿的脸,“我大发慈悲把这件事告诉你,照理说,你应该谢我点什么才对。” 玲儿心里一沉——这个贱人,该不会是想讹诈什么吧? 但花好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呢,我能恢复神智,说起来还跟你有关,所以嘛,咱俩就算两清了。” 听到“两清”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玲儿心里顿时一松。 花好盯住她的眼睛:“两清的意思,你明白不明白?就是你不找我麻烦,以后我也不找你们母女的麻烦,要是再跟我叽叽歪歪,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又在玲儿身上狠狠碾了一脚,这才转身离开了。 这一脚,是替死去的原主踩的,她受了赵嬷嬷母女这么多欺负,本就应该讨回来。 至于那些话,只不过是威胁玲儿用的,她不会真的傻到以为她们母女会就此放过她,而她,要想在这侯府里站稳脚跟,那是必须得把这母女俩踩在脚下的。 玲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花好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过了好久,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想她横行侯府好几年,竟然接连在这傻大妞手里栽了跟头,而且还变得这么怂,面对她的时候,竟然设么都不敢说? 思来想去,玲儿得出结论,一定是这傻大妞突然不傻了,她太过震惊,因此才失了手,下一回,她肯定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想明白了,玲儿狠狠地一跺脚,将花好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你个臭婊子,给我等着!别以为在筵席上得了脸面,这侯府你就能横行了!我这就叫我娘去王妃那里告你!看王妃怎么收拾你!” 玲儿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说完这话,立马就跑去跟她娘赵嬷嬷去告状了,赵嬷嬷也不含糊,听了花好如何欺负她的话,气的转头就钻进了靖王妃的屋子里。 这些年靖王妃的身体都不大好,今日虽然是侯爷的寿诞,她却并没有到筵席上去,内院里也没单开小席,只是稍微吃了些酒。 赵嬷嬷进来的时候,靖王妃正吃了茶准备歇下,听罢赵嬷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控诉,“啪”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给我把她拿来!” 赵嬷嬷听了这话,心里一乐,转头就想冲出去,一旁得了消息的李嬷嬷连忙凑上来,带了下午身边的那两个嬷嬷,一同往花好的破屋走去。 李嬷嬷最近新得了脸面,和赵嬷嬷早已不对付,何况今天又出了银子的事,虽然银子赵嬷嬷私下里还给了她,没闹到靖王妃那去,但两人也已经算是正式撕破脸了,因此一听出了事,李嬷嬷立刻就决定要帮花好一把。 ——那丫头长得好看,如今也伶俐了,今后定然大有造化,她这会儿帮了她,今后说不定有一天能用得到。倒是赵嬷嬷母女,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不能太给她们脸了。 何况,她还等着花好那丫头给她治病呢。 李嬷嬷心里想得明白,赵嬷嬷也清楚她的意思,但却又不好回绝,只好跟她们一道,到了花好的破屋里。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进了屋,却见花好并没有睡下,反而在床上大大咧咧坐着,看到几个人,歪嘴一笑,起身:“走吧。” 李嬷嬷心中暗暗一赞。 正文 第8章 自行掌嘴二十 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聪明,看这样子,她根本没打算睡,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一样。 “好丫头,王妃叫你过去一趟,问些话,跟嬷嬷走吧。”李嬷嬷率先拉住了花好的手,不给赵嬷嬷欺负她的机会。 赵嬷嬷眼里几乎喷出了火,心中暗暗冷笑——护得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今晚到了王妃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花好又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呢? 这一战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赵嬷嬷母女动作还挺快,老实说,她并没有多少胜算,因为这偌大的侯府里,她一个可以依仗的人都没有。 但见到李嬷嬷三人进来的时候,她心里顿时就有了底,哪怕是利益交换呢,李嬷嬷肯来,那就是打算护住她了,今天晚上,她起码有了三分胜算。 “那咱们就走吧。”花好笑着,挽了李嬷嬷的手,一起出了门。 外头风更大了,吹在人身上森凉森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雨。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王妃的院子里,谁料本来寂静有序的院子,这会儿忽然忙乱起来,丫鬟婆子们到处跑,赵嬷嬷一惊,连忙抓住人去问:“出了什么事!” 天上忽然打了个闪,映得众人脸色皆是煞白,只听那人尖声道:“王妃昏过去了!快去禀告侯爷!” 说罢忙忙地跑了。 赵嬷嬷怔在原地,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其他几人脸上的神情都明显一松。 花好心里有点嘀咕。 叫她来,不就是为了惩罚她么,怎么人还没到,大。boss就先倒了?这是什么套路?简直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吧? 在院子里站着的这会儿功夫,天上又接连打了几个闪,雷声滚滚而来,不多时,大雨哗哗下了起来。 众人见状,连忙往回廊上跑去。 回廊上乌压压地挤了一堆人,花好也挤在其中,没多久,只见几个人打着伞,拥着一席黑衣的定北侯匆匆从外走了进来。 定北侯坐轮椅有好些年了,因此院子里的路都被改的十分适合轮椅行走,众人目送定北侯进了屋,透过帘子,隐约看见他似乎是查看了一下靖王妃,然后回头问了一句:“去请大夫了没有?” 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忙道:“王妃一昏倒,立刻就去请大夫了!” 众人在帘外听了这话,都不由转头看了看此刻越下越大的雨势——这么大的雨,大夫要赶来,也得好大一会儿时辰吧? 紧接着,定北侯又被人推了出来,平日那一向温和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郁。 “方才这里有人吵闹?” 众人齐刷刷地跪下,赵嬷嬷率先举报:“是她!都是花好这个丫头,惹得王妃生气!” 定北侯的目光飘到了花好身上,花好抬头与他对视,回廊下昏暗的光影里,她总觉得他淡淡的目光里,似乎有什么复杂不明的意味。 定北侯待下人一向宽和,何况又是元身的救命恩人,刚才在筵席上的事,花好也处理的不错,这会儿这么看她,难不成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花好想到这里,不由有些讪讪,她是跟赵嬷嬷母女闹起来了没错,但靖王妃昏倒的时候她还没来,这事,好像赖不到她身上吧? 正要解释,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接了话头:“方才王妃就要睡下了,赵嬷嬷来告状,说是花好打了玲儿,王妃便气的摔了茶杯,然后赵嬷嬷又说起今晚筵席上的事,王妃一生气,就昏了过去……” 听了这话,赵嬷嬷心里顿时一乐——这臭丫头,别以为在筵席上出了风头就可以得意了,王妃平日最看不惯这些爱出风头的下人,不罚你才怪!这会儿竟然把王妃给气晕过去了,你个小贱蹄子,等死吧! 花好又何尝不知道她这些心思?想了想,微微侧头,跟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也是个聪明的,立刻就明白了花好的意思,于是忙大声道:“回侯爷的话,是玲儿欺负花好在先,下午那会儿,玲儿还把花好打的头破血流的!何况王妃身体不好,大晚上的,赵嬷嬷拿这事来让她操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花好因为被玲儿打,磕破了头,反而治好了傻病这件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侯府,在上筵席之前,定北侯也已经知道了。 两边各执一词,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众人于是都竖着耳朵,等着定北侯下结论。 然而定北侯却半晌没有出声,他的目光定在花好身上,看似空灵又有点晦暗,让人心里发虚。 花好急速思索着对策。 听那大丫鬟的话,靖王妃昏过去,还真是和她有点关系,即便她是冤枉的,但众口铄金,倘若一直被指责,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此时此刻,唯有将功补过说不定还能闯过这一关。 于是她挺直了身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朗声道:“这会儿雨下的大,大夫不知何时才能到,但王妃的病情拖不得,奴婢小时候曾跟名医学过几年医术,请侯爷准许奴婢替王妃诊治!” 定北侯眼里立时闪过一丝神采。 但花好话音刚落,那边赵嬷嬷就嘲讽了起来:“臭丫头满嘴瞎话,你过去是个大傻子,哪里学的医术?你要是会医术,那咱们这院子里的人可不个个都是神医了?!” 说完还呵呵冷笑了两声,极尽嘲讽之能。 但谁知她的话音刚落下,院门处忽然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放肆。” 众人齐刷刷朝那边看去,只见几个丫鬟擎着伞,簇拥着一个美貌妇人走了进来。 花好一瞧,这美貌妇人她没什么印象,但旁边那个正是月雯,于是想也不用想,来的这位,必定是侯夫人无疑了。 众人齐齐行礼,在廊下让出位置来,侯夫人走了进来,朝赵嬷嬷瞧了一眼,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随即别过头去。 花好抬眼瞧去,只见那不喜的神情只在她脸上稍稍闪过,随即便恢复了方才那温温柔柔的样子。花好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侯爷和侯夫人还真是一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压根对世上事情不闻不问呢? 侯夫人别过眼去,只听月雯替她开口训斥赵嬷嬷:“侯爷还没说话,何时轮到你搭腔了?赵嬷嬷年纪大了,愈发放肆,待会儿下去自行掌嘴二十吧!” 正文 第9章 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赵嬷嬷惊的脸色煞白。 侯夫人一向软弱好欺,仗着王妃的势力,她们平日是都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的,这会儿,她怎的忽然变了性子了? 赵嬷嬷心中震惊,忍不住又朝花好狠狠瞪了一眼。 自从下午这臭丫头不傻了,好像整个侯府都变天了似的,这个丫头,怎么这么邪门?! 大雨还有越下越大的意思,侯夫人叹了口气,转向侯爷道:“筵席上的事妾身都听闻了,倘若这丫头真的懂些医术,不如先让她替母妃看一看?” 花好在筵席上诊治施迎兴的事可谓惊艳,月雯把这件事禀告的时候,侯夫人心里就更想拉拢花好了,接着听闻王妃被花好气的昏倒,便连忙赶来救场。 这会儿看侯爷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厌恶花好的意思,她的心里自然一舒——侯爷的心思自来难测,她方才还在担心,看来这回把宝压在花好身上,倒是压对了。 听了这话,定北侯的目光重又打量了一遍花好,他坐在轮椅上,她跪在地上,虽然高度相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花好就觉得他仿佛高入云端,距离自己是那么远,那么不真实。 “你果真会医术?”定北侯淡淡询问。 花好点头:“千真万确。下午奴婢还替李嬷嬷诊治了一回,李嬷嬷可以作证,倘若奴婢有半句虚言,任凭侯爷和王妃发落。”  定北侯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这会儿却有点发虚了。 坦白说,她虽然想帮花好这丫头,但还没想跟她上一条船,这会儿要是承认了,那就相当于彻底和花好绑在一起了,倘若她要是真的出了差错…… 但是转念一想,下午她给自己诊治的时候,说的又是那么明确,好像医术真的不错? 眼看侯爷紧盯着自己,李嬷嬷的心摇摆了一下,干脆一横,赌上一把:“回侯爷的话,花好是替奴婢诊治来着,诊得很准确!” “那好,随本侯进来。”定北侯微微点头,便让人把自己又推进王妃屋里去了。 花好暗暗舒了口气——事实证明,有神助攻是多么重要啊。李嬷嬷和侯夫人,我替我全家谢谢你们。 ※※※ 进屋之前,花好就已经隐隐猜到靖王妃是什么毛病了。 这个年纪,气急攻心晕倒,多半是中风。 等问诊过后,靖王妃的脉象和神色也更加坐实了她的想法。 靖王妃第一次中风,看起来也不严重,按理说并不难治,但是这会儿花好却觉得有点棘手。前世她对针灸很有心得,中风的病人也不知道治过多少了,但这会儿她却没办法施展医术—— 因为她手里,没有针。 想了一会儿,花好起身,向定北侯道:“不知王爷能否让人准备几根未曾用过的绣花针来?” “嗯?”定北侯微微蹙眉,“要针做什么?” 花好只好老老实实回答:“针灸。倘若府里有专用银针最好,没有的话,绣花针也可。” 其实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但好在王妃中风并不深,所以对针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格,只要能刺激穴位就行了。 堂堂侯府,大夫要去外面找,花好估计他们是不会有针的。 果然定北侯想了想,便吩咐下人去拿针去了。 “我还需要两盏明亮的烛火,还有一壶烧酒。” 烧酒是用来消毒的,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懂还是不懂,好在定北侯似乎颇为信任她,径直吩咐人去做了。 不多时,东西拿来了,花好把烛火凑近了,开始替王妃针灸。 外面雨声越发大了,屋子里却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侯夫人月雯和李嬷嬷,三人的心全系在花好身上,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定北侯的目光在靖王妃和花好之间流连,意味难明。 而剩下的人,多少都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思了,比如赵嬷嬷母女,则恨不得花好失手,好让侯爷因此惩罚她。 而花好端坐在床边,脸色沉静清宁,仿佛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她只知道专心施针,至于旁人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同于专业针灸用具,绣花针扎在人身上是会流血的,但好在花好手法好,并没有多少血珠,几处穴位擦拭过后,只留下淡淡的小伤口。 定北侯看着花好淡然认真的模样,心里越发确信了她是真的懂医术,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得更多了些探究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声闷哼——靖王妃醒了。 周围人顿时一喜,侯夫人连忙上前来问安,定北侯也关切地询问她感觉如何,但靖王妃一睁开眼,目光一转,随即就盯在了花好脸上。 紧接着,她苍白的脸就变了色。 厌恶,嫌弃,愤恨,溢于言表。 花好表示宝宝很无辜。 就算是她打了玲儿,惹了赵嬷嬷母女,但也算是事出有因。就算是她在筵席上出了风头,那也是逼不得已,王妃没道理讨厌到眼神都要杀人的地步吧?难不成赵嬷嬷母女和靖王妃之间,还有什么猫腻不成?不然怎么这样护着她们? 好在这会儿靖王妃还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花好不用担心她扑起来挠自己的脸,但是这简直可以吃人的眼神还是十分可怕的,花好心里一颤,就想先告退再说。 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定北侯接着编低声道了一句:“都下去吧。” 花好如蒙大赦,用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间屋子。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定北侯和靖王妃两个人。 靖王妃看着定北侯,又看看屋子大门,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定北侯眉心微皱,伸手在她眼皮上抚了抚:“先休息吧。” 靖王妃却不肯,又急速“呜呜”了一串话,定北侯显然不用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知道……要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 靖王妃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缓缓转过头,看向花好退出去的方向,目中又露出一丝恶毒。 定北侯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10章 救治王妃的奖赏 从靖王妃屋里出来,侯夫人把无关人等遣退了,又让人领着赵嬷嬷下去掌嘴,然后命月雯亲自把花好送回了破屋。 推开破屋的门,里面下的雨比外面还要大,花好不由得苦笑一声。 月雯在旁安慰道:“莫怕,你治好了王妃,很快就会得脸面了。” 花好在心中暗自嘀咕:好姐姐,你没看到靖王妃醒来时看我的那是什么眼神?我好歹是救了她,就这么招厌弃?脸面什么的可不敢奢求了,求保下小命一条最要紧! 还有,这回阵营是连选都不用选了,不站侯夫人还能站哪? 靖王妃岁数大了,又得了这个病,以后身子只会越来越差,这府里的大权早晚有一天落在侯夫人手里,她也算是跟对人了吧。 想通了这个,花好心里松了口气,拉了月雯的手:“多谢姐姐吉言了,那还劳烦姐姐,在夫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月雯笑道:“你如今伶俐招人疼,就是不用我美言,夫人也喜欢你得紧,你好好的,很快就能到屋里去伺候了!” 花好嘴上开心笑着,心里却默默翻了个白眼。 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把“到屋里去伺候”当做人生目标是不是也太寒碜了? 不过,要想出府,这条也算是必经之路了,好歹比这个小破屋强不是?且行且珍惜吧。 送走了月雯,花好爬上自己的床,找了个还算干爽的角落,蜷缩在那里睡着了。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靖王妃院里,大夫终于赶到,查看了靖王妃的病情。 “敢问侯爷……这针,是何人所下?” 定北侯反问:“怎么,有问题?” 老大夫摇摇头:“不不,没有问题,反而相当好!在没有银针的情况下,用绣花针,能拿捏住这么恰当的力度,此人医术颇高啊!” 定北侯瞟了瞟王妃手腕和额头上的伤口,“唔”了一声,别的再也没说。 老大夫也知道不该问的事不要多问,便给王妃开了几味药,约定了明日来针灸的时间就退下了。 时辰过了夜半,外面的雨终于渐渐小了,定北侯坐在回廊上看雨,心腹下人景云披了件衣衫在他肩膀上。 “爷,夜深了,该回去歇息了。” 定北侯点点头,许久,沉声道:“明日去弄一副银针来。” “是。” ※※※ 第二日花好早早就起了,昨晚的事是功是过还没有个定论,倘若又被人抓住上工迟到的把柄,那可不是好玩的。 来到了大厨房,意料之中,赵嬷嬷母女都没在,赵嬷嬷被夫人掌了嘴,玲儿被花好踩了腿,母女俩人哪里还有脸出来见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惩治了赵嬷嬷母女,还是因为昨晚救治靖王妃的事,今日大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对花好特别亲近,一个上午,几乎就没什么活分配到她手里。 午饭之前,定北侯身边的心腹景云寻到了大厨房里,当着众人的面赐了东西,说是昨晚救治王妃的奖赏。 “侯爷还想问问你,你的医术,是师承何人?” 关于这一点,花好早就编好了谎话:“幼时父母与一位老大夫交好,我时常到他医馆去玩,便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那大夫姓甚名谁?” “姓董,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话不算瞎说,在元身的记忆里,邻居中确实是有一个姓董的大夫,她也时常到他那里去玩,至于学没学到医术,这就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了——因为在花家出事之前,那董大夫就已经死了,这件事已经算是死无对证,定北侯想查也无处可查。 她花好就是天资聪颖,学医神童,谁敢不服? 景云走后,大厨房里炸了锅,一众人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各种奉承恭维的话把花好淹没了。 “花好姐姐,今后可都靠你提拔我们了啊!” “花好丫头,早就看你是个有造化的,将来进到了王妃屋里,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人!” 花好露出和蔼的微笑一一应付,心里则盘算着别的事。 等到大伙的热情终于退去,她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那锦盒,看看定北侯到底赏了自己什么东西。 古玩玉器她来者不拒,再不济的金银珠宝她也很是欢喜,谁料锦盒一打开,里面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盒——针。 从大到小九枚银针,整整齐齐排在里面,闪闪发着光芒。 咦,定北侯这是什么意思? 略一思索,花好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心里顿时一乐。 既然有赏赐,那就说明昨天晚上她是有功无过,而赏的不是别的东西,偏偏是行医最需要的银针,那意思也很明显了——以后她应该可以大大方方在侯府里行医了! 艾玛,那好处费还不大大的?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升职加薪,赎身出府,走上人生巅峰了吧? 想想还真是好激动呢! 但花好没想到的是,更加激动人心的还在后面。 景云走了没多久,月雯又寻了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花好有些懵:“月雯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月雯掩嘴一笑:“去领赏啊!” “啊?领,领什么赏?” “自然是夫人的赏赐了。” 花好觉得自己要飞起了。 头一次听说,赏赐还能领双份的,她这是真的要飞黄腾达了吧? 回到自己的小破屋,月雯掏出一小锭银子,放进了花好手里: “这夫人给你的赏银,夫人还升了你做三等丫鬟,这两天你先暂住这里,回头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就搬过去。” 银锭子明晃晃地扎眼,花好觉得自己要被银子的光芒晃晕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 侯府里的丫鬟分四等,第四等也就是最末等的丫鬟,是没有月银的,只是管吃管住,混个活命而已。比如花好元身,吃馊饭,住破屋,每天挑水劈柴打扫茅厕什么都干。 再往上的丫鬟们都是有月银的了。 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的月银分别是一两银子和八百钱,三等丫鬟的月银是五百钱,虽然也要干些洒扫的粗活,但跟之前的待遇相比,那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花好开心极了,当即拉了月雯的手,姐姐妹妹地套了一番近乎,月雯拍拍她的手:“不忙,我还有别的东西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