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陌生之名 北京某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灯光亮得惨白,安静的空气一直凝固着某种隐忍。两张病床并排放着,挨得很近,上面的两人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却睡着了并没有意识。 司马晴傻愣愣站在病床前,表情僵硬了很久,久到眼泪落下来的时候竟像是刀子割裂了皮肤,疼的钻心: 从今以后,她的父母,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她怔怔后退,如被现实击垮,却转头就成了一条疯狗,声嘶力竭的抓着奶奶大叫。 “你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我们!为什么总是这样!难道爷爷的死还不够?难道我们司马家赔的命还少吗?!” 而回答她的,是奶奶狠狠的一记耳光:“这是司马家的使命!是天职!生为司马家的人,就必须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通通都是狗屁!我已经受够了!厌烦了!什么狗屁天职,什么狗屁使命!都去死吧!凭什么要是我们!凭什么要是我!我恨司马家,恨司马家的宿命,更恨自己是司马家的人!”她嘶叫着,只恨不得将这一切全都撕个粉碎。 “小晴!”老妇呵斥,但她已经夺门而逃。 “大姑姑,算了吧。让小晴静静,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旁边的中年人拦住了老妇,而她狠狠瞪来,目光铮铮如刀。 “孩子?马上大学就毕业了,怎么能是个孩子?她作为司马家唯一的家主,就注定了不可以是孩子!”老妇字句铿锵,有种令人不敢反抗的魄力。但是看向病床上的一刻,难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终究是老泪纵横。 “你看看,我的丈夫,我唯一的儿子,还有、我可怜的媳妇……他们,他们这全都是为了司马家啊!”老妇哽咽喑哑,颤抖的手在儿子的脸旁游走,却是拿不出触碰的勇气。 “儿啊……我的儿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她掩面而泣,即便强势如她,也终究是个普通的母亲。她的儿子醒不过来了,可至少还活着,至少没有像她的丈夫那样撒手而去。 “不是我对小晴苛刻,也不是我刁难她。而是她作为司马家的继承者,作为一个女人,必须要学会面对她的命!我只是希望她更坚强些,以至于往后出了事,才不会像我一样肝肠寸断一辈子。” “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啊!” “大姑姑……”男人也不由红了眼眶。老妇的话他都理解,老妇的苦他也明白。可即便如此,他们司马家的使命,也依然是不可撼动。 这世上,自古就有精通道法术理的能人,有知晓神佛鬼魔的智人,还有只是凑个热闹的旁观人。 然而还有一种人。他们是能人也是普通人,是智人也是迷途人,是旁观人,却又是被卷入漩涡中的司马家的人。 她,司马家本家第231代嫡孙,单名一个晴。 职业:档案管理员。 *** 两年后,巴黎。 这浪漫时尚的国度充满了迷人的美丽,有塞纳河畔慵懒的阳光,有埃菲尔铁塔瞩目的丽影,还有一身黑衣的司马晴。 人来人往的潮汐中,她遗世独立,一头干练短发,双眼如炬,却眼角的一颗泪痣融化了这份胜过猎鹰的犀利。如此特立独行的气质,过往行人总会回头多看她两眼,但她一脸肃穆,眉眼间尽是杀气—— 她能看到,塞纳河畔上空盘踞的黑气。 她能嗅到,远处滚滚而来的难闻恶臭。 那是邪气的味道,黑气聚集之处,必然有邪祟作怪!只可惜,这些擦身而过的普通人并不知道她所察觉的异象。 她羡慕这样的普通人,羡慕他们不用背负宿命的自由。平凡的自由对她而言只是一种奢侈,就连来法国留学两年,也是自己在继任家主之前唯一的任性和放纵。 她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只希望最后能为这两年平凡的时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然而命不饶人,终究还是被搅进了这样的混沌里。 今早醒来,她在一个陌生的单人宿舍中,手里捏着手机,待机画面是微信的某对话框。里面的内容已然被清空抹去,备注名称是一个陌生的人名: 裴昶。 司马晴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可手机里竟还存有他的电话。甚至还有许多条自己的拨号记录,但裴昶一个都没有接。 拨号的时间在昨天下午,也就是说,自己昨天下午开始就在找这个裴昶。但奇怪的是,司马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包里还有一张往香港的机票,时间是毕业后的第二天。 毕业就意味着继任,她确信自己绝不可能去香港,可是机票上的信息准确无误。 司马晴没有买过这张机票,也不是家里的安排,更不认识这个裴昶。再之后,就是发现了巴黎此刻的异象。 事情诡异,之间或许会有什么联系。分秒必争是司马家行事的准则,司马晴没有多想,很快就找了黑气聚集的中心——凡尔赛河畔某小港的仓库。 现在是正午,阳刚之气最盛,仓库中的邪祟必然不敢离开。而那高大冰冷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浓得作呕的血腥味从扑面而来。 “哼。”司马晴冷冷挑眉,平时别在腰间的毛笔已握在手中。这毛笔没什么特别,看上去就像学生文具店里的廉价货,不过实际上,这支笔却足够让人目瞪口呆。 只可惜此刻四下无人,没有观众,但对司马晴来说反而自在。随意且娴熟的转了个笔花,脚下就已点地而起,飞檐走壁,转眼就用这不蘸墨也能绘出线条的神笔在仓库门上画出了高大繁复的纹样。 锵! 纹样完成的瞬间,一道金光就是向四周推开,笼罩了整间仓库。 搞定。 司马晴落地收笔,黑色外套下藏着武装带。除了毛笔,还有一把降魔棒,和一只镇煞铃。 但她可不是道士。 用他们司马家的话说,他们所司的天职,可比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士崇高的多。但如果用司马晴的话,那就是嗤之以鼻,一样都是狗屁!而更荒唐的是,她如此厌恶这一切,却还要成为司马家的家主! “恶心。” 女人的眸光因厌恶更冷了一分,穿过结界,步入仓库,里面和她预料的一样黑。邪气已然浓郁到足够抵挡阳光。 “开!” 她屏气凝神,指尖眉心一点。再睁眼时,一双眸已是赫赫的金色。放眼看去,仓库里遍地碎尸,七零八落,但却不见一颗头颅。 “……”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司马晴不禁愣了一下,之后再细看这些残肢的体格和肤色,清一色的都是洋人。 所以,裴昶这个文艺又内涵的名字,应该不可能会是洋老外的。 所以,她准备走了。 正文 第2章:青色巨兽 司马晴的这个态度也不是第一次了,记得前天四叔还在电话里劝她: “小晴,你奶奶现在年纪大了,你就不要再惹她生气了。司马家宗亲血脉就你一根独苗,你奶奶现在只是暂代,家主的位置你迟早是要坐的。” “四叔虽然帮你争取了留学的机会,但并不代表你就脱离司马家了。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得担着些。” …… 四叔的这些语重心长,司马晴都明白。四叔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可并不意味着她就非得听四叔的话。四叔背后总归有个奶奶。奶奶是四叔的大姑姑,又是代理家主,四叔也不能一味的护着自己。 类似的电话,四叔打过很多。无非就是奶奶希望她在留学期间,也能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司马家的使命和天职厌恶至极的她,为什么要处理? 说好留学期间能做个普通人,现在又为什么要承受司马家的压力? 司马晴不爽,但更让她生气的是,为了追查那个裴昶,自己最终还是拿起了降魔棒!虽不知道这个仓库里的邪祟是否就是四叔所拜托的事情,但既然这里没有裴昶,那她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只是…… “汪汪,汪汪汪。” 身后忽然传来了狗叫,一声一声的打着回音,在这布满碎尸血腥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回头,便见集装箱后面出来了一条十分可人的小狗。 司马晴眯了眯眼,这小狗身上虽都是血,但却没有邪气。而仓库中邪气浓郁,可并没有找到邪气的源头。 这点确实有些奇怪。 “汪汪。”小狗冲着司马晴叫了几声,像是在示好,然后一步三晃的朝着这边来。看上去,似乎是受伤了。 司马晴并没有动,冷脸站在原地看着小狗过来,并且先收起了降魔棒。大概见她收了武器,小狗瞧着更高兴了,摇晃着尾巴,加快了步伐。 可,这黑到不见一丝光的仓库,这只狗居然不是凭借气味,而是准确的用眼睛看到了自己,所以…… “小可爱,想骗你司马姐姐,早着呢!”嘴角勾起弧度,那指尖就是光华骤放,倏地铃声大盛,她腰间之物嗖一声直冲而起: 嗡—— 霎时间钟鸣沉闷,声波犹似热浪,镇煞铃于半空鼓噪叱咤,震的那小狗伏身低吼,口中獠牙外露。 “唔唔唔……”它在镇煞铃的钟鸣中变得暴戾,愈见凶狠,转眼一团黑气从体内爆出,原本可人的虚像顷刻尽碎,成了约三米来高的一头巨兽! “吼吼!” 伪装被破,这巨兽呲牙咧嘴,一身青色皮毛令人背脊发凉,血盆大口里甚至还能看到被嚼碎的人的头颅! “……这么大?” 司马晴稍稍吃惊,脚下早就习惯性的蹬地而起,直接跳到了它的头上。手中毛笔已然就位,如行龙走马,速速画符描印。却不料,巨兽突然跃起,利爪一挥,将镇煞铃打了个翻船,随即浮空一个翻转,狠狠甩飞了司马晴。 轰! 她把集装箱撞出了一个大凹,整个人都被砸懵了,而巨兽的爪子已经摁住了她,那血盆大口就在面前: “吼!” 作呕的血腥扑面,滴落在脸上的口水腥臭。司马晴就要吐了,后悔早知道对手这么大个,就应该把斩龙刀带来的。不过也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能打翻镇煞铃。 《山海经·海内北经》记载,蜪犬与狗相似,全身青色,吃人时和穷奇相反,喜欢从脑袋开始。除了拥有打翻镇煞铃的力量,这个块头和伪装技术也着实叫人意外。 “……你妹……”司马晴拼死抵抗,眼下也只能先拿降魔棒当牙签,顶在那张大嘴里。如果被黔墨知道自己现在的窘境,肯定会被他无情的嘲笑。 “小晴,你干嘛呢?怎么和蛤蟆一样被踩在地上?” 没错,就是这样的嘲笑。 但此刻耳边熟悉的声音居然并不是幻觉! “黔墨?你怎么在这里?”司马晴惊呼,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青年。 “当然是想你了呗!”青年冲她调皮一笑,转而就沉了眸光,看向蜪犬的一双眼深黑如潭,蓦然发出的杀气只叫巨兽都感觉颤栗。 “这女人可是我罩的,起开!” 眨眼间,他已是猛地跃起,飞起一脚就撂翻了这庞然大物! “嗷——”蜪犬惨叫,但立马翻身,重整了态势。只是此刻不敢贸然进攻,警惕和青年对峙,喉咙深处发出着唔唔的低吼。 “敢和你祖宗闹,活腻了吧?”黔墨不屑,却眸光更凶,杀气更盛。仓库中邪气弥漫,怪味恶臭冲天,但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戾气,竟远远胜过了蜪犬的邪气。 “你别杀它,抓活的,这个不是一般的蜪犬!”司马晴赶紧叮嘱,五指一收,降魔棒和镇煞铃就都是回了手中。 但黔墨却告诉她:“小志都已经查清楚了,半年前,昆仑虚那块,穷奇和蜪犬起了冲突,一些败阵的蜪犬违背了和司马家的约定,逃出了异方四界,到了现世。” “沾染的浊气和腥气越多,进化和异化的速度越快。像这样的大个头,国内已经抓到好几只了。至于这个是怎么跑来法国的,背后黑幕太深,上头也就不让多查了。只是下命令,赶快把这最后一只给收拾掉。” 话到此处,司马晴不禁嗤笑:“下命令?还真拿司马家当他们的驱魔队了。” “我倒觉得没什么,反正做的事都一样。这回蜪犬异化的细节,小志也都已经整理好了,只等你回去,更新到档案里就行了。”黔墨说着又是想起了什么。 “小晴,之前小志给你打电话说这事,你不是挂了吗?最后还是良心发现,出手了?” “那是我四叔,别再叫他小志!”司马晴答非所问,心烦自己的预感果然对了,这蜪犬还真就是四叔之前说的任务。 他们旁若无人的絮叨,在蜪犬看来正是绝佳的机会。蓦地,仓库中的邪气又加重了几分,而蜪犬通身都绽放出了青色的光。 那光十分刺眼,却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司马晴的天眼竟都被邪气吞灭,陡然落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正文 第3章:天官天职 司马晴和黔墨都是一惊,这蜪犬也不知吃了多少人,染了多少污.秽,邪气竟变得如此之强! “黔墨!”司马晴沉声,而黔墨早已经开始行动。 邪气膨胀的黑暗中,司马晴天眼被遮,但依然能看到暗红色的光芒不断闪现——那是黔墨的攻击,并且从蜪犬接连的惨叫声就能猜到,它根本不是黔墨的对手。 当然,也不可能是。 “吼吼吼——”蜪犬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惨烈嘶吼,黑暗中,有红芒似断裂的闪电,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它的脊梁。 “小晴。”黔墨悠哉喊了一声,司马晴随即朝着声音抬头,就是感觉到一滴血甩在了眉心。 就在黔墨的血碰到眉心的霎那,天眼重开,金光再起,司马晴笔在手中,应声而起,直跃上蜪犬的脊背,速速勾画完了之前被打断的符咒。 笔锋离皮的一瞬,符咒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司马晴跃空再起,两手结印神速: “天地玄黄,四方万兽,归宗于虚,阖!”封印之法一气呵成,掌心直覆符咒正中,搅起邪气疯狂涌动,如海中漩涡般急速涌向司马晴的五指之间。 弥漫仓库的邪气若黑色的云海潮汐,尽数被吞没在那纤细的五指下,待到黑暗散尽,那蜪犬已成了个黑色的布偶娃娃,被司马晴拿在手里。 哐—— 这时候,仓库厚重的铁门被一双手轻易打开,刺眼的阳光宛如神祇降临般照耀而入。司马晴抬眼,看到的是门前黔墨逆光的背影。 两年不见,他还是那样,总穿着一身休闲明快的衣服,后脑上扎着短小的辫子。也还是那样,生死时刻,总会让人觉得无比可靠,犹如一缕希望,守护着他们司马家。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我在里面都快给熏死了。”黔墨深深吸了口气,迎头便见笼罩着仓库外围的金光砰然散尽。 “刚刚好,五分钟,不多不少!不过小晴啊……”他回头看来,深黑的眼睛比星辰明亮,“那毛笔虽然可以画物成真,但效力也只有五分钟,你难道就没有觉得不爽?以前我让你爷爷给我画了好大一只鸡腿,结果吃下去了,时间一过,肚子立马就空了。那次差点就把我饿死。” 这个吃货! 司马晴心里崩溃,脸上却严肃:“这可是我们司马家家主的信物,当年马良送给祖先的神笔,你居然敢这么用?再说了,做人不要贪心,五分钟已经很多了好吗!” 是啊,对于生死时刻,对于胜负关键,五分钟,足以拯救许多、乃至千千万万生灵的命。 自上古颛顼时担任天官以来,司马家便负责记录人世间的历史事、神奇事。他们既是世界的旁观者,也是搜寻轶闻遗事的猎奇人。至于究竟为什么要世代沿袭,除了第一任天官的老祖宗之外谁也不知,明白的只有一点: 这件事,他们司马家人非做不可! 时至今日,千百年世事变迁,司马家的处境也几度大起大落,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天职——依然默默记录着世间历史,依然追寻着、更新着他们的猎奇档案。 世界会变,人类会变,那些精怪妖兽也同样会变。司马家的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就好比这次的蜪犬。 蜪犬变了,有了变异和凶暴的可能,甚至可以伪装无害来骗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司马家所记录的档案已经成了某种重要的依据。不管是为了什么,又或者守护什么,司马晴觉得,这深不见底的宿命,他们是永远不可能摆脱的。 “黔墨,你说我们为什么要生在司马家,为什么没有选择的权力。奶奶他们说这使命应该值得骄傲,可我们总在默默无闻的付出,总在默默无闻的牺牲。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守护了这个世间,可这个世间,又给了我们什么?” 司马晴眯眼看着灼耀的太阳,手中紧紧捏着那个蜪犬娃娃。她并不是想争名逐利,她只是心疼司马家的牺牲。心疼他们如此付出,到头来也只能用自己是无名英雄的借口来自我慰藉。 还有她的父母。 一想到父母,司马晴就痛的揪心。或许这份使命是伟大而崇高的,但为什么这样的重担,就只让司马家独自承受? 阳光下,黔墨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司马家的人,黔墨已经和他们相处了几百年,也像这样默默的看了几百年。但纵然是比司马晴还要叛逆的人,最终也还是会肩负起他们的使命。 这样的司马家,黔墨看的久了,处的久了,渐渐的,就算心疼,竟也变得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小晴。”他如叹息,像要促膝长谈,却忽然牛头不对马嘴,扛上她就跑。 “警察来了!” 黔墨耳朵灵,黔墨鼻子好使,所以他说来了,那就一定是来了。而且黔墨跑起来,快的就像一阵风。 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已经跑到了远处,途中确实和成群结队的警车错身而过。只要蜪犬不被发现,仓库里的那些尸体该怎么定论,那就是法国警方的事。 但在司马晴看来,黔墨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做事讲话老是不着边际。这才在马路边放了自己下来,就是凑近了脑袋在她身上到处嗅: “噗噗,噗噗噗……” 阳光下,他脖子上的项圈铭牌非常晃眼,让司马晴有点瞎,赶紧躲开了他。 “你干什么?我身上可没藏吃的!” “别动。”黔墨压着嗓音,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认真注视着她。然后慢慢的的靠近,在那鼻尖上舔了一下? “……”司马晴愣愣,瞪圆了眼,但看黔墨一脸沉思的抿嘴咀嚼,品尝着刚刚舔到的味道。而片刻后似乎有了结论,二话不说就是拉起她的手: “你过来。” 黔墨大步流星,将她带到了最近的公厕,直接进了男厕,关了蹲间的门:“脱衣服。” 他毫不犹疑,认真极了,而司马晴脸上一黑:“你疯了吧!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小丫头了!” “有差别吗?好了,快点,我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黔墨催促,深黑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司马晴。他平时就像个孩子,没心没肺,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睡,可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却多少会让人觉得害怕。 小时候,司马晴经常和黔墨一起洗澡睡觉,黔墨还经常让她骑在背上,带着她玩,但初中之后,这些事司马晴就没再干过了。只不过或许在黔墨眼里,自己依然还是过去那个孩子吧。要知道四叔都已经五十岁了,黔墨也还是小志小志的叫他。 “好吧。”司马晴有些无奈,最后终究背过身去,开始宽衣解带。 正文 第4章:存在之谜 司马晴皮肤很白,但身上的伤却不少,留下了许多抹不去的疤痕。这些痕迹附着在她的身上,让原本姣好的身段变得有些触目惊心。 黔墨微微眯了眯眼,指尖缓缓抚过了她蝴蝶骨上的一道长疤,然后,把那黑色内.衣的扣带也松了。 “喂?!”司马晴大惊,捂着胸口回头瞪来。而黔墨耸耸肩膀,甩着手。 “放心吧,咱们什么关系?你还信不过我?” “你!”司马晴无言以对,再次转了过去。而黔墨一口咬破了指尖,以血在她背上画着某种纹样。 “到底怎么了?”司马晴实在不解,但黔墨并没有答话。她身上的气味有些奇怪,所以现在必须确认一下,只是现在除了司马晴的气味,黔墨还嗅到了别的什么,抬眼一瞅,竟是在隔间上面的空隙里,瞧见了一双偷窥的眼睛。 臭不要脸! 黔墨蓦地怒了,那眼神可怖至极,瞪向过去的瞬间,无形的力量就是夺去了偷窥男人的意识。之后隔壁的门就是开了,那男人则神情呆滞的离开了厕所。 司马晴对此并未察觉,黔墨的手也没有停下,而待纹样完成,一股热浪就是侵袭了司马晴的身体,从背后直入,转而流遍全身,再是,一股黑气从身体里被逼了出来! 这是! 黔墨蹙眉,几分惊异。这股邪气看似平常,但气味是他从不曾闻过的。而司马晴陡然跪了下去,痛苦的捂着脑袋。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画面流转,一些被抹去的记忆正在复苏回暖: “裴昶,毕业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你很久了。” “司马晴,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毕业之后,会愿意和我一起去香港吗?我跟爸妈说起过你,家里也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香港,跟着最有名的西点大师学习。未来,我想和你一起并肩而行。” 是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怎么会忘了呢,怎么会忘了那个给了她普通人恋情的男孩! 她告白,不过想给自己短暂的普通人生涯画上一个句号,但谁知道,裴昶却给了她超乎预计的惊和喜。那张机票,是她答应了裴昶的证据。因为她不想错过裴昶,因为她天真的奢望着,裴昶能够带她逃离司马家的宿命。 昨天下午,她去找裴昶,是想告诉他一直瞒着他的关于司马家的秘密。但结果却是,关于裴昶的记忆竟突然被消除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司马晴暴怒的嘶叫,连眼眶都气得发红,一把撞开黔墨,也不顾上衣服。 “小晴?”黔墨拿着她的外套追上去,给她裹上,却她看到公厕门口,一个法国人正魔症般不停抽着自己耳光。 啪啪的抽,鼻血都打出来了。 “啧!”司马晴心烦,指尖隔空一点便消了咒法,但也没空管是不是黔墨的恶作剧,之后直奔马路,拦了出租车往裴昶的公寓——也就是早上莫名醒来的地方。 “没有,果然没有!” 她像个疯子,里里外外都找不见裴昶。敲了隔壁几家所有人的门,得到的回答全部一样: 不认识这个人。 “黔墨……黔墨,你听我说,裴昶的存在被抹去了,关于他的事情,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忘记了!” 她像是兔子一样惊恐无措,红着眼眶,看着黔墨。虽没有哭,可眼泪还是一颗颗的从眼角滚了下来,只让黔墨一脸缄默。 她从小就不是个轻易落泪的倔脾气,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裴……昶,是谁?”黔墨问的小心翼翼,而司马晴更难过了。 “他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人? 黔墨愣愣: “……哦。” 事情没头没脑的就这么发生了,如果不是黔墨,司马晴怕是也会不记得有过裴昶这个人。 要抹去一个人的存在,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存在一旦消失,就算是父母亲人,也都不会再记得他。但这世间的秩序是相对且平衡的,如果裴昶变得不存在了,那么曾经裴昶所扮演的角色、所存在的身份,自然会有另外一个人、以合理的方式来替代。 所以,裴昶的宿舍里,现在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男孩,自称是裴家的养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接替了裴昶的位置。 而司马晴认识这个人,他之前并不姓裴,只是在学院门口乞讨的一个乞丐。听说家里是移民来法国做生意的,之后家里破产,父母自杀,也就沦落至此。 这样的人不会起眼,这样的身份安排起来也非常便利,只要让原本的他和父母一起自杀了就行—— 这世间冥冥中就是存在着这样的平衡,同一个世界,绝不会出现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如果存在,这世界就会必然设法“合理的除去一个”。否则,时空独立的悖论和漏洞,引发的蝴蝶效应将会让这个时空崩裂毁灭。换言之,这也就是所谓的天道之一! 可是,有人取代了裴昶,那原本的裴昶又在哪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切如此诡异,司马晴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要回去,找那个老太婆问清楚!” “你觉得是红双做的?”黔墨吃惊,而司马晴已经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毛笔。 “除了她,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司马红双——她的奶奶,为了迫使自己老实接任家主之位,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司马晴提笔就在墙上画了起来,完全不顾公寓里其他人的眼光。这些眼光有惊异,有神奇,但更多的则是目瞪口呆。 她三两笔就勾勒出了一扇栩栩如生的门扉,门上还有极为繁复的咒纹印记。 喀嚓! 门才画完,司马晴一把就是推开,气冲冲大步走了进去,把公寓里围观的国际友人全都看傻了: 这门居然成了真的,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老外们都伸长着脖子,但这门分明触手可及,近在咫尺,可每每要跨步而入,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的停在原地。 没有司马家人的准许,旁人根本无法入内。所以最后,这些老外也只能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发到网上赚眼球。 可没有几分钟,门就自己消失了,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正文 第5章:唯一请求 这门和咒纹,是司马家惯用的空间连接术。不同的地方,哪怕距离再远,只要有入口和定向的咒纹,便能轻松到达。 不过这种术法并不是那么万能,必须两地同有准备才可穿行,而且那毛笔是家主的信物,司马家除司马晴外的其他人若想穿行,通常必须在两地事先做好印记。 在这扇任意门的背后,是另一扇真实存在的金丝楠木门。此门高大恢宏,雕刻在上面的咒纹,十分巧妙的隐藏在了周围的花纹中。这扇门价值不菲,就设在司马晴海南老家的别墅里。 当然,这里也是司马家的宗亲本家。 司马晴就是在这里长大,从小接受着严格的家族教育。尤其是父亲出事之后,奶奶对她无比严苛。她讨厌奶奶,和奶奶怨怼已久,但更讨厌的是这司马家的血脉,是奶奶动不动就把为了她为了司马家挂在嘴边! 嘭! 司马晴像吃了炸药,一脚踹开了别墅里会议室的门。而她奶奶司马红双果然在里面,正和几个族人讨论着什么事情。 “小晴?” 她的出现让族人们意外,按道理,她应该下个月才回来。而且现在衣衫不整的,很是狼狈,还凶的要吃人一般。 气氛凝固了几秒,这要爆炸的空气一触即发。要知道,祖孙俩吵架不是一次两次,而且性子都很强势,除了老四司马志,谁也劝不住。但老四目前有任务在身,所以现在还是…… “那……我们晚点再来?”几个人傻笑着赶紧走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喀嚓。 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尖锐且沉寂。老总椅上,司马红双一身干练的红衣,涂着玫红的唇膏,虽然已经六十多,可瞧着也就五十上下。那双眼炯炯有神,气场冷中带刚,光用看的就知道,这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司马晴和她四目相对,猛地一双手就是狠狠拍在了桌子上:“裴昶的事是不是你让人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裴昶的事?”司马红双想了想,面对如恶狼般的司马晴,也就是一脸冷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年不见,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哼!”司马晴嗤笑,怒火和怨怼再次涌上心头,“两年又怎么了?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我爸当年明明是在任务中受了重伤,上面直接把他送到了北京救治。而你却骗我,说他只是去疗养。要不是我妈最后坦白,我只怕到现在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只怕连我妈都永远见不到了!” 司马晴也不想说这些伤心事,但每每看到奶奶,就算再理智也还是会遏制不住的怨怼。而这些事,又何尝不是司马红双的死穴和软肋,她噌一下的站了起来: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那时才七岁,难道你要我告诉你,你爸爸再也醒不过来,只能靠营养针过活吗?” “就算那样,你也不应该骗我,还一骗就是那么多年!”司马晴比她更激动。两人就像是对吼的狮子,黔墨在旁边也插不上嘴,更不知道能说什么。 “司马晴,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不懂事?”奶奶暴跳如雷,“我都是为了你,不想伤害你!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好了!够了!别再说是为了我好!”司马晴猛然挥手,像是要把奶奶的一切都拒之千里之外,“这种话我已经听够了,你别再说了!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你不让我见我爸,甚至连一次都没有让我探望过他,这样也是为了我好?这就是你当奶奶该做的事吗?后来我爸病危,营养针也无效的时候,要不是我妈给我留了一封信,你是不是还要打算瞒着我一辈子?” 司马晴咬牙切齿,铮铮的责难着,而这一次,她的奶奶终于无言反驳,只是眉眼间露出了深深的苦涩,连眼眶都是有些发红了。 可父母的事,司马晴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奶奶! 父亲在病床上昏迷了十几年,最后的最后,生死攸关之际,母亲决定牺牲自己,分一半生魂为父亲续命。 奶奶不让母亲告诉自己,可母亲还是留了一封信,说她不能为父亲做什么,但也不能就这么看他撒手人寰。即便要死,她也要陪着他、和他一起上路,与他一同寿终! 所以最后,她也躺在了那个病房里,躺在父亲的身边,手牵着手,和他共享着自己一半的生魂,直到生魂耗尽! 但就是因为奶奶,司马晴竟成了家里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要不是看到了母亲留下的信,她怕是连父母的病房在哪儿都不知道。然而她去的时候还是晚了,渡魂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两年前赶到病房的时候,看着床上已成为植物人的父母的时候,心里那种发指的痛跟恨。 而这一切,都是司马红双所赐! 都是她那一句句的不想让你受伤、都是为了你好! 哪怕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是口口声声的说着这些可恨的话,还是不知悔改的说这些残忍的事都是为了自己着想! “为了我为了我,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司马晴歇斯底里,此刻早就不单单是因为裴昶的事:“你没了儿子,没了亲人,而我呢,又何尝不是没了了父母和自由!” 她瞪着奶奶,仿佛是要将两年前从病房落荒而逃的脆弱全部弥补。奶奶成天教导她不能是个孩子,可却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拿自己当孩子看待!都在狠心又残忍的剥夺着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奶奶,我和你,我们整个司马家,失去的东西都太多了。所以你就当行行好,别再从我这里抢走什么了。我答应你会继任家主,但只求你,让裴昶平安的回来,不要再把他卷入司马家的事了。” 她字字句句,眼神从愤恨且尖锐,有着铮铮的倔强和固执。却是说着,居然跪在了司马红双面前! “小晴……” 黔墨一瞬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长大的司马晴,那个心高气傲的司马晴,居然有一天会下跪求人? 所以对她来说,那个裴昶,居然是这么的…… 正文 第6章:到底是谁 这个霎那,房间里安静极了,司马晴跪下的一刻,仿佛是连空气都跟着一起凝固。 黔墨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的,而司马红双同样惊得愣神,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司马晴。 只是…… “小晴,你愿意继任家主,我很欣慰。但是你说的那个裴昶,我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都不认识这人。” 司马双红缓和了态度,可这并非是司马晴想要的答案,也不认为奶奶会这么简单的就承认自己的恶行。 锵! 一声脆响乍起,司马晴竟唤出了降魔棒,蓦地起身就指住了奶奶司马红双:“到现在了你还想装傻。抹去裴昶的存在,让他从世间消失。这样的事情,除了你有动机之外,还有谁会去做!” 她口口声声,而奶奶只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抹去裴昶的存在?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这样的人?” “当然,你就这样的人!”司马晴答的毫不犹豫,字字句句都咬的清清楚楚,“为了逼我心甘情愿的继任,怕我会跟裴昶走,所以你就不择手段,先下手为强!” “你现在当然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你甚至还可以说,抹去裴昶存在的这件事,也一并把他从你的印象里抹去了。但别以为不知道,在巴黎的两年,你一直都有派人监视我,所以裴昶的事,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司马晴,你闹够了没?”奶奶怒目,恨铁不成钢,“我不管裴昶是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但你应该清楚司马家的使命和职责,你继任家主,不应该是为某个人,或者是为了什么条件!” 而司马晴冷冷:“怎么,又要开始给我上教育课了?我现在就是有条件又怎么样,如今能当家主的人不就只有我一个吗?如果你有更好的人选替代我,我绝对马上把家主的位置拱手相让,没有半句废话。” “你说什么……”司马红双是真的被司马晴气到了,指着这叛逆的孙女,恨不得亲自上去撕下她一层皮来: “司马晴,你要怀疑我可以,我没有意见,但你不能把司马家的家主之位当作儿戏!”司马红双铮铮言词,她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她把半生都奉献给了司马家,一切都是为了司马家,都是为让司马晴来接任这个位置。 而现在,自己用心调教的孙女,为什么会成了这副样子! “司马晴,我用奶奶的身份,用司马家代理家主的身份,郑重的告诉你最后一次。裴昶的事与我们无关,你爱信不信!但是,如果你因此拒绝接任家主,那么就算挖地三尺,我也会找出那个裴昶,然后真的把他的存在从世上抹去!” 司马红双此刻的神情不是玩笑,即便从来看不透奶奶几分真假,司马晴现在也能肯定她没有说谎——自从爷爷出事后,奶奶这一生就只剩下司马家,而她此刻是在拿她自己的一切来赌咒。 说到此处,房间里陷入了极长了沉默,司马晴心中也生出了动摇。如果真不是奶奶让司马家做的,那究竟是谁抹去了裴昶的存在? 世界之大,宇宙之广,世间如司马家这般的天官并非一家。但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使命,各种负责着不同的区域和领域。而裴昶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就算真有关系,在司马家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抹去了一个人的存在,那得是何其强大的力量。 所以…… 所以她,错了? 司马晴有些乱了,空动感和失落感正滚滚涌上心头。她很无力,仿佛就在这个瞬间,自己失去了所有和裴昶之间的联系。 裴昶失踪了; 很可能,就这样再也找不到了…… 咣当! 司马晴手中的降魔棒掉在了地上,那刺耳的声音犹似在嘲笑着她的失败。她很苍白,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 一直以来,她都拒绝着家主的位置,回避着职责。两耳不闻窗外事,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反抗。可是现在,如果她早点担当起家主的责任,是不是裴昶出事的时候就能想到更多的线索,而不是像个废物一般的一筹莫展,像个疯狗一般的胡乱叫嚣! 但如今这样想,会不会已经迟了…… 司马晴神情呆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两年未归,房间里安静的气味显得有些陌生。中法之间的时差有七小时,她在巴黎折腾到下午,回来海南又是大闹了一番,时间早就是夜深人静,她也早就是身心疲累。 可她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裴昶的事,都是自己对他的愧疚。或许她就不该向裴昶告白,那么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司马家起源上古,虽然旁系族亲不少,但宗亲本家却凋零。当然,司马家也可与外族通婚,只不过一般还是旁系居多。为了守护秘密,宗亲更倾向于族内婚姻,但司马晴的母亲却是外姓。 想到母亲的结局,司马晴心里更是难受。一旦和司马家扯上关系,或多或少总会遭遇些不幸。而裴昶呢,还没有和司马家搭上亲,就已经…… “是谁……到底是谁!”司马晴像是要疯,翻箱倒柜,将房里的东西砸了个一团乱。她当真恨透了这宿命,难道他们所要守护的正道,就非得伴随着这样痛心的代价吗! 她好累。 她真的好累。 “小晴?”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黔墨推门而入,上去就抓过了她的手,而掌中刚刚不知是刮到了哪里,被划出了一条血口。 “啧!”黔墨拉着她去了浴室,在洗手台给她冲洗伤口。看着被水冲走的一丝丝红线,司马晴的神情越发苍白。 “黔墨,我终究,还是回来这里了。”她也不知自己在叹息什么,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累,身体的气力就像流动的水,正在不断被抽去剥离。 “这司马家,你看了几百年……这么悲伤的一个地方,你……也会当作是家麽……”说着说着,她的气力越来越弱,蓦地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正文 第7章:非常行事 “小晴?!” 黔墨大惊,不过转瞬的时间,他就已经将她抱到了床上,用指尖凝起的黑芒在她眉心探了探——果然,之前那个仓库邪气太重,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又这么一天闹下来,终于是撑不住了。 “都多大人了,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黔墨担忧,嘴上责难,手中却早就开始结印。随着一道黑芒在司马晴身上铺开,她苍白的脸色便是开始好转。 片刻后,司马晴睁开了眼,但已然疲累不堪。看着正在给自己施术的黔墨,她知道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 “黔墨……我……” “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休息吧。”黔墨打断她,看不得她这般虚弱模样,也不想她再提裴昶或者司马家这些沉重的事。就算要说,也应该先养好精神再说,他不喜欢她受伤或者生病。 对于黔墨,司马晴很感激,感激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身边。即便,这对他来说或许只是职责所在而已。 这空了两年的房间再次有了生气,能清楚听到司马晴熟睡的呼吸。两年不见,黔墨其实挺想念她的。当初她要去法国学西点时,心里确实舍不得,但现在这样又在一起,竟仿佛两年的分别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们还是他们,就和过去一样,是总在一起的。 “小晴,有些路你可能永远选不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不得不当这个家主,你也还是你自己。不管你是司马家的家主,还是司马晴,这一生,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的。” 收了治疗的术法,他轻语抚着那熟睡的脸,随即周身幻化起了纯黑的雾气,现了真身原形—— 那是一条通身漆黑的大狗,矫健,壮硕,足以让两个成年人同时骑跨,一双深黑的眼犀利明亮,尖锐的獠牙凶悍森冷;但却似猫儿一般,乖巧安逸的趴在了司马晴的身边,同她并头睡去。 第二天,司马晴的身体已经恢复。黔墨早就让巴黎那边的人准备了门,他知道司马晴现在应该还不想留在海南。 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司马晴还是想为自己普通人的时光画上一个圆满的结束,所以就回去学院附近的公寓。而且,如果这么留在海南,不通过正式手续回国的话,海关那儿怕又是要添不少麻烦。 不过头疼的是,黔墨这家伙竟跟着她一起去了巴黎赖吃赖喝。准备毕业作品的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刚做好的西饼点心就会被他吃个精光。但这样还不算,在公寓里经常以她的男友自称,跑去隔壁左右蹭吃蹭喝。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有了吃喝就丢了脸皮,说的就是黔墨这种!而且赶他走吧,就会拿着他的护照在你面前显摆,说他也是海关入境来的合法公民。 司马晴懒得和他贫,想的最多的,还是该怎么追查裴昶的行踪。 说实话,她心里没底,可始终对裴昶的遭遇愤懑不已。而且,大概是答应了继任家主的缘故,这一个月里,奶奶和司马家的人居然一次都没有来烦过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一个月后,多亏了黔墨的“鼎力相助”,司马晴的毕业考核终于是不及格落空。好在导师给了她一次补考的机会,可面包才烤到一半,就是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小晴,算时间,你今天应该毕业了吧。” “哼,您老的时间可掐的真准,片刻都不耽误呀。”司马晴冷冷讽刺,可奶奶现在没空吵架。 “小晴,这事本来打算等你回来再说,但情况紧急,人手实在不够。而且你都要回来继任了,这次就当是继任前的考查吧,看看你和黔墨配合的怎么样。” “哼!”司马晴白眼嗤笑。司马红双还是老样子,说话做事从来不留余地。可之后的话,让她神色大变。 “小晴,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也没空磨磨唧唧。你四叔出事了,现在人也联系不上,你赶快买最快的机票回来,直接去泰安。” “你说什么?四叔怎么了!”司马晴冲着电话吼。四叔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当她是亲闺女一般。 父母那样,裴昶失踪,如果四叔再出事的话…… 司马晴不敢多想,也没耐心听电话,赶紧订了机票,带黔墨离开了学校。而她那个所谓的“普通人的证明”的毕业证,怕是注定拿不到了。 也许是之前大吵一架,又也许是要继任家主了,奶奶这次倒是没有把四叔的事瞒着她。不过可笑的是,四叔生死攸关,奶奶竟还能说出继任考查这种话。 司马家的人出事,那多是出的人命关天的大事,况且泰安的泰山,自古就不是个太平地儿。 司马晴照常规订了机票,但却没有照常规回国的打算。花的时间越多,四叔就越危险。所以她提前就打专线电话联系了国内高层,让直接在济南机场行个方便,并且把入境审核的程序也给省掉。 司马家自古就与上面联系密切,他们所做之事,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守护一方国泰民安。非常时行非常事,这点毋庸置疑。 飞机从巴黎起飞后,到了约定时间,司马晴和黔墨就是去了洗手间,画空间门直接到了济南机场的后勤处。打过招呼便驱车前往泰安。   最近一个多月,泰安市自杀案件飙升,而大部分轻生者都毫无自杀倾向,死得既突然又莫名其妙。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非只出现在泰安,大概每隔十年,一定会有某个地方的自杀率飞涨,约两个月后便又恢复正常。 这种毫无头绪却明显有问题的诡异事件,在警界内部数不甚数,从来都只是警员们茶余饭后的八卦,却没想到,竟会引起了上头的重视。 之前派来的专家小组,领头的中年人叫司马志,神神叨叨的什么也不说,也不让人问。事情只让人一头雾,不知他们究竟在查什么。而查着查着,几个人就是进了泰山再没出来,搜救也是无果。 这不,刚向上头反馈了情况,现在就又增派了两个年轻人过来。 两个娃娃年纪小,架子倒是大得很,尤其是那姑娘。一来就让各领导封路戒严,还什么原因都不让问,总用一句“有问题找上头说”堵得大伙儿哑口无言。 领导们也不是没打电话确认,得到回答也就是那句话: 别问那么多,无条件的积极配合他们就是。 正文 第8章:壶天惊魂 市长和公安厅长,亲自去机场接的司马晴和黔墨,路上也已经都和他们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上个月司马晴回家找奶奶吵架的时候,四叔就不在。时间上看,四叔应该从那时候就在调查这里的事情了。 到了泰安,老远就看见山里萦绕着不祥的雾气和云朵,司马晴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不简单。而黔墨是一贯的没心没肺,在济南机场就是买了一堆零食和特产,从上车吃到下车,等到了会议室还在吃。 而且好好的一个男孩子,长的也还不错,却非得脖子上挂个狗牌,弄的不伦不类!领导们一脸堪忧,开会时没少看黔墨那吃货,但好在,司马晴比他瞧着可靠多了。 初步的封山戒严令定下之后,会议也就告一段落。事不宜迟,司马晴和黔墨今晚就会进山,现在先回宾馆稍作准备。 市长很客气,亲自送他们去了宾馆,不过还是忍不住担心和好奇,多问了一句:“司马小姐,就你们两个真的不要紧吗?之前那个司马先生也是不要我们的人,结果出了事。我看,你们还是带些增援吧。” “千万别,人多了反而更危险,一死一大片的。”司马晴拒绝,一时间嘴快,不小心吓到了市长。 赶紧又道:“市长,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也感谢你们的关心。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我奉劝一句,我们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知道,否则只会增添不必要的危险。这是为了你们好。” 司马晴这话在市长看来或许是不近人情,甚至有些端着架子,可这是事实。外界永远不会知道司马家面对的是何种危险。 而他们,也早就习惯了旁人的误解。除了让公众恐慌,爆料真相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所以,倒不如省点心实在。 *** 古人云:泰山吞西华,压南衡,驾中嵩,轶北恒,为五岳之长。 泰山之大驰名中外,旅游旺季更是人海如潮。尽管下午四点就已经下达了临时封山的命令,但到晚上十点,依然有大量游客滞留在山路上,还有不少打算看日出的人东躲西藏。 许多旅游公司的车程班次因此混乱,无法及时到位。戒严封路,只出不进,也导致了交通拥堵。交管局虽然已经调动了全部力量,但处理起来还是相当棘手。总而言之,警方和旅游局是被弄得焦头烂额,但市政厅方面却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他们此刻和那些在山路上等待疏散的游客一样,心里充满了怨念。不过好在门票全额退还,也算是找了点心理平衡。 月上枝头,云影相彰。泰山上的月色着实不差,然而就在月亮隐遁入云的时候,壶天阁的背灯处,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从人群中穿了过去。等云褪月显,就听人惊呼: “快看!房顶上好像有个人!” “对对对!真的有个人!” 一时间,游客和管理人员纷纷朝阁楼顶上看去,发现居然还真站着个青年人,那样子怎么看都像……要跳楼? 便是下一秒,人群里就冲出来了夫妻两个,满脸惊吓的喊着: “陈骁!陈骁你在干什么呀!你赶紧下来啊!” “儿子啊!我的儿子!你怎么上那里去了!” 壶天阁早就封锁,游客只能过门洞,谁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怎么爬上去的。而且周围都有打灯,虽然不是特别亮,但也不至于有人爬上去了都不知道吧…… “快!快开门让我上去!”陈骁的父亲拽着工作人员,而那边已经在手忙脚乱的开锁开门。 壶天阁下,陈骁的母亲一直在喊,可儿子压根就听不见似的,哭的她整个人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游客中有人报警,位于山上的警力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但一时间也不可能找来谈判专家,只能让消防的人赶紧上来,准备气垫。 壶天阁差不多在泰山半山腰,现在又是夜晚,山路难行,救援不知能不能尽快到位。众人都为那叫陈骁的小伙儿紧紧捏着冷汗,眼看陈骁的父亲和几个民警已经上了阁楼,准备搬梯子上房顶,却人群中忽然炸出了一声厉呵: “都别动!不能上去!” 众人怔了怔,闻声回头,便见从人群中走来个年轻女孩。她短发干练,穿着精致的黑色风衣,甚有几分特工队长的派头,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但儿子都要跳楼了,陈骁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听司马晴的话? “让开!都给我让开!” 男人推开了身边的工作人员,抢过梯子就是架到了屋檐上。而这个瞬间,司马晴蹬地就起,踩石踏树点人头,好像电影大片里的演员,眨眼就到了城楼上,一脚踢飞了那个梯子! 一时间众人哑然,全都惊呆,只有陈骁的父亲抓着司马晴大吼:“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谁!我儿子都要死了!你什么意思!” 陈骁的父亲已经抓狂,此刻城楼下又是炸出陈骁母亲的尖叫: “啊——” 蓦地,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转移到了城楼之上——刚刚还只有陈骁一个人的房顶,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一个青年,从背后死死抱住了陈骁。 此时此刻,壶天阁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城楼上,无数双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那青年使劲抱着陈骁,而陈骁就像是一条奋力挣扎的疯狗,并且面相凶神恶煞,像是十分痛苦。 “别伤害我儿子!千万不要伤害我儿子!”陈骁的母亲呼喊着,脸色惨白,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而城楼上,两个青年的处境是相当危险,彼此之间的拉扯十分激烈,好几次脚下都差点在房顶的边缘踩空。 砰砰砰! 房顶的一些瓦碎掉落,每一声都是砸得众人心惊肉跳——这可不是拍戏,可没有什么安全锁和防护绳,如果不慎从上面摔下来,就算不死也是终生残废啊! “陈骁!陈骁!你等着爸爸!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陈骁的父亲都急哭了,没了梯子,就打算徒手从柱子爬上去。 他们的儿子,可是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学校,这次泰山旅游就是为了给儿子庆祝。但为什么,好端端的就会想要自杀了呀! 陈骁的父亲心急如焚,但司马晴再一次阻止了他:“叔叔,你听我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听我的,你儿子一定平安无事。” “你看那里。那个就是泰安市的市长。我可以用市长的人格担保,一定救下你儿子。”司马晴指着城楼下的市长,而市长被卖了都不知道,还在火急火燎的打电话叫救援。 只是忽然“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正文 第9章:泰山之上 这上头派来的调查组已经在泰山离奇失踪了一队,现在疏散游客又是出了这档子事情。如果这个陈骁真的死了,那他这个市长的责任可就背锅背大了! 不过市长的身份现在并不管用,陈骁的父亲也根本不认识他,现在只一心想救自己的宝贝儿子。况且这种时候,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冷静的了? “你给我让开!我不管你……” 陈骁父亲的话半路打住,一转眼的功夫,刚刚的女孩竟然已经从眼前消失了。随即听见房顶上的响动,才知道这么高的屋顶,她居然不用梯子就哧溜上去了? “黔墨!”司马晴一步就跳上了阁楼屋顶,而一看到她,黔墨就是抱怨起来。 “小晴,你也太慢了吧?你看看,我都要给他身上的邪气臭死了!”黔墨一脸恶心和嫌弃,而司马晴也是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是的。陈骁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邪气,此刻青面獠牙,凶神恶煞,俨然就不是个正常人的模样。所以司马晴才不准别人靠近,否则事情泄露,到时候解释起来只能是无尽的麻烦。 “你抓好了。”司马晴捏着鼻子过去,却怎料陈骁陡然猛地发力,竟然把黔墨都甩了起来。 “啊!”陈骁大叫着,两颗牙齿显然变得比正常人要长。他似乎在害怕司马晴的靠近,似乎知道,司马晴是要来收拾他的宿敌! 而陈骁把黔墨一甩,阁楼下顿时又炸起了一片尖叫——黔墨被甩了出去,但依然没有忘记抱着陈骁,两人眼看就要从楼上摔下来,竟是黔墨手中忽然飞出了一条极细的”红线”,直冲司马晴。 司马晴反应极快,立刻就用一只手臂挽住了”红线”,千钧一发拉住了陈骁和黔墨。众人眼中,此刻并没有在意那”红线”有什么奇怪之处,他们关注的,是司马晴力气真大!一个女孩子,居然可以单手就拉住两个男人! “这,这姑娘到底是……”市长看的目瞪口呆,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即就见司马晴手臂使力,身体往后一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陈骁和黔墨拉了上去。 “啊!啊!”陈骁疯狂的挣扎着,但早在被拉上去的瞬间,那”红线”就已经回到了黔墨手中,转而又是出现,像是有生命的藤蔓,一圈圈迅速的缠住了陈骁。 黔墨拽着”红线”,拉的很紧,陈骁此刻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步步靠近的司马晴。 “……啧!”司马晴再次嫌弃的捏了捏鼻子,陈骁身上的邪气真的很臭,而且这股邪气,世上不会再有谁会比司马家更熟悉,司马晴和黔墨在几百米外就已经能清楚的闻出来: 这正是恶修罗的臭味! 恶修罗来自地狱,皆为穷凶极恶之灵,怨怒冲天,喜欢以生魄为宿主,吸取他们身上的精气,同时会导致人类心中的阴暗面和绝望被放大,从而厌世,选择自杀。 近来泰安市离奇自杀事件暴增,此事背后正是和恶修罗有关。导致宿主自杀,是被恶修罗缠上的最明显特征,但是恶修罗数百年来一直都是被抓捕的重点对象,何况他们本身也不强,看到司马家的人更是避恐不及,再者阴司鬼捕一直和司马家有协议,双方合力,一起抓捕恶修罗。 不过从数量上说,恶修罗毕竟多如牛毛,能像今天这样——每隔十年才在某地集中爆发一次,已经是控制的非常好的局面了。 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恶修罗…… “唉!”司马晴叹息,祖上造的那些孽,她可不太愿意回想,之后便是两指点在了陈骁的眉心,默念过一段术文,就见一丝丝黑气从陈骁身上散出,在她手中凝结成了一颗小小的黑色五角星。 “搞定。”司马晴拍拍手,十分随意的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的都是黑色五角星,今晚抓到的这个恶修罗当然也不例外,最终被收了进去。而这时候,房顶边上又艰难的冒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陈骁的父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是爬了上来,却抬眼就看到儿子已经昏倒:“陈骁!儿子啊!儿子,你是怎么了呀!” 陈爸爸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儿子当真是叫一个撕心裂肺。可陈骁并没有昏迷太久,邪气一旦清除,人都能立刻清醒过来,面相也会恢复正常。当然,也不可能会记得被恶修罗附身时候的事情。 “……爸?” 陈骁这一声迷糊的呼喊虽然虚弱,但却有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一声爸爸,一切平安,暴风过去,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之后一家人在壶天阁下抱头痛哭。等市长终于从抚慰工作中空出来,才发现,司马晴和黔墨不知几时已经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早已远离了喧闹,顺着阶梯,往泰山的更高处去。整个景区都已经封闭,越是往高处走,人烟就越是稀少,大概不过半个小时,山路上就只剩下了司马晴和黔墨,还有呼啸而过的阵阵风声。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的事情没这么简单。恶修罗对司马家人避恐不及,而且对付这样的孽畜,司马家也犯不着劳师动众,更别说四叔之前带了一队人进山。 所以恶修罗只是偶然,而四叔要对付的,绝不可能是恶修罗! 蓦地,司马晴停下了脚步,犀利的眼神眺望着四周: “黔墨。”她沉声唤道,黔墨已经闪身跳到了山壁的高处,鼻子灵敏的搜寻着风中的气味,很快便锁定了一处无名的山峰。 呼啦—— 转瞬间,黑风于山崖骤起,司马晴脚下一蹬,就是朝着那黑风跳去。而黑风已然化成了一只漆黑的巨犬,驮着司马晴直接飞向了远处的山峰。 夜风飒飒,青云掩星,泰山中始终盘旋着一些令人很不舒服的气息。这种气息很冷,很阴,充满了浓郁血腥!而那处山峰,正是气息最重之处! 却面的如此情况,司马晴此刻是一脸讽刺:“还以为四叔是来查什么事,肯定又是为了奶奶。难怪奶奶之前在电话里那么着急,原来是怕这家伙跑了。” “话是这样说,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你想的这样。”黔墨劝道,“这本来也就是司马家的职责范围之内,小红双其实也只是顺便吧。” “顺什么便?她是我奶奶,我还不知道她?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司马晴丢了个白眼,却眼看就要到山巅,竟忽然之间乌云开始急速汇聚,在头顶叠成重重漩涡。 司马晴神色骤变,蹙眉抬头的霎那,已是电闪雷鸣,而那猝不及防的紫色闪电,早就道道向他们劈来…… 正文 第10章:紫电惊云 轰! 轰隆隆! 巨大的雷电声响彻天地,犹似鼓槌敲的半个泰山都在微微颤抖。滞留中游客们纷纷抬头,刚刚还好好的天空,此刻竟是成了一片电海紫云,翻腾捣鼓,如吞雾吃月,直令人心中涌起阵阵不祥的预感。 这奇怪的天象实在罕见,人们纷纷拿出手机录影,还发现那片天所在的山峰,似乎有巨大的黑影在游动。 在这个科学主宰的时代,人们想要推翻科学的猎奇心理也变得尤为膨胀,对任何超自然事件都会给予关注。所谓好奇害死猫。但总有那么些人,会试图去跨过那样的一条界线。就好比某位带了夜视望远镜的游客,兴匆匆就是朝着那处山峰的极顶看去—— 视野中,那山巅云腾雾涌,颇有电影里众神现身时的磅礴气势,却忽地一道紫电闪过,雾海中就是照出来个庞然大物! “妈呀!我的妈呀!怪物、好大的怪物!”那人惊呼,却忽然砰一声脆响,炸碎的望远镜镜片扎了他双眼血流不止!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倒在地上翻滚,痛苦至极,周围人纷纷围了上来,而这时候山路上,此起披伏的响起了警察用扩音器喊话的声音: “科学家正在山顶用大型仪器勘测数据,偶尔会发出强光,为避免刺伤眼睛,请勿使用望远镜等物品!” “请大家不要惊慌,注意脚下安全,不要到没有灯光的地方,以免走失遇险。请大家遵守秩序,不要推挤。注意生命安全!” 复数的扩音器不断在山路各处重复播放,吵耳的声音中,方才异象所引发的骚乱也渐渐平息,而那个双眼受伤的人,已经被医护人员抬到了最近的临时急救点,市长和武警指挥官、公安厅长随后也都赶了过去。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那个怪物弄瞎了我的眼睛!那个山上有好大的怪物!” 那人在临时病床上痛苦的叫喊着,镇定剂发挥效力之后才终于安静下来。三个领导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市长才道: “尽快送他去医院治疗,记得安排个心理医生,引导他分清楚幻觉和现实。”市长下了明确的指示,医护人员们也赶紧照办。但之后,指挥官把市长和厅长请到了一边。 “这究竟怎么回事?那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武警方面迫切想要知道真相,今天的一切行动实在是太莫名其妙。科学家做实验什么的,根本就只是个打马虎的借口,近来泰安根本就没有来过半个科研小组。 此刻,几个领导心里都很明白,那山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刚刚那人说的怪物,没准就还真的有! 但市长一脸严肃的批评道:“什么怎么回事?这上面的绝密任务,你就不要瞎猜了,执行好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才最重要!” “可是,市长。”指挥官还有话要说,但公安厅长把他拦住了。厅长和市长都跟司马晴一起开过会,而武警这边是他们后来自己调动的增援,所以并不知情。 厅长也不能向武警说的太多,都只是些套话,却这时候,市长已经独自一人去了处避嫌的地方。他鬼鬼祟祟的看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夜视仪。 这是司马晴之前给他的,而夜视仪上用朱砂画着一枚怪异的符号。市长猜想着,那人的望远镜之所以炸裂,或许正是因为没有这个符号。 市长挑了挑眉毛,想到刚刚那人惨况,心里难免打鼓,但随即还是鼓起了勇气,举起夜视朝着那山巅看去——绿色的视野中依旧云腾雾漫,有闪电翻腾流窜,不断明灭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瞳孔幽绿狭长,呈十字形;然而随着云雾吞吐变换,一张血盆大口赫然登场,那暴露在外的獠牙极其尖锐,犹似两根巨型冰锥! 这怪兽似猫非猫,龙尾牛角,披一身青鳞,本因愤怒想要张嘴咆哮,却是喉咙被一根“红线”勒紧。那线大约指头粗细,共有五根,一端分别缠住了怪物的脖子和四肢,另一端,则收拢在黔墨的手掌里。 此时此刻,黔墨正站在那处山峰的极顶处,与浮在半空的怪兽进行着一场拔河赛。当然,夜视仪中看不见“红线”,市长也不会知道黔墨所拥有的诡谲力量,只会以为那怪兽是在翻云搅雾、召雷唤电,绝猜不到这些云雾同雷电,其实是用来困住它的一张网! “抓紧了!” 山巅,司马晴一声令下,黔墨应声拽线,后退霎那便是她与自己错身而过—— 司马晴高高跃起,仅一次发力就跳到了巨兽上方,在受重力作用前的半秒钟里,又十分迅敏的朝五个方向掷出了什么;之后下落途中,她双手快速捏诀,当以半跪方式稳稳落定的瞬间,就是一掌打在了怪兽坚硬的背鳞上: “起!” 山巅忽然狂风大作,五种颜色的火焰同时在五个方向点燃,蓦地在怪兽上方撑开了一个巨大的五芒星,将那些裹着它的云雾紫电一瞬抽飞。就仿佛浮空撕开的宇宙黑洞,要把所有东西都吸入法阵中! 山上,黔墨紧紧拽着“红线”,为了不让怪兽被吸走,脚下已出现了深深的凹坑。 这一刻,法阵中的怪兽明显再无力量抵抗,而背鳞上,司马晴的黑色风衣翻飞如帜,自身却丝毫不受吸力影响,那一头短发依然英气十足,没有乱掉半根,每一丝都在彰显着胜利的碾压。 之前这怪兽还想用雷电突袭司马晴和黔墨,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被他们利用了雷电,作茧自缚。 “哼。”司马晴勾嘴一笑,这一仗赢得漂亮。那双凤眼淡定从容,嘴角边的小痣玩味且调皮。 “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被五行降魔阵消灭干净,要么我打开通道,把送你回黄泉老家的阎浮堤。条件很简单,你只用回答我两个问题。”她站在怪兽洞窟般巨大耳孔前,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竟能跟半声不吭的怪兽自如交流。 “那好,你先告诉我,我四叔的下落。他之前来过泰山,多半就是为了抓你。” “……”怪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司马晴显然听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