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幻灭 2028年的夜已经没有星光,雾霾全线入侵城市,乡村的空气里也透着一股子煤灰味儿。拉开窗户,唐璌突然想到一个段子:东北的雾霾入口辛,入喉烈,回味像是有八尺大汉怒锤你的肺部;北京的雾霾,入嗓,挂肺,肝胆相照,尝起来有股历史的厚重;广东的雾霾偏红,吸一口跳舞,吸两口跳广场舞;浙江的雾霾里透着其他霾没有的底味。嗯,是皮革味……她忍不住弯腰咳了起来,喉咙里带了些腥甜,她转过身,靠在窗边静静的顺气。晕黄的灯光错落有致地撒在客厅里,室内采用原宿风,简约大气,清爽整洁。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瓶新启的红酒,倚靠而立的高脚杯里残留着液体,一旁毛绒绒的灰色地毯上,另一个高脚杯翻倒在地,鲜红的颜色渗入其中,酿成了一大滩深沉的印记。咳得有些恍惚,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竟然是红色的,像那杯打翻的红酒,就连味道也是一样的苦涩。她笑了,三分俏皮,七分悲凉,她又咳了咳,血不住地从嗓子里往外冒。她的指尖捏着一张离婚协议书,轻飘飘却又万斤重,松开双指,纸张飘落在地的那一刻,她翻身跳下窗台。正文2028.9.24 唐璌34岁唐璌在家哼着歌洗刷刷的时候,手机响了,2028年的手机更应该称之为晶片,体型小,又轻又薄,还能扭曲翻转。她屈指划开,来电是一段3D投影的视频请求,但账号却显示为陌生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开。画面在一条的路上,人不多,车辆像两条长龙,左右往来,整齐均匀。两边的梧桐树上,茂盛的枝叶在最顶端相互交缠,阳光顺着枝叶的缝隙渗出来,稀稀疏疏,忽强忽弱,静静地打在路面上,那跳跃的光斑一闪一闪,煞是可爱。如今的视频通话技术能够直接通过手机将对方当前的状态投影到自己面前,就像是面对面交流一样,十分刺激。唐璌意外的发现,阳光洒下的树影里藏匿着一双放大而模糊的剪影。她的目光顺着影子向上,左边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体格健硕的男人贴着小巧的女人正吻得热火朝天。“哇哦,”她惊叹出声,夏天确实应该火热些,但其实可以更火爆一点。她隐约有些失望,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女性,这种半荤不荤的段子简直小儿科,在她不长的人生经历中,欣赏过同性的,异性的,老年的,老少的……现在这个顶多算是墙角下调情的小嫩草,毫无激情性可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发这种无聊的视频,刚要关掉,男人突然地抬起脸,逆光将他的轮廓镀得有些模糊,可他的神态清晰到几乎融进了骨子里,刹那间,她好似看到巨浪袭来,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心跳跟着画面一起移动起来。两人拉着手朝前走去,步履有些急促,唐璌几乎可以听到呼吸声。她攒紧五指,紧接着,视频戛然而止。大脑连接心脏的桥梁瞬间崩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扶着沙发慢慢蹲下身。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一则信息,内容显示为某一个地点的定位与酒店房间号,唐璌立刻爬起来,抄起车钥匙就朝门外跑。2028年很多行业都已经消失,越来越多的人频繁失业,科技飞速发展导致了人类几乎跟不上它的脚步。如今,汽车必须无人驾驶,律师,法官、裁判等都是由人工智能替代,就连医院普通诊室的医生也是由机器担任。国家还计划在2030年的年底,派遣十位科学家和宇航员定居月球,之后再逐渐增加踏上月球的人数。但这些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想飞奔到几公里外的某酒店,再亲眼见一见那令人神魂俱灭的场面。指尖轻点,人工智能开启,汽车“蹭”的一声蹿了出去。一路上,脑海间的缠绵亲昵挥之不去,唐璌用尽全部的理智,强迫自己停在崩溃边缘。一口气冲到酒店楼下,她喘息着、眼也不眨地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1、2、3、4、5······“叮”,门开了,眼前的走廊狭小幽长,她突然间失去了向前的勇气。时间以秒为年,滴滴答答落在脑海,静立了不知多久,她决然决然地、一步一步逼近。伸出手,掌心不住的颤抖,她狠狠捏起,攒成坚硬的拳手‘砰’地砸在门铃上。······“谁,”声音由远到近,仿佛从山那边传来,门开的那一刻,心疼到了极致。唐璌由上而下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睁得出奇的大,身体恍若一尊石像,呼吸也戛然而止。石像的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系了一块白色的浴巾,脸颊一侧还带着一排暧昧地口红印,情欲的气息铺面而来。 “为什么?”唐璌一字一句问道,语气波澜不惊。事实上,她的从容仿佛暴风雨前的大海,越是宁静越是可怕。“为什么,”她继续问,满腔怒火与有满腹怨恨已经越过山丘,她执拗到焦灼。林越的眉头一动,嘴角蠕动着,苍白的脸色夹杂着浓烈的痛楚。等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回答,唐璌耐性尽失。她绕过他,大步走进房间,从门口到卧室的那段距离,衣物凌乱了一地。身体哆哆嗦嗦起来,她咽下喉间的腥甜,脚下加速。床上的女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唐璌眯起眼, 心脏又是一击。她的呼吸抽动起来,身体里好像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扑上去,“为什么是你?” 她突然不愿意相信。闻言,床上的女人面如死灰,“姐···我···我···对不起。”垂下头,终于拼凑出完整的话。女人叫周彤彤,唐璌的同事、下属、好友。唐璌很喜欢周彤彤,因为她的身上有一种这个时代女性少有的本真与执着,唐璌从不否认对她的欣赏,甚至觉得遇见她此生有幸。但床上总是女人的另一面,唐璌攒起指尖,她真的认识这个人吗。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有这样肮脏的画面。指尖深深地嵌入肉里,胸腔开始沸腾,怨毒的火种不断攀沿。“对不起什么。”唐璌倾身向前,五指拽紧周彤彤披散在肩的长发,狠狠地撕扯,她的神色近乎癫狂,“是对不起你上了我老公,还是对不起没有早点让我知道。”周彤彤闭上眼,卑陬失色,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薄被,没有抵抗,连呻吟也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唐璌歇斯底里的咆哮,指尖触及一抹湿热,她知道那是什么,可她停止不了,也理解不了周彤彤的矛盾与挣扎,她恨不得眼前的人立马死去,恨到整个世界都是黑的······“阿璌,你冷静点。”林越冲上去制住她的手,并将她拖离,她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子,双眼凸出,眼里蘸着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避开她的目光,“对不起,但有什么事冲我来。”唐璌忍不住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反射性的甩开手,她的身体“嘭”地撞在床沿,浑身的器官都震动了,疼痛由上而下传来,这下是真的冷静了。“为什么,”她仰起头,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对不起。”“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听理由?”林越的眼神透出痛楚,沉默了半晌,他说,“我累了。”“什么?”她张目结舌。“阿璌,这些年,我真的累了。”他说着,目光渐渐撕裂,“为了达到你的期许,我没有一天过的开心自在,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手臂上的牙齿印狰狞着,血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触目惊心,唐璌突然想冲上去,再咬一口。“所以,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她望着他眼睛,心如刀割,“不,是放弃。”林越的眸光忽然一动,神色沉着而又坚定,“唐璌,我们离婚吧。”灵魂有三秒钟的离体,她不可置信,“你要跟我离婚!”林越硬起心肠,“对,这段婚姻,我不想再继续下去。”唐璌慌了,“你承诺过一辈子不会离开,现在你要食言了吗?”“我以为你不会变,结果你变了;我以为我不会变,结果我也变了。”他偏过头,“我们都输给了时间。”眼泪夺眶而出,浑身的血液叫嚣着,她咬牙,“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冠冕堂皇、心安理得的借口,你出轨,只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是,我承认。”全身骤然失力,唐璌靠着床板,心如临冰雪之巅,从头冷到尾,“林越,我恨你。”他垂眸,“对不起。”对不起,在这种时刻,即便诚心也是讽刺。这句话太中庸,她不需要。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为这个家,她倾注了全部,凭什么他一句对不起,她就要大方成全;凭什么他一句对不起,她就要承受锥心之痛;凭什么他一句对不起,一切就要轰然倒塌。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这段婚姻是由你宣布开始,凭什么又是由你宣告结束!”唐璌盯着他,眸光似箭,“你想离婚,不可能。”林越眉心一动,缄默不言。她继续说:“你听着,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要离婚,除非我死。”林越对她的反应了然于心,疲惫不堪的心已经漠然,他一字一句道,“唐璌,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唐璌胡乱抹了抹眼泪,扶着床沿慢慢起身,直到完全站立,她偏过头盯着他们,瞳孔泛起阵阵幽光,“没那么容易。”好聚好散,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誓要至死方休!说完,唐璌挺直腰杆,一步一步脚步不停。酒店门外,阳光依然刺眼,眼泪对着光芒,汩汩流淌。她的世界,已然坍塌。阳光从深到浅,窗外已是白天黑夜一线之间。唐璌一动不动的陷在沙发里,心中一下子填满了很多,又好像缺少了什么,可她已无力去探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心中有了决定的时候,只要等待着它的到来就可以了。室内“踢踢踏踏”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的瞳孔一缩,下一秒,晕黄的灯光均匀的铺开,洒在脸上,身上,她反射性的闭上眼。林越拿着一个文件袋坐在她对面,茶几上摆着两只高脚杯,一瓶开封的红酒落在中间,他伸手将文件往前推,“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名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直接寄给我。”心又疼了一下!他从裤缝里掏出一包烟,抽出其中一根,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我们就这样吧!”唐璌眯起眼,盯着他娴熟的姿势,心又躁动起来, “什么时候学会的?”“一直会。”香烟从他的两指间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你不喜欢,所以我戒了。”“我以为,我是最了解你的。”“以前,女人喜欢称呼我这类的为暖男,但暖男——太累了,这么多年,我总也达不到你的要求,就这样吧,我已经尽力了。”他的眼神透出浓浓的疲惫,“我真的已经尽力了,阿璌。”喉间泛起一波又一波的苦涩,许久以后她才找到声音,“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为了潇潇的大好将来,难道我们不应该努力吗?”“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也不是一个好爸爸。”他垂下头,看不见神色,只眼角颤了颤,“阿璌,你要的,我永远给不了了。”心口又开始撕裂,她不由讥嘲,“她要的,你就给得了。”“和她在一起,很轻松,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他说着,眼神像柔波一样荡开,眼底温暖平和。这句话刺的她耳朵发疼,额上的血管突突跳动着,她尽量控制自己,“你爱上了她。”“对。”他颔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继续说,“我好像离不开她了。”心冷不丁被咬了一口,她顿时感觉浑身刺痛,“那我呢?”“对不起。”他说。空气凝滞,唐璌盯着茶几上黄褐色的封皮,拾起最后的希冀,“林越,如果,我把你不想要的缺点都改了,我们就像从前一样…”他直接拒绝,“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希望破灭。沉默了很久,唐璌牵起唇角,她撑着沙发支起身,拿起红酒分别注满两个高脚杯,“还记得这瓶酒吗,十年之前我们一起酿的,你说十年之后再打开,恭祝我们顺利度过十年之痒。”她拿起其中一杯晃了晃,殷红的颜色无比刺眼,“现在看来,真是讽刺。”她将酒递给他,他沉默地接过。“林越,我们在一起十年,十年之间有过很多美好,只可惜时间太长,所以都忘了。”呼吸静了一瞬,她接着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们美好的从前吗?”林越神情恍惚,似乎想起了某一个温暖的曾今,许久之后,他垂眸,带着歉意与温和,“唐璌,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机会,我想去看看。”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滑过喉咙,苦涩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红酒,二锅头都比它好喝,可是他喜欢,她也假装喜欢。林越仰起头,他的嘴唇一步一步地贴近,好像放慢的镜头,当他的嘴唇沾到杯沿的那一刻,唐璌感觉心脏在燃烧,灼热的气焰沸腾着,几乎就要跳出胸腔,她忍不住抽气。“砰。”酒杯应声而落,唐璌抽回手,胸口剧烈的喘息,她偏过身,“你走吧,赶紧走,我一秒也不想再看到你。”林越静了一瞬,继而迈开脚,关门的刹那,她听到他最后的声音,“阿璌,希望你能幸福。”幸福,不需要了!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快得几乎割破她的皮肤,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看不见,唯一的感觉就是下坠,无休止的下坠。这个过程很长,又好像只是须臾,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正文 第二章 诡异的日期 2028.9.23 唐璌34岁天蒙蒙亮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不是刺耳的铃声,而是贴着地板不断震动的响声,就像你在一个空旷的房间用鼻音不停地发出“恩”的声音,这声音摁着你的太阳穴,实在让人难受。唐璌迅速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右脚反射性地踹向身边的人。“踢我干什么,”林越抱着丝被,压抑着怒火。“手机,你的手机响了。”他勉强睁开眼,望着自己安静的手机,再望向她正发着荧光的手机,认命的起身绕过床尾,扫过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的精神顿时一振,“醒醒,醒醒,你领导的电话,这么早打过来,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她把头往被子里一缩,“不接,不接。”林越只好接起,“喂,大表哥。”一边说一边朝室外走,“她在浴室呢……”脑海里突然被什么冲击了一下,猛地直起身,睁开眼,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林越好不容易应付完难缠的表哥,一推门就看到她一脸魔怔的样子,大步走到她面前,他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发丝,“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饭。”“林越。”混沌的大脑在看到他后立刻清晰起来,她的心悬在半空,紧紧揪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睡傻了吧!”林越觉得好笑,“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里?”“等等,等等······”唐璌睁大眼睛,“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就是死以后的世界!”他蹙眉,“你在说什么?”“不对,不对……”“你是不是做恶梦了?”“恶梦,噩梦吗?”怎么这么奇怪······“看来真的是做恶梦了。”林越将手机放在床头柜,起身出卧室,“还是不要睡了,坐在床上清醒一下,我出去了。”“真的是梦吗,怎么那么真实?”门轻轻地被合上,唐璌向后靠,屏幕上依旧亮着光,日期显得尤为起眼,23日,她惊地再度绷紧了身子。捞起手机,她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总觉得诡异。她拧了拧自己的大腿,白皙的肌肤马上红起一片,很疼,梦是没有痛觉的,所以现在肯定是真实。“真的是梦吗?”她还是疑惑,琢磨了半天仍旧理不清思绪,心愈发焦虑,她干脆起身,去了儿童房。儿童房是温馨的自然系,墙上绘着朗逸的蓝天白云,模拟的大榕树恰到好处的靠在墙边与之辉映,绿色添粉的地毯占据了大半个地面,还有窗边的书桌,也选用了大自然的元素,整个房间像个小型的森林公园。“潇潇,起床了,再不起,上学就要迟到了!”唐璌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睡梦中的孩子像天使,浅浅的笑容唤醒了沉睡中的森林。她缓缓睁开眼,“妈妈。”“来,把胳膊抬起来。”唐璌替她套上白色的短袖上衣,小裙子,然后把她抱下床,“潇潇乖乖的,自己去洗脸涮牙。”“哦,”这时,潇潇已经清醒了一半,她听话的迈动小短腿。唐璌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林越正在摆餐具,“潇潇起了吗?”“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梦实在太清晰了,她一看到他便觉心有余悸。早餐是鸡蛋、牛奶和燕麦,潇潇最怕这个,所以一直耷拉着脑袋,左拨一下又拨一下,嘴上碎碎念。林越偏过头凑近她,“潇潇,今天是爸爸做的早饭,好歹给个面子吧!”“爸爸只会做这个。”她支起脑袋,满脸的嫌弃,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大口吃了起来。林越挨着亲了一下她的小脸,“听妈妈说,你的画得奖了?”闻言,潇潇精神大振,扬起脸,神情十分得意,“还挂在了教室的展示墙上,好多小朋友都很羡慕呢!”“潇潇真厉害。”他又亲了亲,“你画了什么?”“我画了一片树叶,但是我的树叶上有一个洞。”“洞,为什么要画有洞的树叶?”“因为它和小动物做过交流啊。”唐璌又开始恍惚,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一来一往惊人的相似。真的是梦吗?送潇潇去学校的路上,唐璌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心总也落不到实处,潇潇似乎感受到了,这一路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妈妈,我到了。”唐璌回过神,为她背上书包,然后蹲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记得要听老师的话,不要调皮。”潇潇闻言,不由撅起了嘴,声音软软糯糯的,“赵老师说了,我是她见过的最有礼貌的小朋友,我才不会调皮!”清晨的阳光软软柔柔,映着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她忍不住又亲了亲。“妈妈。”潇潇忽然一脸认真,“你不开心吗?”“怎么会呢?”潇潇瘪着嘴,十分委屈,“那为什么不理我?”孩子都是敏感的精灵,她忽然愧疚极了,“妈妈怎么会不理潇潇呢,妈妈是在想事情,太投入了所以没注意到你,妈妈跟你道歉,好不好?”潇潇用力的点点头,然后一蹦一跳的走了,没走几步,她回过身挥了挥手,“妈妈再见!”唐璌笑了,“再见。”心松弛下拉,不安了一个早上,她决定告诉自己,对,那就是一个梦。转过身,她的脚步越发轻快。一到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唐璌就被叫去了大老板的办公室。程大老板程名远,今年38,青春正健、魅力无限、宇宙无敌钻石单身汉一枚,含而不露的个性加上难以捉摸的脾性令他的单身之路旷日持久。此刻,程大老板坐的腰板笔直,脸颊上的肌肉绷得死紧,周身十二万分的低气压,“谱摆的很大嘛,现在才出现,你怎么不吃完午饭再回来!”她颔首,保持端正的认错态度,早上起床气犯了,忘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现在这些完全是她自找的。程老板滔滔不绝,“这饭碗你还想不想要了,不想要早点说,后面排队的人多的是……”她瞬间战战兢兢,“老板,我错了,我会负全部责任,而且保证下不为例。”“这种低级的错误谁都能犯,就你绝对不行。”“对不起,我一定会引以为戒。”他的脸松了松,“虽然你是我的弟媳,但公是公,私是私,我绝不偏颇。”“放心,老板,我时刻谨记,”哦,差点忘了,他还是林越的大表哥。“这个月的工资扣一半,如果再有这种错误,你就直接从现在的职位上下来吧。”唐璌点头,昨天的案子是她做的最终审核,但却出了问题,如果不是今天早上老板意外发现,她就真的完蛋了。心虽然在滴血,但只能硬生生的受着。“出去吧!”她鞠了个躬,转身离开。程远的确是个不错的老板,杀伐决断、赏罚分明,工作完成的好,他嘴上从不表扬,但工资单上一定能多笔奖金;工作搞砸了,他一定开怀大骂外加下岗罚钱。多么公正的老板啊,怪不得到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回到办公室,屁股又没坐热,大门“砰”的被敲开。“姐,对面卫大妈今天又在同事面前添油加醋的诽谤你。时间:会议结束,老板率先出去后。”姚佳屁颠屁颠的拿着一份文件蹭到她身边,顺便播报早间新闻,“说你靠裙带关系啊,脑袋空空啊,不配做总监啊,卜啦卜啦的···小的人微言轻,还是没胆凑上去。”唐璌“切”了一声,“管她的。”卫大妈指的是卫琳,对面办公室市场部经理。俗话说,每一个成功人士身后都有一大把嫉妒的目光,而对面那位就是典型的红眼病晚期患者。姚佳不住地感慨,“彤彤在就好了,她肯定会火力全开的。”“她···什么时候回来?”心念一动,有些场景又开始相似起来。“明天。”姚佳有些兴奋,“她离开九天了,明天终于要回来了。她还带了很多特产,我又有口福了。”明天,唐璌的眼神经跳了跳,那就是6月24号······  2028.9.22 唐璌34岁早晨6点半,在闹钟响起的同时,唐璌自动醒来,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只要不是被吵醒,她一贯保持好心情。推开儿童房的门,潇潇已经穿戴整齐,哈欠连连的坐在床上。心脏紧紧的揪起来,好像有什么越来越诡异。“潇潇,今天怎么这么乖啊?”“我要早点去学校。”“为什么?”“我们班要评小画家了。”心跳空了一拍,她继续问:“你画了什么?”潇潇仰起头,笑的眉眼弯弯,“树叶,被虫子咬了一口的树叶。”······唐璌跌跌撞撞的回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屏幕上映出令她神形俱灭的数字——2028.9.222028年9月22日9月22日22日为什么是22日?昨天是23日啊!她张口狠狠的咬在手臂上,清晰的刺痛令传来,她尖叫着把扔开手机,“不,不,不是的,不是的。”熟睡中的林越瞬间被惊醒,他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翻身下床半跪在她身边,“怎么了?”她偏过头看他,似乎找到些思路,“我的手机…坏了,你告诉我,今天是几号?”她再次确认。林越想了想,回答:“22号,今天是周四。”22号,真的是22号!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梦吗,难道是连环噩梦,对,她肯定还没有走出来。唐璌抬眸,“林越,你打我。”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啊?”她握住他的手,扇向自己,“打我?”当掌心到达她额前的刹那,他硬生生的止住,“你干嘛?”“我做噩梦了,你快打醒我,”她仰起脸,屏声息气。林越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放心,这不是梦。”“这就是梦,”她拔高声音。“快,快打我,我求你了。”“你怎么了?”林越按住她的双肩,伸出右手贴向她的额头,“魇着了?”“我让你打我,”唐璌挥开额上的手,心急如焚,她偏过头,狠狠地撞在床沿。剧痛传来,她“闷哼”了一声,瘫倒在床沿。林越瞪大眼睛愣在原地,“阿璌!”原来,这真的不是梦。“你干什么?”血从额上汩汩流出,鲜红色的,异常鲜明,他伸手捂住她的伤口,“我们去医院。”“林越。”唐璌抓住他的手臂,身体忍不住哆哆嗦嗦地抖起来,眼泪和鲜血一起糊住了眼眶,“救救我,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吧······”“阿璌!”“你救救我,我错了,我不逼你努力赚钱了,我错了,我后悔了,你救救我!”“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林越被她的语无伦次弄得心慌意乱,“你别害怕,我带你去医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救救我,救救我······”“妈妈!”站在门外的潇潇吓得满脸恐慌。林越疾步走到门口,放低声音,“潇潇,妈妈身体不舒服,你先去沙发上等爸爸······”门外的柔声细语慢慢清晰,唐璌回过神,蜷起身体安静下来。林越关上卧室的房门,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我们去医院。”“我自己去,你送潇潇去学校。”他站起身,继而拉起她,“我给叶恒睿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到,让他送潇潇去学校。”林越的动作很果断,唐璌配合着洗漱穿戴,恍恍惚惚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医院。机器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林越接到了一个电话,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便让他先走。“真的没问题吗?”他反复确认,可能真的受到了惊吓,“我还是再等一会儿好了。”“你走吧,我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真的没事?”“真的,”她点点头。他还在踟蹰,“我真的走了?”“走吧。”······唐璌走出医院,一路上回头率出奇的高,她摸了摸伤口,隐隐作痛,也难怪,额头正中心贴着一大块白色纱布能不晃眼吗!站在斑马线后,来往车辆快的不可思议,她愣怔的望着前方正在跳舞的红灯,心念一动,抬起脚,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近一半时,两旁的汽车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搭着一个整齐一致的停了下来。“找死啊,三八!”“没看见红灯啊!”“这什么素质!”“要寻死烦请找别处,别在这儿阻碍交通。”“走快点,忙着上班呢!”······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唐璌停顿了几秒,疾步朝前,一刻不歇的赶回家,随手甩上门,她气喘吁吁的靠近客厅窗台。拉开窗帘,熟悉的画面一股脑儿倾泻开来,打开窗扉,抬起右脚一鼓作气踩上窗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隔着口袋贴住肌肤一阵酥麻,身体一滞,刚想不管不顾抬起第二只脚,铃声紧跟着响起,刺耳的旋律吵得她心烦气躁。“妈的,”气急败坏的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秋香”,她迟疑了一瞬,右脚狠狠地蹬了蹬窗框。“怎么搞的,现在才接。”“有屁快放。”“听说你自残了。”“再见。”“等等!”秋香大喝一声,“你干嘛,吃枪药了。”“叶恒睿,我很忙。”他静了一瞬,“没事吧,伤的严重吗?”“……”“你现在在哪儿,医院还是家里?”“……”“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这种由衷的关切将这两天的大起大浮搅得心酸难耐,她忽然委屈极了,“秋香,如果我真的死了,请你代替我照顾好潇潇,拜托了。”说完,直接将手机向后抛。耳后,他的声音像一条抛物线,由近到远;眼前,她翻身向下,义无反顾。  2028.9.21 唐璌34岁天还蒙蒙亮,唐璌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然后撑起身体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指尖突然触及到一抹微凉,她打开手机,莹蓝的画面中左右浮动着一组日期。2028.9.21还是这样······双臂一软,身体重重的跌回床褥中,心脏被绝望与无力笼罩,她生无可恋。临出门,林越凑在她耳边重复,“不去上班吗?”“不去。”以后都不想去了。卧室的光从莹到暗,唐璌辗转难眠,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甘心,世界未解之谜都破了,时光逆流算什么,奇迹总是发生在不要命的人身上。心顿时生出一股戾气,她“蹭”地跳下床。NO1,在一个艳阳高照的白天,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她像疯婆子一般闯入科研基地,还未开口便真被当成疯婆子轰了出来,她调整状态再接再厉,对着一众人软磨硬泡后终于见到了专家,刚开口说了几句,她再次被轰了出来。NO2,在一个艳阳高照的白天,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她堂而皇之的进了精神病院,进行了一番检测之后,报告充分显示精神正常,不具备分裂嫌疑,她坚决不信,疑神疑鬼的吵闹了一番后,她又被轰出来。NO3,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天,在没有带伞的情况下,她贴在屋顶的避雷针上,张开双臂,大方的让闪电穿透身体,然而外焦里嫩吞云吐雾昏过去后的第二天,她依旧在自家床上醒来。NO4,她调整了家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并采用头悬梁锥刺股的自虐形式,逼迫自己整日整夜的清醒,但不管如何自残,她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意识。NO5,她觉得怎么开始就应该怎么结束,于是她将跳楼列为每日的必修课程,为了不扰民,她总是在夜黑风高夜深人静时赤脚进行此项活动。NO6,她坚持不懈的给祖先、各路神仙、佛祖、西方大神们上香烧钱,还自制了一个时间老人木碑,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终日朝拜。······唐璌几乎将所有有病没病的法子实践了一遍,但是没用,都没用,睁开眼,她依旧会踏着时间的前一天在床上醒来。闭上眼,她彻底绝望。 正文 第三章 罪恶的开始 2028.9.17唐璌34岁正午的阳光沉闷不已,厚重的窗帘把日光挡在窗外,卧室里一片灰暗。门铃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唐璌蹙着眉头,坚决不动,但响声十分执着,大有不开不灭的气势,她捂上耳朵,过了许久,势头依然不减,她抓起枕头奋力一扔。门外的不速之客是叶恒睿。“今天不见客,”她说。叶恒睿瞥了她一眼,伸手推开,“别挡路。”身体倒退几步,邪火顿时上头,唐璌拼命忍住。他边走边像老爷一样发号施令:“水。”“没有,”她大力的甩上门。“我是客人。”“我没空。”叶恒睿的屁股刚要粘上沙发上,闻言又直起,“算了,我自己倒。”熟门熟路绕到厨房,拉开橱柜,拿出自己的专属茶杯,再拉开冰箱从模具里挖出几块冰扔进杯里倒上水,想了想,又准备了另一杯,然后关上冰箱,握着两杯水回到客厅。“送你的,降降火。”两人对坐在沙发上,他三下喝个干净,热意褪去,他开始找晦气,“我在外面按了半天门铃没反应,你是病死在里面了吧!”唐璌忍着脾气,拿起冰水抿了一口,“找我什么事?”“谁说我找你了。” 他探头看了看,“潇潇呢?”“幼儿园活动,一早就出去了。”“来的真不是时候,”他略感遗憾,“林越在吗?”“出去了。”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的悸动开始冒泡,她立即转移注意力。“怎么都不在,”遗憾又深了一层,他继续说:“你饿吗?”“···不饿。”“我饿了,做饭去。”她瞬间忍无可忍,拔高声音怒吼,“我不是你丫头,要吃自己去做。”他冲着她回吼,“我免费给你带孩子,你替我做顿饭怎么了。”心莫名发虚,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过火,“我给你点外卖,可以吧!”“我不吃,那东西没营养。”唐璌捏住杯身,极力克制想要泼过去的冲动,“你能有点客人的自觉吗?”“客人,”眉毛一扬,叶恒睿十分不爽,“我帮你奶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把我当客人。”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她气得满脸通红,“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叶恒睿抬眸,傲娇的对上她的眼睛,“难道我没给潇潇喂过奶?”“你加个‘粉’字会死啊!”她缩进沙发里,心无力极了,“秋香,我真没心情做饭,冰箱里有面包,你将就一下。”“你让一个长期啃面包的单身汉啃面包合适吗?”“你让一个身体不舒服的人给你做饭合适吗?”四目相对,他表示狐疑:“真不舒服?”她点点头,“浑身不舒服。”“怎么了?”唐璌烦的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就让我安静一下吧。”叶恒睿滴溜溜的打量了一圈,若有所思,“看来,你是旧疾犯了!”“······”“老林升职又泡汤了?”“······”“老林又拒绝你买房的提议了?”“······”“老林又提出不打算给潇潇换幼儿园了”“我要睡觉了。”“我说,你还是收敛一点,把他逼的太狠了,容易出事······”“叶恒睿,”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就倔吧,就你这么下去,老林早晚得爆发。”“你够了。”冷不丁被咬了一口,神经末梢的敏感点被针一一挑起,不愿触及的回忆霎时在脑海里翻搅,唐璌忍不住低喘,“我知道我很过分,我知道他早就受够了,我知道他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可是秋香,你是我闺密,我娘家人,你能不能向着我说话,至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替他鸣不平。”叶恒睿敛起嘴角的笑意,“他做了什么?”唐璌蜷缩起来,像只刺猬团成一团,“没什么。”“跟我说说,没准儿我能帮上忙,怎么说我也是治愈系美男。”她拿起靠垫挡住脸,“我要睡觉。”“别啊,憋在心里多难受。”叶恒睿兴致盎然,“快,说出来,我替你分析分析。”“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不需要分析。”“女人真是善变,你刚刚不是还让我站在你这一边吗。”“不要问就是站在我这边。”“真的不想说?”“对。”他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自生自灭吧!”正合她意,唐璌眯上眼,正决定装死到底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着,还是接起。姚佳的声音洪亮,“姐,下午有事吗,没事我们去逛街吧?”“没去找文咏?”“他关机了,我找不到他。”唐璌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找我逛街,你的···好闺蜜呢?”“你忘啦,彤彤今天回家,请了大假的。”“请假······”心念一动,唐璌直起身,“她的票定在什么时候?”姚佳想了想,“好像是十二点,不过她很早就出门了。”“佳佳,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下次吧!”“好吧。”姚佳的语气十分遗憾,但也不勉强,她率先挂了电话。唐璌陷入一片茫然之中,“To   be or not to be”的彷徨在脑海里盘旋。叶恒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丢魂了你。”唐璌抬眸望着他,“秋香,我请你吃饭。”“啊!”叶恒睿呆在原地。唐璌又名唐伯虎,叶恒睿又名秋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电影里,他们是情侣,在现实中,他们是闺密。对她来说,他是不可或缺,对他来说,她是无可替代,维系在他们之间的感情,牢不可破,无论岁月如何磨砺,都不会使其产生裂痕。无人驾驶车上,唐璌坐主驾驶,叶恒睿坐副驾驶,一路上,她一言不发,望着愈发诡异的前行路线,他忍不住开口,“我们这是去哪儿?”“跟我走就行了,别那么多废话。”他继续废话,“我们要去火车站吃饭?”“我想念哪儿的热狗了。”车站距家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唐璌紧赶慢赶,终于在十二点之前顺利赶到。站在服务台,她向后勤咨询了一下便直奔检票口。候车大厅里,密密麻麻全是人,目光细细的搜索,从左到右,由远到近,忽然,右侧角落里的双人座上,两张熟悉的脸庞印入眼帘。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叶恒睿显然也发现了,他口无遮拦,“那不是你老公吗?”“我没瞎。”“情况还不小啊!”此刻,不远处的两人正紧紧依偎在一起。“你能闭嘴吗!”“他身边那个······”“没错,小三。”“唉,还是出轨了。”“······”“早让你注意了。”“请你闭嘴。”“那女的挺眼熟,”叶恒睿想了想,灵光咋现,“上次你是不是打算把她介绍给我来着!”唐璌咬牙切齿,“我眼瞎。”叶恒睿接着火上浇油,“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唐璌始终迈不出那一步,不是没有勇气,而是脚下的包袱实在太重。现在想起来,那天仍像是一场噩梦,她待在梦境的两端,一面在真相里挣扎,一面在回忆里浮沉。为什么要把誓言说的这么真挚,为什么不能把这份责任坚持到底……不然,什么都不会发生!可当这一切发生了,她发现,她只能恨,无时无刻不在恨,恨林越,恨周彤彤,恨发视频的人,更恨自己。归根结底是她将所有的一切投诸在一个男人身上,所以才会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她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就该拉上他同归于尽。“两位,真巧啊!”唐璌睁大眼睛,靠,那小子飞毛腿啊,什么时候跑过去的。叶恒睿瞄准林越的脸,一个拳抡过去,林越一个踉跄,狼狈地从椅子上跌下。“不好意思兄弟,实在没忍住。”叶恒睿紧接着出了第二拳······“住手。”周彤彤握住他的手腕,倾身挡在林越身前,“别打他,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好了。”叶恒睿瞥了她一眼,“让开。”“不。”“虽然我成年之后就没打过女人,但毕竟有过前科。”林越刚从眩晕中回过神,闻言脸色一变,“叶恒睿,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这话我爱听,” 叶恒睿的眸光越发得冷,“让你的…姘头闪开。”周彤彤握得更紧,“不,我不让。”“彤彤,听话,让开······”“我不让。”“那就没办法了,”叶恒睿说着就要抡出去。“等一下。” 眼看拳头离周彤彤的脸越来越近,唐璌急忙出声喝止,“你怎么比我还冲动。”叶恒睿坦然的收回拳头,“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那儿待到猴年马月呢。”“你真要打女人啊。”“打不到她身上。”叶恒睿瞥了瞥全身都处于防御状态的林越,“这不还有人保护着么。”唐璌打量着面色发白的两个人,继而开口,“交给我吧!” 叶恒睿捶了捶胸膛,“别怂啊,有娘家人给你撑腰。”然后向后几步,沉默地待在一旁。林越偏过头,神色复杂,“对不起。”妈的又是这个!“别让我听到这句话。”唐璌无比烦躁,“算了,我也不想多说,我来这里是想碰碰运气,结果…你们还真没让我失望。”她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你们给我听着,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打算放过你们。”周彤彤抬眸,望着她的眼睛,“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在犯罪,我会承担一切后果。”“后果,你知道什么是后果吗!”唐璌顿时感觉有十万根刺扎在一个地方,伸出手,只听见“啪”的一声,周彤彤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唐璌,”林越擒住她的手臂。唐璌眯着眼睛,“这是她应该受的。”“阿越,”周彤彤握住他的手,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在炼狱里挣扎,痛苦无从遮掩。她抿唇笑了,然后一指一指的掰开,“我不后悔。”“说得真好听,”唐璌伸出手拍了拍周彤彤年轻细腻的脸蛋,继而又是一巴掌,鲜明的五指印从白皙的人脸上缓缓浮起,林越立马将她护在身后。唐璌牵起嘴角,“林越,知道我为什么不打你吗?”她笑得极其残忍,“打你是便宜你,打她才能让你心痛。你不是爱她吗,不是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吗,我告诉你,做梦,你注定给不了她幸福,你注定会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一生,而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们。”林越锁着眉头,神色愈发复杂,“你可以恨我,报复我,但不要扭曲你自己。”唐璌不禁想要放声大笑,“来不及了,一起熬吧,什么时候我死了,你们也就解脱了。”林越和周彤彤苍白的脸色再度变化,唐璌后退几步,心突然轻了一点,一种变态的喜悦由内而生。转过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四人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各种声音接踵而至,迈开脚,她挺起胸膛,昂首阔步的离开。叶恒睿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离去的路好像被施了魔法,周边的一切都静悄悄的,空气稀薄地过分。她呼吸着,气息稍许急促,一步、两步···脚步沉重起来,忽而,有雪花飘落。想不明白,在这个灼热的盛夏,怎么突然下起了雪?她缩着身体,看着它一直下着,一片、两片……“你不是来吃热狗吗,再走几步就错过了,要不,我们来一打?”曾经在某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每一个雪崩都始于一片小小的雪花。叶恒睿的话就是一颗掺了辣椒的烟雾弹,眼泪瞬间决堤,她大声哭出来,浑身上下每一颗毛孔都在哭泣。她瞪着他,“不吃了,直接喝酒吧!”密闭的包厢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空瓶,唐璌双眼迷蒙,喝了多少酒,她记不清了。很多人都说酒是好东西,开心不开心都要来上几口,以前不明白,现在似乎可以理解了。但,话虽如此,喝多了都是一个德性。她颤颤巍巍的撑起身体,以双臂为茅,粗鲁豪放地扫开面前的酒瓶,破口大骂:“林越,你个王八蛋,老娘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看着一副贼眉鼠眼,一无是处的样子,原来还真是一无是处。你竟然还有胆子学人家装大款泡小三,我诅咒你——早泄,性无能…生儿子没屁眼……”叶恒睿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泼妇。”骂着骂着,她的情绪突然变得哀伤,“你说你累了,很累很累,可是,累了就能抛弃诺言吗!”她蛮横地将叶恒睿的酒抢过来,呼啦往嘴里倒,结果没对准,全撒在了脸上,她拿袖子胡乱一抹,继续说:“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呢。秋香,你说他是真的累吗,如果是真的话,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呢?”“都说了,让你注意点,不要太过自我膨胀,谁让你当笑话听的。”叶恒睿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指尖像在抚摸天边的云彩,唐璌被他的温柔所蛊惑,渐渐平稳下来。“应该告诉我的,我那么笨,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过得不快乐……”叶恒睿的脸渐渐的和林越重叠,她回抱住他,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她听见他说:“伯虎,会过去的,相信我,这一切会很快的过去。”她哽咽,“不会了。”“会的。”“你不懂。”“或许,但只要是痛,都会过去。”“真的吗?”“真的。”“秋香,还好,我还有你。”叶恒睿牵动嘴角,深深的笑了,慵懒的笑容将沉重化作连绵雨,柔柔的切入心底,呼儿唤出松软的睡意。小的时候,家门口的院子一角有一个秋千,它是用四根粗树枝架起来的,两条麻绳系着长木板,很简易,也很牢固。唐璌特别喜欢坐在上面,印象最深的是叶叔叔在她身后推着秋千的那一次。那一次,秋千高高的荡起来,再荡下去,从最高点到最低点,她的心脏“扑哧扑哧扑哧”跳动着,十分刺激。但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着,悠悠荡荡,荡荡悠悠,从白天摇到黑夜,从阳光普照消磨到星光满天,那种温柔的颤动像是妈妈的怀抱,整颗心都平静下来。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身体悬浮在缥缈中,大脑倘徉在混沌里,恍惚间,她睁开眼,万丈霓虹在黑夜里交织绽放,光芒只一瞬便织就了一幅绚烂的画卷。她伏在他叶恒睿的背上,清冽的气息揉进细细的微风里,沾了些潮软的凉意拂向她的脸颊。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微凉的夜晚,他背着她,嘴上念念有词:“唐伯虎,你怎么越来越重!”嘴角微微牵起,闭上眼,她安心地陷入沉眠。这一个本该失眠的夜晚,她在叶恒睿的背上一夜无梦。 正文 第四章 野火 2028.9.16唐璌34岁天还蒙蒙亮,生物钟进入闹铃阶段。唐璌捏了捏眉心,脑仁疼得跟二百五似的,刚想起身,腰上突然传来奇异的触感,她轻轻掀起丝被一角朝里窥去,被子下,她与林越一丝不挂。霎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与难堪扑面而来。她用力的挣扎,发了狂一般,浑身的血液都粘在一起,她尖叫着,吞了苍蝇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大清早,你发什么疯?”林越的情绪瞬间爆炸,睡梦中被拳打脚踢的感觉就像是在臭水沟里游泳,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堪忍受,他拧着眉,浑身戾气。“滚,滚,滚……”唐璌抄起枕头狠狠的砸向他。林越伸出右手挡住,“你有病啊!”“林越,你让我恶心,恶心你知道吗,太恶心了,”她恨不得马上剥皮换血再换骨。他的脸色青得发黑,“唐璌,你别太过分。”过分……唐璌捏紧床单,皮肤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噬咬着,皮下的细胞叫嚣起来,“你马上给我滚,否则我真的阉了你。”林越的胸腔剧烈起伏,“不可理喻。”他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滚啊!”她闭上眼,这个“噩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林越虽然离开,但空气里依旧泛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客厅、厨房、阳台、卫生间···还是不舒服,她将整个室内兜兜转了一圈,最后躺在潇潇的床上,心终于可以安静下来。偏过头,不远处的小书桌上摆着几个相框,最前面的是潇潇的单人照,那是去年夏天回老家时拍的。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大海,海面蓝的没有一丝杂质,潇潇笑得很灿烂,简直眉飞色舞,小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她忍不住起身靠的更近一点。单人照后面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再后面有两张,一张是与叶恒睿的合照,另一张是与周彤彤的合照。唐璌拿起最后一张仔细端详,看着看着火气又窜上来,她扔下照片,风驰电掣的离开。一口气冲到公司,正好十一点,姚佳端着咖啡正好从茶水间出来,她诧异的望着她,“姐,你不是请假了吗?”唐璌随便编了一个,“想起来有个事情比较紧急,就马上过来处理。”“哦。”姚佳点点头,继而眉开眼笑,“幸好你来了,我正在愁今天下午让谁去做提报的事儿呢,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姐,谢谢你拯救了我。”周彤彤端着咖啡,后一步走出茶水间,“佳佳已经在我耳边念叨整整俩小时了,我差一点就要被推着上断头台了。”姚佳偏过头,“喂,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傻不拉几的往外推。”周彤彤吐了吐舌头,“我从来没做过提报,你让我上台,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从周彤彤出来到现在,唐璌的视线就黏在她身上,怒火在胸腔里乱窜,明明恨得要死,可一口气冲到这儿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姐,要不要来杯咖啡,”周彤彤指了指手上的咖啡,笑着问道。咖啡正冒着热气,唐璌眯了眯眼,心念一动,她朝前,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手臂弯弯曲起。“啊,烫!”周彤彤反射性将杯子丢开,滚烫的浓浆在地面上炸裂开来。唐璌的心一颤,什么话也没说。姚佳惊地睁大了眼睛,“天呐,这水是刚烧开的,彤彤,你还好吧,疼不疼啊。”“没事儿,我皮厚,”周彤彤甩着手,不在意的笑笑。唐璌别开眼,“我还有事,你自己处理一下。”她了“噔噔噔”上楼,二楼朝南的办公室属于唐璌,一个面积大约30平米的单间,室内风格简约大气,还有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她很喜欢。每当伏案疲倦时,她都会眺望或者俯瞰远方,这时候,心情就会格外的舒畅。办公桌右上方处有一块黑色显示屏,上面映着运营总监四个字,下面还跟着一排英译,这是她目前的职务。打开电脑,里面有尚需完善的某产品推广方案,这份方案就是姚佳口中的提报。埋首案前,她有条不紊的将存在问题的方面进行修改,工作内容与之前的一模一样,不需要推敲,只需在脑中回忆过滤一遍即可,似乎连思考都不需要。没过多久,指尖的动作便停下来,她放松身体向后靠,头枕着椅背的最上端,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剩下的时间,她开始发呆。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笃”地敲门声,她直起身,转了转脖子,继而端正姿势。“请进!”门“吱呀”一声,由外而内打开,周彤彤站在门口,“姐,午休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唐璌瞥了她一眼,“我需要一份证明材料,半个小时以后传给我。”周彤彤疑惑不已,“现在吗?”唐璌眼也不眨,眼神十分犀利,“你说呢?”周彤彤愣了几秒,又说,“我能不能先去买个饭,再回来做?”“那是你的事,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好。”周彤彤拉上门,复而又推开,“可是,我可以不吃中饭,你必须吃啊,你的胃不好……”唐璌眼也不抬,“出去。”周彤彤关上门,立刻离开。唐璌忍住内心泛滥的情绪,伸出手,颤巍巍的抽出右边抽屉里的饼干,接着撕开包装囫囵吃起来。她怎么可能有胃口,如果可以,她宁愿去地底下吃土。可又不得不吃,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如果不填一些,她破碎的胃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撑过。可惜,最后还是没撑过,会议开始10分钟之后,胃开始疼起来,一阵一阵不停的抽搐。她用右手使劲掐紧左手的虎口处,想要用以痛止痛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以往用这种方式总是能起到惊喜的效果,可这一次却失败了。腹部的疼痛感节节攀升,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上面噬咬着,冷汗顺着脊背流淌下来,将衣服牢牢的吸附在上面,她微微蜷起身体,室内的温度更低了。“姐,你怎么了?”右边的周彤彤发现了异样,她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唐璌隐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直接忽略。左边的姚佳也靠过来,“姐,你是不是没吃饭?”“是胃不舒服吗,”周彤彤接着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去拿药!”“不需要。”“没事。”周彤彤鞠着身子站起来,装作想上卫生间的模样,打算悄悄溜出办公室。“周彤彤,不用了。”“我装作上厕所······”“我说,不用了。”生理上的疼痛将唐璌的理智节节击溃,“你有必要这么犯贱吗?”唐璌的声音不算大,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周彤彤睁大了眼,完全没有意料到会是这样,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姐,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你的存在就是错误。”周彤彤的眼眶泛红,嘴角张了张,惊愣地说不出话来。唐璌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了那天,“别用你那副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既然要当婊子就当得像个婊子,别整天在我这儿装模作样,扮清纯装高尚,我现在看见你就想吐,拜托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吧……”周彤彤的眼神瞬间变得恐慌,“姐,你…你…我……”唐璌忍不住低吼,“你聋了吗,离我远一点。”“你太过分了!”卫琳看不下去了,她起身护在周彤面前,“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唐璌瞥过去,“装什么好人,跟你有关系吗!”“唐璌……”“唐总监,你先出去。”程远阴沉着脸,眉头深锁。唐璌合上会议资料,快步离开。拖着身体回了办公室,她从柜子的药箱中拿出缓解胃痛的常备药,挖出几颗扔进嘴里,干吞的感觉并不好,药片由于缺少水的滋润而卡在喉咙里,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很久,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才过去。闭上眼,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也不擦,静静等待着药片发挥它的作用。过了不知多久,胃开始不再抽搐,唐璌呼出一口气,拿起车钥匙,打算离开公司。打开门,周彤彤正站在门口,左右徘徊。唐璌绕过她,径自向前。“姐。”周彤彤一直跟着她,到了停车场看到她上车才出声,“姐,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不想听。”“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有用吗?”周彤彤的话瞬间堵在喉咙里,嘴唇干裂发白。“我恨你。”唐璌一字一顿,“我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不会。”说完“砰”地关上门。周彤彤仍旧站在一旁,灵魂仿佛失重了一般,整个人战战兢兢。“姐,我错了,你打我吧,哪怕能缓解你万分之一的痛苦。”唐璌的手烦躁地砸在方向盘上,“周彤彤,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为了利用我吗?”“不是的。”她使劲摇头,“你对我很好,所以我才对你好,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唐璌的手指紧紧攒着方向盘,“那林越呢,跟他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周彤彤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她静下来低下头说,“对不起。”唐璌拔高声音,“别他妈再说对不起,你只需要说有或没有。”“有,每时每刻,可是我忍不住,我没有办法不爱他,”周彤彤的眼角颤了颤,“我知道这是罪恶,可是有些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唐璌冷笑了一声,“周彤彤,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老公”两个字,心膈应地难以忍耐,唐璌点开屏幕,手指飞速操作了几下,通讯录里的“老公”瞬间变成了“混蛋”。她将手机关机,然后发动汽车。 正文 第五章 其人之道 2028.9.8 唐璌34岁一上班,雨就哗哗下了起来,唐璌找了个理由,把周彤彤派去外勤。离去前,她惊异的目光尤不置信,唐璌霎时浑身舒畅。自从找到了消遣的乐趣,唐璌突然发现生活重新有了意义。于是,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为难周彤彤,端茶倒水,订餐订票,打扫卫生,所有的加班都交给她,所有的黑锅也都让她背,看着她灰头土脸,日日忙的团团转的样子,唐璌的心变态地喜悦。卫琳突然踹开门,怒气冲冲走到办公桌前,“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她直接将文件扔在桌面上。唐璌抬眸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我上司,请注意你的言辞。”卫琳面不改色,“重做一份,下午三点之前我就要。”“看我心情。”“唐璌,你最好三点之前准时给我,不然我们没完。”唐璌笑了一声,“我等着。”卫琳瞪了她一眼,扭头离开。门“砰”地被合上,唐璌翻阅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想了想,拨通姚佳的座机。没过多久,姚佳打开门,“姐,找我什么事?”“周彤彤回来了吗?”“怎么可能那么快,那个地方算得上深山老林了,姐,到底是什么工作,非得去哪儿才能做?”“把她叫回来。”“啊?”姚佳愣了愣,“可是,她才出去没多久,还下着雨呢,一来一回多折腾。”唐璌拧了拧眉,“照我说的做。”“···好。”下午两点多点,周彤彤回来了,今天她穿了一件长裙,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她牵起唇角,勉强笑了笑,“姐,我回来了。”“这份材料,今天必须完成,有什么问题去找卫琳,她是负责人。”唐璌边说边将将材料移到桌角。“好。”周彤彤拿起资料,但没有立刻离开,她在原地踌躇着,脸上里面满是欲言又止。“还有事吗?”“没有。”“那就出去吧!”卫琳的办公室就在正对面,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怒斥声,唐璌望着敞开的大门,静静听着。“我记得我说得是三点,现在都什么几点了,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对吧···这种小问题还跑过来烦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空了···我不是你的上级,有问题去问你的主子···你不是唐璌的狗吗,怎么今天舍得派你过来了·····”“······”“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我都说了几遍了这里的条款要特别注意,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狗屁不通,难道要我手把手教你吗?”“······”“你到底听懂了没有,怎么蠢成这样,脸蛋漂亮有什么用,公司不是家具店,供不起花瓶!”卫琳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但周彤彤始终一声不吭。整整一个下午,她频繁进出卫琳的办公室,一份资料,她一段一段反复的修改,直到下班依旧没有完成。卫琳屈指,扣了扣大门,“看来,这个小姑娘是得罪你了?”“······”“没想到处处不忘标榜好人的唐璌,也会做这种借刀杀人的事情。”“······”“在公司里,周彤彤一向以你为中心,她也算是个人才,你这么做就不怕把她推向我这一边吗!”“······”“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不像你,挖墙角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唐璌抬眸,“说完了吗?”卫琳静了一瞬,“唐璌,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放心,你没机会了。”卫琳讥笑道,“我倒是觉得,不远了。”夜色渐浓,唐璌收拾了一下东西,挎着包下班,路过格子间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周彤彤一人,脚步停顿了一下,唐璌继续朝前。“姐,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周彤彤开口叫住她。唐璌回过身,“你觉得,我在为难你吗!”周彤彤被她眼中的冷漠逼的心神一怔。“让你做这些事,不应该是理所应当吗?”唐璌抬眸盯着她的眼睛,眸光像刀锋一般尖锐犀利。周彤彤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我做错了什么?”“彤彤,我记得你很怕黑对吧。”唐璌原地转了一圈,“我们公司优点不多,隔音好是其中一个。这个时间点,只要关了灯,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你。”周彤彤的脸上浮上一抹恐慌,“姐······”“嘘!”唐璌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彤彤,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人。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后果,今天晚上,你就在这儿待一夜,谁都不要联系,特别是林越,明白吗!”周彤彤霎时神色大变,“姐,我······”“明不明白,”唐璌拔高声音。周彤彤不住的点头,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她对黑暗充满了畏惧,黑色和黑夜,都能将她的恐惧释放到每一个毛孔。所以,就算是睡觉,她都会留一盏灯在床前。曾今有一次,她被误关在一个公司的仓库里,仓库没有窗户,虽有灯,但开关却设在外面,那一次,整个公司都回荡着她惨烈的叫声。唐璌最后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门外,锁上大门,拉下电闸,然后离开。  2028.9.02唐璌34岁程明华的电话进来时,唐璌正在处理文件,桌上堆满了资料,她循声从纸下找出手机。“妈,”她叫的十分自然。“璌璌,忙吗?”唐璌怔了一下,继续说,“您有事吗?”“是这样的,昨天我的学生来看我,给我带了点土特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拿些过来。”“不用了,您自己留着吧。”“就这样,晚上和小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饭。哦,对了,把小远子和小睿子也叫上,好久不见了,怪想他们的。”说完,程明华就要挂电话。唐璌连忙接上,“程远出差了,来不了。”“这么不凑巧,那算了。”程明华遗憾不已。“别忘了,晚上早点回来。” “···好。”唐璌还是应了。程明华是一个很好的婆婆,从不插手儿子儿媳的事情,她也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对唐璌的关心可以说更甚林越。唐璌想了想,拨通林越的电话,“妈今天过来,晚上一起吃饭。”林越回答,“好,我会早点回来的。”接着,她又给叶恒睿去了一条微信:今天来我家,早点。对方秒回:佳人有约,没空。敲门声突然响起,唐璌喊道: “请进。”周彤彤从门外进来,“姐,你要的市场调查报告。”唐璌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灵光一闪,她问:“今晚有事吗?”周彤彤摇头,“没有。”唐璌的笑意更深了,“今晚去我家吃饭吧。”周彤彤欣然接受,“好啊。”她一离开,唐璌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晚上你必须得来,我给你介绍个更漂亮的。”对方兴趣大增:有多漂亮?唐璌回道:来了你就知道了,穿的正经点,别太骚包。界面跳出一个“OK”的表情包,唐璌继续回复:替我把潇潇接回来,辛苦。等到下班,唐璌挎上包,一下楼便看到姚佳撅着嘴,一脸不开心样子。她说:“唐姐真偏心,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着彤彤。唉,可怜我,身为你的贴身助理,每天为你鞍前马后,瘦的连肉都没有了。”唐璌伸手拍了拍她的脑门,“一起去吧!”“我不要吃饭。”姚佳偏头望了望右侧的格子间,“我要看电影。”“那有什么难的,满足你,”唐璌扭头喊道,“文咏,交给你一个任务。”张文咏从显示屏下抬头,一脸激动,“你说,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晚上跟佳佳去看电影。”张文咏垮了一张脸,“姐,你不带这样的坑弟的。”“刚刚是谁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怎么这样就怂了!”姚佳乐了,笑得十分荡漾,“姐,我爱你!”周彤彤也跟着乐,“佳佳,看完电影去吃个宵夜,晚上不用太早回来。”张文咏脸色一白,“彤彤,你明明知道我……”姚佳斜睨,以眼为刀,嗖嗖刮向他,冷哼道,“张文咏,你是不想陪我去吗?”张文咏一脸沮丧的望着周彤彤,闭上嘴沉默。周彤彤挽着唐璌的手,朝外走,“佳佳,我们先走了。”“嗯嗯嗯。”唐璌坐在主驾驶上,拿着一本杂志无所事事的看着。一路过去,周彤彤眉眼弯弯,始终兴致昂扬。唐璌有一搭没一搭的答着话。假如忽略其他,两人还算是相谈甚欢。“彤彤,你今年也28了吧,有对象了吗?”她问道。周彤彤怔了怔,笑道,“还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吧。”“姐,不同了,我现在不想谈对象。”唐璌牵起唇角,“我知道你身边不缺乏追求者,不过出门在外老是一个人也不行,见见吧,我都给你约过来了,没准你们就对上眼了。”“姐,真不用了。”“怎么,看不上我给你介绍的。”唐璌偏过头,目光咄咄逼人,“还是已经有对象了?”周彤彤的神色闪过一丝恐慌,“没有,怎么会呢!”“那就这么说定了。”唐璌回过头,窗外,左右来往的车辆掬着两束长长的灯光,它们踏着白日的最后一丝暑气,隐没在幽凉的夜色里。此时,盛夏微冥初绽。耳边,周彤彤的声音仍在继续,“姐,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见个面、吃个饭,有什么好准备的。”唐璌放慢车速,小区门口的大道闸向上收起,“再说,今天是我婆婆做饭,她的手艺一流,你不尝尝就可惜了。”周彤彤的身体顿时僵硬,过了半晌,她开口,“姐,我还是不去了。”“到都到了,就吃个饭,没事的。”唐璌将车子开入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间,周彤彤始终低着头,眼神隐没在阴影里。唐璌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快意十足,“怎么了,真吓着了?”她扯了扯嘴角,勉强微笑,“没啊,就是有一点紧张。”“又不是让你嫁给他,有什么好紧张的!”门“叮”得一声,开了,周彤彤在门口踟躇,唐璌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推半就之下,她还是进了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阵食物的香味,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客厅沙发上,叶恒睿窝在上面打游戏。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头,“回来了。”唐璌忍不住走过去,踢了踢他搭在茶几上的脚,“给你介绍对象呢,注意点。”叶恒睿慢悠悠的放下脚,“这叫自然,真实最重要。”“对象来了。”唐璌微微侧过身,“不错吧!”叶恒睿笑了,“很不错。”唐璌小声的说,“热情着点。”“好说。”叶恒睿将手机随手一扔,接着从沙发上直起身,刚想打个招呼,周彤彤急切的开口,“潇潇呢,好久都没见过她了,她在哪儿?”叶恒睿回答,“她在房间做功课。”“我去找她,”周彤彤转过身,逃一般朝潇潇的房间走去。叶恒睿望着周彤彤的背影,叹了口气,“真是风一样的女子。”唐璌笑的幸灾乐祸,“你太没用了!”“这女的叫什么名字?”“周彤彤。”唐璌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接再厉吧!”叶恒睿捋了捋额间的发,眼睛一闪,“就我这魅力,分分钟拿下。”“小睿子,帮我把菜端出去,”厨房里传来程明华的喊声。“哎,马上来!”叶恒睿推了推挡在眼前的唐璌,“端菜去。”唐璌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厨房走去。厨房里热火朝天,程明华为了不让油烟跑出来,将门关的死死地。“璌璌回来了,”她突然转身,泛红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唐璌赶紧从客厅抽了几张纸巾走进厨房,边替她擦汗边说:“差不多得了,做那么多菜也吃不完。”“你们那么忙,可不得好好补补。”程明华接过她手中的纸巾自己擦,“把菜端出去吧,马上就好了。”老人家笑得很朴实,唐璌忍不住鼻酸,“我帮你。”“不用不用,你去外面,这里油烟大。”程明华边说边将她推出厨房,门再次合上,她看着门内略显单薄的身影,踌躇难安。“心疼婆婆是好事,”叶恒睿继续窝在沙发上,指尖跳个不停。“但心疼老公是正事。”“闭嘴,我不想听这些。”唐璌再次踢了踢他的脚,“坐过去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叶恒睿边说边挪了挪屁股。“你好像比我小吧!”“光长年纪不长脑有什么用啊!”“哎,你······”刚想反驳,铃声突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脑中警铃大作。唐璌立刻接通来电,“怎么了,是不是突然要加班,回不来了?”林越回答道,“没有,我在水果店呢,你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带回来。”唐璌愣了一下,“随便买点吧。”“那我多买点芒果,你爱吃这个。”唐璌忽略胸膛里的那一份悸动,她催促道,“赶紧回来,就等你了。”“好。”匆匆挂了电话,唐璌沉默下来,有股称之为情感的东西一点一点冲击着她的理智,她快要透不过气来。“秋香,”她开口。“如果有一天林越出轨了······”“那肯定跟你有很大的关系。” 叶恒睿指尖的速度不变。唐璌低下头,攒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紧,“我真的很过分吗?”“你说呢?”“可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表现出来?”叶恒睿瞥了她一眼,继续玩他的游戏,“林越这个人吧,好面子,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有什么就是憋着不说,而你又是天生智商不足,情商过低,最气人的是还轴的要死。我要不时常在你身上泼点冷水,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璌默不作声,半晌后,她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可惜不重要了。”这时候,程明华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出来,“小越还没回来?”唐璌站起身,一起帮忙,“买水果呢,很快就到了。”话一落地,门开了,林越提着一袋水果走进门。唐璌瞥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程明华顿时眼前一亮,“儿子回来了,赶紧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林越将水果放在一边,弯腰换鞋,嘴上应着:“好。”“我去叫潇潇出来。”唐璌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我今天还请同事过来吃饭。”程明华把汤放在桌子正中间,一听这话,诧异道:“同事,谁啊?”“一女孩子,在潇潇房间呢!”“你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多做几个菜了。”“都快满汉全席了,还不够啊。”唐璌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瞥向林越,继续说,“我打算把她介绍给秋香,您老一会儿给撮合撮合。”“这个我在行。”程明华一听乐了,“这女孩子怎么样,跟小睿子相配吗?”唐璌笑了,“肯定的呀,不然我怎么能把她介绍给秋香呢!”林越问道,“你哪个同事?”“周彤彤。”唐璌笑着回答,“老公,你说她是不是特好一女孩子!”林越正在挂外套,闻言,他的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掩盖过去,“是啊。”他回答。“那我再多加一副碗筷,”程明华乐呵呵的张罗起来。“我去叫她们,”唐璌转过身,周彤彤正巧拉着潇潇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林越,潇潇挣脱周彤彤的手,朝着他跑去,脚步踉踉跄跄,一路撞进他的怀里,“爸爸有没有想我?”林越在潇潇的额上亲了一口,将她抱起来,边走边笑着说:“当然了,爸爸怎么会不想我的小公主,今天有没有淘气?”“没有,我可乖了。”林越拉长了声音,“是吗?”潇潇撅起嘴,“我还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好了,彤彤阿姨可以作证的。”说完,圆溜溜的小眼睛殷切的看着周彤彤,“你说是吗,彤彤阿姨!”周彤彤也笑了,“是,潇潇最乖了。”得到满意的回答,潇潇的小嘴咧得更开了。程明华扯着嗓子,催促道:“都伫在那里干什么,赶紧的,洗手吃饭了!”各自入座,唐璌开始牵线搭桥,“秋香,这是周彤彤,主动一点,很好一姑娘。”叶恒睿冲她微笑,“你好。”周彤彤礼貌性的颔首,“你好。”叶恒睿十分直接,“我可以叫你彤彤吗?”“···可以。”叶恒睿直接的有点直白,“介意加个微信吗?”“···好。”周彤彤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互换了通信方式。叶恒睿咧开一嘴白牙,“以后我们常联系。”“···好。”唐璌拍着叶恒睿的肩膀,自卖自夸,“彤彤,你别看他长得一张桃花脸,其实特别有担当,跟他相处,你可以完全放心,绝对的好男人一枚。”程明华补了一句,“小睿子确实是不错,长的帅心眼也好,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周彤彤躲躲闪闪地望着程明华,脸色凝重,迟疑了一番,她说道:“程老师,我是 10届3班的周彤彤,您还记得吗?”“周彤彤!”程明华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彤彤,原来是你啊。”唐璌诧异,“你们认识?”程明华笑得十分开心,“彤彤是我的学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真的是太意外了。”“彤彤···竟然是你的学生,”唐璌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啊。”唐璌抿了一口橙汁,目光直直地瞥过林越,“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程明华也觉得意外,“我记得那时彤彤还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学习好,性子温和,模样生的也好看,班上的男生啊都争着抢着要和她做同桌。”“班花啊。”唐璌笑的有些冷,“在我们公司,彤彤也是追求者无数呢!”“看起来又漂亮了很多,刚刚一见面都没认出来。”程明华一边说,一边热情的为周彤彤添菜。叶恒睿眸光一闪,率先举杯,“敬班花!”周彤彤拿起杯子,忐忑不安的与他的碰撞。“老公,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敬彤彤一杯。认识这么久,都没发现,我们还有这段缘分。”林越配合的举杯,“彤彤,敬你。”“敬班花。”唐璌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周彤彤有些不好意思,“哪有,是程老师太夸张了。”程明华赶忙回答,她似乎很喜欢周彤彤,“我可没夸张,那帮熊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我说十句都没有彤彤说一句来的好使。”唐璌笑着打趣,“程老师,怪不得你要提前退休了。”“一边儿去,”程明华笑骂道。“不过那一届学生,确实调皮,每天和我唱反调,就是不肯好好学习。”周彤彤垂眸,想到那时,脸上不由浮起歉意,“程老师,对不起,那时候让您操心了!”“唉,当老师都这样,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程明华一脸憧憬,“记得那时,我还让阿越给我们班那群滑头学生做了一场思想教育,不过好像用处不大。”唐璌神色一动,他们早就认识。她夹了一著鲈鱼给林越,“老公,说说,什么感觉?”林越想了想,苦笑着回答:“紧张,那天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被程老师踹上了讲台,现在想起来后背还一身冷汗。”“看来程老师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唐璌笑了,“这么说起来,你和彤彤以前就见过?”“当时太紧张,我就把眼镜摘了,台下的人头都是重的。”“那太可惜了。”唐璌把话题转向周彤彤,“对了彤彤,你呢,你那时没把眼镜摘了吧?”周彤彤脸一红,无奈的摆手,“姐,你们别再开我玩笑了,再说下去,我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一旁吃的正欢的潇潇,闻言,立刻抬起小脑袋,一脸严肃:“彤彤阿姨,我陪你一起。每次我犯错误的时候就喜欢藏到桌子底下,有长长的布挡着,妈妈就找不到我了。”程明华弹了弹潇潇的小脑袋,笑骂:“你也是个小滑头。”叶恒睿若有所思盯着潇潇,“哦,原来今天你犯错误了!”潇潇的小脸一红,“没有。”“那你们老师,为什么让我去桌子底下找你?”“我是在下面玩,”潇潇的脸涨得更红了。叶恒睿拉高尾音,“是吗?”“彤彤阿姨,你千万不要给睿叔叔当女朋友,他可坏了,每天就知道欺负我。”“你个没良心的。”叶恒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敢耽误叔叔的终身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好吧!”潇潇撅起嘴,“彤彤阿姨,你还是和睿叔叔在一起吧,不然他就要更年期了。”众人乐得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高涨起来,程明华笑的满面红光,“彤彤,这个确实应该好好考虑,小睿子真心不错。”唐璌附和,“没错,这个我绝对可以保证。”叶恒睿挑了挑眉,“彤彤,看在这两位妇女的呼声那么强烈的份上,千万记得考虑一下我。”林越突然起身,“我去趟卫生间。”“这孩子,吓我一跳。”程明华拍了拍胸膛,接着关爱,“彤彤,要是没看上小睿子也没关系,我这边还有很多优秀男青年,你喜欢怎么样的,到时候跟我说。”叶恒睿急了,“程老师,我还在这儿呢,您提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一点!”“这不是未雨绸缪吗,女孩子和男孩子可不一样,就那么宝贵的几年,万一你们没对上眼,我好立刻给彤彤介绍啊。”周彤彤的脸色吓得苍白,“不用了,程老师,我现在还不想找男朋友。”“在程老师这儿用不着害羞,你放心,你的个人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年过六十,程明华最大的爱好就是拉媒保纤,见到单身男女立马热情似火,不将他们凑成一对,就浑身不舒服。所以,一聊起这个话题,她精神振奋,满面春光。晚餐快结束的时候,潇潇已经昏昏欲睡。唐璌抱着她进儿童房,出来的时候周彤彤正要告辞,“程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小睿子,你送一下彤彤,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的不安全。”叶恒睿笑了笑,“应该的。”唐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林越望去,此刻,他的嘴唇紧抿着,眸光紧盯着周彤彤,眉间阴郁一片。周彤彤拒绝道:“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唐璌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大晚上打车不安全。”夜晚,一向体贴的林越变得很冷淡,说是冷淡,更应该称之为冷漠。唐璌望着背对着她躺下的林越,喜悦的心情又浓了一分!闭上眼睛,今夜注定好眠。 正文 第六章 其人之身 2028.8.26 唐璌34岁唐璌坐在办公室发呆,手机突然响起,瞥了瞥了来电显示,她划开屏幕接通。“有事吗?”她问。“今天晚上能把时间空出来吗,我定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我们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晚上一起吧!”对方是林越。“晚上要加班,不去。”说完,她直接挂电话。心情变得十分复杂,她缩进椅背,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磨砂着。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姚佳一蹦一跳蹿进来,滴溜溜的大眼睛羞涩的望着她,“姐,我今天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外加文咏。”“干嘛去?”姚佳腆着脸,十分不好意思,“今天是七夕······”七夕,唐璌不由出神,今天是七夕吗,所以林越打电话的意思是要和她过情人节。姚佳望着陷入迷惘的唐璌出声打断,“姐,姐!”唐璌回过神,问道:“终于忍不住要表白了!”“看情况,先约出去再说。”“你这十年长征什么时候才能胜利!”唐璌忍不住叹气。姚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前路茫茫,看不到边际。”“累不累啊你?”“或许有一天会,但绝对不是今天。”唐璌想到两人之间的微妙的关系,怂恿道,“要不就趁着今天,把那层窗户纸直接捅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姚佳的心顿时苦涩不堪,“捅不捅破又有什么意义,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唐璌叹息着瞥了她一眼,“你的假我批了,下去工作吧。”“好咧。”姚佳扭着小蛮腰,迅速消失,走之前探出脑袋,“姐,今天七夕,你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些增进夫妻情分的活动啊?”“不需要。”“你也太没情趣了吧,这样姐夫会很快厌倦的。”“管他的。”“姐夫真可怜。”“先顾好你自己吧,想想怎么摆平文咏才是你的重点!”姚佳咬牙,“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最讨厌的是跳进一个坑里,怎么拽也不肯出来。”唐璌想到了“茅坑”,心念一动,她问道,“如果文咏发现彤彤有了男朋友,他会不会就此放弃。”姚佳愣了一下,“我不知道。”“要不,试一试!”唐璌自言自语道。“姐,你在说什么啊?”“没什么。”唐璌摆摆手,“你出去吧。”姚佳尤不死心,“真的不准备一点惊喜吗?”唐璌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很久,然后回答,“今晚我打算和你姐夫去看演唱会。”姚佳斜着眼,满脸疑惑,“你不会是骗人的吧!”“本来是不想去的,被你一说,还是觉得应该去。”“真的?”“真的。”姚佳的眼睛一亮,激动的推开门,“看完演唱会还有其他节目吗,有什么缺的提前跟我说,我这个万能助理分分钟给你配齐。”唐璌勾起唇角,“是需要好好准备准备。”“准备什么,餐厅,酒店,就酒店吧,我正好知道一家。”姚佳的眼神变得极其暧昧。“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真的不用?”“不用。”“家里的床能让你有那种新鲜刺激的感受吗?”唐璌感觉额上的神经跳了跳,“我突然想起来,这儿有一份十万火急的工作需要你完成······”“我错了,我马上下去工作,”姚佳“蹭”地一声消失不见。情人节,这个时代最泛滥的就是情人节。红橙黄绿蓝紫白,什么色的都有。少了传统仪式,七夕又有什么不一样。唐璌掏出手机给林越发了条信息:演唱会几点开始,地点在哪里?隔了一会儿,“叮”地一声响起:七点半,晚上我来接你。唐璌回信:不用,我自己过去。下午三点半,程大老板发来一条通知。唐璌将手机移到姚佳的面前,“佳佳,对不起,假条批不了,你的计划要落空了!”姚佳看清信息内容,小脸顿时一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周彤彤在一旁问道:“我要加班吗?”“不用。”“那我留下来陪你们一起吧。”姚佳一脸激动,“彤彤,你真好,我爱死你了!”说完就要亲上去。唐璌笑着打断,“今天你有别的任务,和你姐夫去演唱会。”姚佳愣了愣,脱口而出,“姐,你脑子没问题吧?”周彤彤也一脸莫名其妙,“你跟姐夫的约会,我去太奇怪了!”挺有原则啊!唐璌讥笑着垂眸,“谁看不是看,票挺贵的,总不能浪费吧。”“这倒是,”姚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转而对着周彤彤说,“彤彤,你去吧,好好的加什么劳什子班,晚上去潇洒一把!”周彤彤望着唐璌的眼睛,打量了很久,最终点点头。一到下班,周彤彤打了个招呼,挎着包率先离开。唐璌敲了敲格子间的塑料板,姚佳和周文咏抬起头,唐璌说道,“走吧,今天不加班了,我带你们去看演唱会。”“啊!”姚佳一头雾水,“为什么不加了,是什么演唱会,为什么突然要去看演唱会······”“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拒绝回答。”姚佳突然反应过来,“不会是彤彤和姐夫一起去看的那个吧?”“彤彤和姐夫去看演唱会?”张文咏疑惑,“彤彤怎么能和姐夫去看演唱会,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唐璌吐了一口气,“你们去不去?”“去哪儿?”张文咏尚未反应过来。“演唱会。”姚佳愈发疑惑,“可是你不是只有两张票吗?”唐璌牵起嘴角,“有钱能使磨推鬼。”姚佳思索了一番,回答,“我不去。”唐璌又问,“文咏去吗?”张文咏怔了一下,随后扬起笑容,“好啊,这比加班有意思多了。”“那我也去,”姚佳只好赞成。三人进场的时候,灯光已经暗了,唐璌对着昏暗的光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位置。今天上午与林越发完信息之后,她又花了重金拜托朋友多买了三张票,并且要求位置必须在前两张票的后面。张文咏的屁股刚落下,又惊得站起来,唐璌立马摁住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也别说话,要是乱了我的计划,我弄死你。”她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姚佳偏过头,眼也不眨的望着唐璌,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午的对话,纠结了很久,她回过头,专心的看起了演唱会。音乐很美,它将天空与大海相映,将沙漠和雨露相连,它是沟通的桥梁,是栖息的港湾,更是心灵的纽带。闭上眼,鼓动的旋律触动着心底深处的情感,偶尔它是快乐,偶尔它是忧伤,你分辨不出它来自于哪里,你只能跟着它一起在忧与乐之间不断的交织、升华。林越不由自主的拥住周彤彤的身体,这种氛围对于热恋的中人来说再美妙不过,周彤彤也顺势靠在林越的肩上,这一刻,没有道德的枷锁捆住他们的爱情。张文咏双目凸出,嘴巴无意识的张大,他几次想要站起身,但都被唐璌按住。姚佳望着唐璌,一脸复杂,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一切,究竟怎样的心态才能做到若无其事的看着老公和其它的女人你侬我侬呢!唐璌掏出手机,给林越发了一条信息:演唱会散场了吗?前座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林越望了一眼,继而回信:没有,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等一会儿一起吃夜宵。好。唐璌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两人相依的身影拍了一张照,角度很不错,两人的轮廓清晰可见。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继而又编辑了一条:有彤彤这样的美女陪你看演唱会,你一定开心吧!前方的两具身体短暂的分开,隔了半晌,林越回信:说什么傻话,你下班了吗?下班了,就等你了。那我早点出来,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接你。不用了,半个小时而已,我等得起。接下来,唐璌调整了一下座椅,真的认真听起了音乐。演唱会即将散场,唐璌将照片发送给前面两人,前座“叮”地响了两声,林越和周彤彤霎时瞪大了眼睛。唐璌紧接着发了一条信息:如果把这张照片发给你们的父母,应该会出大事吧!两人四处张望起来,一回头便对上了三张神色各异的脸,林越的嘴唇迅速的褪色,他放低声音,“阿璌,我们回去说好吗!”“对了彤彤,我刚刚和你们的父母联系了一下,说有重要的事情和他们商量,他们十分配合,正在线等着呢······”周彤彤的身体颤抖起来,“姐,我爸爸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我求你,别告诉他们。”“心脏病啊,那确实是不能受一点刺激。”唐璌放松身体,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可是怎么办,我的心脏也很疼,特别是看着你们在我面前肆无忌怛的调情,简直刀扎一样,你们告诉我,怎么才能让它不疼呢?”周彤彤哀求道:“姐,你打我吧,随便怎么对我都行,但求你别刺激他们,求求你,这是我都错,不关他们的事。”林越一脸震惊,在他的认知里,无论多恨,唐璌都不可会做这样的事。他放低声音,恳求道,“阿璌,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解决,好吗?”“私下。”唐璌的目光四处转了一圈,距离他们最近的人,纷纷转过头,诧异的打量着他们,“如果我想私下解决,就不会来这儿了。”林越的脸色一变,俄而,他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上台,给我跪下,我要听见你们大声说:对不起。”唐璌勾起唇角,笑得好似豺狼虎豹。“你们最喜欢跟我说这句话,既然这样,就当着几千号人的面再说一次。记着,一定要让我听见。”林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姚佳呆住了,“姐,这样好像太过分了!”“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张文咏拉住唐璌的手臂,就要将她往外拉。唐璌挣开张文咏的手,说,“预设自动发送的时间还剩30秒,这个舞台貌似不小,如果再不上去,照片就要发到你们父母的手机上咯!”林越的心下沉到海底,“阿璌,我给你道歉,就让我一个人上台,好吗?”唐璌伸出食指,晃了晃,“当然不行,通奸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吗。”张文咏祈求道:“姐!”唐璌牵起唇角,“还有10秒!”周彤彤拉起林越,疾走如飞,一口气冲到台上,正在唱歌的女歌手愣住了,林越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话筒,闭上眼,他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口,手心不停冒着虚汗,他渐渐感觉握不住话筒。睁开眼,他决然地开口:“对不起,唐璌!”周彤彤恍若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的声音雷鸣般重叠。她低着头,再次喊道:“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家庭。”她说着,突然放声大哭,林越侧过身,站在周彤彤面前,挡住台下几千人好奇的目光。他的眼神如利刃出鞘,冷漠的扫向唐璌的位置,“这样可以了吧!”他冲着话筒,嘶吼道。唐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比林越还要尖锐,她直直的望着他们,一言不发。姚佳蹲在她面前,哀求道,“姐,这样的惩罚够了,让他们下来吧!”张文咏也拉住她的衣袖,“姐,求你了!”“我放过他们,谁来放过我。”唐璌冷笑一声,她站起身,最后朝着台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什么叫放过,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有什么资格让她放过。游戏已然开始,结束必是死亡。要放过,不可能! 正文 第七章 无休无歇 2028.7.7 唐璌34岁林越背起沙发上的帆布包,拿上车钥匙,转身说朝着浴室喊道:“阿璌,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唐璌涂上防晒霜,带上鸭舌帽,最后对着镜子照了一面便走出浴室,“走吧。”今天是周六,姚佳组织了爬山,天还没亮就打电话挨个骚扰。唐璌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急得姚佳在电话里差点破口大骂。开启人工智能,汽车缓缓发动。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距离登山处大约40公里,汽车开出小区,绕过步行街,再上高架,一路通畅无阻。林越偏过头,神色诡异的看了看唐璌,“有心事吗,怎么不说话?”“起太早了,发困。”“你把椅子降下来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说着,林越伸手按上座椅右侧的开关。“我自己来,”唐璌拍开他的手,座椅迅速的向后铺平,形成一张简易的床。林越没发觉她的冷漠,径自从收纳处掏出眼罩递给她,“把这个带上。”唐璌怔了怔,“不用了。”然后躺下身。窗外的景色开始广阔起来,两侧的植物不再是刻意而为的雕琢,天空也渐渐有了点蓝色。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目的地到了。本次登山的成员除了唐璌和林越,还有姚佳、张文咏、周彤彤,与后三人不熟的叶恒睿被勒令带孩子。此时,姚佳一行人等在大门口谈笑风生。唐璌和林越一下车,汽车便自动去寻找停车位,“说什么呢,那么开心。”三人十分默契的开口,“姐,姐夫。”唐璌接着说,“等很久了吧!”“没,我们也刚到。”姚佳将捞在手上的鸭舌帽戴上头,“那我们赶紧出发吧!”爬山讲究的是体力和呼吸,唐璌在这个方面属于弱势群体,向来不锻炼的她,在距离山顶不到三份之一的时候就已经头昏眼花。不止一次想要放弃,但林越始终支撑着她不让倒下,他拉着她的手,一节一节爬上台阶,“再坚持一下,起那么早总得有点收获吧。”张文咏看得直叹气,“姐,你这是多久没锻炼了,才34就虚成这样!”姚佳自上而下俯视,“姐,不瞒您说,我妈的体力都比你强,50多岁老太太跑三里地脸不红气不喘,牛吧。”林越说:“以后我们一起锻炼,潇潇的体能大概都要比你强。”周彤彤说,“姐,距离山顶大概还有1000米,加油!”唐璌叉着腰,仰起头喘着粗气盯着他们打量了很久,俄而,她说,“休息一下吧,我眼前发黑。”“不行,”四人一致否决。唐璌沮丧地垂下头,林越的手紧了紧,“我们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她抬眸,眼神意外的碰上,真诚、专注、耐心,这是从他眼里读到色东西,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另一双眼睛,冷漠、疏离、死寂。明明是同一双眼睛,为什么能写出那么多复杂的感情!低下头,停止联想,也停止思考,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上,一步一步向上。山上的风景从来美的惊人,那一份从上往下的震撼足以触动平凡人。人在平地时,看不清渺小,登高望远,则使茫茫天地间一览无余,因为天地渺小,所以心胸宽广。可惜,山顶再能陶冶情操也不会使游客待上一辈子,没过多久,姚佳便嚷嚷着要下去吃饭。五人开始原路返回,下山的路比上山要轻松的多,唐璌开始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比如走在最前面的周彤彤,比如走在最后面的林越,她发现,只要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总是隔的最远,这一路,几乎从无交流。经过半山腰,五人进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有特色的小山居,唐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再也不肯挪动一步。包厢里,周彤彤坐在对面,姚佳坐在斜对面,两人男人前去点菜。唐璌靠着椅背,百无聊赖的开口,“彤彤,你觉得你姐夫怎么样?”周彤彤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很好啊,绝对的暖男。”姚佳感慨,“姐夫真贴心,没见过对老婆这么千依百顺的男人,姐,你真有福气。”“我也这么觉得,”唐璌不动声色的瞥过周彤彤,计由心生。她笑了,“唉,你们说我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哦呦。”姚佳虎躯一震,“你刚刚说了什么,麻烦再重复一遍!”“我的话有问题吗?”“这么不要脸不是你的风格。”姚佳又偏过头,说道,“彤彤,你说是吧?”周彤彤表示,“虽然是有点不正常,但姐夫今天这么不离不弃,姐肯定是要感动一把的。”唐璌想了想,问道:“换作平时,我会怎么说?”姚佳思索了一番,模拟她的语气,“哪能啊,都老夫老妻了,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呵呵呵,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周彤彤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唐璌瞪着姚佳,咬牙道:“我平时是那么说话的吗!”姚佳解释,“我觉得这样可以比较鲜明的突出重点。”“我在你们的印象中就是这形象!”“怎么会。”姚佳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姐,我突然发现,和你聊天的时候,你很少提姐夫。”唐璌一怔,“是吗?”“是,”姚佳肯定的点头。真的是这样吗!思绪不由得回忆从前,一桩桩一件件,好像从潇潇出生之后开始,她的关注点越来越多地从他身上转移。唐璌沉默下来。“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门“吱呀”一声开了,林越从门外进来,身后紧跟着张文咏。姚佳笑得一脸荡漾,“再说姐夫你啊!”尾音绕了一圈。“哦!”林越在唐璌身边坐下,“说我什么?”“说你是姐的贴心小棉袄……”张文咏鄙视,“夏天都到了,谁需要棉袄。”姚佳反驳,“人头猪脑啊你!”“你再说一遍。”眼看着要吵起来,周彤彤连忙打断,“点了些什么菜?”“都是你爱吃的,”林越回答。“姐夫,”姚佳唏嘘一声。“我想采访你,请问是怎么样的毅力,让你保持十年如一日的体贴?”林越回答,“结了婚你就知道了。”张文咏“扑哧”笑出声,“有点难!”“你闭嘴,”姚佳瞬间愠怒,大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瞪着张文咏。唐璌抬起头,吵吵嚷嚷不适合思考,她也不想沉浸在软弱中。她清了清嗓子,计划开始,“跟你们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我要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家庭上,所以我会在你们中间培养一个接班人。”张文咏脱口而出,“姐,你没病吧!”姚佳觉得不可思议,她掏了掏耳朵,“你今天肯定是被鬼附身了,这样吧,往下两百米有座庙,一会儿我们进去拜拜。”周彤彤也难以置信,“你的目标不是成为程远之下,卫琳之上吗?”唐璌勾起唇角,“怎么,你们不信啊?”“工作狂爬了个山就宣布要变身良家妇女,这实在不合逻辑,姐夫,你信吗?”半晌没回音,姚佳转头一看,林越正在充楞中,“看,姐夫都呆住了。”唐璌挽住林越的手臂,亲昵的将脸蹭到他的肩上,“老公,对不起,以前我总觉得物质是美好生活的基础,所以老是因为工作忽略了你。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以后我多花点时间陪你,好不好!”“你是真的这么想吗?”林越尤不可信。“当然。”唐璌用下巴抵住他的肩胛,抬眸真诚且坚定望着他,“之前我对你太严苛了,老是给你那么大压力,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林越的嘴角僵硬的勾起,隔了很久,他伸手搂住唐璌的腰,“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原不原谅。阿璌,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姐,我支持你。”姚佳举双手赞同,“以前不敢说,现在终于可以说了,你确实应该好好关心关心姐夫了,不然哪天姐夫跟人跑了,你都不知道。”“说的非常深刻,”唐璌拍了拍手。“我是不是很明智!”张文咏立刻表示,“姐,你的决定太英明了。”姚佳翘起大拇指,“我崇拜你哦!”“彤彤,你觉得呢?”唐璌偏过头,笑吟吟的问道。周彤彤笑了笑,神情十分不自然,“当然。”“我也觉得是。”唐璌深情的望着林越,他也在笑,眉眼像弯弯的月亮,透出莹莹微光。服务员开始上菜,一盘盘的山中野味玲琅满目,唐璌举箸不停,殷勤地替林越夹着菜。这一顿饭吃得各有滋味,唐璌摸了摸明显凸出来的肚皮,又瞥过周彤彤神怅然若失的神情,心情恍若飞跃天空的雀鸟,五色云彩随之起舞。中饭之后,稍事休息,五人接着下山。没走多久,天空突然响起一阵雷鸣,大雨紧跟着落下来,五人赶忙加快脚步。跑到几百米处凉亭时,全身几乎湿透了。林越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分给众人,又抽出几张亲自替唐璌擦拭脸颊上滴落的水珠,轻柔的涟漪一圈一圈在脸上荡开,继而盘旋在心里,她将手附在他的手背上,“我自己来。”她的头部微微扬起,两人的眼睛突然对上,她停了半晌,接着说,“你先擦吧,都湿透了,要是感冒了就不能和潇潇玩了。”“我的身体好得很,倒是你就不一定了。”林越再抽出几张,“转过去,头发也要擦一下。”“彤彤,你怎么不擦呀。”姚佳意外瞥到一脸茫然的周彤彤,继续说,“一动不动的,怎么,淋傻了?”张文咏随即上前,效仿林越,可惜周彤彤拒绝配合,她退后几步,“我去上个洗手间。”“彤彤,彤彤······”张文咏冲着背影唤了几声,怅然若失。姚佳咬着嘴唇,加重力道搓了几下,脸上霎时一片彤红,她酸溜溜地打断他,“别叫了,她不喜欢你,叫破喉咙也不会回头的。”唐璌感觉头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而加快,没过多久,林越便停下来,“我也去一下洗手间。”凉亭下一时只剩下三人,姚佳找了一出干净的位置坐下,“这雨下的也太突然了,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晴吗!”她叹了口气,“果然天气预报就和男人的嘴一样不可信。”张文咏立马反驳,“那你们女人就是雨,说下就下,阴晴不定。”“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洗手间,”唐璌转身就走。“姐,”姚佳唤不及,挠头不解,“怎么都去洗手间。”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唐璌四处搜寻了一番,屋边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她走近几步。“阿越,你是不是感动了?”“……”“她说要好好陪你,要把精力放在家庭上的时候,你是不是感动了?”林越的眉头深深拧起,“是。”周彤彤仰起头,眼也不眨,“那我呢?”林越别过头,“不知道,我的脑子很乱,我真的不知道。”周彤彤执拗的追随者他的视线,“你会放弃我吗?”“……”“肯定会,毕竟你们在一起十年。”周彤彤搂住他的腰,贴近他的胸膛,“我知道我永远取代不了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招惹你。”林越按住她的肩膀,“彤彤,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周彤彤望着他的眼睛,“要多久?”他避开眼,“我不知道。”“阿越,我们在一起的两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却也是最痛苦的时光。我受够了,我要一个了断。”周彤彤的眼神锐利如刀,她决然的开口,“我和唐璌你总要选择一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你不来找我,我就离开。”林越的喉间滑动了一下,“彤彤,别逼我。”周彤彤向后几步,离开他的怀抱,“回去吧,太久她会怀疑的。”凉亭东西通透,中间有一方石桌,东边的出口建在台阶上。唐璌站在石阶最上一格,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林越和周彤彤一前一后回到凉亭,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林越走到唐璌身边,将她拉近一些,“雨会飘进来。”唐璌盯着他看了很久,转而对着站在另一侧出口说,“彤彤,你能过来一下吗?”周彤彤愣了愣,然后迈步走近,“姐,怎么了?”唐璌将手抽出,然后冲着两人说道:“我这儿有个主意,如果林越选择了我,你从这儿下去;如果选择了你,我从这儿下去,你觉得怎么样?”周彤彤的脸色瞬间发白,“你···听见了!”唐璌点头,“我没时间等到三天后,就今天吧,天时、地利、人和。”“阿璌……”“闭嘴。”唐璌打断林越的啰嗦,“你只需要做决定,现在你没资格开口。”说完,她又转向周彤彤,“干脆一点,我也很想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姚佳忍不住开口,“你们在说什么?”“是啊,姐,我没听懂你们的意思,你们能说得明白点吗?”张文咏接上。“不关你们的事,安静点待着。”唐璌眼也不眨地盯着周彤彤,接着说,“想好了吗?”“好,”周彤彤决然的点头。唐璌牵起嘴角,笑的和颜悦色,她说:“林越,现在可以开口了,你的选择是什么?”“阿璌,我们回去再说好吗?”林越拉起她在胸前交叠的右手,带着恐惧,带着祈求。“有什么差别,早晚还是要选?”“现在正下着下大雨,我们非要这样吗?”“又不是跳下去,死不了人的。”“阿璌……”“你能不能决断一点,别像个女人一样,拈头顾尾,婆婆妈妈。”唐璌偏过头,看向密雨连珠的雨幕,“选吧,这雨越下越大了。”林越呆在原地,他一点也不想做这个选择,至少现在,他六神无主,根本做不了决定。他的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举步维艰。唐璌始终安静的笑着,周彤彤却如芒刺在背,焦灼难安。等了很久,林越依然沉默,她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够了,我不要答案了。”她喘息着,打破沉默。“我需要。”唐璌靠在石柱上,淡淡的哂笑,“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答案。”林越哀求道,“阿璌,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这是我们的事情,我们关上门自己解决好吗?”“我只要答案。”“对不起,”周彤彤深深鞠了一个躬,然后走下台阶。“彤彤,”林越立刻拉住她,“下着雨呢,现在下山不安全。”周彤彤抬眸望着他,只一眼,立马挣开。林越紧紧的攒住,“等雨停了,再下山吧!”“放手”“彤彤……”“放手!”周彤彤剧烈的挣扎起来,林越坚决不松开,僵持了很久,唐璌站在一旁,幽幽开口,“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林越?”林越扭过头,雨水从他眼前坠落,“阿璌,我们坐下来认真的解决好不好?”“这怎么可以。”唐璌说着,径自坐下,“你见过原配和小三和平共处的吗!”周彤彤浑身一怔,右手用尽全部力气一抽,林越还未回过神,但手却抓得很严,结果,重心不稳,他的身体被带着朝下载去,湿滑短窄的台阶装不下两个人,霎时滚下山去。“彤彤……”姚佳和张文咏朝着两人远去的团成一团的身影追去,唐璌的瞳孔缩了一下,身体依旧不动,视线之内,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不见。他们会死吗?大概会,如果死了,他们或许会和她一样,时光逆行。也大概不会,因为在她的时间里,明天依旧。唐璌的心颤抖着,眼睛呆滞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暴雨如注,风雨晦暝。  2028.6.22为了一个单子,全体员工高强度工作了数月,就在洽谈到了尾声,项目唾手可得时,另一家竞争企业横插一脚,异数横生。唐璌带上周彤彤约了甲方公司的负责人做最后的协商。酒过三巡,雄性动物的荷尔蒙开始泛滥,周彤彤因为长得漂亮,成为了被揩油的最佳对象,一只咸猪手搭上她的肩膀,“周小姐,来,我敬你一杯。”周彤彤撩开肩上灼热的手,“赵总,对不起,我实在是不能喝了。”这位赵总年方五十多岁,头发稀疏,额头敞亮,长的油头油脑,十分猥琐,此刻,他的视线由上而下盯着周彤彤的胸部,嘴巴微微咧着,看上去垂涎欲滴。 “就一杯,不给我面子是不是……”周彤彤偏过头,朝唐璌望去,她扭过头,当做没看见。周彤彤慌了神,勉强打起精神,“您说笑了,赵总,我酒量浅,要不我以茶代酒。”“以茶代酒,现在还有这回事儿吗。”赵总不悦地望着唐璌,“唐总,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不过喝杯酒而已,推推拉拉的,怎么,喝杯茶就想把这几个亿的项目给签下来。”“怎么会呢。”唐璌客套道,“彤彤,赵经理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再这么推诿就是你不识好歹了。”“唐总说得好。”赵总的手顺势搂住周彤彤的腰,“周小姐,我敬你。”周彤彤不可置信的望着唐璌,目光停留了几秒,继而拿起面前满杯的红酒,抵到嘴边。直到见了底。赵总“啪啪”拍了拍手,再替她倒上酒,“周小姐真是好酒量,来,我们再干一杯。”“赵总,我真的不能喝了……”赵总将酒杯举到周彤彤面前,“再喝一杯,只要喝的我开心,说不定这单生意就签给你们了。”周彤彤左右为难,迟疑了半晌才伸手拿面前的酒杯,但酒杯纹丝不动,她加重了几分力道,赵总握着杯子稍稍移开,“周小姐,就这么喝吧”。周彤彤再看了唐璌一眼,后者依旧没反应,心一横,她闭上眼睛把嘴凑上去。酒精大半洒在了衣服上,赵总不着痕迹的靠得更近。“周小姐你身上好香啊。”先河一开,桌上的其他几位中年男士也凑了上来:“周小姐,我们也喝一个吧!”“周小姐真是豪爽。”“周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望着被面红耳赤的男人包围的周彤彤,唐璌移开目光,自顾自的抿着酒。美女总是很受欢迎,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周彤彤倒在赵总的怀里,醉的昏昏沉沉。“唐总,今天就让我送周小姐回去吧!”赵总微眯着眼睛,色迷迷的表示。唐璌的呼吸一窒,隔了很久,她举起酒杯,“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当然。”赵总笑的红光满面,“唐总真会做生意。”唐璌也笑了,“那彤彤,就拜托赵总了。”“好说好说。”赵总搂着周彤彤站起身, “唐总,我就先行一步了。”唐璌亦站起来相送,“玩的愉快”“姐,带我回家。”周彤彤挣扎着,但身体绵软不堪,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赵总加重力道制住她,“别怕,我带你回家。”赵总离开包厢之后,其他人也纷纷离去。唐璌坐在原位,不住地灌酒,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是她活该。不知待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唐璌回过神,屏幕上,“老公”两个字清晰可见,迟疑了一番,她接起。“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喝酒了,我来接你吧!”“······”“阿璌,你在听吗?”“······”“难道喝醉了······”“林越,”唐璌张开嘴,喉间泛起一股股酸涩,“现在离十二点不到一个小时,如果你能在这段时间找到周彤彤,我就放过你们。”“···彤彤,怎么了?”隔着手机,林越的心悬在半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想让她被强奸就加快速度。”说完,唐璌挂断电话,然后关机。酒桌上的酒永远也喝不完,唐璌拎起其中一瓶,对着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后,扔下瓶子,推门离开包厢。附近两公里内,有数十个酒店,但五星级的只有三家。唐璌一家一家盘查,最终确定下来。她坐在酒店大厅,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时间慢慢流逝,当时针即将转到十二点的时候,林越还是没有出现。唐璌起身,朝酒店门口走去,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脚步停下来,停了很久,她转身朝反方向前行。“唐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唐璌的脚步停下来。林越快速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双臂,眼神急切,“彤彤呢,她在哪里?”唐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三楼,第一间。”林越迈开脚,身影像闪电一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唐璌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的离开。如果幸福可以定制,她一定要将“林越”两个字从人生簿上划去。只是可惜,她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一个被时光遗弃的人,所有的行为就像在漩涡里挣扎,越扑腾越深,越疯狂越痛苦。回过头,一场游戏一场空,毫无意义。那么,就这样吧,爱也好,恨也好,一切都在这里停止! 正文 第八章 周彤彤的初恋 2028.5.30唐璌 34岁唐璌送潇潇去了少年宫,一周两次,一次2小时。从那里出来正好下午2点,闲来无事,她决定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喝杯咖啡,以此消磨时间,然后等到5点的时候再去接她回家。停好车,她一个人在霍大的商场里闲逛着。走到无印良品时,她突然想到潇潇房间里的加湿器坏了,于是走进去。大型的架子上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商品,什么都有,将每个架子上的东西都粗粗过滤了一下便直奔主题,她挑了一个惯用的加湿器到柜台结账。“姐,真巧啊!”一抬头便看到了周彤彤,唐璌已经好久没见她,自那个晚上后,她斩断了一切与她联系的途径。无事可做的日子,她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不回忆,不思考,顺其自然,生活如果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习惯,进而坦然接受。周彤彤快步走近,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太好了,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们正好凑在一起逛。”“我很快就走。”“好吧!”周彤彤遗憾的努了努嘴,继续说:“对了唐姐,二楼有一家西点很不错,特别是冰激凌蛋糕,味道很赞。我记得潇潇很喜欢吃这个,你可以带一份过去给她尝尝。”唐璌点点头,不想多做纠缠。“就在那里。”周彤彤给她指路,“从这里电梯上去,向右拐,第二家店就是。”想了想,她又挽住唐璌,“我跟你一起去,我有6折的会员卡。”“···周彤彤。”唐璌深呼吸,“我们去喝杯喝杯咖啡吧!”她一怔,继而笑道:“好啊!”唐璌点了一杯美式,她要了蓝山,两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你有初恋吗?”她一边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提问。“初恋?”“有吗?”“…有!”“说说你的初恋吧!”周彤彤诧异,“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个?”唐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跟我说说吧,这么久了,我好像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你!”周彤彤盯着唐璌看了很久,然后徐徐道来,“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才上初中,但他已经读大学了。他是我们班主任的儿子,因为他考入的大学据说十分牛逼,所以班主任就让他给我们这群调皮捣蛋的少年灌输心灵鸡汤。”她的眼神因回忆而渐渐柔和,像跌入了一场美梦,“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眼神自信睿智,嘴角始终扬起。我在台下望着他,望着,望着,好像就怎么也忘不了他了。”唐璌的心揪起来。“其实一开始,我压根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喜欢。直到有一次节日回家,我又遇到了他。那个时间段不好打车,而意外的我跟他正好顺路,然后我们就这么误打误撞的拼车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我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我忍不住偷偷看他。可能太频繁了,然后就被他发现了,当时真的很尴尬,不过我还是看了一路。”唐璌像是看到了那个场面,心仿佛被她的可爱的举动软化,她问:“你没向他要电话吗?”“我不敢!”周彤彤笑了,思绪飞到遥远的地方,“当时真不敢,可想想真的挺后悔的,如果当初主动一点,现在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唐璌疑惑,“你们没有在一起?”“···没有,下车之后,我们各奔东西。”周彤彤垂眸,睫毛向下,盯着杯中的咖啡,“其实说起来,真不算初恋,充其量也就是我单恋吧!”‘单恋’,唐璌想冷笑,还是梦想成真了,不是吗!“后来就没谈过恋爱吗?”“谈过几个,”周彤彤想了想,回答,“可都没到最后,因为心里面总有一个影子在那里,忘不掉,也没有办法一直和其他人虚情假意下去,所以就没再谈了。”周彤彤的嘴角一直含着笑意,表情淡淡的。唐璌望着她,心也变得空空的,“既然忘不掉,为什么不去找他?”周彤彤沉默了很久,才回答:“我找了,找了很久很久,可是找到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真遗憾,没想做点什么吗?”唐璌拿起咖啡抵在嘴边,杯身稍稍倾斜,涌出了些许黑褐色液体沾湿了嘴唇,有点苦,她吞了一大口,苦涩在口腔里肆虐。周彤彤一怔,脸色迅速苍白,“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我没想过要破坏。”闻言,唐璌眯了眯眼,眸光如箭,穿透周彤彤,望向窗外,“可是···你还是破坏了!”“我不想的,”周彤彤绷紧身体,“我真的谁都不想伤害。”嘴唇微微颤抖,“可是当它发生了,我才发现心不由己。我知道这是罪恶的,但我···忍不住。”唐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笑了,十分讽刺,“得偿所愿的感觉怎么样?”周彤彤低下头,静默不语。“你会做噩梦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没办法,我做不到放手。”周彤彤的表情开始撕裂,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一想到要离开他,我的心就疼的连呼吸都做不到。两者相比,好像前者更容易忍受一些,所以即便每天做噩梦,我也绝不放手。”唐璌望着她,很久很久,“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结局?”周彤彤瞳孔微缩,摇头,“我不敢想。”唐璌闭上眼,“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不移,“我不后悔!”空气顿时停滞,沉默了不知多久,咖啡已经见底,唐璌深吸了一口气,抚平心中荡起的最后一丝涟漪。该放手了,不是为了放过他们,而是为了放过自己。本以为,看着他们一天比一天痛苦,她会很快乐,但随之而来的愧疚感就快要把她逼得窒息。她的报复一点用都没用,这只是一场属于一个人的战争。该结束了!唐璌放下杯子,说,“你们的爱情很伟大,我成全你们了。”周彤彤不可置信的抬眸。“林越已经准备好了离婚协议书,你的梦想很快就能成真了。”周彤彤反应过来,“姐,对不起。”“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周彤彤脸色复杂,她咬了咬嘴唇,“谢谢你,姐。”‘谢谢,这句话实在讽刺,’她闭上眼,‘不用谢,我只是无可奈何而已。’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这道名叫“林越和周彤彤”的疤,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太深了,无法一次性愈合,她只能等。那就等吧,她告诉自己,等多久都没关系,总有一天会过去。 正文 第九章 生日的警钟 2028.5.23 周二潇潇有点小兴奋,从起床到现在小嘴一直咧着,仿佛在念着什么,十分雀跃。“潇潇,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我在想,要请哪些小朋友?”“你要请小朋友来家里玩吗?”“对啊。”潇潇直点头,“妈妈,我要请很多很多的人,你一定要给我买一个最大蛋糕。”蛋糕!唐璌疑惑,“为什么要买蛋糕?”一旁仔细喝粥的林越蹙起眉头,“生日当然要买蛋糕,你怎么了,一大早古古怪怪的?”潇潇睁大眼睛,“妈妈怎么把我的生日给忘记了?”“怎么会呢,妈妈和你开玩笑呢!”唐璌立刻反应过来,“想好要请哪些朋友了吗?”“小虎、蕊蕊、木木、小均······”潇潇报起了名单。“就这些人吗?”“我再想想。”潇潇继续思索起来,“对了妈妈,还有叶叔叔、程叔叔和彤彤阿姨。”“···好。”“妈妈不要忘了买零食。”“知道啦。”将潇潇送到幼儿园,唐璌照惯例开车回家。坐在主驾驶,将座椅放平,她脱下鞋躺在上面悠哉的上网。先订一个最大的蛋糕,还有零食、饮料、鸡尾酒,再买一些气球、彩带之类的装饰物,做完这些,屏幕翻到通讯录,给叶恒睿发了一段信息:晚上潇潇生日,你负责把她接回来。刚要将手机扔一边,姚佳的电话就进来了,唐璌迟疑了一下,然后接通。“姐,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到公司?”“我今天请假。”“啊!”姚佳忽然拔高声音,“姐,你没吃错药吧,今天全体员工开大会,程大老板昨天再三强调,谁都不准缺席,你这是要在老虎头上拔毛啊!”唐璌分析了一下事情的利弊,然后果断掉头回公司。程远很疼潇潇,她的生日必定会参加,这个霉头还真不能触。紧赶慢赶,到达会议室时,还是迟了十分钟,卫琳投来一笑,幸灾乐祸。唐璌反射性的望向程大老板,他蹙着眉,神色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神经系统瞬间传到脚上,唐璌三步并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该死的奴性!会议的内容有关公司格局的变革,大数据时代的发展方向,人员的升迁与调动,工作的总结与探讨……唐璌百无聊赖的听着,非不得已时回答几句。一段时间没工作,对这样的氛围有些不太习惯。周彤彤和姚佳仍然像从前一般一左一右坐在两边,两人一如既往的对她亲昵,她突然不能泰然自处。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早退,一直坐到下班,程远突然冲到唐璌的办公室,丢下礼物就跑出去应酬了。她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路过楼下格子间时,周彤彤探出头来,“姐,你等一下。”她递上一个包装精致礼品盒,“给潇潇的礼物,替我祝她生日快乐。”唐璌呆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周彤彤对她来说永远是如鲠在喉,但一想到那一段带着肮脏印记的时光,心里又觉得负罪,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邀请她,“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潇潇见到你···会很开心的,礼物你自己交给她。”姚佳一脸羡慕,“彤彤,你记性真好,潇潇的生日都记得那么清楚。”“晚上没约会的话,你也一起。”“好啊,可是我没准备礼物。”“带着你的嘴过去就行了。”“老大英明,知道我是月光族,所以给我省钱。”“发了工资,补上。”姚佳闻言,一下子忧郁了。“我去开车,你们收拾一下,在门口等我。”停车位离公司大门很近,走过去不到两分钟,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等在门口。唐璌瞅着眼前这个组合,内心十分无力。此时,姚佳正紧紧地黏在张文咏身边,而张文咏又不断的朝周彤彤靠近,于是三人看起来仿佛贴在一起一般。“你们不热吗?”姚佳咧嘴笑,“姐,我拉一个拖油瓶,你介意吗?”张文咏瞬间炸毛,“你说谁是拖油瓶?”“你啊,非要和我一起去,说你拖油瓶还是客气的了。”“用词请准确,不是我和你一起,是我和彤彤一起。”唐璌眉眼一瞪,“赶紧上车。”“彤彤,你能坐前面去吗?”姚佳眨巴着大眼,友好的盯着周彤彤。“没问题。”张文咏急的跳脚,“我要坐前面。”姚佳一爪抓住他的后衣领,直接塞进了后座,“女士优先,你没资格发言。”唐璌提醒道,“把安全带系上。”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小堵,不过因为车上太过热闹,这时间就过得快多了。姚佳在车上发着牢骚,“我上一次生日不知道是在几年前了。”周彤彤问道:“佳佳,你好像不是闰月生日吧?”姚佳苦着一张脸,“是我自己不想过的。”周彤彤疑惑,“为什么?”“因为过一次,老一岁,生日就是在提醒自己,你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张文咏表示鄙视,“矫情,搞得你不过生日就不会死了一样。”姚佳单手扣住张文咏的手关节,向上弯曲,慢慢使力。张文咏傻杀猪一般哀嚎,“痛痛痛痛痛……”姚佳轻哼一声,放开他,“彤彤,你的礼物是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前两天。”周彤彤笑了笑,“一个朋友陪我去买的。”“什么朋友,笑的这么荡漾。”正在给手腕放松的张文咏抬起脸,冲着姚佳咆哮,“你会不会说人话。”姚佳眼神化刀,“手是不想要了吧?”张文咏伸着脖子,毫不退让,“你可以骂我,但就是不能说彤彤。”姚佳咬了咬嘴唇,气的说不出话来。接下来,车上的氛围便开始寂静下来。唐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早已经聚集了一大帮小朋友,沙发上堆满了零食。程明华已经做好了菜,叶恒睿正一盘一盘往餐桌上搬。“辛苦了,秋香。”叶恒睿身不动眼不斜,恍若无人。“蛋糕到了吗?”“……”“需要我帮忙吗?”“……”“拜托你就回一句吧!”“到了。”唐璌两眼一翻,回过头对着三个大孩子说,“你们自便,想干什么干什么,别打起来就行。”姚佳白了白眼,“姐,我们成年了。”“彤彤,你去哪里?”张文咏叫住脱离大队伍的周彤彤。“去洗个手。”张文咏跟上,“我也去。”姚佳一把拉住他,“你变态啊,女生上厕所,你跟着干嘛,想偷窥啊。”“我排队。”张文咏被说的面红耳赤,“放开,我现在不想和你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哼。”“小睿子,汤好了!”厨房里传来程明华的声音。“好咧!”叶恒睿长腿一勾,身体360转弯,大步流星的朝前。唐璌跟在他身后,倚在门框上,问道,“需要我做点什么?”程明华和叶恒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把蛋糕端出去。”唐璌从厨房把蛋糕端出来的时候,神经又抽搐起来。沙发的两端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的手上各拿着一包薯片,啃得呲呲作响,沙发中间本来散乱着的零食,堆得像山一般高高隆起,小朋友们追逐吵闹着,不时地在他们面前穿梭来穿梭去。而坐在在他们对面的周彤彤,无奈的扶额。“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来,姚佳和张文咏蓦地起身。“我去开门。”“我去。”“姚佳你有病吧,这都要抢。”“你才有病呢。”周彤彤小心翼翼的起身,“还是我去吧。”姚佳和张文咏互瞪一眼,然后坐下。门外是林越,潇潇一看到他,就冲了过去,“爸爸。”林越抱起她,在脸颊上响亮一吻。“小朋友们,赶紧过来吃蛋糕啦!”唐璌将蛋糕上的五根蜡烛一一点亮,一群人围在餐桌上开始唱生日歌,坐在中间的潇潇快乐的像个小公主,一曲结束,她催道:“小寿星,赶紧许愿啊!”潇潇想了想,闭上眼,“我希望每天可以过生日。”“贪心的小丫头。”程明华点了点她的额头,“赶紧吹蜡烛。”潇潇深呼吸,一鼓作气地将蜡烛吹灭。“小公主,给爸爸切块蛋糕,好不好?”“好啊。”姚佳附和道,“我也要,吃了小寿星切得蛋糕,会交好运的。”“我也要。”“还有我。”“潇潇,我也要你切的蛋糕。”潇潇拿起切蛋糕特制的刀,兴致昂扬,“那我马上切。”唐璌的手附在潇潇的手上,帮助她将蛋糕切开,一一装盘分开。“这是爸爸的。”“谢谢小公主。”“这是彤彤阿姨的。”“谢谢潇潇,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彤彤阿姨真好,我再给你切一块。”叶恒睿一脸戏虐的看着潇潇,“我的呢,我也送了礼物的?”“不会忘了你的。”“小虎,这是给你的。”“木木,你的这块上面有樱桃。”蛋糕都分完了,潇潇一边吃一边问,“好吃吗?”小虎小朋友直点头,“好吃,潇潇,我还要一块。”蛋糕很快就空了,潇潇撅着嘴,“妈妈,明年生日买一个比今天还要超级大的蛋糕,我还要叫这么多人来给我过生日。”唐璌戏谑道:“超级大是多大?”“嗯,”潇潇认真的想了想,“要像门口花坛一样的大。”叶恒睿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妈妈得叫一辆卡车来装。”“不用卡车,明年我六岁了,我可以搬。”心跳一颤,寒气一阵一阵从心底窜上来,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呼吸急促起来,唐璌扣住桌角,死死的攒紧。怎么能忘了,明年,不是五岁,而是四岁,潇潇正一天一天一天地离她远去。周边的气流突然凝结,耳边什么都听不见,直到潇潇拉着她的衣摆,不停的摇晃,她才回过神来。“妈妈,妈妈,我就要花坛那么大的蛋糕。”唐璌反手抱住她,身体不可抑制地战栗着。“妈妈,怎么啦!”她将潇潇搂地更紧一些,“好,妈妈一定给你买。”生日宴结束之后,小朋友们各自让大人接回了家,潇潇已经累得睡着了,唐璌把她抱进儿童房,脱了鞋子和衣服,然后盖上棉被。望着她不谙世事的笑容,心霎时一阵一阵的撕扯。唐璌伸手轻柔地在她脸上抚摸着,娇嫩的肌肤带着一股温热,那是生命的温度。低下头,贴在她的胸腔上,两颗心脏仿佛遥相呼应一般,铿锵有力的跳动着!如果失去了心脏,人要怎么活着呢!从潇潇房间出来的时候,姚佳一行人正要离开,林越拿起车钥匙,打算将他们送回去。姚佳摇摇头,“姐夫,我们打的就好了。”“对啊,我们又不是未成年。”张文咏难得的没有和姚佳唱反调。周彤彤说:“我们三个人,很安全的。”“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唐璌从林越手上拿走车钥匙,“我送吧,有点闷,正好出去透口气。”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一直被忽略的叶恒睿开口,“我的车停在那边,先走一步了。”唐璌拉住她,“你刚刚喝了酒,酒后驾驶不安全。”叶恒睿的神经抽了抽,“现在的汽车貌似都是无人驾驶。”唐璌面不改色,“我是活雷锋,不能让你冒一点点的风险。”“已经三个人了,没位置。”“挤一挤就有了。”叶恒睿由上而下打量她,“你到底想干嘛?”“上车,我把主驾驶让给你。”最后,叶恒睿还是蹬着脚上了贼车。将张文咏和姚佳一行人先行送回家之后,车上只剩下唐璌和叶恒睿干瞪眼。“找个地方停车,”唐璌发号施令。叶恒睿一怔,“干什么?”“出去逛逛。”叶恒睿打了个哈欠,“你先把我送回去,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才几点啊,睡什么觉。”“美容觉。”“少睡一会儿损不了您老的英姿。”唐璌打开车门,微凉的夜风不住地吹过来,整个人瞬间清晰起来,“秋香,陪我走走吧。”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放低。自从时光逆行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今天不想再一个人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这个时间点,人已经不多了,停车位很空,街上也很安静。唐璌和叶恒睿并肩走在路上,半晌无语。“你怎么不说话?”唐璌率先打破沉默,四周太静了。“你只说陪走,没说陪聊。”“你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能配合一点。”“我还不够配合吗!”叶恒睿瞥了一眼,“大晚上的,不让老公陪着,偏找我这个闺密,我这冒着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切。”唐璌咕哝着把目光投向远处,前面竟然有个烧烤摊,她顿时兴奋了,“你还是陪喝吧!”她三步并两步走到摊位,点了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叫了一打啤酒,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隔了许久,叶恒睿才慢吞吞的挪到她身边的位子上。“这种食物,你大小姐不是老早戒了么。”“不戒了。”这时候,老板把卤煮和啤酒送上来了,唐璌打开一罐,猛的灌了一口,终于舒服了一点。“啤酒就该配烧烤和卤煮,这才是绝配。”“看你这状态有点自暴自弃的嫌隙啊。”名侦探秋香开始推测,“和林越吵架了?”“没有,有什么好吵的。”唐璌接着说,“喝酒找老公多没意思,老是掬着你,酒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烧烤也别多吃,焦的食物致癌。”“也是。”叶恒睿想了想她家老公在这方面的德性,忽然觉得很对。于是,两人就着啤酒,面对面各自吃起来。话说的不多,酒却喝的不少,从路边摊打完牙祭出来,唐璌的脚步已经蹒跚了,叶恒睿一直拖着她走直线,她极度不配合,牛脾气上来硬是绕着大树转了三圈,叶恒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她拖到车里。开启人工智能,他靠在椅背上,稍稍松了一口气。“潇潇,不要离开我,”唐璌的脸贴在椅背上,发丝粘在脸上,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叶恒睿低下头,仔细的听了听,她却忽然不再梦呓,眼角有透明的水珠慢慢渗开,一层一层将发丝浸湿。他抬起头,复杂的望了她一眼,继而将视线投向窗外。到达唐璌家时,已经十二点多了,林越依旧等在沙发上,叶恒睿抱给将唐璌林越,“她好像有心事,你开导开导她!”林越疑惑,“她怎么了?”“你当老公的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叶恒睿边说边走,“她有些时候脑子不够用,你多担待一些。”“当然。”门“砰”地一声被合上,林越低头望着唐璌,她已经彻底睡熟了。 正文 第十章 离别倒计时 2024.4.20唐璌30岁唐璌醒来的时候,潇潇不见了,她慌不择路,四处寻找。林越按着她的肩膀告诉她,程明华带潇潇一起跟团出去玩了。“不行,我要跟着去,”唐璌说着就要打电话。林越夺过手机,疑惑不已,“你去干嘛?”“我要去找潇潇,见不到她我浑身不舒服。”“潇潇明天就回来了。”“不会回来的,”唐璌一把夺过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号码。“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她。”“怎么了,”林越再次夺过手机,“突然间这么奇怪,你受什么刺激了?”“林越。”唐璌伸出手,忍着翻腾的怒气,“把手机给我。”“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把手机给我。”“到底怎么了?”唐璌拔高声音,“管好你的周彤彤就可以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林越怔了怔,“周彤彤是谁?”唐璌错愣地抬眸,“你不知道周彤彤?”林越疑惑道,“我需要知道吗!”唐璌盯着他的眼睛,确实没在说谎。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妈和潇潇明天上午就回来,你可别折腾来折腾去的。”林越望着陷入沉思的唐璌,拥着她坐在沙发上,“我要去上班了,再晚就该迟到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我给大表哥打个电话。”唐璌没有回答,室内安静的过分,林越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注意,只听见“砰”地一声,她立马回过神。周彤彤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向后一倒,仰躺在沙发上。潇潇不在,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做。这些年,唐璌始终陪着潇潇,一刻不曾分离。她带着潇潇天南地北的旅行。她们去了曲径通幽,巧夺天工,使人叹为观止的苏州园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桂林山水;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著称于世的安徽黄山;水险山雄、涛飞浪卷,令人驰魂夺魄的长江三峡;湖光山色、风韵幽绝,像一颗璀璨明珠闪耀在宝岛台湾中部的日月潭;集秀美雄浑的自然景观和别具神韵的寺宙宅院为一身的承德避暑山庄……她们还沿着丝绸之路,骑着骆驼在漫天黄沙里一路感受沙漠风光;在驶向大海的邮轮上,一起看跳跃的鱼,看海鸥起舞,看海底世界;在飞机穿过的云端上,绘声绘色的分享着各自的快乐与收获。值得庆幸的是2028的交通工具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一天之内足以到达任何地方。这些年,她们几乎玩遍了全世界各种美妙神奇的游乐园,尝遍了全世界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她像疯了一般,不惜一切满足潇潇的心愿。可是,时间如水,含糊度日时,总嫌它流的太慢;一旦认真了,它就成了指间沙,一分一秒都格外珍贵起来。一转眼,四年已过,可唐璌却恍若昨天。面对越来越少的相处时光,她不得不焦急,不得不彷徨,不得不恐慌。她的思绪狂躁着,情绪已经到了混乱的边缘。她“蹭”地直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离开。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到公司就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室内的摆放变了很多,格子间的工作人员也换了很多新面孔。周彤彤笑语晏晏地走到她面前,鞠躬,“早上好,唐经理,我是周彤彤。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唐经理严厉批评。”眉光闪烁了一下,唐璌瞥了她一眼,径自走上二楼,拉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她瞬间傻眼。里面的风格大变样啊……“唐经理,有事吗?”唐璌立马意识过来,这间办公司已经不属于她了。朝顶头上司运营总监赵金翼说了声抱歉,便往另外一间办公室走去。从唐总监到唐经理,官越做越小,这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翻着办公桌上簇新的2025年日历,心又开始焦躁。她翻开文件,转移注意力。敲门声“砰砰砰”响起,姚佳捧着资料进门,她蹙着眉,神色凝重,欲言又止。唐璌开口,“说吧!”姚佳一开口便为新同事打抱不平,“新来的周彤彤被卫大妈指使的团团转,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还要买咖啡,印文件,订便当,一刻不停的,真可怜。”唐璌扯了扯嘴角,“新人不都这样。”姚佳十分不忿,“话虽如此,可是卫大妈也太明显了吧,她摆明了就是欺负彤彤嘛!”唐璌神色淡淡,“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吧。”“姐,你能不能帮一下彤彤。”姚佳低下头,“我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一定的麻烦,但······”“她是卫琳的人,我无权干涉。”“对不起。”姚佳脸色一白,“我不应该说这些的,我现在就回去工作。”想到姚佳对张文咏的执着,唐璌叹口气,“佳佳,明明知道文咏喜欢彤彤,为什么还要帮她留下来?”姚佳的身体一震,“你知道?”唐璌点头,她迟疑了一下,接着开口,“彤彤跟我和文咏是大学同学,文咏喜欢彤彤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使我不帮她,文咏也会竭尽所能,那还不如我先出手。”顿了顿,“但抛开这些,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彤彤是我的好朋友,她被卫经理欺负得这么惨,也有我的原因,我做不到看着她这样被欺负。”“周彤彤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温柔开朗,骄傲自信,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她为什么要来这儿?”“不知道,其实彤彤在前一家公司干的不错的,马上就要升职加薪了。但突然间就跟我说她厌倦了,想重新找工作。正好我们公司招人,然后顺水推舟,她就进了我们公司。”说到这儿,姚佳也觉得很诧异。唐璌神色一动,“你就不怕,她是奔着张文咏来的。”“不会,彤彤跟我说过,她不喜欢文咏,也绝对不会和文咏在一起,我相信她。”傻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讨好另一个女人,这不是更痛苦吗!唐璌直起身,翻开她送上来的资料,“下去工作吧。”“那彤彤······”唐璌瞥了瞥她,“我会看着办的。”姚佳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遵命,老大。”世界无论怎么变,痴情的女人还是这么多。姚佳是,周彤彤也是。午间在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唐璌正好碰到了周彤彤,她礼貌性地打招呼,“你好,唐经理!”“让你印的资料怎么还没送过来。”唐璌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卫琳的声音突然响起。周彤彤捏着水杯,毕恭逼近地回答,“卫经理,资料正在印,马上就好。”“我记得这是一个小时前交给你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印好。”“对不起,卫经理,刚刚打印机出了点故障,十分钟之前才刚刚修好。”“我好像跟你说过,这资料要得很急,你不会想其他办法解决吗?”“……”“现在的女孩只要长的稍微漂亮点儿就都不会动脑了,我警告你,这儿可不养花瓶······”“差不多得了。”唐璌蹙眉,“一大早吆五喝六的,还没唱够呢。”卫琳仰着头,“我教育我部门员工,你多什么嘴。”“教育员工请注意场合,这里不是你的办公室。”卫琳嗤笑了一声,“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的着吗!”唐璌两眼一翻,“是我的错,动物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呢。”“唐璌,别太过分了。”卫琳的脸色青得发黑,“你想替周彤彤出头,可以,你去求你表哥把她调到你的部门,不然,你就这么看着吧。”“一定要这样?”卫琳嘲讽一笑,“对。”最后看了一眼周彤彤,唐璌转身离开。算了,就这样吧,她已经尽了力了!卫琳在她身后讥笑:“小姑娘,看来你是找错靠山了,唐璌可不是什么善人,她比我狠多了。”妈的,怒火瞬间窜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唐璌又转过身,“好,我现在就去找我表哥,你等着。”她特意突出了“表哥”两个字。“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假惺惺下去呢。”卫琳语气尖锐,“唐璌,你也不过如此。”唐璌撇了撇嘴,不置一词。时光逆行,虽然改变了一部分记忆,但主体依旧顺着过往的脉络一一发生。就是因为这样,周彤彤硬让她调到了自己所属的部门。然后,孽缘就这样开始。“唐经理,谢谢你,”周彤彤真诚的道谢。唐璌打量着她,今天的她格外严谨,服装,笑容,言谈举止,一丝不苟。周彤彤一直都是一个优雅的女人,在她身上,几乎挑不出错误,这曾今是唐璌最欣赏的部分,但现在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伪装呢!心中莫名萧瑟,唐璌望了很久,然后开口:“你想来我的部门吗?”“想,”周彤彤毫不犹豫。“你先去上班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她点点头,出门的时候,她说,“谢谢,姐。”眸光一颤,有一种情绪从心底涌上来,那好像是一种不舍,很淡,淡的微乎其微。为什么不舍?唐璌认真想了想,还是有的。八年,2922天,这么长的时间,这么深的纠葛。那些真诚与真心,那些背叛与伤害,就在明天成为永别。闭上眼,够了,也累了,都应该过去了。  2023.5.24 唐璌29岁潇潇变得很小很小,捧在怀里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唐璌将脸贴在她的脸上,鼻翼两端的气流均匀的洒在额头,这是潇潇呼吸,绵延不绝、铿锵有力。唐璌又亲了亲小脸蛋,新生儿的肌肤白嫩如霜,细腻剔透,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鼻尖,好闻极了。唐璌不停的蹭着,潇潇像是感受到了这份亲昵,小嘴唇时不时蠕动几下。“阿璌,把女儿交给我吧,”林越边说边试图抱走唐璌怀中的婴儿。唐璌反射性的避开。“从睁开眼到现在,你一直抱着她,睡一会儿吧,医生说你现在还很虚弱。”“我不累,我要看着她。”“女儿又不会跑,睡一觉,你醒了我再把她抱过来。”唐璌偏过身,将潇潇抱至另一侧,“不,我一刻也不要离开她。”林越坐在她身边,“你的眼睛都红的充血了,听话,睡一会儿。”唐璌扭头看了一眼,使劲摇头,“不要。”“阿璌!”林越拔高声音。唐璌躬起身体,全身呈防御的姿态,“嘘,潇潇睡着了,不要打扰她。”林越伸手贴住她的后背,一种无力感涌来,“你怎么了?”唐璌抬眸,眼珠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然后开口,“时间不多了,我要抱着她,一直抱着她。”林越眉峰一动,“你在说什么,什么时间不多了?”潇潇的身体突然扭了扭,唐璌立刻拍了拍,“别说话,你太吵了。”“医生,医生,你看看我儿媳妇。”程明华带着医生突然闯进病房,“她从醒来就这样了,一直抱着女儿,谁劝也不听。”医生拿出一只针管,跟随而来的护士倾身欲抱走潇潇,但唐璌始终不松手,僵持了几个回合,护士一个用力,婴儿立刻脱离了她的怀抱,唐璌死死的攒住护士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我本能离开她,不要把她抱走。”“阿璌,”林越掰开她的手,护士转身离开病房,唐璌嘶叫起来,脚一蹬栽下病床,产后的身体十分虚弱,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于是她四肢并用朝门口爬去。“潇潇,潇潇……”她嘶吼着,膝盖抵在瓷砖上,不停地向前爬。“按住她。”林越立马制住唐璌,医生上前几步,蹲在她身前,将镇定剂推入体内。挣扎的四肢渐渐静止,唐璌睁大眼睛,努力保持清醒。程明华不忍心的移开眼,偏着头问道:“医生,我儿媳妇到底怎么了,她没事吧?”“我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先观察两天看看情况,之后再做详细检查。”“难道是产后抑郁症?”“目前还不清楚,要检查过才知道。”林越将唐璌抱上病床,盖上被子,细细地替她拢了拢发丝,唐璌的手指紧紧掐着他的手臂,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挣扎了好久,她一点一点闭上眼睛。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现在,分别是这个世界最痛的字眼,比分别更痛的,是永别。潇潇走了,一去不复返。唐璌再也看不到潇潇,她微笑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撒娇的样子,还有软糯糯的声音,潇潇的一切都将成为记忆,永远封存在脑海里。五年为什么如此短暂,要是一天能跟一辈子一样长,该有多好!  2023.5.23 周二时间是迷药,总在不经意间将意识带走。唐璌是被一阵阵坠痛疼醒的,刚想起身,一股沉重感带着她往后倒。目光所到之处,硕大的肚子挺在眼前,心跳霎时慢了一拍,她出伸手右手,五指颤巍巍的摸上肚皮,又一阵疼痛袭来。林越放下手中的育儿杂志,问道:“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唐璌恍若无人,手心不停地抚摸着。她意识到,最后时刻终于来临。“阿璌,阿璌……”林越用杂志在她眼前晃了晃。“别烦我。”唐璌重重的拍在肚子上,肚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疼得蜷缩起来。林越扔下杂志,坐在她身边,问道:“怎么了?”“闭嘴,”疼痛慢慢退去,唐璌平静下来,她继续抚着肚子,眼神不着边际地扩散开来。林越怔了怔,坐回原位,也不再看杂志,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疼痛又泛上来,但这一次疼得并不明显,只是微微有些难受。渐渐地,疼痛有规律的发作起来,唐璌意识到,这是阵痛。她一刻不停地抚着肚子,刚开始,阵痛大约一小时疼一次,然后是40分钟一次,半小时一次,二十分钟一次······渐渐地,疼痛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唐璌疼得冷汗直流。林越的神经顿时绷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程明华触到她额间的汗,立马反应过来,“可能要生了,我去叫医生。”唐璌攒着床单,灵光一闪,被疼痛折磨的涣散的意识渐渐聚拢:还有最后一面!“医生,我儿媳妇要生了。”程明华拉着医生匆匆赶来,场面一片凌乱。唐璌躺在床上,腰酸到了极致,疼痛一波又一波地侵扰着神志,她咬牙挺住。医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林太太,一会儿听我的指令用力,好吗?”唐璌点点头,调整呼吸,跟着医生的节奏,开始用力。这个过程并不陌生,只是时隔太远,忘了疼,只顾享受满心的喜悦。“用力……”“……”“再用力……”“……”“深呼吸,再来一次……”“……”“坚持一下,头快出来了,再用力……”“……”2023年23点45分,这是潇潇诞生的时刻。这一刻,唐璌用尽全身力气,二十根肋骨仿佛在一瞬间折断,痛入骨髓,感官疼到麻木,四周的声音凝结在空气里,只有一张张嘴唇无声的蠕动着,她睁大眼睛,绷紧那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哇!”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彻整个房间,耳边突然清晰起来,唐璌偏过头,眼也不眨地望着那一团彤红的身影,弦断缘尽,强大的睡意压顶,意识终于还是慢慢被黑暗吞噬,脸颊划过泪水,唐璌彻底陷入了黑夜。永别了,我的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