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就她了 十四年真长啊! 熬啊熬的,馒头终于熬来了这一年的年尾,年一过,她就可以启程进京,完成四年的学业后,她就能彻底独立了。 她规划了很多年,独立的第一件事,她就去找她的亲生父母,然后立马摆脱这个俗得让人牙痒痒的名字。 馒头的心情很雀跃,这与养大了她的香妈妈正好相反。 香妈妈一度希望馒头能留在香楼,毕竟这么多年,她可是把馒头当亲闺女养的,吃喝不愁,也从没让她在香楼这样的地方沾染一点腌臜之气。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是眼瞅着自己上了年纪,想养个可以给自己实心实意养老送终的人。 结果这丫头一懂事就开始嚷嚷着,14岁了就走,完成学业就去找亲生父母。还和厨房里的胖丫、二虎说自己的父母一定是在当年的战乱里不小心把她丢了的,这么多年肯定悲痛欲绝。 所以,任凭香妈妈拐弯抹角、明示暗示多少次,希望她能像隔壁酒楼的小豆丁一样留下来,结果她都无动于衷。后来香妈妈也就放弃了,爱咋咋地吧,说不定她以后有出息了能回来报答她一下呢,没人了,给点钱也是好的。 香妈妈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这都怪国家的政策。 新皇十二年前登基的时候,身为前朝戍边大将军的他,因不满前朝皇帝昏庸、宦官祸国,所以举兵造反。 三十万大军从南打到北,以破竹之势直逼京城,将皇帝斩于马下。 新王朝建立,整个国家却因为皇帝这过长的战线,经济衰退了十好几年,而在这场战火中妻离子散、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 整个国家百废待兴,可很多老百姓却因为家人失散,四处寻找,根本没有心思重建家园。 皇帝考察了民情,建立了失散家人快速重逢的通道,由各地方衙门负责。一直过了三四年,家庭重聚的百姓们才重新开始过生活。 能找回家人的都是幸运的,最难的是那些还不记事的孩子,能被父母找回的,少之又少。 以至于后来衙门几乎要成了孤儿院,甚至还要一直雇着奶娘,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办公。 皇帝一看这样也不行,和丞相关御书房里谋划了半天,最后颁布法令,凡是在衙门里无人认领的孩子,有条件的人可以自愿领养。 在生育效率很高的当下,几乎无人愿意替别人家养孩子。皇帝发了愁,后来没办法,下了登基后第一道让人骂的圣旨。 由官府按照当地居民的生活水平,强制把孩子派下去。 一时间民愤四起,于是皇帝和丞相大臣们又关屋里研究了很久,最后圣旨又调整了一下,由国家拨款,收养的孩子养到14岁,之后孩子愿意的话,统一去京城的天承学院学习4年。 为此,专注行文的天承学院还特地开设了各种课程,大到上阵杀敌,小到做芝麻煎饼,都有人教。4年一过,国家就没义务再养着了,学了本事,爱干嘛干嘛去。 这样的政策出来之后,收养孩子的人还是不多,皇帝又咬咬牙,加大了抚养费,很多人冲着抚养费去,把孩子领了回来。 香妈妈当时去的时候,也是抱着这个心态去的,战后香楼的生意一直很萧条,她手里还养着好些个什么也不会干的妹子,她本着能多一分是一分的想法,去了衙门。 那会儿,桐县衙门里的孩子已经被领得差不多了,香妈妈进去之后,衙役让孩子们一溜站好,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 小丫头约莫两岁大小,生得分外水灵。 她把衙役拉一边悄声问:“这小丫头这么水灵,怎么还剩在这里了?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衙役回头看了眼,低声对香妈妈说:“健康得很,饭量还不小。你看她的样子,一看就没缺过吃喝,这样的嘴还很刁,普通人家不愿意养。” 香妈妈回头又看了看,她可不是普通人家,眼光很毒的香妈妈打进门就发现这是个美人胚子,吃得多就吃得多吧,嘴叼也没事,过几年长大了说不定能撑起她的香楼。 就她了! 第一卷 第002章 翠香楼里的小馒头 香妈妈下定决心,当时就咬牙把这小丫头带了回来。 因这位生的白白胖胖,看着和当时稀缺的大白馒头一样喜人,香妈妈就自作主张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小馒头。 本来想等她懂事了就教她诗词歌赋,再大大就教教迎来送往那一套,谁知香妈妈中途大病一场之后变了心思。觉得再多的钱也不如身边有个小棉袄,心思变了之后,再看小馒头,也就当成闺女养了。 名字叫顺了口,也就没再换。这一养就是14年。 可现在这丫头,竟然没良心地要去找爹娘,让她怎么能不伤心? 翠香楼里,今年过年的气氛格外不好。 香妈妈一进腊月脸就耷拉下来了,大家都大气不敢出,能躲则躲。只有馒头还不知死活的老是往她跟前蹭,根本没意识到香妈妈不高兴是为了什么,还老自作聪明拿那些幼稚的段子去逗香妈妈,结果惹得香妈妈更不爽。 终于,在年三十的晚上,香妈妈爆发了!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 馒头最近养成个坏习惯,听多了戏折子,对男女之事有点开窍之后,就天天在香楼里乱窜,忙着帮姐姐妹妹们跟外面的人牵桥搭线,有一次差点成功了一对,结果最后发现那男人竟然有家有室,妻妾还不少,竟然还装什么纯情公子!幸好及时发现才没葬送了一个姐姐的幸福。 那次的失败丝毫没影响馒头的热情,反而让她觉得自己积累到了宝贵的经验,于是她越挫越勇。 香妈妈觉得风月之地的女人被男人捧惯了,一般的看不上,看上的人家都是大门大户,觉得不好听,也没人会真的娶她们。所以她谅馒头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就一直没管她。 可这年三十正吃着年夜饭呢,馒头又和胖丫嘀嘀咕咕地说上了,说是又发现镇西头李家来了个远房公子,相貌堂堂,品性纯良,更重要是思想开放,所以张罗着要给香楼里的姐妹介绍相公了。 香妈妈一听,筷子往饭桌上一摔,连日里积攒下来的怒气,眼看着就要喷薄而出。 大家很自觉地把筷子放下,往边上挪,尽量离她越远越好。 香楼里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氛围,一下子跟凝固了一般。 馒头嘴里叼着筷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香妈妈:“香妈你怎么了?饭不好吃么?”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就来揪馒头的耳朵,馒头迅速歪头躲开,凭借跟护院学的一点三脚猫功夫,一蹬脚退出去一米,躲到了茗香姐姐后面。 香妈妈没抓到,更是怒火中烧:“你说你,你自己天天嚷嚷着走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撺掇着别人走,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喝吃,你竟然这么坑我?”说着就上来要抓她。 馒头左闪右闪,香妈妈白使了力气,是一下子也没有动着她,气的掐着腰破口大骂:“我白养了你十来年,你这个小混蛋,你就看不得我好,把我身边弄得一个人都没有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你不愿意陪我,你还不让别人陪了!你说你是什么居心?” 馒头听了半天才明白香妈妈这是为的哪一出,三两下钻到众姐姐堆里,隔着春红、柳绿两位姐姐,冲香妈妈喊道:“你生什么气啊?我是去学艺,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学了手艺不就能挣钱了么?你难道想一直养着我啊?你不想多一份收入啊?” 香妈妈吵架的词还没酝酿出来,馒头的话迅速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间什么词都忘了,有点结巴地问:“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意思是说,你还回来?” 馒头小胸膛一挺:“当然了。”姐妹们都还没嫁出去,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香妈妈眼睛有点潮湿,她快速擦了擦,又问道:“你不是说要找你亲生爹娘么?你不找了?” 馒头一撅嘴:“当然找了。找着他们了我带他们一起回来啊!你生这么大气,不会是以为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吧?香妈,你说你人都这么大了,思路怎么还这么片面呢?” 香妈妈没理她,继续问:“那要是……那要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呢?那你……你还回来么?” 馒头眼珠转了转:“香妈你傻了,他们要是不愿意来,你不会跟着我去么?到时候我养你,你就在家跟我娘玩好了,或者我可以给你找个英俊潇洒的大叔,黄昏恋什么的?” 馒头眉毛一挑一挑的看着香妈,把香妈原本绷着的一张脸看笑了。 除夕夜最后好歹地回归了正题,虽然小馒头的话实践起来没那么容易,可香妈妈心里多少还是宽慰的,还有4年呢,不管怎么样,这4年里,想找她,还是随时可以进京去探望的。 过完年街坊邻居地串串门,日子过得飞快。离愁别绪笼罩着整个翠香楼,元宵节家家户户都团圆,香楼里也没什么客人,剩下一屋子人嗑着瓜子,陪香妈妈唉声叹气的。 馒头心大,一大早就自己跑出去和隔壁酒楼的小豆丁抓紧时间诉衷情,约好每年放假了都回来找她玩。豆丁给她做了一篮子的点心吃食,让她在进京路上吃。 馒头看着各色点心心花怒放,迫不及待拿了块芝麻糖塞嘴里,连连叫好。豆丁的手艺真是一绝了。 她把篮子盖好,拉着豆丁最后一次确认她的心意:“豆丁,你真的真的不去京城么?” 豆丁低垂着眉眼,抿了抿嘴唇,“我真的不去了。在那里4年,我去了也是学做吃食,在这里学也是一样,我不想折腾了。” “那你不找你亲生爹娘了?”馒头又问。 豆丁松开馒头的手,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说道:“馒头,我和你不一样的。钱妈妈去领我的时候,我已经5岁,当年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记得。我不是和爹娘走散的,是被爹娘舍弃的。我下面还有三个弟妹,兵荒马乱的,爹娘养不起,顾不过来,逃难的时候,把我放在了街上。我就算记得家在哪里,也不能回去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话到这里,豆丁红了眼圈。 第一次听到豆丁真正的身世,馒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呆了半晌,最后拍拍豆丁的手安慰道:“不回去就不回去了,你看,钱妈妈把你当自己闺女一样,你跟着他们过日子,肯定会很好的。还有钱宝哥,他对你那么好,也是把你当亲妹妹待的,就算他以后娶了妻,也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豆丁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了别处,没再说话。 锅里的水开了,豆丁起身张罗着煮元宵,馒头坐了一会儿,抱着食盒回了香楼。她到底小了几岁,没有从豆丁的目光里看出更多来。 第一卷 第003章 要么不要我们要么死了 离别总是匆匆忙忙。 香妈妈起了大早包的饺子,却因为护送孩子们进京的衙役来得太早,没来得及煮,幸好提前让胖丫去西街买了两个肉饼,给馒头带着路上吃。 一共有两个衙役护送他们进京,来接馒头时,队伍里已经有三个孩子。 香妈妈给衙役塞了些钱,打点一番,让他们路上多照顾着馒头。两个衙役看香妈妈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推让,悉数收进了腰包。 豆丁又做了些点心,放在一个包袱里,和钱宝一起送了过来。馒头抱了抱她,又冲钱宝笑了笑,然后把香楼里的姐姐妹妹挨个抱了个遍儿,最后扑香妈妈怀里,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香妈你别哭,我年底放假就回来了,你要是没事了,就带着胖丫去京城找我,等我去那里混熟了,带你们去玩。” 香妈妈没说话,紧紧抱了抱她,冲她挥挥手,说了句:“别贫了,快走吧,别耽误官爷们的时间。” 馒头紧紧自己的包袱,又把豆丁给的吃的一起甩到肩上,跟着衙役们走了。她没敢回头,怕自己掉眼泪。 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见教过她防身功夫的护院年大叔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递到馒头手里。 馒头问这是什么,大叔悄声跟她说:“防色狼秘籍。”说完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句,“保护好自己。”馒头点点头,和年大叔拥抱了一个。 走出去几条街,馒头心情平复下来,离愁别绪渐渐消散,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的期冀慢慢占据她的心。 馒头本着主动友好的原则和另外的三个孩子打招呼,却意外地发现没人理她。后来馒头跟着大家伙一起去接另外两个孩子,他们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等在路边。馒头再细细打量其他的人,发现除了馒头衣着光鲜之外,其余的都是灰暗破败。而且只有馒头一个人,有满满一包袱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玩的。 正因为这差别待遇,馒头很快就明确地意识到其他五个人对自己的敌意。所以一路上,没有人跟馒头说话。馒头更是握紧了包袱,什么也不敢拿出来,怕招来更多的敌视。只有等晚上的时候,才偷偷跑到客栈外面,去吃点豆丁做的糕点。 因为这样,馒头更加想念豆丁、想念胖丫。 从桐县出来已经半个月,馒头带来的包袱也越来越小。 有一天晚上,馒头又独自一个人偷偷出来,刚解开包袱,就看到同行的一个男生从厕所的方向回来。他看到馒头坐在那里,本来打算和平时一样一低头走过去,但是走到馒头跟前之后,却意外地停了下来。 半晌,他指着馒头包袱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纸包,咽着口水,有些生硬地问:“我能吃一块么?” 天知道,馒头心里是有多开心。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有衙役以外的人跟馒头说话了,于是生怕他走了似的,忙不迭地把所有的袋子都打开了。 男生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杏仁酥就开吃,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叫竹竿,你叫什么名字?” 馒头听了想笑,这个男生又瘦又高,真的很符合这个名字。馒头也拿起一块杏仁酥,学着他语调含糊地说:“我叫馒头。” 他上下打量了馒头一下,点点头说白白胖胖,是挺像的。馒头也自嘲地点点头,后来他吃的越多,话也越多。馒头才知道,和自己同行的人里其余几个的名字。 “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女孩。”竹竿说,“长得很高的那个叫豆芽,很黑的那个叫炭头,另外两个男的,比我矮一头的那个叫瓦片儿,比我矮两头的那个叫陀螺。”听完之后,馒头才发现,这三男三女六个人,名字果然都起的很随意。 这是都要等着亲生父母给自己取名的意思么? 馒头看着竹竿把最后一块梅花糕塞进了嘴里,有些心疼,为了转移注意力,馒头跟他说:“看来不止香妈妈这么没水平,你们的妈妈起名字也都很不认真嘛!” 听了馒头的话,竹竿的脸色立马变了。看馒头的表情,充满了嫉恨。他扭过头去,带着怒气说:“她们才不是我们的妈妈!” 听到他这么说,馒头立马不乐意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养了我们这么多年,叫一声妈妈不为过吧。” “那你真是够幸运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几个能得到养主的善待。他们都是为了抚养费才把我们领回家的,看我和其他几个人就知道了,这十来年,我们每天受到的谩骂侮辱不计其数,每个人都盼着早点离开这里。只有你,还恋恋不舍的。” 馒头听了很吃惊:“为什么?我们这样的人怎么了?” 竹竿最后在他已经油的发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来对馒头说:“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叫我们么?弃儿!你懂不懂!就算是有战争,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就能找回?他们要么是不要我们了,要么就是死了!” 馒头听到这里,眼前闪现过豆丁红红的眼眶,心里顿时酸涩无比。 包袱里的糕点当时几乎都被竹竿扫荡光了,他走后,馒头在一条叠着的裤腿里发现最后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去的桃花酥,拿出来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舍得吃,重新包了起来。 竹竿第二天就又恢复了之前对馒头不理睬的态度,而馒头也没有心情再去察言观色。满脑子里,都是昏暗的月光下,竹竿那张带着怨恨的面孔以及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那几个字:“要么不要我们了,要么死了!” 这两个可能,她哪一个也不愿意接受。 馒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心里的抑郁,她努力安慰自己,竹竿的话太绝对了。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呢? 从桐县到京城,他们整整走了一个月的时间。而馒头,也孤独了一个月,每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吃饭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窝在角落,睡觉的时候也是远远贴在墙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在见到高高的城门楼的那一刻,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看着来来回回巡逻的守城士兵,弥漫在馒头周身的阴霾,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 京城,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新生。馒头的心变得格外的宁静。馒头相信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因为他们第一次流露出了平和的表情。 在城门外,馒头看到了来自别的地方的孤儿,都是由衙役领着,排队站在门外,等着接受检查后放行。看到他们之后,馒头总算明白了自己受到的确实是特别的优待。 幸好馒头的衣服已经因为脏而看不出原来华贵的样子,这才稍稍感觉到一些安心,也能毫不顾忌地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这会儿,门外一共有五支队伍,每个队伍的人,多则十来个,少的只有两个。大部分人,都像竹竿他们一样,面黄肌瘦的。只有少数的人,看上去气色不错。 站在馒头右边不远处,就恰好是两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他们站得离队伍远一些,估计也是受到了大家的排挤。馒头抱着同情的心,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最先吸引馒头注意的那个青年,穿着一身墨色的武装,一看就是有点身手的。 他微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像周围的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周身气场强大到,馒头想不出什么样的人可以做他的娘子。 而他前面的那个,一袭月白衫,衬得原本俊逸的容貌更加光彩夺目,他四处乱看,打量着周围这些相同命运的人,时不时推推墨衣青年,给他指点一番,他们看上去关系好像比一般人要亲近一些。 在墨衣青年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衣着破旧的男生,他好像不愿意跟大部队站在一起,但是也不是很乐意亲近墨衣青年和月白衫。 如果不是知道所有人都是14岁,馒头一定会以为他最起码得二十四五了,因为他头发有些蓬乱,更重要的是,他少白头。 视野里这三个人做对比的话,属那个墨衣青年最安静,却也属他最不容忽视。他身上有种气质,吸引人不断地想要去探究。 而这月白衫,馒头的第一感觉,他一定是投错了胎。因为在桐县的时候,翠香楼对面的香绿馆里,最帅气的小哥也没有这么光彩逼人的。这样的容貌,让女子都黯然失色,估计不好讨媳妇的,不入香楼就太浪费了。可是,转过念头,一想到这样的样貌要被无数人占有,馒头就又觉得太罪恶。 就在馒头盯着那两个人长吁短叹的时候,月白衫的视线捕捉到了馒头的目光,馒头赶紧低下了头,好半天再也没敢到处乱看。 后来又陆续来了很多支队伍,城门外的人越聚越多。等了很久,快到中午的时候,排在最前面的队伍终于开始动了。 馒头饿的前胸贴后背,忍了又忍,还是把最后剩下的那块桃花酥拿出来吃了。幸好他们到得早,排得靠前些,一盏茶的工夫就轮到了他们。 馒头挺着小胸膛,接受搜身,然后跟着队伍,一脚迈进了繁华的京城。 第一卷 第004章 见识广 京城比馒头想象中要接地气儿得多,原来他们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走过一个个密集的集市摊位时,馒头不由得生出了感慨,觉得自己以前的想象太过于天马行空,这些个物件就是样式上新颖一些、种类上多一些,但总归还是那些吃穿用度,不禁有点小失望。(京城里的人也是人好么?) 天承书院,位于京城的西北角,一行人从西门进来,几乎是沿着城墙根,一路就走到了书院门口。 送大家来的官役没有跟进来,他们这些人走着走着就没有了最开始的队形。大家混在一起,跟着学院来的管事一路往前走。管事在前面走着,几乎不和后面的人交流。人群里逐渐有了说话声。 “你知道么?我听说学院里什么课程都有,连机关术都有夫子教。”一个男生语带憧憬地说。 馒头禁不住望过去,纳闷他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和馒头有同样疑问的人肯定不在少数,看到大家都转头看他,问出了同样的疑问,他摊着手掌解释:“我七岁那年就把田里坏了的水车修好了,十岁那年又一个人改良了耕田的犁车。我不是故意的,看着那些东西坏了没法用,心里就是不舒服。我养父打听了,我这样的爱好,最适合学机关术了。” 听了他的话,大部分人都笑了,但馒头心里更多的是羡慕。要是她也有那么明显的爱好该多好,那样心里总会有个底。 馒头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比起其他的人来,要干净很多。他脸上的神采,也不像是受过虐待的。在这样的情况下,馒头有了主动接近他的心思。 很快的,馒头就知道了这个男生的名字。虽然他明显是被养父母善待的,但是还是难逃随意的起名厄运——葫芦。 馒头想,这个名字也和他的身材是分不开的。这些天的观察,馒头也明白,当年战后重建的年代,没有人在起名字上花功夫,况且不是自己的孩子,起了也没用,回头认祖归宗了,分分钟就给改了。比起竹竿和炭头,馒头觉得自己这名字香妈妈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天承书院外观和桐县的衙门差不太多,门口两个石狮子,正门上面挂着块匾,上书天承书院,据说还是圣上亲笔题的。 院子里很大,馒头边走边往心里记哪是学堂,哪是饭堂,最震撼的是演武场,看了那规模之后,馒头撇了撇嘴,看来当今圣上不怕别人知道他重武轻文。最后,终于,管事带着他们到了一条小路上,小路两旁是两个对着门的小院子,分别是男女宿舍。已经有两个中年妇女舍监站在了门口,负责分配房间,发放钥匙。 宿舍是两人间,馒头前面的女生正好是双数,凑成对后一起走进院子。 馒头领了钥匙,站在门口想等着看谁是她的舍友,想和舍友一起进去。 刚才参观过程中乱了队伍,馒头站在那里,正好听见对面舍监喊名字:“天战。”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里起了骚动,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城门前见到的那位墨色武装少年从容不迫地走出来,接过钥匙,也没等舍友,径直进了院子。就连舍监的目光,都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馒头不明所以,听到附近有俩人说:“这就是被西北侯爷收养的那个人啊!” “对啊!我隔壁有个哥哥去年来这里学习,他年底回去跟我说过,咱们这一批人里,有个被西北侯爷收养的孩子,据说非常有天分,武艺极高,深得侯爷喜欢。侯爷膝下无子,本不愿意让他来学院,据说还在朝堂上递了奏折,可惜圣上不允许。这件事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我那个哥哥还说,貌似西北侯爷想让他给自己做女婿的……” 我去,怪不得气场那么足,孤儿中的贵族啊! “安静!午时开饭,只有半个时辰,不分完宿舍不准去吃!”管事厉声斥道。 分宿舍又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和天战一个宿舍的,竟然是葫芦。而和他一起的月白衫,和那个少白头的人分到了一个宿舍。女生宿舍这边也继续,舍监叫了一个名字:“炭头!” 是和馒头一道从桐县过来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她慢吞吞走到舍监面前,看了馒头一眼,然后对舍监说:“对不起舍监,这位姑娘和我们一道来,晚上睡觉老到呼噜,吵得我们都睡不好。我恳求舍监给我换一个宿舍。” 哎呀妈呀,这是从哪儿说起啊?她平日里可没少跟胖丫睡一个屋子,从没听胖丫说过她睡觉打呼噜啊! 炭头给另一个桐县的女孩豆芽儿使眼色,豆芽跟着点头:“是的,舍监,我们一路从桐县过来,她每天晚上睡觉都打呼噜,我和炭头深受其害。我们虽然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可是这睡眠向来是能够保证的。还请舍监能体谅我们。” 馒头心里郁闷得要死,刚要出声反驳,就看见管事满脸不乐意地冲馒头说:“你,先站到一边去,别影响分宿舍。”然后一指炭头和豆芽,“你们俩一个房间,赶紧进去。” 分宿舍继续进行,馒头看到竹竿经过她身边时,轻蔑的一笑,她心里不是滋味,不是说好出门在外靠老乡的么?这怎么回事啊? 站在门口,走过她的人都会笑着看她一眼,一直分到最后,舍监弹弹手里的名单册,对馒头说:“就你自己了,身为一个女子竟然打呼噜,也怪不得别人不愿和你一屋。也罢了,你自己住吧!” 馒头觉得自己未来的学习生涯不会顺利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有两个传言在天承书院传开了。 一个是新来的天战,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英俊潇洒,引得许多师姐都等在宿舍门口,以期和天战来个邂逅。 天战是相爷中意的女婿人选,没关系啊,一夫多妻很正常啊!再说了,能见着每天和天战一起出入的月白,也是极好的。 更有擅长书画的师姐,将二人的画像出售,炒到了五两银子一张,就这还供不应求呢。 另一个传言则是完全负面的,新来的孤儿里,竟然有个女孩睡觉打呼噜,导致没人愿意和她一起住。 更邪恶的版本则是,这女孩从小长在花街柳巷,不愁吃穿,人不大,可“见识”广着呢! 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正式选课的时候,馒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新生里出名了。她这才意识到以前香妈妈把自己保护得有多好。 来之前,柳绿姐连说带比划得教她遇事不能吃亏,而茗香姐则语重心长地教她,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那些人说得对,从小长在香楼,她见识广着呢,香楼里哪位姐姐没有受过欺负。别的香楼她不敢说,翠香楼里的姐姐妹妹,哪个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名声这东西,在香楼里没人拿它当回事。 馒头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 有的男生竟然在经过她身边时捏细了嗓子拿腔捏调地怪叫,女生们听见这声音往往捂着脸跑开,馒头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只当没听到,忍了又忍。 选课是在一个大的议事厅里,在这里大家见到了学院的院长,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是不是馒头的错觉,她站在前面,竟然闻到了隐约的酒味。 这院长话不多,欢迎了大家,然后让大家努力学好本领之类之类的,然后就走了。正式开始选课,还是由管事维持秩序,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之前传说学院里开的课程五花八门,真正见到,才发现不过就五大类。武艺班、女红班、机关术、诗画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膳食班。 每个班都有一位师父,一位助教。他们分列在议事厅里,面前放着一个碗。馒头他们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写有自己名字的竹签,选择哪个班,就把竹签投到哪个碗里。 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都在讨论选哪个班好。管事没有催大家,想好了的就上去选,选完了站在各自的师父后面。 馒头一个人站在后面,看着这几个选项,不知道该做何选择。这时,她感觉后面有人拉了拉她的衣服,这个时候还有人理她,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回头看,是葫芦。 葫芦拉着她,小声问:“馒头,你说我现在就直接上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很随便,不慎重。” 馒头听后笑了:“都知道你喜欢机关术,你大胆上去就行了。” 葫芦拧着眉毛,纠结地说:“我还是再等等吧,我不想这么受人瞩目。我等大家都开始选着再上去。你想选什么啊?” 馒头没说话,这时有人开始往台前走,最先出去的,是天战,他面无表情地把签子投到武艺班,然后站到了师父后面。 紧接着是月白,他拿着签子在几个碗之前来回徘徊了几遍,在大家的注视下,把签子放在了女红班。 底下一片哗然,他倒是若无其事地冲女红班的两位女师父笑了笑,然后站到后面。馒头注意到那个年轻的女助教,目光停留在月白身上很久。 有了这两个人开头,大家陆续上前。女红那里除了月白,清一色女子,而且人数爆棚。武艺班男子居多,为数不多的女子都暗暗靠在天战身边。 其余的诗画班、膳食班男女比例比较均衡,唯独机关术,人丁稀少,机关术师父的脸色,不太好看。 馒头推了推葫芦,跟他说:“你快去吧,你喜欢的机关术太深奥了,没人愿意学,也很少人学的会,你快去,回头说不定是班里的精英呢!” 她话刚说完,葫芦就握着拳头,昂首挺胸地走了上去,把签子郑重其事地放到了碗里,然后冲师父鞠了一躬,面带崇拜之色,馒头注意到那位中年男师父似乎很受用,葫芦成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渐渐地,每个班里的人越来越多,底下的人越来越少。馒头突然觉得,这个问题真难。她学点什么好呢? 第一卷 第005章 你很安静,站我身边 眼见着剩下没几个人了,馒头感觉逐渐有人注意到了自己。 她抬头,感受着四面八方来的目光,没有善意,柳绿姐的话突然就响在了耳边:“如果我当时身上有点功夫,也就冲出来了,何至于被那个混蛋侵犯。” 馒头看看周围,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和她站在一起的,她跟翠香楼护院年大叔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真正和别人打起来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她咬咬牙,在底下的人都走完之前,拿着自己的签子,放到了武艺班的碗里。 她看着这个和护院年大叔差不多年纪的师父,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得靠他了,于是学着葫芦的样子,鞠躬致意。 师父点点头,她默默站到了他身后的队伍里。队伍里发出几声压抑的“啧啧”声和沉闷的嘲笑,她只当没听见,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她会全部讨回来的。 分班完毕,每个师父带着自己新来的弟子,陆续去往各自上课的地方。葫芦跟在只有十来个人的机关术队伍里,一脸憧憬地往外走,经过馒头身边的时候,冲她招了招手,馒头笑着点头,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这时,师父说了句:“咱们也走吧。”就率先往外面走去。 馒头还没等迈步,就被身后的男生撞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他们笑着跟上师父的步子。 馒头咬咬牙,往边上挪了几步,等他们都走了,才跟上走到队伍的最后。她数着班级的人数,加上她一共30人,6个女生,除了她,其余几个都亦步亦趋地走在天战左右。 这就是人生的差异啊! 要是香妈妈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就好了,她就不会几日之内就落到了这样的境地。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香妈妈端着范儿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还是掐着腰骂她的样子比较顺眼。 出了议事厅,不同的班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武艺班的助教跟师父低声说了几句话,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馒头跟在自己的队伍后面,心里多少有些宽慰,这样一来,她受到的嘲笑比前面这两天少多了。她叹了口气,又自嘲起来,她这是怎么了,短短一个月,怎么感觉与过去的14年有点远了。 前面五个女生有两个落在后面窃窃私语,另外那三个开始试着和天战说话,没有了月白在身边,天战觉得很头疼。他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只得加快脚步往师父身边走去。 那三个女生落在后面,和刚才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又开始叽叽喳喳。馒头觉得人真是很容易适应环境的,这几个女生里,有几个她留意过,刚来的时候还是面黄肌瘦的样子,这短短几日,脸上就已经有了飞扬的神采。 她看着她们几近欢快的样子,突然生出了疑问,难道这么多人里,就只有她一个是在香楼长大的么?她现在假装在香楼里其实是受苦受难的还来不来得及?还会有人相信她吗? 原来不说话的时候,脑子里的思维可以这么活跃。以前在翠香楼,一直叽叽喳喳的那个人是她,现在这些话说不出来,全部在脑子里跳跃,吵得她脑仁疼。 就在她皱眉敲自己脑袋的时候,前面的人停下了,馒头抬头,眼前是一大片空场,跑马都可以。 空场西北角是个擂台,东北角摆放着十数个练功用的木桩。除此之外,靠墙根还有一些馒头看不明白怎么用的器械,一看就很专业的样子。 正纳闷为什么中间留这么大的空场,她突然听见了马的嘶鸣,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驾!驾!” 远处尘土飞扬中跑来一白一棕两匹马,马上的两个人竟然还在做缠斗,手上的兵器乒乓作响,一路打过来不分高下。 两个人围着空场转了大半圈,最后停在了空场中间。空场中间有一大片是草坪,两匹马低头要吃草,被各自的主人拉着低不下头。 白马上的人举着枪开口:“小崽子,反了天了你,竟然敢偷骑我的马!” 棕马上的人明显的底气不足,但还是开口回道:“谁说那马是你的了?马是武艺班的,你别以为自己功夫最好就天天霸着雷霆不放,太欺负人了!你等着,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逞了口舌之勇,棕马掉头就跑,后面白马追的紧,棕马慌不择路,眼见着就要冲到他们这群人里来。 人群一跑一叫,棕马受了惊,不受控了。 馒头站在最后,本来是应该最安全的,可是前面人跑的时候,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见着那棕马的前蹄就在她面前抬了起来。 妈呀! 葬送在马蹄之下,这死法也太惨了吧!她高喊着:“给我留个全尸!”抱着脑袋翻身趴到了地上。 可是没有预想中的痛苦,耳边只听到几声钝响,然后就传来马痛苦的叫声,紧接着扑通一声,馒头感觉身下的地都颤了颤。 整个世界安静了。 馒头抬头,逆着光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影,高大伟岸,救世主般带着光环,在他面前的地上,棕马歪着脑袋往外喷气。 馒头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占据,天神老爷啊!难道这匹马是被这人徒手打倒在地的么?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前面仔细验证,马是倒地上没错,这人也是赤手空拳没错。她满眼泪花地抬头看他,满脸崇拜的目光:“大侠,你收了我吧!” 戏折子上,这桥段叫英雄救美。 “昆五、龙九,你们师父人呢?就让你们两个这样胡闹?今晚都不许吃饭了!操场30圈!”馒头的粉色情怀被眼前这人的声音截断了,这粗哑的嗓门,她挤掉自己眼中的泪,我的个乖乖啊!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 转头,刚才白马棕马上的两个人,都垂头丧气地站在棕马边上,白马上的少年咧着嘴试图讨饶:“师叔……” “还不快去!再慢了50圈!” 看着自家师父气得铁青的脸,馒头打个寒战,太狠了,戏折子里的话果然不能信。 馒头趁机往队伍里走,见天战也正从半路往那边走,馒头心想,这个天战也没跑远啊,他不是武功挺高的么? 低头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土,馒头回队伍后面站好。看着被几个人拉着才艰难站起来的棕马,她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师父就是师父,武力值爆表啊! 师父训完了话,两个师兄任命地跑圈去了,他老人家走到这边来,厉声说:“借此机会,正好和你们说一下班里的规矩。那边是马厩,”他指着两个师兄刚才过来的地方,“里面有20匹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脾气暴躁得很,这些是平时马上操练的时候骑的,必须我或者你们两位师伯在场的时候才能牵出来。其余的设施自由使用,但是用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再出现意外伤亡事件。大丈夫要死,只可以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手里!听明白了么?” 师父的气场太强,整个操练场上鸦雀无声。“听明白了么?”他又问了一次。 “听明白了!”大家扯着嗓子回应。馒头心想,怎么还没开始学习呢,就扯到死上去了,他们来学武,难道不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的吗? “好!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现在,男女都有,分成两组,跟我到擂台。”师父说完走了,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啥意思?一来就上擂台? 尽管有所迟疑,大家还是跟着师父往擂台那边走去。 馒头也往那里走,前面那几个女生又开始叽叽喳喳,又自动走在天战左右。馒头撇撇嘴,快走几步想绕过去。 经过她们的时候,估计是嫌她身上太脏,几个女生往边上一闪,有个作势就要靠到天战身边去,天战一闪身,快走几步,上来拉住了馒头的衣袖。 馒头低头看了看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仰头问他:“怎么了?” 天战另一只手挤了下眉心,对馒头说:“你很安静,能麻烦你站我身边么?” 第一卷 第006章 在下关颖,请赐教 馒头一时没明白。 看了看身后处于惊异中的几个女生,又看了看天战无奈的脸,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天战知道没人会接近她,所以才找她当自己的挡箭牌。 虽然有点小伤心,但是她权衡了一下,这可是除了葫芦之外,第一个主动和她正常说话的人,冒着被女生们拿眼刀子剜死的风险,她点了点头。 “谢谢!以后都麻烦你了!”天战说完,径自往前走去。馒头无所谓地砸吧砸吧嘴,也跟了上去。 师父站在了擂台上,扫了一眼,说:“今天第一天,我先看看你们的功底如何。你,还有你,”他随意指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说了句,“上来!” 两个男生不明所以,上了擂台之后,被师父分开站在他的两侧。 “现在开始两两对打,跌下擂台的判输,赢了的守擂,直到最后剩下一个人再和我打。规则很简单,听明白了么?” 没人说话,两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吭声。 师父抿了下嘴唇:“怎么?不愿意打?还是说你们想挨个跟我打?” 天神老爷,谁想死啊?想想刚才那匹马,两个男生中稍壮实一点的那个赶紧开口:“不,不用了,我们这就开始。”说着向对面的男生狂使眼色,那个男生也无奈地点头。 师父往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挥手示意他们开始。 “呀——” “啊——” 虽然叫的声音很大,但是就是馒头这个三脚猫少女也能看出来,这俩人根本没使劲。师父眯眼看了一会儿,稍稍运气,脚尖点地,一跃而起,把稍微瘦点的男生踹到了擂台下。 馒头看着他抱着肚子疼得在地上叫唤。 太狠了! 师父又扫了眼台下,最后问台上的壮男生,“能使出全力么?” 壮男生咽了下口水,僵硬地点了点头,“能。” “其余的人,按高矮个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男生打完了女生打。”这样一排,馒头看到天战被排在了最后。 而女生这边,一共六个人,馒头在第二个,男生比完了,第一场就是她和前面这个女生。她顿时有点紧张,其余这5个女生,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到底有没有功底?她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够使么?她脑袋里快速回想着护院年大叔教她的招式,一遍遍在脑子里过。 刚开始只有擂台上嘿嘿哈哈地出招声,后来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精彩处,开始有人呐喊喝彩。 一会儿的功夫,台上已经换了好几拨人。 现在是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男生守擂,他又连续打下来三个人,馒头看到师父嘴边有点笑意,趁着还没人上来的空当问那个男生:“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小个子男生擦擦嘴角的血,站定后说,“师父,我叫泥猴。” 师父听了笑:“好小子,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能打?” 师父的这句话,让正要上台的一个高个儿男生脚步一踉跄,直觉自己要遭殃了。 果然,得到了师父的夸奖,泥猴比刚才更兴奋了,喉咙里“嗬嗬”地低喊着,三两下就把高个儿打下了台,速度比之前更快。 师父拍手叫了声好,泥猴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几乎人人见血,师父却丝毫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剩下的人里,很少有能接他五招的。 馒头看看已经快到正中的日头,不禁怀疑,师父是不是饿了,想赶紧结束才这么鼓励泥猴的。 终于,台下就只剩了天战。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被泥猴打下来的人,都有些不甘心,大家都听过天战的名气,所以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泥猴。泥猴不傻,看着天战走上台来,转身拱手对师傅道:“师父,我听说天战武艺高强,徒儿刚才体力消耗过大,请求休息一会儿再打。” 师父看了看泥猴不断起伏地胸膛,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台下的几个女生,转头又对泥猴道:“那就等女生打完你们再打,不过应该不会很长时间,你先调息一下。天战,你过来替我看着她们,别让她们把对方抓伤了。” 馒头前一刻还在心里骂泥猴,害得她要提早上场。后一刻听到师父如此轻蔑的语气,心里更加不爽。 这是看不起女子啊!什么叫抓伤?又不是泼妇打架!刚才一直没看出来,这师父还重男轻女啊! 想着这些,紧张也没了,心里气鼓鼓地,和前面的女生一前一后上了台。 台下男生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一个个抱着膀子看热闹。更有甚者,冲馒头打呼哨,又阴阳怪气地发出一些怪声。馒头心里怒气翻腾,咬牙蓄积着力量。 师父站不远处,天战站在靠近她们的地方,师父看了看日头,开口道:“打吧。” 馒头没有动,护院年大叔说了,面对敌人要冷静,要以静制动,看清楚对方的招数了再出手攻其软肋。 对面的女孩看馒头不动,底下的人又起哄地喊打,便咬咬牙冲了上来,馒头屏息看着她过来的姿势。 找到了! 她往边上一矮身,躲过拳头的同时一伸腿,把女孩绊倒在台子上,咯噔一声,立马传来女孩的嚎啕大哭。 馒头赶紧过去,发现女孩嘴里下巴上一汪血,看样子她倒地的时候,没有护住自己的脸。想来是牙齿咬破口腔了,馒头有点小不忍,忙伸手要拉她,女孩躲过她的手,抓住了边上天战的衣服下摆。 天战一抽衣服,那女孩借势滚下了台子。女孩跌落地上,哼一声,嚎啕大哭转为小声抽泣。 馒头低声说了句抱歉,但是那女孩没理她。 “安静呆着,金助教去找大夫了,忍一会儿。”师父这话是冲下台的女孩说的,那女孩不吭声了,师父跟天战说,“天战你上来,一会儿机灵点好好看着。” 天战皱眉看了看衣服沾上的女孩血迹,然后转身回了刚才站着的位置。 看到同伴高高肿起的嘴唇,下一个上来的女孩有点战战兢兢。难道香楼还教武功的么? 馒头看着这个女孩,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年大叔说过,面对比自己高壮的对手,要懂得利用自身的灵活,最聪明的办法是借力打力。 那女孩看馒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更是露怯,师父不耐烦喊开打,她咬咬牙冲了过来,步子很大,两步就到馒头跟前,出拳就打,馒头不及反应,堪堪用胳膊挡住这一拳,天神老爷,真疼! 她快速往后撤了几步,那女孩一击击中了,紧接着又攻上来,馒头这回有时间反应了,她闪身到女孩侧面,抓着女孩的胳膊,借女孩自己的拳势把她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一旁调息的泥猴身上。 女孩和泥猴都叫了一声。 这个年代,还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女孩见自己趴泥猴怀里,登时红着脸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回身助跑起跳,一脚冲着馒头的脸招呼过来。 馒头看出里面的力道,这要是踢中了,脸非肿了不可。 她掂脚往后一跃,退出去几步,女孩踢空了,却因为惯性没有站住,整个人向馒头扑过来。年大叔说,这是用了自己没法控制的力道导致的。 馒头怕出现刚才那一幕,赶紧上前接住她,谁知她刚一稳住身体,就抓着馒头的两只胳膊,抬腿向馒头的肚子顶过来。 忘恩负义啊这是! 情急之下馒头以她身体为支点,借助她胳膊的力量,脚下用力,整个身体向上翻起,刚刚好躲过了这一下。在女孩再次蓄力之前,馒头往下一坐,一躺,以后滚翻的姿势,双脚支到女孩腹部,一用力把她送了出去。 扑通一声,台下没人接着,女孩吃了一嘴泥,周围一阵哄笑,女孩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指着馒头就要骂,却被师父严厉的眼神吓得噤了声,恨恨地瞪了馒头一眼。 不行了,动了这几下,馒头就开始喘粗气了,后面还有三个人。各个都比她高大,年大叔这个借力打力的法子,用着也很累啊,她好饿啊,剩下的三个人,总不能都用这个法子对付吧。 馒头喘着气,没等喘匀,另一个女孩就举手对师父说:“师父,我和杨柳都不会功夫,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的。” 她后面的那个叫杨柳的女孩猛点头,一副怕极了的样子。师父皱了皱眉头,挥挥手,不耐烦地冲她俩说,“从没接触过功夫的,呆会儿去找你们金助教。” 师父说完又转头对男生那边说,“男生也如此。不要以为会打架了就是会功夫了。”话说完,就有男生低了头。 台下就剩一个女生,馒头这会儿喘匀了气,看着她。这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发饰看上去也不便宜。乍一看,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师父盯着她看了会儿,嘴边露出了笑意,开口说:“关帮主果然还是把你送过来了,怎么样?还是不肯拜我为师么?” 馒头直觉不好。 “关颖不敢,等我打完这场擂,一定磕头拜师。”女孩把下面散着的头发往后面一拢固定住,一掂脚就上了台。 “在下关颖,请赐教。” 馒头心底流泪,为什么她的名字这么好听? “在下……”馒头有点羞于启齿,关颖没给她继续害羞的时间,就喊着请看招,一掌劈了过来。 馒头只觉肩头一沉,紧接着就火辣辣地疼起来。底下一片倒抽气,刚才那掌出的速度,太快了。 馒头捂着肩膀迅速后退,只这一掌,馒头就知道实力悬殊大了去了。要是主动投降,会被师父扒了皮吧,全力以赴打,肯定会伤得很惨。 正犹豫呢,关颖厉声喝道:“擂台比武竟然走神,看掌!”这又一掌朝着馒头另一边的胳膊直劈过来,馒头已经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掌风。 这下完了! 第一卷 第007章 失控的擂台 眼看着关颖的又一掌朝自己另一个肩头直劈过来,躲是躲不开了,馒头咬咬牙,低头一歪身体,故意用刚才受伤的那个肩膀,又接下了关颖的一掌。 剧痛袭来,馒头再抬时,右边这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她疯了么?” “想以毒攻毒啊?” 台下又是一片议论纷纷。 馒头皱着眉头,心里把从二黑那里学来的所有骂人的话,瞬间就骂了个遍。 年大叔说了,关键时刻,对自己得狠心,该舍弃的得舍弃。可是他妈的,这伤上加伤是真疼啊! 关颖似乎也被馒头的这个举动惊着了,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动作。馒头抽着气,早死早超生,她咬咬牙,对关颖说:“继续!快点!不然我要疼死了!” 关颖皱了下眉头,脚下蹍了蹍,蓄积力量准备最后一击。 馒头静静看着她,脑子飞快转着。 她刚才已经劈过两掌,这次肯定不会再用同样的招式了。所以关颖抬脚踢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继续用受伤的右肩膀迎了上去。 关颖稍作迟疑,就给了馒头空子。 馒头尽全力闪身,右肩还是擦过了她的脚,感觉肌肉被拉扯了一下,她忍痛快速旋身,左拳蓄积力量,冲着关颖放松的肋下尽全力击了过去。 两个人都摔到地上,馒头啊呜一声,感觉右胳膊要断了。 关颖那里捂着受伤的肋下,也是半天才爬起来。爬起来之后,关颖怒了。起身就要冲馒头过来,馒头还没爬起来,就又被一只脚踩得趴了下去。然后肚子上又侧面挨了一脚,被踢得整个人在地上拖了几步。 太他妈狠了! 师父呢,我都这样了能不能投降啊?是不是只有被打下擂台才算啊!馒头心说,你快把我踢下去啊,往里踢是怎么回事啊?天战呢?不是看着不让出事的么? 馒头额头已经被汗湿透了,抬头找天战,却发现天战被师父摁着肩膀,就皱眉站在不远处。 这个师父太狠了! 馒头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试着站了起来,关颖抱臂站在她身侧不远处,一副看好戏的傲慢神情。 奶奶的,欺负人啊! 这是要给刚才那俩人报仇的意思么?刚才她也没打这么狠啊! 看着关颖脸上轻蔑的笑,馒头突然就想到了年大叔给她的那本防色狼秘籍。可是那里面的招数有点损,而且都是近身搏击,她得先走到关颖的身边去才行。 她咧嘴笑了笑,蹒跚着往关颖跟前走去。 天战看着她,震惊于这个小身躯里的意志力。 底下的人也安静了下来,随着馒头越走越近,关颖抱着的胳膊放了下来,正准备做防御呢,馒头瞅准时机,迅速伸出左手朝关颖胸前抓去。 关颖吃惊双手护胸,馒头趁机一脚踩在关颖的脚上,使劲碾压,然后趁关颖吃痛的时候,挥出左拳打在关颖腮帮子上,紧接着松了脚,利用身高优势,一低头,利用全身的力气往关颖胸前撞去。 眼看着关颖就要跌出台外,又被坐那里的泥猴挡住了。 靠!没出去!馒头心里骂道,这下死定了。 果然,关颖起来之后,一脸的气急败坏,几步就冲到了馒头面前,揪着馒头的衣领,抬手就朝馒头脸上招呼过去:“果然是青楼出来的下贱胚子!这么下三滥的招你也用!” 几巴掌下去,馒头渐渐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嘴里好像被人塞了团东西。关颖觉得出不了这口气,对着馒头骂道:“一群婊子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奶奶的! 馒头脑子里只剩下一根弦,就是要和眼前这个烂人同归于尽。 她吐了一口血水在关颖脸上,使劲全身力气,将头往关颖脸上撞去。 台下的人暗自抽气,自杀式袭击啊! 天战气血翻涌得厉害,他奋力摆脱了师父的控制,跃上前去接住倒下来的馒头。 真的是馒头了,脸肿得都快看不出五官了。关颖还想上前,被师父制止了。 馒头从眯缝着的眼里看到了天战,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有气无力地说:“赶紧的,快把我弄下去,不打了,再打没命了。” 天战一时没转换过思路来,看她那么拼命的样子,以为这会儿肯定不甘心,要起来再战。他刚才都想好了要劝她“留得青山在”的词了,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馒头嘴里没感觉了,她以为自己嘴肿了话没有说清楚,又张了张嘴,简单直接地说:“快!下去!我要下去!” 天战这回听明白了,没让她再说第三遍,抱着她就下了擂台。 “哎呀妈呀!”远处跑完三十圈的昆五和龙九师兄过来,昆五看到面目全非的馒头,冲着擂台上的关颖一竖大拇指,“姑娘好辣的手!” 关颖没说话,刚才最后被馒头撞得那一下,她感觉自己嘴唇也肿了,里面火辣辣得疼,她的气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正憋得难受。 龙九看着馒头,问道:“师叔,金大哥还没找来大夫么?这姑娘还能挺住吧?” 天战看着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师父,师父没有回答龙九的话,而是冲台下的学生说:“看到她的下场了么?习武之人要光明磊落,最不能要的就是偷奸耍滑,还有下三滥的招数。你们要以此为戒!听明白了么?” 馒头听完,心里哇凉哇凉的了。 这下又完了,师父都把自己当反面教材了,这还不如和刚才那俩姑娘一样说不会武功呢!念及此,觉得甚是委屈,闭眼装晕,两行清泪就顺着肿胖的脸流下来了。 天战抱着她腾不出手,龙九伸手帮她把眼泪擦了。 昆五看馒头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也觉得自己师叔这回太狠了点。挑挑眉,把天战手里的馒头硬接过来,对他说:“新来的,别得罪你师父。你放心,我和龙九带她去医馆。” 天战个子高,昆五比他还高半头,馒头到他怀里显得格外得小。 龙九作势也要一起走,刚才和馒头打,脸着地嘴出血的那个高个子女孩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刚才龙九替馒头擦眼泪的动作过于轻柔,瞬间把这个妹子的心给掳获了。她指指自己肿起来的嘴,口齿不清地说:“龙九师兄,我也受伤了,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台上的师父没反对,那妹子就跟着一起走了。 天战看着他们走远,感觉有些燥热。他回转身,冲台上的师父一躬身,问道:“师父,我现在可以和泥猴打了么?” 馒头觉得被人这么抱着的姿势很不舒服,但是她下了擂台一放松,瞬间就觉得浑身无力了,眼皮也肿的睁不开,没多会儿就在昆五怀里睡着了。 馒头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翠香楼,胖丫和豆丁一起在灶堂里做饭,聊着家常,时不时开怀大笑。 二黑带着护院大叔养的狗在灶堂里钻来钻去,惹得胖丫拿菜叶子扔他。二黑忙着躲头上砸过来的菜叶,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烂叶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正好压住了狗尾巴,一时间人的叫声、笑声、狗的叫声充斥着灶堂。 馒头乐得哈哈大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一着急,醒了过来。 天神老爷!这种腰酸背痛胳膊疼脸肿的感觉,为什么比睡之前还严重?嘴里还和塞着俩鸡蛋一样,这回有感觉了,稍微一张嘴就疼。 她从眼缝里看着自己躺的地方,不是在自己宿舍,迟钝的鼻腔渐渐闻到了草药味,这是医馆啊!她艰难地转了下头,扯着右边肩膀上肉了,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这是间不小的屋子,她右边紧挨着也是一张床,又眨了下眼睛,天啊,这个脑袋被包成这样的人,露在外面的五官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会是天战吧? 这真的是天战啊! 馒头一激动,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这一咳不要紧,感觉每咳一次,肚子上的肉就跟着抽痛。 咳了半天,好容易才又找到个疼痛感没那么强的姿势。脑子里又开始嚷嚷了。 这可是天战啊!不是据说他是武学奇才么?怎么让人揍成这样了? 第一卷 第008章 陆管事的小九九 尽管已经再三确认过那是天战,馒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来,关于天战的传言,估计和关于自己的传言一样,都是人捕风捉影的片面之词,再加上特定环境下的再加工,就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正在感慨着,馒头听到一阵响动,紧着着屋里的中药味就加重了。 眼前的光被一个影子挡住,未等看清来人,就听见一个年轻的男声道:“哎呀!你也醒了啊?” 馒头听到自己另一边有动静,艰难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自己另一边的床上还躺了一个人,仔细分辨,竟然是泥猴! 他已经醒了,仰面躺在那里,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安静。单从外表看,看不出来他受了什么伤。 刚才进来的那个男子端着一碗药坐在泥猴身边,回头冲馒头道:“你叫馒头是吧?你等会儿啊,你的药马上就好,容我先喂了这一个。”他拿勺子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给泥猴喂到嘴里。 泥猴一脸痛苦,明显的抗拒,可看样子好像他行动也不是很方便。 那人又强制喂了一勺,接着扭头又冲馒头自我介绍说:“我叫章小峰,这是我爷爷的医馆。我爷爷说了,你差点就断了骨头,要不是胳膊那里能脱臼,你那块骨头早就断了。我说你们武艺班可真行啊!刚开学就把比武擂台给拆了,还一口气送来三个重伤员。这可真是破了建校十年以来的记录了。我看陆管事这回可头疼死了,一个月后圣上来参加开学仪式,他必去的地方就是你们武艺班。啧啧!你们季师傅这次作大发了!陆管事这会儿八成正在院长那里告他的状呢!” 擂台都拆了?看这俩人都躺这里了,不会是同归于尽了吧?比个武而已,不至于吧? “那个……”馒头一出声,被自己变了形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费半天劲轻轻喉咙,问边上的这个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边给泥猴喂药,边说:“具体的我可不知道,只是现在整个学院都传开了,说你们武艺班今年的新人争强好胜,第一堂课就把擂台给砸了。” 然后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馒头,八卦兮兮地说:“还有那个天战,你别只看他被打得这么惨,跟他对打的季师傅,听说也受了伤。这可是季师傅啊,在学院里横行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哪个人让他吃过瘪!大家都传疯了!啧啧!” 他兀自感叹了几声, 又一脸崇拜地看着天战的方向,然后突然又低下了头,冲馒头说,“不过,我也敢百分之百的保证,这个天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馒头听完他的话,又费半天劲扭过头去看天战。 仔细看他脸上的伤口和破烂的衣衫,胸口缠着的纱布上,还有隐约的血迹,她在心里猜测着这场打斗该有多激烈。 馒头听到管小峰对泥猴说:“这位同学,我爷爷说了,你这是内伤,内伤比外伤更严重,你得好好吃药,配合治疗才行。” 馒头觉得这床位安排的太让她难受了,她听见这声音,只得又艰难地转过头去,见泥猴梗着脖子,拒不喝药。 管小峰又尝试了几次,最后气得把碗一摔:“奶奶的!老子都亲自来喂你了,你还想怎么着?不想喝是吧,不想喝你就别喝了!自己技不如人,在这里耍什么威风?” “你!”馒头大惊,看到泥猴竟然凭借瞬间的爆发力,一个鲤鱼打挺了起来,伸手指着管小峰。 管小峰见状,快速绕到馒头病床的另一侧。泥猴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着很有气势,却引得他自己痛苦地捂着胸口叫唤起来。 馒头松了口气,谁知那管小峰却好死不死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被我说中了吧?你……” 馒头就感觉自己的床一颤,泥猴就已经不在她的视野里了,她赶紧把头转过来,发现管小峰和泥猴在她与天战的病床之间打斗起来。 眼看着自己和天战都会受到波及,馒头禁不住往反方向挪了挪。这一挪,又疼得出了一身汗。 泥猴本就受了伤,管小峰动作很灵活,俩人从天战的床左边打到床右边,没过几招,馒头就感觉泥猴快撑不住了。 管小峰见状,放松了警惕,谁知泥猴却蓄积了力量,向他猛撞过去。管小峰重心不稳,带着泥猴的身体,一起往边上倒去。 天神老爷,那可是天战缠着纱布的胸口啊! 馒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奋起,扑过去用自己尚能自由动作的左手,把那俩人推偏了方向,而她自己却因为惯性,趴倒在天战的身上。 那俩人落地之后继续在地上厮打。馒头松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一动,包括右肩膀、肚子、还有脸在内的多个器官,都受到了二次撞伤,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这么待会儿。 “你……能起来么?” 馒头闻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肚子上的肉一使劲,疼得她龇牙咧嘴。 扭头见天战正一脸痛苦地看着她。 她这才发现刚才把泥猴俩人推走了,自己却压在了天战的伤口上。为避免误会,她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啊!你醒来之前,地上那俩人差点就压到你身上去了,我是为了把他们推开,一个不小心才摔到你身上的。你衡量一下,我一个人压上去好,还是这两个大男生压上去好?” 天战闭了下眼睛,最后开口道:“你也不是很轻。” 刚才那一下,感觉胸前的伤口又裂开了似的,一下子就把他疼醒了。 馒头郁闷地扁了扁嘴,左手捂着肚子,又躺回自己床上瞪天花板去了。 屋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泥猴和章小峰呼哧喝哧打架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馒头一个激灵,费力往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肚子上一阵疼,最后还是放弃了。 没一会儿,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冲着地上的两个人大声斥责:“你们两个,在地上打作一团,这是成何体统!小峰你,给我站起来,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么?罔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把我气得下地去见你爹娘了你就放心了啊!我那苦命的儿子和儿媳啊……你说我怎么跟你们交代?” 馒头觉得,如果不是这老头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一定不敢相信,这样的词会从一个白发苍苍不说话就很慈祥的老爷爷嘴里说出来。 还没等小峰自己开口,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章大夫,您先停一停,我今天已经很头疼了。” 馒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她扭过头去,见白胡子老头边上,这会儿站着的正是带他们来学院的管事。 章大夫蹲身过去把章小峰从地板上提溜起来,那力道大的惊人,这动作做得也相当娴熟,然后在章小峰一片“爷爷饶命”的求饶声中,带着章小峰走了。 泥猴这会儿一身是土地扶着天战的床沿站了起来,看见管事,面色有些尴尬,旋即又有些讨好地上前说了句:“陆管事,您来了。” 馒头无语,陆管事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冲他吼了一嗓子:“打什么打,还没打够么?回床上躺着去!” 泥猴脸上的笑僵住了,有些愤愤不平地捂着胸口回自己床上了。 陆管事看了馒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到天战床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觉得这会儿的管事和刚才吼泥猴的那个不是一个人。 “天战公子,你感觉怎么样了?”陆管事的声音让馒头打了个冷颤,随即她听到一边的泥猴低声不屑了一下。 “见过陆管事。”天战的声音不冷不热,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陆管事走到他床边,笑了几声,关怀了几句,见天战心情很平静,就一转话锋说:“听闻西北侯爷特别器重天战公子,知道公子你受伤,想必一定会心痛的!” 说完顿了一会儿,见天战没有说话,陆管事又道:“你看啊,这次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季师傅,他也是看你把泥猴打得那么惨,所以一时气愤才错手伤了你。你要体谅一下为人师表对学生的爱护之心。他日若是西北侯爷怪罪下来,万望你要将事情解释清楚才好。天承书院只是个教书育人的地方,经不得太大的风雨。” 馒头听明白了,陆管事这是害怕西北侯爷怪罪天承书院,来天战这里探口风来了。 馒头捧着一颗八卦心围观,看天战怎么应对。 天战沉默一小会儿,最后开口,语气里带着笑:“陆管事,你只道泥猴是季师傅的弟子,那我呢?” 陆管事一时没话。 天战接着说:“擂台比武本就有伤亡,季师傅他既然能对泥猴这么爱护有加。那我呢?馒头呢?关颖把馒头打成这样,可曾见他动过关颖一个手指头?连最后的师徒对战都免了。季师傅将我打成这样,想必不是出于对泥猴的维护吧?” 陆管事心里骂娘,原就听说西北侯膝下无子,把这个义子捧得天高,有点目中无人。 他身为一个管事,一个长辈,把话都说这么明白了,这小子竟然还这样,这不是故意给他难堪么? 馒头则在一边头脑风暴,天战这是要为自己打抱不平?会不会把陆管事的火气烧到自己这边来啊?她是不是应该装晕装死? “呵呵!”陆管事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季师傅这个人呢,他个性是有点强,虽然是良苦用心,但是下手是重了那么一点……” “咳!咳!”天战短暂的两声咳嗽打断了陆管事的话,陆管事看着他,想听他有什么意见,结果天战咳嗽了两声却没说话。 陆管事有些愕然,自己也忘了刚才在说什么,一时局面又僵住了。 “陆管事,我不是有意要为难你,只是经过今日一战,我发现自己不才,肯定入不了季师傅的眼,想必以后难以自在相处。所以恳请陆管事为我和馒头寻找别的师父。” 第一卷 第009章 漂亮的回击 陆管事没听明白天战的话,又问了一句:“啥?” 从馒头的角度,只能看到天战露在外面的那小半边脸的侧面,所以什么也看不出来。 天战又重复了一遍:“恳请陆管事为我和馒头寻找别的师父。我对书院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和季师傅实在是八字不合,所以,只要给我们两个换个师傅,今天的事,我义父不会知道的。” “喂,这关我什么事啊?你有背景我没有啊,为什么要拉我下水啊?”馒头脑子里又开始叫嚣,碍于现场气氛压抑,她忍了又忍,把话压了下去。 陆管事这下听明白了,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就这么简单?他又怕天战反悔,赶紧说:“一言为定!” 听到天战确认后,陆管事打包票说:“换师傅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和院长禀报一声,学院里武艺班班的师傅总共不过四位。除了你们季师傅,还有昆木通、龙在云和周元武三位,你看你们是自己选呢还是由院长指派呢?” “我在西北的时候就听闻昆老前辈德高望重、武艺超群,为人更是随和,想必是位极好相处的师傅,烦请陆管事替我们问一下,昆老前辈愿不愿意收下我们?”天战说。 陆管事嘴角一抽,怕天战发现,赶忙正了正面容说:“好的,我这就回去禀告院长。那……你好好养伤,回头我会让新班级的负责人过来找你们的。” 天战作势起身,被陆管事拦下了,他突然很客气地说:“谢陆管事成全。” 陆管事嘿嘿笑着,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说不妨事不妨事。转身要走的时候,又瞥了眼躺在那里发愣的馒头,语气极为清淡地说:“你也好好养伤。” 没等馒头回答,他就走了。 馒头愣愣地看着天战,木着一张脸问:“天战,你……你这是三两句话就把我的前程给改了?” 天战嗯了一声,馒头转头面对他,发狂道:“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自作主张啊?你……”情绪激动地要翻身,结果压到了右胳膊,馒头吃痛住了口,又躺回床上平复心情。 奶奶的,同学都不愿意理她就算了,现在好了,这下子,连季师傅也得罪了。 这时候,泥猴在一边冷冷得哼了一声,低低说了句:“自讨苦吃!”馒头心里更郁闷了。 馒头气鼓鼓地叹了好几轮气,天战始终没有说话,馒头转头一看,这人竟然闭上了眼睛,估计已经睡着了。她躺在那里欲哭无泪,特别想念香妈妈,香妈妈要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凄苦的处境,会不会心疼? 天黑的时候,章小峰掌了灯,给他们拿来了饭菜。 天战果然睡着了,章小峰叫了几声没人应,就把饭菜放在了他床边的矮凳上。然后又过来给馒头,他扶馒头起来,看了看馒头受伤的右胳膊,正在犹豫要不要喂她。 馒头说:“给我筷子吧,我擅长左手,自己能吃。”章小峰松了口气,爷爷的医馆里这么些年来,可是第一次有伤成这样的女学生来,真让他喂饭,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馒头吃了几口,饭菜都很清淡,她怀念豆丁做的红烧鸡翅和酱肘子了。 章小峰见她自己吃没问题,就把另一碗饭菜端到泥猴床边,往矮凳上一放,没好气地说了句:“起来吃饭!” 泥猴没理他,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章小峰一看又来气了,刚要发作,门吱呀一响,白天那个白胡子章大夫又进来了。他见状,在白胡子章大夫的身边绕了个大圈跑了。 章大夫冲唯一看着他的馒头笑笑,然后去给天战检查了一番,边检查边絮叨:“这个季云宵也太狠了!多大的仇啊!又是刀又是剑的!” 检查完天战,见馒头正吃着,就又去给泥猴把脉,泥猴外表看没什么大伤,但是看章大夫那表情,还挺凝重的。 难道天战那家伙下手很重?馒头边吃边好奇地问:“章大夫,他的伤很严重么?” 泥猴闻言也看着章大夫。章大夫把脉的手突然攥住了泥猴的手腕,泥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戒备起来。 章大夫看着他,最后笑了笑说:“小伙子,你血气逆行多年,以你的根基和内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火入魔。你应该感谢那个年轻人,他打你的这几拳,正好打在关键穴位,通了你的气脉。你从头来过吧,走正规路数,练功夫最忌心急,欲速则不达。” “什么意思?什么叫从头来过?”泥猴满脸震惊。 “就是你现在血气归顺,你原来的内力就不复存在了。但是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年纪还小,来日……” “你说什么?”泥猴暴怒之下一跃而起,站在床上一把抓住了章大夫的衣领,眼看着就要把章大夫提离了地面。 “哎!住手!你有话好好说!”馒头把饭碗往边上一扔,就要挣扎着过来解救章大夫。 没等她下床,就见一个身影过来,三两下已经把章大夫带离了泥猴床边。 馒头定睛一看是天战,他这会儿动作有点大,伤口的纱布微微浸出些血迹。 泥猴见状更是恼怒,咬紧牙关,就要过来和天战拼命:“奶奶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被你毁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天战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泥猴,问道:“一道从西北过来,你真当自己每天半夜出去没人发现么?我师父一路暗中护送我过来,早就注意到你练的功夫不对,临走前告诉我找机会帮你一把。你才十四岁,是从哪里学了这么阴毒的功夫,我师父说照你这么练下去,不出五年,一定经脉逆转而亡!” “你胡说!你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我今天废了你!”泥猴拼了命的架势向天战冲过来,馒头长这么大,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感觉出杀气,她禁不住往床头缩了缩。 泥猴一掌向天战劈去,天战闪身躲过。这一掌力道劈空,砸在了馒头的床尾,只听咔擦一声,馒头感觉整个床都开始倾斜。 她往上面挪了挪又挪了挪,最后在床塌了之前,从一边跳下了床。 天战长舒了口气,对泥猴说:“时日久了,你一定会知道我今天这么做是救了你一命。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这样的功夫,以后还是远离的好。” 泥猴怒意滔天,又是一拳冲天战招呼过来,天战作势一躲,没曾想泥猴半路借力改了方向,拳风呼呼直冲馒头而来。 馒头看着杀气腾腾的泥猴越来越近,自己却困在她和天战的床之间,出不去,也躲不开。 死定了! 下一刻,她非常庆幸自己没有闭眼,要不然,她也不会看见这么漂亮的身手。 天战几步上前,腾身借床板的力量,一脚招呼到泥猴身上,泥猴往前一纵身躲开,直扑馒头而来。这会儿馒头又后悔自己没闭眼睛了。 泥猴化拳为掌,掐住了馒头的脖子。 然后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转了个身,站在馒头身后面对着天战。他脸上表情疯狂,甚至有些狰狞:“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天战,如果你今日在我面前自废武功,我就放了她,不然,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如果有无辜的人因你而死,你能坦然活下去么?” 馒头心说,大爷的!怎么什么都有我的事啊? 她抬头看天战,见这家伙一脸警惕地盯着泥猴的手。那个章大夫也是,颤巍巍地喊:“小峰,小峰。” 泥猴冷笑一声:“叫大峰来也没用!” 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章大夫绝望了。 天战很淡然得说:“你放开她吧,她来头不小,你得罪不起。” 泥猴嗤笑一声:“她?你当我不知道!” “我说的是她的亲生父母,你知道之后会后悔你这么抓着她。”天战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不过馒头却感觉泥猴在她自己脖子上的手力道没刚才那么大了。 僵持了一会儿,泥猴又笑了:“天战,我不傻!能让自己的孩子沦落在青楼里十多年,能是什么好背景?她现在在我手里,就是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臭婊子!” “呀呀呀!”踩脚抓胳膊过肩摔,馒头一气呵成,大叫着把泥猴从自己身后狠狠摔到了身前! 章小峰刚才偷偷去搬救兵,这会儿正领着一群人赶到了门口,本来想伺机而动,此刻都被馒头突然的爆发力惊呆了。 包括天战和章大夫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馒头。 馒头拍拍手,一脚踩在泥猴的背上:“我今天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告诉你,我是香楼长大的,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烧杀劫掠,吃的不比你多,穿的也不比你少,你好意思评价我?有病吧你!再说了,你掐死我跟天战有什么关系啊?让天战陷入我因他而死的愧疚里,然后抑郁终生?省省吧你!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比你的长,你练邪功把脑子练傻了吧你!还有,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被我踩在脚下么?是因为你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天战给你打通穴位那是救了你的命,你还不识好人心了。别让人坑了,教你的人,指不定跟你有血海深仇呢,让你自毁而亡,没听天战说么?不出五年你就暴毙了,你好好醒醒吧你!学点正经功夫,知道刚才那一招叫什么么?那叫过肩摔,专门对付你这种背后偷袭的臭色狼!长点心吧你!” 一通话说完,馒头感觉自己的喉咙要撕裂了。 好爽啊! 自从离开翠香楼,她都有很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说过话了。这一阵受的种种委屈,总算是释放出来了。刚才太激动,血气上涌,什么也没感觉到,这会儿全身的疼痛又回来了。 她拖着胳膊走到呆若木鸡的章大夫面前,把右肩膀往前一送,苦着脸说:“章大夫,您给看看,我的右胳膊好像又脱臼了!” 第一卷 第010章 桃花印 泥猴最后被学院的另一个管事带走了。 刚才他蓄意伤害馒头那一幕所有人都看见了,而且他练邪功的事,也得交给学院去调查。他被带走之后,章大夫回过神来,带馒头去另一间屋子里治疗,章小峰满脸崇拜,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 被章小峰带来的昆五看着天战,有些木木地说:“你确定她不是故意输给关颖的么?” 天战失笑,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胸口一阵疼,低头看纱布已经湿红了一大片。他皱了皱眉,也跟到另一个房间,让章大夫给他重新包扎一下。 屋里只剩下昆五和几个同学,其中有一个低声道:“五哥,这丫头这凶悍劲,和梅姐有的一拼啊!你说她俩要是打起来,还不得把教室给拆了啊!” 昆五眉毛抖了抖,没再说话。他一想到梅七甩着鞭子破空而来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头疼。可是这小丫头刚才摔泥猴的那一下子,也是相当有爆发力。希望她能和别的女生不一样,但愿能和梅七和平相处吧。 “咱们先回去吧,还是照规矩,等他们伤好了去给师父奉茶。”昆五说着就要往外走。 “幸好他们受伤了, 要是现在就要奉茶,我们一定又会被陆管事骂死的。”另一个人有些庆幸地说。 “没办法,现在不让师父喝痛快,一月后的开学仪式,他要是当着圣上的面还醉着的话,咱们会更惨的。走吧,我看他俩这个状态,十天半月也好不了,我时不时过来看看。师父估计再两三天也就醒了,到时候看好他,别让他再喝了。”要不是那老头不靠谱,他早和龙九一样天天专心练武了,何至于天天和老妈子一样忙前跑后的?他感觉很头疼。 另一边,章大夫给馒头接上了脱臼的右胳膊,馒头又龇牙咧嘴地疼了一阵。 章小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叨叨个不停:“哇!馒头啊!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刚才那一下跟谁学的啊?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啊?” 馒头被他吵得头疼,正好天战走了进来,章大夫一看天战胸前的血迹,赶紧忙活起来。章小峰还想缠着馒头,被章大夫一眼瞪出去了。 天战坐在馒头的对面,因为出血很多,脸色不太好看。章大夫忙前忙后地给他拆纱布服药换纱布,拆开纱布的时候,馒头把视线挪开了。 换完纱布,章大夫知道天战没吃饭,又出去张罗着章小峰给天战热饭菜。 馒头看着天战,想到天战刚才为了分散瘦猴的注意力而说的那番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 突然,她左手一拍大腿,了悟了。看看门口,馒头神秘兮兮地凑到天战身前,倾身到天战的耳边,八卦兮兮地说了三个字:“桃花印。” 说完,重新坐回去,自以为是地挑眉看着天战。天战看着馒头脸上贼兮兮的笑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 “唉哟!你不用不好意思啦!我懂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馒头以为天战是不好意思承认。 天战更不明白了,觉得馒头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有些无辜地说:“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桃花印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桃花印是什么?那你刚才怎么能对里面的经典桥段信口拈来的?” 馒头想了想,摇头晃脑地复述道,“那日天气正好,一妙龄女子正在路边行走,突然天降黑衣人将她劫为人质,以之威胁一江湖侠客。谁料江湖侠客沉着冷静不为所动,开口只道,‘你放开她吧,她来头不小,你得罪不起。’那黑衣人不相信,那侠客又说,‘你若知道她父母是谁,会后悔你这么抓着她的。’黑衣人本就多疑,侠客说得一脸正经,不像是骗人。那黑衣人和他对视片刻,手就有些迟疑。说时迟那时快,那侠客暗器出击,一下打在黑衣人的手肘麻骨,只听咣当一声,黑衣人刀落地,侠客一个闪身到了小女子身边,三两下把黑衣人斩杀,将女子搭救下来。” 馒头绘声绘色地把从柳绿姐那里偷看来的《桃花印》,男女主初相遇的经典桥段复述了一遍。期间时不时瞄一眼外面,生怕有人进来。 要问她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是因为这本书是春宫小说。 那侠客救了女子之后,两人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再加英雄救美的桥段催化,当天夜里就行了那云雨之事。此后侠客更是退出江湖,两人夜夜专心于性事,百般花样,万种风情。 可惜后面的章节馒头就看了几页,然后就被柳绿姐发现,再也不让她看了。不过不看她也知道后面那些个插图是什么。 早些年,香妈妈找人教新来的凤雏姐姐时,她还不懂事,和二黑扒着窗框看过真人版。 二黑看到一半就流鼻血跑了,馒头当时不懂事,只觉得姿势怪异很搞笑,自己还又去偷偷看过。 后来,随着年月增长,她也有了些身为女子的自觉,觉得有些羞愧。但是,那些个画面,却是在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了。 她觉得自己能懂这些,是因为生长的地方与众不同。可是刚才听到天战为转移泥猴注意力说得那些话,她还是有些吃惊的,原来侯爷家长大的孩子也会看这些啊,顿时觉得天战亲切了许多。 天战听她有声有色地讲完,微微一笑,他失血有点多,这会儿有点发晕,而且,师父教的心理战术,想必她也听不懂,便没再和她仔细分辨。 至此,这个误会种在了馒头心里好些年。 泥猴被带走了,病房里只剩下馒头和天战两个人。 天战吃过晚饭,又喝了药,便躺在那里无话。馒头胳膊接上之后,其余的都是皮外伤,和章大夫好多歹说才不用喝药了。 章小峰被章大夫禁止来打扰他们,馒头白天睡多了,有些无聊。她这会儿被换到了天战左边的床铺上,章大夫给他们拉上了中间的帘子,所以她看不见对面的情况。 她试探着问了问:“天战,你睡了么?” 半晌没动静,就在她以为天战已经睡着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天战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还没有。” 馒头只奥了一声,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这边苦思冥想的,天战那边先开口了,问她:“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护院大叔啊!其实他也没教我多少,主要都是用来防身的。你知道的,我长在香楼里,时不时会遇上些醉酒失去理智的人。所以香妈妈让护院大叔教我一点防色狼的招式。” 一说这个,馒头就有些小兴奋,她很骄傲地问天战,“你想看么?我这里有整整一本防色狼秘籍呢!” 对面传来轻笑声。 天战扶额,自己在想什么啊?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我还是不看了,一般也用不上。” 馒头一想也是。 过了一会儿,天战说:“你很聪明。打斗的时候会动脑子,这是很多习武之人欠缺的。” 馒头一听很开心,这是在夸她么? 刚想谦虚一下,天战又说:“但是,你最后给关颖的那一下,还有刚才摔泥猴的那一下,虽然爆发力强,但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感觉。敌伤一千,自损八百,这个不可取。” 静默了一会儿,馒头觉得天战的话挺有道理。“我当时气急了,我这人,气急了有时候会失去理智。”馒头解释道,想了想又赶紧加了句,“但是我一般不生气的。” 天战没有应她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今天下午来的那些人,包括昆五,都是昆老前辈的弟子,我们拜入昆老前辈门下,他们就是我们的师兄。你今天那一下子,想必让他们印象深刻。” 馒头一听,无语了,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忧? 第二天中午,馒头和天战刚吃完午饭,就听见一个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天战小子,快起来耍!” 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馒头见仍旧一身月白衫的月白一脸欢欣得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看见了馒头,笑眯眯地冲馒头挥挥手:“英勇的小馒头同学好啊!你可知道,你现在都成了新闻人物了!竟然能和习武多年的关颖打成平手,厉害啊!不知道你师从何处啊?” “我没打过她,而且被打成这样躺在这里了,怎么能说平手?”馒头为自己辩解,她可不想别人把自己想象的过于厉害。 “是么?我可是听说关颖也在你这里吃了亏的。这个关颖长在京城,是京城有名的五雷帮帮主关长龙收养的义女。从小习武,深得关长龙的喜爱,所以性格被宠得飞扬跋扈的。听说你昨天都让她见血了,这个关颖据说是个睚眦必报的,你要小心啊!” 月白这一通话说下来,搅得馒头又心神不宁了。 他看了看又接着说:“不过你放心啦!天战小子这么聪明,都带着你另拜师门了,你在新班级里好好混,跟大家处好关系,到时候就算关颖找你的麻烦,也有人能护着你。”他说完走过来拍了拍馒头的肩膀,说,“馒头同学,我看好你!” 馒头听了他的话,陷入纠结的情绪里。 他兀自坐到了天战床边,抱着胳膊不停地砸吧嘴:“天战小子,认识你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见你伤成这样。” 天战没说话,往馒头那边看了一眼,示意月白不要在馒头面前说这个话题。然后自己转了个话题说:“馒头你别听月白吓唬你,关颖性格虽跋扈了些,但是在学院里,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功夫练好之前,能躲则躲就是了。” “唉——”馒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分懊恼,“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凄惨,我还不如听香妈妈的话乖乖呆在香楼得了,不来上学也能找我亲生父母啊!我真是脑子坏了!而且,这不是个正规学院么?怎么八卦传播的速度比我们香楼还快!” 天战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想笑。 月白则是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他搬着凳子挪到馒头床边,手肘支在床上,一脸正经地看着馒头问:“馒头,香楼里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