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穿越寒门 夜风猎猎,江风刺骨。 白黎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日记,被眼前这个自诩是她未婚夫的男人逼到了江边。 半个小时前,她还在世界美食比赛中斩获魁首,赢得一笔可观的投资,这钱足够振兴白家祖业‘樊楼’这块招牌了;可现下,她却因为评委食了她的菜中毒身亡,被全市警方通缉搜捕。 呵,可笑。 “黎儿,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把传奇菜谱交给我,等我救活了评委,你就没事了。” 男人依旧巧舌如簧,一点点向她逼近。 可他脸上表露的担忧却全然不是为了她,他的感情、接近、求婚都是为了这本日记。 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白黎紧抿着唇,心如齑粉。 这日记是白家老祖宗白薇写的,是她开创了白家菜系,建立樊楼,名扬四海,虽然她死后白家一直消沉至此,但她依旧是白黎心中最敬畏的先祖。 而所谓的传奇菜,不过是日记中偶尔提过的一笔,传说能逆转生死因果,捭阖时光流溯! 起死回生? 所以才假借她的手,毒死评委,逼她拿出传奇菜谱,来挽救白家声誉和自己的清白么? 莫说她根本不知道传奇菜谱,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如了渣男的意! 掏出手机,她打开视频摄像头,录下了自己最后的“遗言”发至朋友圈。 “亲爱的,别太愧疚,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投毒放错了菜,误让我成为杀人凶手,但我愿意为了你一命赔一命,诀别珍重。” 在渣男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她手中紧握手机,目光决绝—— 转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青州城,大年三十夜。 不到亥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 白黎来到这个时空世界已经小半月了,原主名叫顾东篱,是寒门小户的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因为溺水,所以才让她有了附身重生的机会。 继承了顾东篱的所有记忆,她其实也就是顾东篱本人了。 这半月,她已经弄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虽然诧异,但终归是接受了——她所在的地方,正是七百年前老祖宗白薇居住的青州城,在这里,有樊楼,自然也有白薇! 既然重生至此,想必是天意安排,让她为了白薇、为了樊楼而来,只是她还没能见到白薇,就快要饿死在这户寒门中了。 顾东篱的爹是赘婿,她娘顾氏和三舅一家养着老两口。 顾老头是个老秀才,半辈子没考中举人,姥娘林氏又十分偏心小儿子。 三舅年前借了印子钱,欠了一屁股债,抛弃妻子躲进庙里去,姥娘逼着顾东篱一家砸锅卖铁,替他还债。 这不,到了年三十,家里一点米粮也没有。 左邻右舍的灶房炊烟渐起,顾东篱看着娘亲顾氏,只能对着空锅冷灶直叹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家中能卖得都卖了,现下瓶栗早清,年货全无,连像样的一斗米也没有。 隔壁传来噔噔噔的砧板声,飘来肉香儿。 这个时辰,别家都请过神,开始忙着剁肉切菜,准备操持年夜饭了。 娘亲害怕家中没有砧板声,明天会被人取笑,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提起菜刀,对着砧板空头斩着。 顾东篱缓声宽慰她道: “娘,爹出去找活干了,一定能挣些年货回家过年的,我这就出去找他,说不定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搬不过来呢!” 看着顾氏眼底最后的期望,顾东篱咬牙心道: ‘就算是老爹没弄到钱,她也要帮着家里想办法,至少把年节熬过去!’ 正文 02 樊楼 青州城。 南门大街现在很热闹,许多人围着一个卖艺的男人,指指点点不肯离去。 顾东篱闻讯匆匆赶来—— 她削尖脑袋从人墙缝隙里钻进去,里头的男人这时已经被打得口吐胆水,满脸惨白。 他扶着根木桩子勉力支持着,桩子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 ‘一拳一文钱,别打脸,怕妻儿伤心。’ “爹!你这是干什么!”顾东篱鼻子发酸,冲了上去。 “篱儿……你咋来了,你娘、你娘呢?” 包诚捂着肚子,疼得直冒冷汗,他向四处瞥了一圈,见妻子顾氏没有一起来,便放了心。 正招呼包诚的客人见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来搅局,他揉了揉手腕,啐道: “才打了四拳这就不行啦?我出五十文,少一拳都不行!” “爹,咱们归家去吧!” 顾东篱不理那个人,只想搀扶着自个儿的老爹,准备收摊回去。 “呔,死丫头,别坏爷的心情啊!敞开做生意的是你们,不叫客人舒坦了就歇手,青天白日可有这个规矩!不准走,不打满五十拳想走?那就得赔我五十两~” 痞气生得流里流气,摆明了就是找茬,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惹人讨厌。 他叫牛三,一直欺软怕硬,横行街里,街坊邻居都敢怒不敢言。 但他有个把柄是众所周知的—— 就是他婆娘不安分,绿了他好几顶帽子,大家私下里议论着,只是没人敢当他的面说出来。 顾东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十三岁小丫头,面对这种恶霸,自然不带虚的! 眸光凌冽,语气还带着嘲讽: “牛三,有什么燥火回家冲你婆娘发去!还是说你婆娘已经小半月没回家了?呵,我是你,我就不信樊楼有什么伙计培训!” 顾东篱冷冷看着他,一把诛心的刀子扔了过去。 “你、你怎么知道?” 牛三慌了,他心情烦闷想找人出气,正是为了婆娘半月不着家的事。 婆娘对他说是上工的大饭庄“樊楼”要培训伙计,吃住都包,可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怎么这事,这个丫头片子知道? “哈,你的绿帽子,怕只有你一人不晓得?” 周遭看热闹的爆发出一通哄笑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牛三恼羞成怒,扬着斗大的拳头,想要继续捶打包诚—— 顾东篱心下一凛,眼疾手快。 她端起边上猪肉摊边的一盆热猪血,朝着牛三兜头泼过去! “哗”得一声,牛三哇哇叫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心疼自家老爹被打成这样,顾东篱抄起案板上的剔骨刀向他划去。 只听唰唰两声后,牛三的腰带当即四分五裂,外棉裤瞬间掉下。 这刀法,若不是武林高手,只有长时间浸淫在厨房的天赋大厨才能有的。 牛三大冬天光着腿,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子,惹得大家哈哈直笑。 头顶一片绿,裤裆冷飕飕,牛三脸涨得通红,再不敢嚣张耍泼,提上裤子灰溜溜的走了。 ……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只留下了顾东篱和包诚两父女。 包诚还诧异于女儿刚才露的这一手,结巴道: “篱儿,你刚才咋会使那剔骨刀?” “啊?哦……我看爹你危险,又恼他这般欺负你,情急之下,就乱挥了一通……” 顾东篱糊弄了几句,心中直道:重活一世,日后可要小心了。 “咳、咳、天猴冷得,篱儿你快些回家去,爹去买了白面儿就归家来。” “爹你别蒙我了,你有买白面儿的钱,何苦去叫人撒气挣那性命钱?” 包诚眼里熬得血红,拳头紧紧,哑声道: “我去想法子,总不能叫你们娘俩今日饿肚子,连个年也过不得哇……咳,咳咳。” 冷风灌进来,他咳得更加厉害了。 顾东篱抬头看了看天色,现下本就是寒冬,日头快坠下去了。临街的铺子都关门了,伙计散工回家过年,想临时找份活干比登天还难。 想必老爹一定是找了一早上活儿没找到,这才起了这样的蠢主意。 皱着眉头,顾东篱思索着怎么才能弄到点钱来,至少把这个年节撑过去—— 犹豫这会儿,天洋洋洒洒落了起了大雪,寒意刺骨,直往人骨子里钻。 雪夜三十。 倏然,她想起白薇日记本中记了件事儿,忙拉着包诚道: “爹!我有法子,咱们上樊楼去!” 正文 03 玉膳公子 一路上,顺门熟路,顾东篱拉着老爹包诚,直奔樊楼。 “篱儿,咱们上樊楼干啥去呀?爹早上问过了,他们不要小工,而且东家姑娘也不在樊楼哇。” 东家姑娘,指得自然是白薇。 “我知道她不在。” 顾东篱拉着包诚走到了樊楼后院儿,见大厨房炊烟袅袅,伙计来回奔走,看上去忙碌的很。 包诚有些疑怪的挠了挠头: “奇怪,早些时候来,好像已经要上板歇业了,怎么这个时候,又开火做生意了?” “恩,看来……他已经到了。” 顾东篱记得很清楚。 白薇日记中写过,有一年三十夜,下了很大一场雪。 那个月她在南境采买香料、辣子,路上受到大雪封路,迟迟未归樊楼,是初一的时候才勉强赶到青州城。 却也是恰好在今天,樊楼到访了一位贵客,人称“玉膳公子”。 他身份成谜,金银不缺,行踪不定,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吃遍九州大陆有名的餐馆。 据说他有一条食神转世的舌头,能得到他的垂青,就是美食界的金字招牌了! 他试菜没有规律,别人请不来,全看他的心情—— 上至饭庄酒楼,下到茶寮小摊。 只要有入他眼的,他会留下自己的一套玉石餐具,而但凡是拥有玉石餐具的酒家饭庄,当即声名大噪,宾客满座,成了朱门贵府趋之若鹜的美食华府。 当时先祖辛辛苦苦建立起樊楼,名声在外,可独独少了这一套玉石餐具的认可。 这让白薇一直心里很遗憾: 只怪当日晚回来一天,留守在樊楼的小徒弟秦小刀没能取得玉膳公子的认可,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身为白家后人,得此机会,她一定要替白薇把玉膳公子拿下! 当然,也能为穿越至寒门的自己,赚些过年的年货回家。 “诶,小篱笆,你怎么来了?” 在院子里焦头烂额的秦小刀,见顾东篱在院外探头,便扬声唤她。 “小刀哥哥……” 顾东篱凭着原主对秦小刀的记忆,甜甜唤了他一声。 秦小刀生得很清秀,眉目亲和,和原主早先也是认识的。只是这会,他脸上都是焦急忐忑之色,不住往樊楼大堂里瞄去—— “这会忙着呢,没空与你玩了,等哥哥伺候完那位玉膳公子,再来寻你放炮仗!” 他见厨房送去大堂的菜,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失落和仓惶更加明显。 “少东家,这可如何是好?东家姑娘不在家,怎么这玉膳公子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哇,咱们可是把樊楼一等一的招牌菜拿出去了,可那位爷只看了看,连筷子都没提,就给打发出来了!” 端菜的伙计急得满头是汗,想让秦小刀给拿个主意。 顾东篱眼珠子一转儿,快步上前,掀开了弃在桌子上的菜肴。 见都是樊楼寻常的招牌菜,色泽还烧煮的一般,难怪玉膳公子只看了一眼,连尝都不愿意尝下。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让她来试试,堂里另外伺候的伙计慌张跑了来道: “少东家,不好了!玉膳公子他要走了!” 正文 04 清汤卧果 秦小刀脸色很难看。 “怎么,没一个菜看上眼么?”他向来以自己的手艺、以樊楼的手艺为傲。 “没有哇,端出去的菜,全被打发回来了,您要不去亲自去看看吧!” “好!” 秦小刀没空在搭理顾东篱,撩起下摆,急匆匆往大堂里去。 他一走,厨房的人也散了一空,刚好给顾东篱腾了位置。 …… 顾东篱心思流转,知道秦小刀一定留不住那位玉膳公子,最多给她拖延几分时间罢了。 这么些时间,她根本来不及做一道完美的菜肴,去拿下玉膳公子的餐具! 这可如何是好? 背手在灶房里踱步。 看着配菜案板上,那些处理好的食材,顾东篱搜肠刮肚,想着能在短时间烹饪完成,又能让玉膳公子喜欢的美食—— 有了! 清汤卧果! 这是一道点心菜,用料简单,可要想做得尽善尽美却又极难。 它不过是水泼鸡蛋,厨子或者饭庄觉得登不上台面,不可能单独做出来让他品鉴,还没有听说哪家用清汤卧果,就赢下那副玉石餐具的。 白薇日记中写过,那时错过玉膳公子之后,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或许有一日,他还能来樊楼品鉴,所以费了心思调查、研究。 而后,终于叫她知道一件事,原来清汤卧果是一道玉膳公子心存故事的菜肴! 他视之珍重,所到之处经常会点上一道品一品。 知道了这个小辛秘,也写进了日记中,白薇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用的上,虽然后来玉膳公子再也没出现在樊楼,但此时的顾东篱,却有机会试一试这隐秘的真假! 如果隐秘是真的,即便没有十成的把握留下玉石餐具,但凭这碗清汤卧果,留住玉膳公子离开的步伐还是不难的! 只要他今日暂且在樊楼住下了,明日等白薇回来,玉石餐具早晚要留在樊楼。 念头一出,行动也不耽误。 凉水入锅,煮沸后,磕开鸡蛋,卧与水中…… 她现在占着顾东篱的身子,手法刀工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了,要想恢复巅峰厨艺,还需要些时间,只能凭着多年来的经验、和多火候的把握,来煮这一道看似简单的清汤卧果。 轻晃锅底,等捞出鸡蛋时,已是漂亮的带裙边的果实。 因为这副身体年纪小,手臂力道不够,卧出来的“果子”到底不是完美的椭圆形。 不过正因为有缺,囫囵心形,倒也显得可爱。 配上方才试菜中的玉米排骨汤,顾东篱又摘了些青绿色的豌豆苗进去,略汆一手就出锅了。 再点上几粒细盐,玉米清香混着豌豆苗的草香味儿,闻着也清淡特别。 只用青瓷碗盛好,来不及用大提盒装、罩上锦云套子,她端着清汤卧果,也一并匆匆去往大堂! 果不其然,堂里的玉膳公子,已经准备离开了。 “公子!今日实在是我师傅不在樊楼,我等厨艺低微,做出来的东西不入你眼,不如暂且留上一晚,等明日我师傅回来了,再重新试菜可好?” 秦小刀躬着身在一方红木桌前苦苦哀求,听那语气,似乎要哭出来了。 他挡住了顾东篱的视线。 她一时只能看见桌子上摆着的玉石餐具,看不见那位传说中丰神俊朗,风华绝代的玉膳公子。 未见其人,却得闻其声。 “无妨,我品鉴试菜,但寻一个缘字,若是无缘那便不必强求。” 他声如昆山振玉,竹林偃风,清朗入心,极为好听。 只是语气难免寡淡了些,疏离客套外,没有半点留恋的真心。 顾东篱眼瞅着他要收起桌案上的餐具,只得立即扬声道: “等、等一等,请再尝尝这一道点心菜吧!” 正文 05 公子世无双 她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秦小刀惊讶的转过身,使劲给她使眼色儿,希望她不要捣乱—— 一碗毫无特色的清汤卧果,她也好意思端出来给玉膳公子试吃? 顾东篱忽视了秦小刀的警告目光,并没有出声搭理他,她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施施然落座在桌后的玉膳公子。 人如其名,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犀銙革带,芝兰玉树,一身天青云锦绣以金边银线,富贵锦衣下难掩气质清华。 无俦五官,衬着疏离凉薄的气质,眸光间转瞬而过的矜骄,不用言语,已经是对这家“樊楼”定了不中用的点评。 “不必了。” 他扫了一眼顾东篱,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宽大的袖子扫过桌案,一套玉色流转的餐具,也在他的容颜下失去颜色。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颔首应下,上前帮着收回了餐具。 不染一分油腻,未尝一筷一勺就走,算是对樊楼试菜给的评价回复了。 秦小刀急得要哭!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樊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公子……公子!求你,求您留一留吧,不然我师傅非宰了我不可。” 顾东篱也跟着着急。 没想到这个玉膳公子这么不通人情,清高傲娇的很,连尝一筷子的面子都不给樊楼。 虽然她没想着靠一碗清汤卧果赢得那套餐具,但终归要把人先留住哇…… 端着碗提步上前,非常时候只能非常之法,反正她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无赖耍泼也要试一试了。 腾出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宽袖,她可怜兮兮的望了过去: “公子,你不是最喜欢吃清汤卧果的么?” 她此言一出,玉膳公子的眸光一凛。 像是沉寂的湖面被人投入了小石子,溅起了圈圈涟漪。 可涟漪过后,并不是顾东篱料想的结局,他反而面色如霜,更加疏远了她。 “哪来的无赖丫头,谁说我家公子喜欢吃这个,妄自猜测,自作聪明!” 小厮生得也算清秀,只是十分护主。 看见顾东篱攥着自家主子的袖子,立即生气了,觉得她也与外头花痴女子一般,胡乱琢磨男子心思,毫不自矜。 不用玉膳公子开口,他已上前攥上了顾东篱的手腕,意图把人扯开。 这一进一退的牵扯间,顾东篱身形不稳,只顾低呼一声,人已往边上倒去! “小心!” 秦小刀眼疾手快的捞回了她,免得她摔在地上。 顾东篱被唬了一跳,胆战心惊的站定,向他道谢: “谢、谢——天呐!” 道谢的话还在舌尖,可眼风扫到那位玉膳公子,顾东篱彻底呆愣了! 只见那碗清汤卧果就那么倒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心形的卧果缓缓从他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再气质清华的俊美公子,也抵不住这种攻击。 他眸光寒意逼人,紧抿的唇线,深锁的眉头,周身没有一处不再显示他此刻的愤怒! “你——” 他缓缓开口,喉咙滚雷,原先清亮的金石之音,现在却低沉到了谷底。 顾东篱护着自己的头脸,往后跳了一步,急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公子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小女子计较,您要是动手了,外头传出去,定要耻笑你的!” …… 等了好久,顾东篱也没等到玉膳公子的反馈。 他,放过她了? 偷摸着睁开眼,她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只见那位俊公子舔了一圈薄唇上残留的汤汁,咂品在舌,盯着脚边的卧果若有所思。 “这清汤卧果,还能再做一次么?” 良久后,他终于再一次开口了。 正文 06 年货有着落 秦小刀最先反应过来: “能、能!您等着,我这就让她给你重新做一碗来!” 起死回生的转机来了,他乐得嘴角上扬,搂上顾东篱的肩头,就往簇着去厨房。 可顾东篱心思流转后,一跺脚立在了原处,为难道: “今日不行了!厨房没有鸡蛋了,而且这个时辰,我要和爹回家了,我娘还等着我们吃年夜饭呢。” 好不容易勾起了他的胃口,怎么轻易的满足他? 这招以退为进,才是精髓! 玉膳公子薄唇翕动,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确实夕阳斜落。 今日又是年三十夜,该是回家团聚吃年夜饭的道理。 想起年夜饭,一抹落寞划过他的眼底,只是太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罢了,店家,可还有清净的客房?” “有有!自然是有的!”秦小刀点头如捣蒜,把边上看戏的伙计拉了过来,掏出一串钥匙,指了指二楼客房:“把终南居再去打扫一遍,腾出来请玉膳公子住进去!” “好嘞~” 伙计见留住了人,皆大欢喜。 甩着肩上耷拉的毛巾,手脚麻利的接过行礼担子,脚下生风一般,挑着往二楼安置去了。 玉膳公子抖着宽袖,沿着楼梯跟着上去。 才跨出一步,他回身过来,对上了顾东篱的目光: “明日,我等姑娘前来。” 绿色的豌豆苗还在他的发丝间,汤水打湿了他额前碎发,遮挡住了他那一双寒眸。 顾东篱没有办法坦然对着他的目光。 小身板抖了抖,咕咚咽下口唾沫—— 明、明日白薇就回来了,拿下玉石餐具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她该不会犯了他的忌讳,做的清汤卧果有什么问题吧? 等人进了房间,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气。 秦小刀眼眶湿润,激动的握上顾东篱的手: “大恩不言谢,想不到啊,小篱笆,你还有这么好的本事哇!” “小刀哥哥,其实我——” 顾东篱话还没出口,一直在后院找人的包诚冲了过来,拍掉了秦小刀的手,将女儿护在了身后,瞪着眼儿质问: “篱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不不,包大叔,我哪里敢欺负她,小篱笆成了樊楼的大恩人了,明天等我师傅回来了,我一定要帮小篱笆请功讨赏的!” 顾东篱等得就是这句话。 眼珠子滴溜转儿,她抿着笑意,梨涡浅浅: “小刀哥哥,给我什么赏啊,是一袋二罗面嘛?还是一挂猪腿肉?难道说是杂拌儿嘛?” “你啊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光想着这点东西?” 秦小刀心情好了,自然也生了玩笑闲话的心。 顾东篱低下头,脸上透着无奈的小委屈,小声道: “家里还没有年货过年呢……我爹寻了一天的活计,没有赚到钱,我本想来找你,问问樊楼可有什么临时差事做,好换些钱买年货,可是现在也晚了,铺子都上板,有钱也买不到了。” 话说的一水委屈,包诚也在边上深深叹了口气。 秦小刀发现包诚脸上有乌青,衣服上还有血斑,显然今天找活并不顺遂。 “米粮肉蔬厨房里还有些剩余,你挑选些带回家去吧,明天我去师傅说,她一定乐意的!” 秦小刀心疼顾东篱,抄起柜台上的布袋捎马后,就往厨房去了。 正文 07 满载而归 秦小刀很大方。 先装了半袋二罗面儿,腊肉给拿了半串,又送了打霜的白崧豇豆和冬笋,连鳗鲞也大方给了一条! 顾东篱看着这些年货,眼珠子放光。 秦小刀看着差不多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挠了挠头,后抓了一把韭菜塞了布袋,叮嘱道: “过年得包饺子,少不得韭菜猪肉馅儿的,你家不在农村,也没块自己的菜地,这时候没地儿拔去——喏,接好了。” 秦小刀把布袋捎马挂在顾东篱的脖子上,袋口装得鼓鼓的,十分满当。 “谢谢小刀哥哥!”顾东篱眯眼一笑。 “不谢,只是明天你记得来啊,人玉膳公子可亲口说了,等着你呢!” “……恩,好。” 顾东篱点了点头。 明天,白薇就回来了,以后这个樊楼,她肯定还是要来的。 三合院里,顾氏还期待着丈夫能带些年货米粮回家,也不知道篱儿寻着她爹没有? “笃笃——”敲门声响起。 一定是包诚跟篱儿回来了! 顾氏搁下菜刀,一路捣腾着步子,跑到了院门边打开大门。 见丈夫包诚背着布袋捎马,插兜满满当当盛着年货蔬肉。 边上的篱儿手里还捧着条大鳗鲞干,父女俩虽然冻得鼻头发红,可脸上一直堆着笑,显得开心极了。 “娘!我们回来啦!” “诶,好好,快到里头去,冻坏了吧?去了那么久,我都担心哩。” 顾氏忙侧身空出道儿,迎着他父女二人进院子。 …… 顾家住在一户简陋的三合小院里。 姥娘林氏和顾老头住堂屋,好一些的西屋,分给三舅一家三口,现在他躲债跑路,只留下媳妇小林氏和儿子虎子住着。 东屋最差,冬不暖来夏不凉,可就是这样的屋,却分给了顾东篱一家 把年货堆到灶房后,顾东篱推了自家的东屋门进去,笑着扭头对娘亲道: “爹今儿可卖力的干活嘞,挣了百来个大钱,买了这么些年货!” 她不愿意让顾氏知道包诚上街挨打挣钱,所以只说在码头接活儿挣钱。 包诚只顾看着宝贝女儿憨笑,心里虽然有些歉疚,但更多是欣慰感动。乖女儿为家里挣了年货,可比他这个老爹有用的多了! “今儿年三十,咋还有活儿接?” 顾氏提着水壶倒了两杯热水。 顾东篱喝上热水:“活不多,只是爹喊得价儿贵,雇家看也找不到别家力巴了,只能多付钱给我们。” 虽不知道女儿为啥没有说实话,但包诚还是跟着点头: “力气活我能干,等过了年,我就把二荤铺子给盘出去,拿笔钱你来调度,然后我每日都出去找活干,不愁没有糊口饭吃。” 顾东篱知道,自家在南城大街上还有一家二荤铺面儿。 是做些饭口小生意,但因为三舅欠债,不断有债主上门要钱,现在不得已关门歇业了。 顾氏心里盘算,暗叹一声: “老三借的印子钱连本带利足一百两,一月三两的利息,之前全家砸锅卖铁的还上了二十两,这三合院还挂在牙行,论行情能值个七八十两,只是着急出手,还得给人家介绍费,到手不过五六十两,还差一笔缺口,你那铺子盘了能拿多少回来?” 顾东篱不肯盘铺,立马道: “爹的铺子是租的,又不是自个儿的,能盘得几个钱?三舅的糊涂账,让他自己去还,他就算跑路了,还有姥娘给他收拾摊子,为什么咱们家成了还债的冤大头?” 顾氏心中有愧,低着头闷声道: “篱儿你不懂,他生死也好,我不稀得管他,只是爹娘叫人逼得要上吊,我哪能干看着……” “娘!” 顾东篱真是服了这个包子娘了。 正文 08 偷吃的贼 顾东篱深吸一口气,她耐心劝着自己的亲娘: “娘,您上头还有两个舅舅,现在心软接下烂摊子,他们自然乐得逍遥,可你如果摊手不管,自有天道伦常逼着他们赡养父母。” “他们是早分家的,能指望的上就好了——哎!若没这个事,我也想分家出去,单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我和你爹守着二荤铺子,平日里再勤俭一些,日子怎么会过得像现在这么穷苦艰难?” 顾氏想起这些烦心事,便就要掉泪,但今儿是年三十,她只好生生忍着。 “娘,铺子咱们不歇,正月初六,咱们照常开门做生意!这三合院子是姥娘的,过了元月她要卖了替三舅还债,那就随她卖,我们再找地方搬出去住,岂不是也算分了家?” 无论如何,铺子是决计不能歇的! 按照日记上写的,顾家现在开铺子的地界,过几月就会有新码头搬过来。 等开埠后,南头大街这片儿生意会大大的不一般! 铺子不仅不能歇,她还得想办法多付一年铺租,免得日后地价飞涨后,房东大幅涨租金。 “好了好了,铺子篱儿说不歇,那我们不歇,一切听女儿的!过了正月,咱们便搬出去住,老两口的事,平日里我也会照应着的,年三十,你们娘俩可别争,来年不吉利的。篱儿快去做年饭吧,我还等着吃饺子哩。” 老爹包诚哈哈打了个圆场,推着顾氏往里屋去。 他不忘扭头,偷偷给顾东篱递了个眼神—— 顾东篱长处一口气,今儿过年,先把烦心事放放,得好好整一顿年饭才成。 从东屋出来,往南边的灶房走去。 可顾东篱才走到灶房门口,就看见里面人影晃动,隐隐还传出一阵肉香! 她心中暗道声儿:完了!她的年货! 匆匆奔进灶房里,果然见三舅妈小林氏正坐在灶锅边儿,一手抱着儿子虎子,一手端着碗,正给他喂饭吃。 小林氏跟姥娘林氏一个村出来的,是门远亲,她生得白净却好吃懒做,素来爱贪小便宜。 顾东篱心里明白,放在灶房里的年货,八成是被她给吃了! 唰得拉下了脸儿,顾东篱忙上前掀开锅盖儿,打眼看去—— 果然! 里头油腻腻地还剩着一锅子汤水,上头飘着几根菜梆子,肉早捞了干净! 她辛苦跟老爹挣回来的口粮,她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径自煮了吃了? 见顾东篱来了,小林氏也不怵,只是笑着道: “咱啥时候整年夜饭吃?我看虎子饿了,就先煮了锅炖肉吃,你别提哟,这味道还真香咧!篱儿,你弟吃得欢,刚才还说下一顿还想吃肉呢,你地方还有么,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千万别藏着,一起吃来年才攒福哩!” 听着她的话,顾东篱气不打一处来。 寒门小户,一年到头能吃上几次大肉? 要不是她从秦小刀那儿刮来油水,凭老爹挨拳头挣的几个铜板,现在怕是连迷糊都未必有,遑论什么大肉。 这肉她是留着剁饺子馅儿,东屋自家留着吃的。 谁想,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就被这个好吃懒惰的黑心鬼给吃光了! 正文 09 三舅归家 顾东篱把锅盖一扔,冷脸厉语: “谁惯饿着你了?我这就告诉姥娘去,看她不收拾你?” 听顾东篱搬出婆婆林氏,小林氏心里还是怕的,她尴尬笑了笑: “虎子是她亲孙子,给娃娃吃,哪个会怪我哩,倒是你个小丫头,这个时辰还不做饭,想饿死老两口呐?” “饿了自己买粮去!就那么点肉都被你吃光了,再没有了!” 顾东篱冷冷拔高了声。 虎子吃得满嘴油腻,直打饱嗝,他从小林氏怀里挣脱出来,一猛子撞向顾东篱—— 顾东篱不防,叫他撞了个踉跄! 这时小娃娃气势汹汹,瞪了个眼,奶声道: “不许你同我抢肉吃!” 顾东篱眉头一拧,她揪过这熊孩子,往他屁股蛋子上打了两巴掌。 虽响得很,但知他穿了厚棉裤,疼不到哪里去的。 “这么小就会护食!爹娘教不好,那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教!” 虎子挣脱不开,嗷嗷的哭嚎起来,吃了肉也哭的格外中气十足,简直能掀了房瓦了。 小林氏一看,心疼的不行,忙从顾东篱手里抢过儿子来,跟着骂道: “不就吃了肉么?又有多少稀罕的!家里头向来有的规矩,什么不是紧着虎子先吃?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下得黑心的手,你还敢打孩子,小娼妇!天造报应,咋不一道雷把你劈死,你个小贱人蹄子……” “你再说一遍!” 哪个裤裆没扎紧,放了这货儿出来? 顾东篱冷冷的看着她,顺手抄起砧板上的菜刀,阴着脸,不留半点情面向小林氏走去。 小林氏心中慌乱,不断往后退去,结巴道: “你、你想干嘛,你还敢在舅母跟前耍狠,你个天杀的贱货玩意儿,啊——” 霎时,她只觉头顶一道寒光砍过,便吓得瘫软在地上。 小林氏忙去摸自己的脑袋,看还在不在脖子上? 发现自己的发髻被砍得歪倒,她伸手一抓,大把大把头发掉了下来,又气又急,连骂人的话都哽住了,憋红一张脸,惊惧看着顾东篱。 天,这还是老实可欺的小丫头么? 顾东篱一横,她就认怂了。 小林氏换了一张笑脸,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道歉道: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这肉日后我一定赔给你的。” 顾东篱重重将菜刀剁在案板上,不吃她这一套,冷言道: “吃下的你也吐不出来,剩下的还我!” 小林氏垂着眼,甚是无辜,只道: “就这么点儿肉啊,我全下锅里煮了的。” “不可能,还有一大袋麸子面儿,还有鳗鲞、腊肠,这些东西我才放下的!” 顾东篱看着现下空空如也的布袋捎马,烦得一个头足有两个大。 “真的,我来的时候,只那么一吊腊肉,还有几颗白崧,别的什么也没瞧见了。” 小林氏本就是个拉舌头扯簸箕,嘴碎闲话的人,顾东能信她什么? 只是她这次胸脯拍得响亮,拉着顾东篱的袖子,小声道: “说不准是婆婆搬去自个儿屋了!篱儿你想呀,都现在这个时辰,还不见灶房起炊烟,换了平常日子,她早就出来骂人嘞!这会儿啥动静都没,肯定是心虚了!” 这事若是真的,顾东篱也没道理去跟姥娘林氏要。 林氏毕竟是她的姥娘长辈,家里还没分家,这些东西本就该她得着,由她再往下分。 如果不是捉个当场,没个对证,骰子还能叫她编排出个七点来呢! 只是顾东篱这气咽不下,堵在心口,好生郁闷。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方才跑到院子外头虎子已兴奋的大喊起来: “爹!爹!虎子要抱抱!” 顾东篱心下诧异:三舅回来了?! 他居然还敢回来? 正文 10 鸡犬不宁 顾东篱和小林氏听见响动,匆匆出了灶房,向院子里跑去。 院子里,姥娘林氏正蹲在地上,她正用手捂着虎子的嘴,不叫他再嚷嚷。 林氏眼神躲闪,不断往西边的书房看去,像是担心顾老头听见不争取的小儿子回来了。 顾东篱盯着这个三舅看—— 有个把月没见着他,瘦了好大一圈,瘦骨嶙峋,满脸胡茬。 衣服也不见浆洗,皱巴巴的沾着油污,十分狼狈。他手里提着个食篮,一块方布遮得严实,看起来鼓鼓的,显然没少放东西。 见到妻儿和顾东篱,老三愧疚地低下头,默然无声。 本就是他的错。 他觉得读书太苦,父亲考了半辈子中不得举人,自己更是连秀才也考不。 恰好有个押题的路子,要几十两银便成,不敢问家里要,就借了印子钱。 读书人不懂世道险恶,哪里知道印子钱的苦楚,几个月翻下来,攒了笔一百两的债! 等讨债的要上门了,他除了躲去庙里,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小林氏见丈夫模样,本有千言万语的责怪,这会子也软下了心肠。 她扭头擦了擦眼泪,道: “回来做甚么,还不快走,每日都有人上门讨债,叫他们堵上了,免不得给你一顿好打!” “就看看你们……是我不好,连累你们。” “都好都好,你且安心,等卖了房子还上了债,就接你回来。” 林氏向来偏心小儿子,月余未见,每日惦记他的吃穿,今日回来一瞧,可心疼坏了! 她把从顾东篱处刮来的米粮蔬肉,一并装篮,叫他带去庙里吃。 只他们母子情深,夫妻恩爱,顾东篱是不买账的。 这些东西是她跟老爹在冷风中站了半日等来的,也是老爹卖力气,挣来的年货米粮,凭什么便宜这个不争气的三舅? 上前迈了一步,也不管姥娘林氏警告的眼色儿,顾东篱皮笑肉不笑道: “三舅瞧过了,家里托您的福,多少还能有喘气的,不过你今日把这篮东西拎走,想必过不了几日,便能饿死几个了” 林氏上来就要拧她,顾东篱闪身一避,躲的老远。 她站到了袁老头的书房窗外,那林氏拿她无法,只连声催着袁老三快走。 谁料袁老三脸涨得红,站在原地不走,似还有话说: “娘,媳妇儿,这次我来,也有个事同你们商议商议——之前的押题其实还是有门路的,放题的据说是童州学政的门客,若我能得他引荐,此番考试,必定得个案首回来!” 一拍大腿,林氏十分高兴,连声道: “那是好事阿!要备些什么门仪,娘替你准备去!” 说是门仪,也是学些农户搬些土仪去罢了。 老三扭捏了一番,吞吐之下,渐渐挤出话来: “这都还是小事……主要、主要还得三十两拜门子的钱!” 顾东篱纳罕:竟是来要的钱的? 看来这一番折腾,还没叫他醒过神儿来,继续做着春秋大梦! 顾东篱不等林氏应他,就扯开嗓子喊了: “姥爷姥爷!三舅回来了!他还问家里伸手讨钱,要去拜那劳什子的码头,要考个案首哩!” “混账娃子,在哪儿!今日叫我打死他!” 屋中老爷子震怒了! 他抄起一块砚台,推了门便奔了出来,一眼瞅见老三,不由分说,上去便往他脑瓜子上砸—— 老三吓得面色惨白,直往亲娘林氏后头躲。 无奈林氏骨子里也对老顾头怕得很,不敢再护着,叫老爷子一起迁怒。 “慈母败儿一并死去!不知谁人教的你,走这些旁门左道来应试,丢了读书人的脸面!死了也是活该!” “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饶了他罢,叫他走,你饶了他罢!” 林氏一把年纪,哭得泪涕横流,展着胳膊护着身后的小儿子。 顾氏在屋里听得外头动静,跟包诚一起跑了出来,她见院中混乱的场面,一时不知怎么劝。 顾东篱怕娘亲拉架吃亏,便拉着她衣角,不许她去掺和,冷冷道: “三舅猪油闷了心,还想着拿钱换功名,叫姥爷打一顿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