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浸猪笼 秋末冬初之时,正是寒风最冷的时候。 夏冬黎紧紧的缩在床角,企图抵御着寒气,可小脸仍是被冻的煞白,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小小黄油灯早就被争先恐后的从四面的缝隙中吹进来的风儿吹灭。 屋子里陷入一片昏暗的沉寂。 大约在三天前,她占有了这个名叫夏冬黎的身体,她还没有从重活一世喜悦中摸清楚状况,便被一群人强制性的请到了这里。 原本家父夏齐候因治理渝州水患有功,官品一跃三级,册封户部尚书,原本应该是天大的喜事,灾祸却偏偏降临到了她头上。 她是原嫡出的子女,却因为从小身有顽疾,便被送至乡下,如今年芳一十六,第一次走出那穷山僻壤之地,回归本家就被安置在这种地方。 可笑。 安排她住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本家的继母。 窗外一人影行至门前,和门口守着的家仆道:“可是那小蹄子夏冬黎?” 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却尖酸的很,说出这般话也没刻意压着声音,好像是故意说给她的一样。 夏冬黎不由得冷笑,她大概猜出这认识谁,可不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夏芷晴。 惹得这母女二人对她这样刻薄的,无非是她顶着一个嫡女的噱头,就算这具身子的主人之前多么的胆小,畏缩,伏小做低,懦弱怕事,也是这阮氏母女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门外的家仆应道:“小姐,是长小姐夏冬黎。” 夏芷晴声音更加尖利:“瞎了你的狗眼!她也配做了夏家的长小姐?!” 家仆吓得连忙附和:“奴才知道了!” 破败的大门猛地被人踹开,半烂的门扉堪堪挂在框上摇摇欲坠,大股的寒风鱼贯而入,吹得夏冬黎不由得眯了眯眼,缩的更紧。 夏芷晴身穿绒裘,趾高气扬的走到了床边,满眼鄙夷之色看着缩在墙角的人:“小浪蹄子!一个乡下村妇,也不知在乡下和多少男人勾搭过,倒是还有脸回来!要我看,你就该被送去浸猪笼!“ 夏冬黎现在冷的说不出话,也懒得和她这位故意上门找茬的姐姐讲话,她本就是来找她泄愤的,越是理越是蹬鼻子上脸。 她轻抬了一下眼皮子,眼底幽深的暗光冷冷的看了一眼夏芷晴。 昏暗的视线中,携着门外北风的呼啸,她的眼神如同千年的冰锥,扎的人又冷又疼。 夏芷晴没由来的哆嗦了一下,心底的害怕让她恼羞成怒,举起巴掌便抽了过去。 她的一巴掌在中途被夏冬黎拦住,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冬黎另一只手中不只拿了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得扎进了她的手心。 “啊!“夏芷晴痛的尖叫出声,门外的仆人立刻赶了进来,将夏冬黎拉开。 夏冬黎突然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地狱来的厉鬼。 怒气和惊惧已经让夏芷晴姣好的面容有些狰狞,“小贱人!你凭什么这么看我!你这个肮脏下贱的女人!你以为你回来还能勾搭上哪家公子?!就你的名声传出去真是丢尽了夏家的脸!” 一口一个小浪蹄子,小贱人,夏冬黎觉得不能再忍了。 夏冬黎偏偏用那扎人心脾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我这么遭人嫌弃,你又何必这么担心我欺你头前上位,若我要死,做了厉鬼也要让你后半辈子不得安生!” 夏芷晴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恐惧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之便被倔强的自负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尖着嗓子厉声道:“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咱们走着瞧!” 夏芷晴踩着愤怒的步子离开,两扇苟延残喘的大门再次被人关上。 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深院之中,又能淘到哪去呢?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声才没有让黑夜寂静的可怕。 夏冬黎眼皮子越来越重,终是抵不过困意,快要睡过去之时,陡然一阵寒风夹杂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几乎立刻清醒了过来,在她睁眼的同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血腥味已经蔓延到了嘴边。 片刻的反应,夏冬黎毫不犹豫的张嘴咬了下去。 闯进来的男人闷哼一声,“安分点,躲一躲!” 她对上了一双比寒风还要冷的眸子,如同绝境中背水一战的将死之人,她在他的眸中看见了狠意却没有感受到杀意,这个男人并不想杀她。 夏冬黎很识时务的柔顺下来,乖巧的缩进身体微微的点了点头。 男人受了伤,深夜之中这么狼狈可能是为了躲避仇家,或者其他,不得而知,所以她没必要惹怒这个男人。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状况,弱,弱的要命,就连走上几步路都要气喘吁吁,更别说去反抗一个男人。 对于夏冬黎的反应,男人微微皱起了眉。 方才在房顶上亲眼目睹了这个女人充满着张牙舞爪的戾气的模样,那隐匿在昏暗中幽深的面容同样被他收尽眼底。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他起了戒备之心。 越是这种时候,他就不能放过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任何事和人。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降了好几个度,浓浓的杀意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夏冬黎惊了一下,她求饶的眼神怯怯的看着男人,眼底有泪光闪动,楚楚可怜。 上一刻准备杀人灭口的男人在对上她的眼神时,心下一颤,那份杀意便迟疑了下来。 屋外黑色的人影立在窗前,极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子,属下来迟,您没事吧。” 男人这才有了动作,松开了对夏冬黎的钳制,男人依旧犀利的眼神凝视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儿,问外面那人:“人解决了吗?” 屋外人回答:“已经全部抓获,等着主子发落。” 夏冬黎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抱紧自己的身体祈求的看着男人颤颤若泣。 黑暗中,男人紧盯着她后退两步完全藏进了黑暗中,只听哼的一声,衣抉翻飞之际人便消失在屋内,空留下一扇大开的窗户任那北风吹了进来。 夏冬黎这才如获大赦,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此时,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只有劫后余生的释然和麻痹感。 正文 第二章 明争 在这件冻死人的房间里待了大概两日左右,夏冬黎的亲生父亲才迟迟的想起了自己的存在。 夏齐候新官上任,在京城的府邸又大又漂亮。 点卯后,夏齐候带着一众家眷参观,她身为嫡女,自然少不了要去的。 一路上她只跟在身后,这次出来,好算是添了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不至于冷的腿脚发麻。 王氏走在夏齐候身侧,轻笑道:“这院子可比之前的精致多了。” 夏齐候道:“你自小生活在京城,怎的也跟着夸起来了。” 他语气稍微一顿,转眸对王氏笑道:“等家中忙完了,便去你本家拜访一下。” “自然是要的。”王氏的兄长在京城任职,嫁给夏齐候之后远在渝州就很少回来了。 至于他的兄长在京城担任什么样的职务,夏冬黎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记忆模模糊糊,是在记不清了。 刚收回心思,就听夏芷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爹爹,芷晴想要那处院子!” 她所指之处,满园盛开着粉白色的桃花,淡淡的花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得到,那院子确实好看的紧。 夏齐候微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语气中掩藏不住的宠溺:“好,晴儿喜欢的爹什么时候不同意了?” 夏芷晴转过头很是挑衅的睨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夏冬黎,而后娇滴滴的挽住夏齐候的手臂撒娇:“谢谢爹!就知道爹爹对我最好了!” 夏冬黎神色暗了一下,快走两步走进了夏齐候的视线范围内,轻声道:“爹爹,冬黎想要住进对面的院子,可以吗?” 这一路上,夏齐候故意忽视夏冬黎,好让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知道她现在在家中的地位,夏冬黎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他的神色的明显的一僵。 “芷晴还未成家,你现在有夫之妇,院子偏远一点的好,免得影响到晴儿。” 夏齐候连正眼都不看过去,对夏冬黎当真是嫌弃至极。 王氏和他的女人在身后高高的仰着下巴,幸灾乐祸的看着夏冬黎。 委屈瞬间爬满了夏冬黎的面容,眼角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儿,夏冬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哽咽道:“爹爹,女儿冤枉,女儿清清白白,何来成家之说!” 夏齐候眉峰一敛,说起这事他便气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起这事!别人亲眼看见!也不嫌的丢人!” 夏齐候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待说完之后顿感脸上无光,沉着脸转身要走。 夏冬黎快速的跪行向前抓住了夏齐候的衣角,小声抽泣道:“爹爹,那日我回本家,便有人在之前污蔑了女儿,女人大病未愈,爹爹又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冤枉至今都无从辩解,爹爹真的狠心看着女儿被如此冤枉吗?“ 她虽对很久之前的记忆不甚了解,可是清晰的记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知道自己被如此诋毁,又身体孱弱,实在忍受不了恶毒的骂名硬是被冻死的寒冬中。 夏冬黎似乎真切的感受到了那时的绝望和悲恸,说话的声音都变的更为凄厉,连夏齐候都有些愣怔。 他这才想起来,事发当天,他只听了一婢女的告发,愤怒之下见了夏冬黎一面,便愤然离开,确实不曾听人解释过一字半句。 见夏齐候有所动容,夏冬黎趁热打铁又道:“女儿虽然独居一处院子,街坊邻居之间又时常走动,爹爹大可去问,女儿断然是没有和哪个男人亲近过的。” 王氏和夏芷晴同时脸色一变,暗道坏了,百密一疏,竟然忘了这茬。 她们也没想到,夏冬黎会在三天之后还提及此事。 按照她的性子,不应该啊。 夏齐候低头不经意间对上了夏冬黎的一双泪眸,那双眸子像极了她的生母。 “周灵!”夏齐候低叱了一声,脸色姹紫嫣红好不精彩。 被喊名字的婢女浑身一震,惊慌的站了出来噗通跪倒在地,恨不得把膝盖骨磕碎一样,“老爷,女婢...奴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最烦关键事情上吞吞吐吐的人,夏齐候低沉着声音不耐的严声低吼! 周灵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的,这才去了小姐的房间外偷偷看到的啊!” 王氏一听此话,不由得撰紧了手中的帕子。 完了! 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夏冬黎就等着这句话,紧接着周灵的话哭诉道:“女儿的贴身丫鬟木棉是个喑人,怎会开口同她讲话!再别说木棉在事发前溺水身亡,若真想诬害我,何须做到如此!“ 木棉对她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即便是再苦的日子,她也都尽力的伺候一个没用的大小姐。 尽管如此,王氏的眼中还是容不下她。 夏齐候绵绵冰霜,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周灵,“木棉死了?!” 夏冬黎又道:“爹爹大可去查,木棉的尸身已被其亲故带回家,现如今不足七日,棺椁应该还在家中,女儿念其对自己的照顾,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慰藉他的家人。” 周灵脸色刷的白了许多,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瘫软在地。 有些事情已经浮出水面,夏齐候先下心底如同明镜,光是看周灵的神色心下就已经有了定数。 饶是一贯儒雅的夏齐候,此时也斯文扫地,怒不可遏抬脚踹了过去:“好大的胆子!小小婢女心肠如此歹毒!大小姐也敢诬害!” 他竟不知夏家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卑劣之事,若不是今日夏冬黎说起,他还被蒙在鼓里! 他这一脚踹的周灵差点被过去气儿,掉脑袋的事情面前也顾不得痛不痛,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跪好,颤着声音哭道:“奴婢知错了!老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求求老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一边凄凄惨惨戚戚的诉说着,一面将求救的眼神看向了王氏母女二人,求见她们王氏面色阴狠,她的眼中闪着浓烈的威胁。 正文 第三章真相 周灵心下一凉,已经 绝望了大半,却仍不放弃的绝地挣扎:“老爷!那木棉受尽了大小姐欺凌,奴婢实在看不惯出此下策的!” 又是一盆脏水扣到她的头上,却不知这样做却更加越描越黑。 “你身为夏府的奴婢!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还骑到了大小姐头上!”夏齐候虽然年事已高,可他不傻,也不迂腐,夏冬黎是不受宠,可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这些下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木棉受我欺凌?”夏冬黎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街坊邻居又不是瞎子,随便问问便知我待木棉怎样!” 周灵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哭声也更加绝望了。 “爹爹,女儿已经被如此诬害,爹爹要为冬黎做主啊。”夏冬黎抬眼看向自己生身父亲,眼中真挚璀璨如星。 夏齐候微微一怔,竟好似从她的眸中看见了荣兰,忆起了她轻牵着自己的手,柔声嘱托着要照顾好女儿的事宜。 王氏腿下一软,后退了一小步才稳住。 这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夏冬黎吗?! 难不成转了性! 夏齐候刚想要发作,夏芷晴突然一声娇喝:“周灵!你自己犯了错事还嘴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不然你的妻儿老小都要跟着受到牵连!“ 妻儿老小! 不管是夏齐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夏齐候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当然不会是运气,官场上的一些暗话他一听就明白,一时间,暗沉犀利的眼神瞪向了夏芷晴。 夏芷晴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乖乖的退回了王氏身边,不敢再多言。 王氏连责备的话都不敢说,手心满是虚汗,这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不过,尚且还有挽救的余地,王氏走到夏齐候身边竟然是低声的抽泣起来,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夏冬黎道:”想想冬黎深居闺阁,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原来是家仆歹毒中伤,老爷可一定要为冬黎讨个公道啊!“ 夏齐候转眸看向了王氏,他眼神哪里还有什么柔情似水,竟是一派的冷意。 王氏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面上还算镇定,忍不住猜测几分。 忽的。 “死人了!” 丫鬟的尖叫声响起,“撞死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周灵软软的依着一块石头滑下,她的额头血肉模糊,血流不止,红雪的血顺着巨石的凹缝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她绝望中的一撞,用尽了力气,撞得狠,撞得一点也不留情。 当即便没了生息。 好好的新官上任,家中便连死两条人命,恼的夏齐候一连好几日都不曾去过王氏房中。 颇有冷落之意。 夏冬黎在那之后,才过起了人过的日子。 有了属于自己的宅院,新衣服也一件件的送了过来。 就连丫鬟也是夏齐候选好才送来再让她选一遍,对她的态度可谓是大转变。 那件事虽然草草了之,但夏冬黎知道,他这个父亲心里明镜似得,从这几日夏齐候不曾去过王氏那里就能看出,他和王氏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夏冬黎扫过站在前面的几个丫鬟,在看过一个丫鬟时,夏冬黎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被点名的丫鬟长相平平,却偏偏生了一双精明的凤眼,她虽姿态卑谦,却藏不住那眼底的暗光。 “奴婢唤妳泷。” 妳泷二字她说的很是轻盈,又自信满满,听得夏冬黎轻轻勾起了唇角,眸含笑意道:“那便跟着我吧。” 她这一笑,让妳泷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暗自感叹大小姐笑起来的模样真真是如同仙子一般好看。 妳泷应了一声,按捺住心中的高兴跟了上去。 院子里刚清静没多长时间,夏芷晴娇纵的吵闹声便从外面传进来。 喝茶的夏冬黎抬了抬眼皮子,对妳泷道:“去把人叫进来吧。” 妳泷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人进来了,“大小姐,人带来了。” 夏芷晴在府里娇生惯养的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见到夏冬黎更是气的美目圆瞪,小浪蹄子看你能嚣张多久!等寻得了机会定要将她弄得万劫不复! 她的那点儿恶毒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夏冬黎也见怪不怪,慢悠悠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水,才缓缓开口道:“原来是妹妹,爹爹送来的碧螺春极好的,要不要尝尝?” 这么一句话,夏冬黎就提醒了夏芷晴的身份。 夏芷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夏冬黎怒道:“小浪蹄子!你自己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 “我什么货色?”夏冬黎鄙夷的嗤了一声,“你看我的脸色,就知道你们又是什么货色! “贱人 !贱人!”夏芷晴气的直跺脚,连骂两声贱人也不解气:“你不要嚣张太久!总归是父亲现在对你好,可我才是父亲从小疼爱到大的!像你这种没娘养的乡下村妇!怎能与我平起平坐!” 平起平坐? 好一个平起平坐。 夏冬黎站起身,慢慢的朝夏芷晴走了过去,她每靠近一步,夏芷晴的气势就减弱一分。 夏芷晴没由来的升腾起害怕的情绪来,强撑着掩面道:“你想怎么样!” 夏冬黎皮笑肉不笑:“我怎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夏芷晴还以为她这是要服软,刚想要高兴,啪的一声,一记耳光就狠狠得抽在了自己脸上。 口中顿时冒出了血腥味! 夏芷晴被打蒙了,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你敢打我!” 夏冬黎心疼自己打疼的手,放在嘴边轻吹这,理所当然笑道:“姐姐管教妹妹不应该吗?若是你这泼辣的性子被别人看了去,又要丢我们夏家的脸,这一巴掌的教训你可记住了?” “你敢打我!我打死你这贱人!”恼羞成怒之人,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夏芷晴张牙舞爪的便朝夏冬黎抓了过去。 妳泷是个懂眼力劲儿的,上前不轻不重的将夏芷晴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二小姐,还请自重。” 夏冬黎很是满意妳泷的做法,不动声色的轻咳一声又道:“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父亲那里还在怀疑,你要是敢动手?装出来的姐妹情深不要了?” 夏冬黎秀眉轻轻一皱,嘴巴微微不满的努起,话锋一转,“好像我们之间也没那么多感情,我毕竟是嫡出的子女,你不过事庶女出身,又怎能说是平起平坐呢?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夏芷晴就永远是个庶出,就永远不可能和我平起平坐。” 正文 第四章 赏梅 夏芷晴在夏冬黎这边碰了一鼻子的灰,几乎是哭着跑出去了。 这事儿还不算完。 主子刚走,主子养的恶仆后脚就跟着过来耀武扬威。 那昂着下巴叫嚣道:““吏部尚书夫人邀请夫人与两位小姐赏梅,让你家主子好好的准备准备!“ 妳泷脸色不是太好,那丫鬟说的声音足够让夏冬黎听见了。 回头看向夏冬黎,只见夏冬黎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一旁的丫鬟吩咐了声,院间很快响起响亮的掌嘴声,和那丫鬟的惨叫声传来。 妳泷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对夏冬黎又萌生出几分敬意,“小姐,那可是二小姐派来的人,这样做,难免会....” 夏冬黎悠哉喝着桌上的茶水,眼底闪过一丝冷凛,“打的就是她的脸!” “那夫人那边的赏梅,还去吗?” 夏冬黎挑着眉尖笑道:“去,当然去,史部尚书的夫人身份只高不低,邀请我们过去,是给父亲的面子,不去怎么行。”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一脸这几天,王氏和夏芷晴都老实的很,就算是夏芷晴在她这里受了委屈,也不见那王氏过来碎嘴,反倒是为她准备几件新衣服。 妳泷是个有心眼了,不用夏冬黎示意,就先把一件件的衣服细细 的检查了一下才收了起来。 越是这样的有心思的人,看人就越是透彻,这几日相处下来,夏冬黎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心里明镜似得,这夏家,以后指不定谁最大呢。 过了两日,是梅花开的最好的时候。 史部尚书的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也是个会享受的, 这满院子 的梅花可都是史部尚书安荣康为了讨好柳氏种下来的,到了冬天,满院子的梅花十里飘香,花团紧蹙的和白雪交辉相应,好看极了。 赏梅这日,几乎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公子什么的,都受邀过来,一时间,院子热闹了不少。 夏冬黎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梅花树下,从背影望去,似佳人折花,实则她是在听着身后那一圈人八卦史部尚书安庭轩和柳氏的故事。 或是羡慕的,或是嫉妒的,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妳泷小声在一旁道:“小姐,这儿可是安尚书的府邸,随便这样议论,也真是心大。” “你懂什么。”夏冬黎指头戳了戳妳泷的脑门,轻笑:“待会儿见到了柳氏,估摸着都要上去献殷勤,有些怨气他们这样说出来,也少生歹念。” “小姐说得是!”妳泷忍不住又多言了一句话:"那安尚书和柳夫人一定很恩爱吧。“ “谁知道呢,不过你要记住,无法衡量的事情,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最好不要去招惹,特别是情啊爱的,太危险。”夏冬黎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浓浓的老成,那神情就像是看透了红尘一样。 殊不知,她们两个的闲话一字不漏的被假山后面的两个男人听了去。 安庭轩颇有闲情逸致的往池塘里洒着鱼食儿,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景崇,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说话怎地有趣,我认识的大家闺秀中,可从没见过这样的。” “你问我?我是受你的邀请过来的。”景崇负手而立,五官深邃更有着天人之姿,眉峰内敛一派沉稳之气,狭长的双眼暗射出让人难以察觉的精光,一身黑色镶金边的玄衣将他修长的身材衬托到完美,这样的装扮,也难掩男人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不容侵犯的威严。 安庭轩似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努力的思考了一阵子才有道:“好像是心上人户部尚书夏齐候家的千金,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来着?” 他又问。 这次景崇倒是先他一步回答了出来,“是大小姐。” 他说的肯定,安亭轩的视线短暂的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刻,轻笑道:“本公子对她有那么点兴趣了。” 景崇在心中冷笑一声,感兴趣又何止他一人,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日雪夜一见,她被庶女辱骂亦背负着不洁的骂名,短短几天,便在夏家立足于此,这样一个女人,该是有着怎样的心机,他很好奇。 梅园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娇笑,引得不少的视线看了过去。 就见那里围了一小圈人,而那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花枝招展的夏芷晴。 “快瞧瞧,夏二小家头上的首饰真漂亮,也不知是哪家的手艺。” “可不是,我这头上也就这一朵珠花了,夏二小姐竟然别了一对儿,真是羡煞我等。” 夏芷晴听着这些话高兴极了,越说越带个样子显摆。 身为夏家一份子的夏冬黎在暗处看见这样的场景,嘴角猛抽,这个夏芷晴怕不是个傻子,别人讥笑她的话都听不出来,她现在就跟开屏了孔雀一样,虽然她和夏芷晴关系不好,可现在盯着夏家大小姐的她都替她感到丢人。 刚想着要不要离远一点,一道爽朗的男生便传进了她的耳朵。 “几位小姐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安庭轩举步走近,面容和善,周围的少女纷纷上前行行礼。 夏芷晴为了凸显自己,故意提着裙角晚行了一步礼,娇滴滴的唤到:“安尚书好,景王好。” 安轩庭很是随和的道了一声客气,他的视线果然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夏芷晴给吸引了过去,他嘴角僵硬了一下。 夏芷晴见俊朗的安轩庭看向了自己,便急着想要上前介绍一番自己,谁想安轩庭眼神一抓,竟是看向了夏冬黎问道:“冒昧请问这位小姐是....” 夏冬黎站在最外侧,打扮也并不出众,一身水蓝色的衣裙简单大方,发髻上只有一支冰蓝色的珠花做了点缀,衬得她正如那出水的芙蓉,清雅端正,她上前一步恭敬行礼:“见过安尚书。” 妳泷跟着道:“我家小姐是史部尚书的嫡女夏芷晴。” 在夏冬黎抬头的一刹那,她伪装在外表的淡然差点就此崩盘。 站在安尚书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晚上闯进来的那个男人! 她不复平静的内心猛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正文 第五章 落水 景崇!当朝唯一一个外姓王爷,与安轩庭一样,仅三十岁就凭借着一己之力稳坐朝中重臣之位。 夏冬黎匆忙收回视线,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愕然和惊慌。 幸好安轩庭只是过来打声招呼,两人一同离开。 他们一走,这边的莺莺燕燕就又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夏芷晴因为没有得到关注的原因,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怪在了夏冬黎的身上。 隔着好几个人夏冬黎都能感觉到来自夏芷晴那幽怨的眼神。 夏冬黎不屑于理会她,带着妳泷远远地走开了。 不得不说府邸的花园装修的不仅别具一格,而且非常之大,夏冬黎硬是在别人的院子里面迷了路。 “走累了,歇歇吧。”她走的脚疼,就依着潭水边的石头坐了下来,对妳泷道:“你先去找找出去的路,我在这边等你。” 妳泷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找出路。 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寒风瑟瑟,夏冬黎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小半张脸都埋进了毛毛里,可还是冻得有些发抖。 她正坐在冲风口,寒风一缕一缕的吹个不停,夏冬黎受不住,起身准备换个地方。 她沿着谭边走,冷不丁脚下一滑,刚稳住脚跟,忽然后身就一股推力,而后铺天盖地的冰水瞬间淹没了自己。 窒息的恐惧席卷着自己的理智,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可她越是挣扎,就越是被衣袖缠的紧紧地。 救命..... 她不能死! 她在水底死睁着双眼,异常的看得清昏沉的水中反射着冰蓝的光。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日,也是这样的垂死挣扎,而她的丈夫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点的溺死在水中。 他就那样站在岸边,讥屑着,冷眼看着自己,恶毒的话一句句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没人会救你!因为你该死!” “你是通敌叛国的罪臣之女!让你留个全尸是我最大的仁慈!这一切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想起来了吗?那封通敌的信是我写的,多亏了你带我去了你父亲的书房,是你亲自带我去的!” “去死吧!就算活着你也会痛苦一辈子!等严家满门抄斩我会将他们的尸首一点一点的磨成粉末,让你们全部永世不得超生!” 韩琨! 报仇! 杀了韩琨,杀了他! 景崇微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紧揪着他衣领的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沉淀着某种质疑。 韩琨,熟悉的名字..... 莫不是东邙新崛起的名将,短短数月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乱党的定国候韩琨?! 景崇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抱着怀里娇小的人儿上了岸,事不宜迟的便将醇厚的内里渡进了夏冬黎的体内。 半昏迷中的夏冬黎只感觉体内一股温暖的气流走遍全身,冻僵的四肢也渐渐的恢复了些知觉。 她心下清明自己还身在他人府邸,强撑着潜意识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缓缓的睁开双眼,待眼中最后一丝迷离散去,直直的装进了男人冰凉的眸子中。 景崇! 从第一次见到她之后,夏冬黎就对这个男人有着强烈的防备之心。 所以,在她看清楚是谁之后第一时间的动作就是躲! “你做什么!”她下意识的挥开男人为她渡气的手,踉跄的后退两步才惊觉自己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景崇手疾眼快的将人又拉近了怀中半扶半抱着,削薄好看的唇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浅笑,“我就这么让你戒备?你怕我?” 景崇突如其来的问话倒是让夏冬黎犹豫了,她不是怕,只是这个男人太危险了,毕竟他可是把自己差点杀掉的男人。 可眼下..... 景崇明摆着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夏冬黎只好拉低姿态,低眉顺眼道:“多谢景王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尽管她已经在极力的忍耐,可是声音还是颤抖的厉害。 毕竟一身的试衣服,在寒风中又站了好一会儿,任谁也不会受得了。 男人看透了她的逞强,一把抱起了夏冬黎向内院走去,扶在夏冬黎备受的大手继续将内力渡了过去,一边道:“你要是以身相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那股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再次出现,冷意瞬间少了很多,夏冬黎直到现在几斤几两挣扎不开,便也随遇而安了,只是没想到冰山一样的景崇也会调侃,当即羞红了脸,紧绷着嘴角道:“小女身份地位高攀不起,倒是王爷想要带我去哪?” 就算他和安轩庭再好的关系,内院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进去。 景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倔强的少女,那样子像极了受了惊的小猫,明明脆弱的不堪一击,还要炸开一身的毛露出凶恶的样子。 有趣。 “换衣服,倘若你这样回去,很快满京城便是你的流言蜚语。” 他没说一句,夏冬黎的视线就软下去几分。 景崇又道:“有怨就要说出口,否则会心生恶念,知不知道人言可畏的严重性?“ “你!”夏冬黎差点把持不住自己最后的理智,差一点恼羞成怒,这个男人竟然偷听她讲话! 景崇似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怒火,眼尾似有似无的淡笑淡化了他满脸的冰爽,“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找到出路的妳泷晚来一步,却恰好看见了高大身形的男子抱着一位娇小的人消失在拐角处。 两个人皆是浑身湿透,他们一路走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水印也迅速消失在地面上,不见了任何痕迹。 妳泷大概猜得出来是谁,却又不敢确定,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神候传来一阵叮铃脆响的调笑声。 “我刚才可清楚的看见夏家的大小姐往这边来了。” 妳泷一听是院子里那些千金,而且是冲着自家大小姐来的,妳泷心思迅速转了转,抓了一把地上湿漉漉的泥土往自己干净的衣裙上涂抹了两下,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样。 “咦,这边哪里有人,你看错了吧。”说话的小姐眼尖的看见了谭边的妳泷,识得她就是方才跟在夏冬黎神候的丫鬟,叫住妳泷问道:“你家小姐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 妳泷镇定答道:“奴婢因为弄脏了衣服,去前院儿的都是些显贵,带着奴婢怕是有失了身份,便让奴婢在这里等她。” 正文 第六章 出风头 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夏芷晴用帕子捂着嘴巴痴痴的笑了起来。 “怕不是撂下你去哪里勾搭野男人去了吧。”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在场的小姐夫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妳泷脸色一变,“二小姐真是会说笑,夏家的家风森严,况且我们小姐可是嫡出的小姐,自然礼仪规范处处齐全,比不得您,王夫人平日宠爱纵容。” “你……” 脏水没泼成还蹭了一鼻子灰,夏芷晴脸色难看极了,可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神色好了许多。 “母亲对我自然是多加爱护,比不得姐姐,多年来居住在乡下,自由散漫,听说还有男人经常出没呢,不知姐姐……” 来府邸大都是一些未出闺阁的小姐和地位尊崇的夫人,听见夏芷晴的话不禁有些哗然,有些小姐已然面色发烫,掩着面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 没想到这堂堂夏齐候家的女儿竟然会如此。 众人一时愣在原地,却突然闻见一阵清幽的梅香。 “快看,那不是安夫人柳氏么?” 衣衫娉婷之间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女子,大约是离得远了些,看不清面庞,可随着梅香越来越近,那女子姣好的面庞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安轩廷的夫人貌美一动京城知,果然名不虚传。 可那女子身边站着的不正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夏冬黎么。 再看夏冬黎,虽站在安夫人的身边却丝毫没有被比下去,鹅黄色的衣衫趁的小脸更加娇俏,头上的珠花点缀着眉心一点红,更加娇俏动人,一时间竟让众家小姐看呆了去。 “哟,这不是夏家的嫡小姐么,我怎么记得……” 她的话还未说完,夏芷晴就抢着开口道,“姐姐,你怎么当这是自己家的府邸,到处乱跑,咦,我记得你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呀,难不成……” 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皆知。 夏冬黎倒也不恼,只是甜甜的冲着众人笑了笑,余光瞥见身后的景崇笑的酒窝都溢了出来,心里有了主意。 “景王若是再如此冒失不看路,恐怕别家小姐也要跌到泥潭里了,不过还要多谢安夫人的衣服,冬黎穿起来很合身呢。” 她冲着柳氏伏了伏,低垂的眉眼掩盖住小小的促狭。 堂堂景王竟然跟毛头小子一般,难免不让人看了笑话。 可这边的议论未起便听景崇反而笑了笑,声音款款丝毫不见羞怯“安家府邸轻车熟路,可却从未出现过夏小姐这样明艳动人的风景,今日得罪了。” 举手作揖之间仿佛一笑了之,只是夏冬黎暗暗咬碎了银牙,这个景崇竟然也要把自己拖下水。 这眉眼轮转之间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眉目传情一般,郎才女貌,楚楚动人的紧。 夏芷晴更是气的脸色发白,非但没有弄死她,竟然还让这个小贱蹄子勾搭上了景王,她怎么能够。 说是赏梅,无非是安荣康新晋了官爵,借着赏梅的由头顺便邀请了京城各家小姐,也是为安轩廷掌掌眼,看看各家小姐的风姿绰约。 夏家在京城也算是大家,今日一行,却让柳九九记在了心里。 原本便听丈夫提起,夏齐候对他颇有奉承,今日一见夏家两女,却没想到是不同性情。 这夏芷晴庸脂俗粉,性格也颇为泼辣,实在非好女儿家,到是这夏冬黎,文静刚正,众人面前也不见丝毫胆怯,不禁让柳九九刮目相看。 安轩廷朝着母亲伏了伏,“母亲,儿子和景崇去看骑射,您有事儿再唤我。” 景崇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倒也不急,“庭轩兄莫急,这骑射什么时候都是能看的,可今日府上百花齐放,我可不愿虚此一行。” 景崇的话一出,各家小姐更是面色发烫,身板更加挺直,恨不得使出浑身的解数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是哪家小姐引得景王的注意了? 柳氏笑了笑,原本自家儿子便不愿待在这样的场合,有景王作伴,他也好静下心来看一看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就着梅花,丝竹管弦乐声响起,可过了半晌,赏花喝茶终究还是无趣。 夏芷晴笑得面色红润,清了清嗓子,“安夫人雅致,可这么下去终究还是无趣儿,不如我们众位姐妹抓阄儿表演才艺,一来新颖独特,二来也博安夫人一笑。” 这话一出,各家小姐议论纷纷,有跃跃欲试的,更有怯怯的不敢说话的,唯有夏冬黎蓦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 景崇看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和刚刚落水时的慌张截然不同,不禁带了促狭。 “我看这还挺有意思,安夫人您看如何?” 柳九九原本有些不情愿,可也不愿弗了景王的意,还是点了点头。 身边的小丫鬟倒是机灵,快步的做了几个揪儿,只是这揪儿做的别有心意,旁的都是空纸团,唯独那头彩里面爆了一只梅花骨朵儿,白的红的,煞是好看。 夏冬黎自然不愿意理会夏芷晴想着法子出幺蛾子,那梅花骨朵想都不用想肯定在她手里。 既然有心出风头,怎么不会使些心机。 不过不得不说这王静茹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这一只舞蹈能让她跳成这个样子,已然不错,只是美则美矣,却毫无风骨,更何况这凤求凰是什么场合都能跳的么,难免太过阿谀。 众人掌声响起,唯独夏冬黎冷冷清清的立着,这样的舞,她可真不愿鼓掌。 景王到是来了兴致,“速来听闻夏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二小姐舞姿动人,不知大小姐是否别有风情,让大家瞻仰瞻仰?” 夏冬黎知道景崇故意点自己的名字,却不愿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只微微笑了笑,“我们夏家的女儿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只有姐们在场也好切磋,只是小女技不如人,怕扰了景王兴致。” 这话一出无非是不愿意在景王面前表演了,她自是不愿意充当歌舞妓的样子在他们面前卖弄,却没到夏芷晴却不依不饶了起来。 正文 第七章 曲有误,周郎顾 “姐姐,景王都请你了,你却连这点面子都不愿意给,我可听说你舞跳的极好呢,难道不愿意让大家看看么?还是说,你是不屑于跳啊?” 这便是挑衅了,饶是夏冬黎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了了。 这夏芷晴无非是认为自己在乡下待了许多年,这一跳必定出丑罢了,何况前面有她做对比,更是解恨。 可就算是夏冬黎本人不会,现在在夏冬黎身体里的可是她严芳灵啊,当年若不是一舞搏君欢,她怎么可能嫁给韩琨,又怎么可能被那个人害死。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夏冬黎紧紧的攥着拳头,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夏小姐似乎身体不大舒服,不如我们继续好了。”安夫人有心为她解围。 “家姐怎么会身体不舒服,景王都张口了,怎么能不从呢?”夏芷晴不依不饶。 夏冬黎笑了笑,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妹妹一舞美艳,我不便夺了风头,不如弹一曲高山流水为诸位助兴,也算是感谢安夫人今日之邀。” 筝声响起,众人仿佛置若山巅,恍惚之间溪流潺潺又犹如剖不一般散去,大珠小珠落玉盘,最后竟像是一弯镜中月一般悄然散去,最后一个音符休止,在场皆惊。 夏芷晴也白了脸色,她竟没想到她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本事! 一曲谄媚的凤求凰和清冷的高山流水,孰高孰低,已然见分晓。 众人似乎还沉醉在刚刚的筝声之中,景崇却鼓起了掌,“夏小姐果然如高山流水一般,只是最后的角徵羽为何要变成二调?莫不是记错了谱子?” 夏冬黎笑了笑,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伯牙虽难遇子期,可难免会遇见更好的知音,譬如今日见安夫人,性情高洁,不免让人敬服,更何况今日姐妹一聚,难免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说,何不是乐事?所以我便改了曲调,更添了欢快之意。 如此一说,刚刚落下的音符仿佛更有了灵气,众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相互打量一番更是有许多和性情的小姐。 景崇笑了笑,“夏小姐好技艺。” 这赏梅一程自此为止,安轩廷和景崇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夏冬黎。 可谓是曲有误,周郎顾。 一时间竟在京城传出了一段佳话。 —— “娘,你到底管不管那个小贱蹄子,我说不让她去吧,您非不听,这下让那个小贱人勾搭上了景王,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夏芷晴说着往椅子上一坐,哭哭啼啼的抽噎了起来,自从这个夏冬黎回到了夏家,现在自己哪里还算得上父亲的掌上明珠。 京城里都在传她跟景王的佳话,说是什么佳偶天成,看着父亲样子竟然也是默认了,这还哪有她夏芷晴的份啊。 王静茹咬碎了银牙,“你等着,娘给你想办法!” 这夏家当家的主母,终究还是她王静茹,更何况她这一个黄毛丫头,能翻起什么天来。 “周成,你去通知管家,当今圣上提倡节俭,我们更应该上行下效,今日开始,大小姐屋里的用度减半,小姐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还是要注意体型的好。” 夏冬黎不说骨瘦如柴,也绝对是偏瘦的那种,哪里还有注意身材之说,这分明是找借口给她难堪。 周成是死去周灵的表亲,因着表兄死了,才能顶替的了这夏家的职位,可哪里想得到这当家的主母如此心狠手辣,不过这夏家的形式如此,他也只能战战兢兢的生活着。 “小姐,用度减半,我们真的要饿肚子了。”妳泷面色凝重,脸上充满担忧。 一个月的时间,她早就把夏冬黎当成了自己真心相待的小姐,而不仅仅是主仆。 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怕什么,你要做恶毒的继母,我顺着你就是了。 “今日的饭不吃了。” “小姐这……” 她趴在妳泷的耳边轻言了几句,这才见她的眉目舒展开来。 夏齐候因着公事在外奔波了许久,一回到家里看见妻女,之前的气也消了大半,京城的事情他有所耳闻,这景王势力不明,虽说皇上宠爱,可到底是外姓王爷,比不得安轩廷家大业大。 更何况自己这两个女儿,若不放在京中显贵之家,也得势均力敌才好,景王和夏冬黎的传闻,亦好亦坏,只是这传闻一出,其他权贵又怎敢上门求娶? 夏齐候不免叹了口气,可看着夏芷晴娇俏的脸又稍稍有些放松,幸好还有一个女儿。 按理说父亲回府,夏冬黎于情于理都是要来请安的,可过了三天却迟迟不见动身,连夏齐候也坐不住了。 不同于夏芷晴住处的繁华喧嚣,这里的摆设竟然冷清的不像话,竟然隐隐露出些许乌鸦的哀鸣。 夏齐候越往里走越心惊,快入门口才看见妳泷端着茶水走了出来,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可怜极了。 屋内传出隐隐的咳嗽,待他往进一瞧才看见原本如花似玉的女儿竟然成了如此模样。 “爹爹,女儿不孝!” 夏冬黎咳了两声,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快要流出泪来。 “冬黎,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夏齐候脸上疑窦丛生。 她咳了几声逼出几滴泪来,大口的喘着气,“女儿身子不好,劳爹爹挂心了,没有什么大碍的,些许过几日就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妳泷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老爷救小姐一命!” 说完这句话便死命的朝地上磕着头,咬碎了嘴唇泪珠子直直的往下坠,饶是青天老爷也要心碎上一番。 夏齐候看见这架势已然明白了三分,脸上的怒气腾起,可终究还是要弄个明白。 他指着妳泷,“你说!” “老爷救命,您走了之后夫人克扣小姐用度,可光是克扣用度就算了,连一日一餐的饭菜都是搜的,小姐实在是吃不下,又染上了风寒,这便再也没见好。”她抽噎着喘不上气来。 “这便罢了,可夫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说小姐的亲娘是活该去死,现在自己才是当家的主母,哪里还能轮到别人。” 正文 第八章 反间计 她顿了顿接着说,“小姐的病没有大夫看也就罢了,可夫人还说小姐在赏梅宴上勾搭景王爷,老爷明鉴,若不是二小姐非要弄什么抓阄献艺,还跳了一曲凤求凰,颇具谄媚求偶之意,惹得安夫人尴尬,小姐怎么会谈了一曲高山流水,用知音难觅引开话题。” “更何况是二小姐咄咄逼人,弄得小姐下不来台,这景王与小姐如伯牙子期一般,乃是知音,清清白白,怎么能平白被人乌了去,更何况我们小姐是什么样的人老爷您还不清楚么,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 妳泷这一番话说得如泣如诉,夏冬黎几次三番想要制止,却被父亲制止。 她轻轻的磨砂着父亲年老的掌心,内心有一处温柔。 “父亲,女儿不想让你为难,只是女儿还不想就这么死掉。” 一颗泪水落下,烫伤了夏齐候的手背,他轻轻的瑟缩了一下。 夏冬黎的侧脸,像极了亡妻,一双桃花眼嘤嘤欲泣,更是将他的心狠狠触碰了一下,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自己的女儿竟然被如此对待! 更何况屋里的馊饭臭气熏天,他夏齐候再怎么惯着王静茹,也绝不容许她苛待儿女! “去吧王氏给我叫过来!” 夏齐候脸色难看至极,甚至连王静茹的名讳都不愿说出口,可见真的动了怒气。 “父亲,你怎么能听这个贱人胡说!”王氏还未开口,夏芷晴气冲冲的指着夏冬黎喊道,可刚伸出的手指还未触及到夏冬黎的身体就听见啪的一声。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夏齐候脸上的怒气更甚。 “你口中的贱人,是你的亲姐姐!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有教养的女儿!” 王静茹顿时傻了眼,本就是一头雾水被叫来,眼见丈夫怒气冲冲,又打了自己的女儿,怎么不明白眼前的形式,只能跪了下来攥紧双手,嘤嘤欲泣。 “老爷,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啊!” 这个年纪的女人即使风韵犹存,也掩不住脸上需要用厚厚的粉脂遮盖岁月的痕迹,如今泪水一冲竟然有两道痕迹,竟让夏齐候无端的生出一股厌恶。 他竟然会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你做了什么你的心里自然十分清楚,苛待儿女,实为妒妇,念在你多年照料府邸我不愿与你计较,可芷晴还小,有你这样的生母,指不定会学到什么东西!她今日的言行无状都是拜你所赐,今日开始,你每日都在佛堂为夏家念经祈福不得出来,夏芷晴也搬到别苑独立居住!” 王静茹听见夏齐候的话吓得脸色发白。 禁足! 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的脸啊,更何况芷晴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能不为她做筹谋! 决不能如此! “老爷!我只是让缩减用度,绝对没有苛待儿女啊,芷晴与冬黎性格不对付您也知道,可我是做母亲的,冬黎没有母亲我怎么不心疼,她生病了我也一直找人来医治啊,不让她出门是因为最近京城中关于她跟景王的流言太多,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 王静茹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却字字坚定。 夏冬黎自然知道她要搞什么把戏,上了一次当还能再上第二次么?随即给妳泷使了一个眼色。 在王静茹的丫鬟出来顶罪之前就看见周成走了进来,他脸色发白,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看见王静茹的一瞬间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 “夫人,我,我,这是大小姐啊,我实在是不忍心,您,您不能这么对待她啊!”周成跪在大堂浑身颤抖。 周成是周灵的侄儿,夏齐候不会不清楚,如今连他都如此说,夏齐候怎么还会信她一分一毫。 这反间计用的及时也极妙,夏齐候一连几日连王氏的名讳都不曾呼唤,更何况这妇人在祠堂日日诵经唯恐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连这夏芷晴的住所也连日传来哭泣。 可即使这般,夏齐候却没有说过一个字。 或许因着厌恶,又或许是他心中顾及这景王莫非真的对自家女儿上了心? 随即到了春日。 这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了,随着王氏受罚,夏芷晴也收敛了许多。 周成成了她的管家,帮忙打理着一些琐碎的事物,这个人虽然年龄不大,到还是心地善良靠得住的。 妳泷倒了杯热茶,看着夏冬黎的脸色已然恢复了红润,几个月以来,原本瘦弱的少女也开始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丫头,身材也愈发玲珑有致起来,原本不曾看出,可当夏冬黎渐渐长开,连夏齐候都惊讶于女儿的美貌。 若非倾城动,便则动京城。 于是对她也愈发上心。 相比于夏冬黎,夏芷晴却只识浓妆艳抹,将王氏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就连闺阁中小姐必学的琴棋书画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 原本夏家她为独女便不觉得,如今夏冬黎处处压了她一头,这边怒火更甚。 “只有这小贱人死了,我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丫鬟的手臂被掐的疼了,渐渐有了哭腔,“小姐,您别这样,老爷对夫人的态度刚刚缓和,您不能再惹出别的事情来了……” 可夏芷晴哪里还听得进去啊,像是心中有了主意一般攥紧了手指。 她必须死,就算不死,也绝不能留在夏家了。 过几日就是春分,按照往年旧例,夏齐候是要随着上面的官员一起慰问农夫的,而这中间正好是王氏的生辰。 即使不能铺张浪费,小聚总是可以的,更何况京中各家夫人难免赏光,眼见夏齐候渐渐被重用,王氏即使还未被提及正室亦是当家主母,这样要面子的事情,夏齐候怎么会抹了自己的脸。 夏芷晴抚了抚衣袖,“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寒冷冬夜的一抹血迹一般露出隐隐的杀意,冲着禁足了许久的王氏点了点头,却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一般终于放下心来。 “妳泷,你数一下我们还有多少钱?” 夏冬黎心中难免焦急,现下的安稳能维持几时?她怎么不明白夏家有两个人对她虎视眈眈,如今再不图谋生计,别等到报仇自己的小命恐怕都要搭上。 正文 第九章 市井遇故人 她转了转眼睛,“妳泷,要不要跟我去见见世面?” 妳泷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到是一头雾水,“见世面?” 不等妳泷反应过来,夏冬黎神秘兮兮的拿出两套准备好的男装。 “我听说最近京城的玉器卖的甚好,京中各家小姐也时兴带玉饰,不如我们今日……” “小姐,你是要去逛玉饰店吗,可我们干嘛要穿成这样啊?” 夏冬黎暗自叹了口气,果真还是小丫头。 对于她来说夏家并不是唯一的依靠,自己这个爹她太过清楚,在意的永远只是自己的名利面子,夏冬黎对于母亲隐约的记忆,也是关于父亲冷酷无情的一面。 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 趁着手头有些积蓄,若不想着银子生银子,等真的坐吃山空,王氏独大,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说来京城的繁华她还没有这样放松的欣赏。 小贩的叫卖和热腾腾的包子在街边形成了独特的风景,妳泷到底还是年纪小,看什么事情都新鲜,到是夏冬黎,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折扇一打,俨然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 “老板这玉镯怎么卖?” “十两银子,不还价!” “这色泽如此一般的镯子就涨到了这般价格了么?你莫不是诓我不识货?” “这位公子你可能不知,这玉器大都产自随州一代,可上个月随州地震,路都被封了,哪里还有什么玉器能进来啊,京城中的玉器就这么多,更何况咱们安大人的夫人柳九九最喜玉器,如今这京城玉器风靡,也都是安夫人戴起来的时风啊。” 夏冬黎点了点头,又挑挑拣拣的看了看才就此罢手。 妳泷倒有些疑惑,“小姐,你不是来买首饰的吗?” 夏冬黎笑了笑,“首饰哪有钱有用,这玉器如今一掷千金,格外值钱,可不出两个月绝对一落千丈,像这样成色差的玉器到时候必定分文不值。” 妳泷不明白夏冬黎在说什么,又听她道,“不过这倒是个大赚一笔的好机会,可惜……”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市井的嘈杂掩盖了过去,只听小贩一声大喊,“抓小偷!” 那毛贼飞速的跑了过去,夏冬黎却正好站在路口中央,哪里还有山神的机会啊。 千钧一发的一瞬间,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夏冬黎狠狠的拽了过来,一个踉跄之后,夏冬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腕淤青。 等她抬起头来却看见一双戏谑的眼睛。 “公子多有得罪,我家少爷也是救人心切。” 那哪里是什么少爷,分明就是便装的景崇! 夏冬黎晓得她认出了自己,也不愿多说,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如果可以,她宁愿远离。 “哎,这位公子,我们少爷救了你,你竟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吗?” 夏冬黎回头看着景崇旁边的小厮有些哭笑不得,他半天不说话无非是等着她开口罢了。 好人家的小姐平白无故女扮男装,怎么不让人抓了把柄。 可她夏冬黎怕过谁? 大不了不就是没了脸皮而已。 “路长在中间我愿意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到是这位公子,你平白扰了我原本要走的路,我倒没有怪罪你,你倒是找我道谢来了。” 她昂起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落在景崇眼里倒有些霸道的可爱。 “果真是天子脚下,人人都横的很呢。” 夏冬黎不愿与他过多纠缠,可转身之时却被景崇拽住了衣袖。 “你说的大赚一笔,我很有兴趣。” “你跟踪我!” 夏冬黎怒气更甚,原本就知道这个人不怀好意,却没想到卑劣到了如此境地。 景崇却兀自好笑,“我只是恰好听到,你爱信不信罢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景崇来到了一旁的小茶楼。 如今自己势单力薄,若是能够利用景崇,这玉器一行到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就算日后离开夏家,也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只是在这之前…… 夏冬黎的眼睛露出一丝冷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一般一闪而过,景崇想要抓住却像幻觉一样不复存在。 眼前这个女孩儿有着不同于她年龄的成熟,却像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一般让他猜不透。 或许他们是同一类人呢? 话至黄昏,便一别。 转眼到了王氏的生辰,即使夏齐候没办法回府,亦是托人送了家书,情真意切,跃然纸上,好像当初那个冷冰冰叫着王氏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如此便是官场中人了。 夏府自然热闹至极,除了家宴便是请了各府的夫人小姐,除了礼物收了一堆,夏芷晴也站在王氏身边娇滴滴的模样认了各家的夫人,也算是王氏为女儿来日做打算。 夏冬黎自不愿意参与这样的场合,耐着王氏三催四请,自己也不能太给她没脸,只得洗漱干净参加晚宴。 王氏虽坐在上席,虽未正式开始,可人早就到了七七八八,当夏冬黎出现的时候在座的夫人小姐竟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夏见二小姐几月未见竟然出落的如此精致美丽,不同于夏芷晴的浓妆艳抹,这未施粉黛的夏冬黎身着白衣,环佩叮当,落座的一瞬间才让人意识到这并不是天上的仙子。 无形中抢了夏芷晴全部的风头。 她哪里能忍。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面上笑的温柔,“冬黎来了,快吃些酒,春日风寒,别冷了身子。” 一副温柔主母的模样,自然是人人夸赞。 这戏定是要做足了的,夏冬黎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把夏家的家事闹得人尽皆知,只是默默配合着,也不过多言语,除了一些菜肴,不住不觉已经进了几杯酒下肚了。 妳泷有些担心,“小姐,你不能在喝了。” 她却有些意兴阑珊,这样热闹的场合却始终与她无关,从以前到现在,自己不都是那个让人讨厌的么? 酒杯轻碰,王氏身边的丫鬟却一个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夏冬黎的身上,弄了好大的一块污渍。 她倒也没恼,“妳泷,你陪我去更衣吧……” 正文 第十章 晚宴 晚间的风裹挟着寒意,吹拂起衣袖裙摆,夏冬黎自席间起身时,没有几个人在意,她也不计较,不引人注意于她而言更好,她悄然自热闹席间退出,身侧只跟着妳泷,一袭白衣款款而来,悄然而去。 走过一段路,还能听到席上的欢声笑语,夏冬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衣裳被酒渍染湿,被夜风一吹,鼻翼间泛起一点酒香,夏冬黎有些昏沉的大脑被凉风吹的清醒许多。 “她们还真是热闹啊。”夏冬黎回过头,隔着长廊看着远处灯火。 “小姐,我们走吧。”妳泷看着她隐在光下的侧脸,有些担心。 “好。”夏冬黎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安抚的拍了拍妳泷的手背。 被弄脏的衣服自然是要换下,更遑论她一身酒味儿,闻着就有些不舒服。妳泷去烧了热水,准备让她顺便沐浴更衣。 至于晚宴,她也不必再去了。方才露个面就已经足够,至于王氏会在人前如何编排她,她已经不在意了。 妳泷去准备热水时,她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前思索以后的去路,夏家不是久留之地,她的父亲如今虽对她态度大变,可却并不时常在家,家里终归还是王氏做主,明里暗里给她下的绊子只会多不会少。 另一边,王氏正侧首跟一旁的贵妇说话,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都笑的弯起了眉眼。 “我这女儿啊,心性单纯,又贤良纯善,不知吃了多少亏,偏偏她还不自知。”王氏拿着酒盏,半真半假感叹。 夏芷晴站在她身侧,将她的话都收入耳中,面上笑容更深。 跟王氏说话的妇人闻言抬起头,祥和的目光落在乖巧站在王氏身侧的夏芷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二小姐瞧着便是个极好的,将来谁家娶了她,是天大的福气。” 听到这话,夏芷晴得意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但念及不能太放肆,只好拼命将上翘的唇角压了下去,面上还做出羞怯模样,朝妇人福了福身子:“夫人过奖了,芷晴不敢当。” 至于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在座的人眼睛都雪亮,碍于情面,无人敢反驳罢了。 来参加宴会的,各有各的心思,说是为王氏祝寿,谁不知是为了夏齐候的身份。 “说起这个,大小姐去哪儿了,怎的还未回来?”王氏眉梢一挑,扬声问一旁伺候的下人。 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宴会上的人听清,众人一看,果然,刚才出现的白衣少女,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下人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大小姐衣裳沾了酒水,方才回去更衣了。” 王氏眼珠一转,皱了皱眉头,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更个衣都要这么久,看来是不想来了。罢了,孩子大了,我哪里敢管教,随她去吧。”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便换了个意思,话里话外都像是在说夏家大小姐娇纵任性,连主母生辰都借故离席。 夏芷晴添油加醋道:“父亲疼宠姐姐,将她惯的连母亲面子都不给,母亲倒好,事事都念着她。” “各位夫人见笑了,我们家大小姐让老爷给惯坏了。”王氏柔声解释,席间的几个夫人面面相觑,示意无碍。 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 一场晚宴,夏冬黎自之前现身之后,便再没有踪迹,本对王氏之言半信半疑的众人,这会儿真信了夏冬黎是个目中无人娇纵不知礼数的人。 夏芷晴一晚上表现的知书达礼,偶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俏,也能逗的几个夫人展颜。 哪家夫人夫家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有年纪相仿的儿子,少不得也到了娶亲的年龄,谁都知道王氏存的小心思,因此看夏芷晴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计较。 直到晚宴结束,几个夫人陆续告辞,夏芷晴随着王氏一一将她们送出门。 夏芷晴挽着母亲手臂,落后几步,小声抱怨:“那个贱人竟真的敢不露面,母亲可别轻易饶了她。” 王氏面上还端着笑容,瞥了一脸不满地夏芷晴一眼:“我自有分寸。”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夏冬黎对她们而言,再也不是那个能被她们捏在手心软弱无能的人,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夏芷晴的未来。 殊不知,二人对话被一阵风送到她们前面相隔几步的贵妇耳中,那夫人面色微变,念及方才席间娇俏可人的少女,此刻说出这种话,只怕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东西,方才她也动过给家中独子跟夏家结亲的念头,如今听到这句话,那刚冒出头的念想,顿时被她在心中抹杀。 娶妻当娶贤,很显然,夏家二小姐,可不是个贤良的。 “小姐,那边晚宴已经结束了。”妳泷站在院子门口看了看,反手关上院门,向坐在院子里的人说道。 夏冬黎已经换了衣服,长发垂在身后,发梢还带着湿意,她手上正拿着本书,听到妳泷的话,目光也未从书上收回:“嗯,知道了。” “小姐这样,当真无妨吗?”妳泷上前,取过茶壶倒了杯热茶递到夏冬黎手边。 夏冬黎轻笑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说的也是,小姐总是有法子的。” 夏冬黎笑而不言,指腹自书页上蹭过,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上一世,她轻信于人,惹来灭门之灾,不曾想竟能重活一回,既占了夏家大小姐的身体,她就会好好的用夏冬黎这个身份活下去,她能感受到这个身体前主子活活冻死在冰天雪地时的绝望,当年看着父母双亲惨死,自己也死在韩琨手中,那时的痛楚绝望,不亚于夏冬黎死前,所以她既然活了过来,就一定要为夏冬黎报仇,为她父母双亲报仇,她不但要活活的好好的,还要让欺辱夏冬黎,逼死她的人付出代价,更要让韩琨那个伪君子,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