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不过是个下三滥的情妇 4月19日,宜出殡。 天色阴霾,气压低沉,晦暗的云层仿佛随时会垂坠下来,车道上一列黑车由远及近依次停在了墓地入口前。 为首的那辆车最先打开,下来的是个气度不凡的黑衣男人,下车后却走到车身另一侧打开后门,用手虚虚抵住车沿,态度恭谨而虔然。 紧接着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映在众人视野,弯出些娉婷的弧度,那是个身穿丧服的少女。 小半边侧脸被斜帽上的黑纱遮住,只露出小巧精致的下颌和紧抿的唇,看上去还很有些稚嫩,因为肤色近乎透明,甚至隐约可见侧颈上透出的淡青色血管,无端就生出了些令人心悸的惊心动魄来。 她双手捧握着一尊黑白遗像,挺得笔直的瘦削背脊呈现出一种凛然的姿态,沉静且阒然。 有出席葬礼的宾客看了忍不住议论道:“到底是跟在沈总身边掌了几年权,比起沈家其他人更有几分沈总生前的气魄。” “有什么气魄,勉强给了她一个沈姓,可那种身份哪能上得了台面?沈总一生也算得上叱咤风云,临走却连个正经的未亡人都没有……” “我记得沈总之前有位原配,名下还有一个儿子,怎么没看见他们?” “那位早些年就没了,儿子也在外地。”另一个宾客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位去世还和她有不少干系,沈少一气之下就和沈总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大半家产都被她握在手里,指不定过些日子沈家就得换天了……” 这几人悄声说着,声音却也不小,旁边几个他们口中的沈家其他人脸色已是铁青。 葬礼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下午,沈先生的胞弟胞妹也就是沈万径和沈千珊做足了痛失兄长的哀切模样,沈娇便静静立在旁边。 远方的云层越发沉滞,似乎已经夹杂了蓄势待发的雷声,这种天气总能勾起些记忆。 她想起小时候是在G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不是热闹的繁华地区,而是个偏远僻静的小镇,之后遇见沈先生才和他一起去了T市。 小镇安逸恬淡,可于她而言,那些记忆却晦涩、不能为人知、且散发着腐朽恶臭的味道。 送迎完宾客的沈万径和沈千珊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这些天沈小姐为我大哥的事情操心劳神,着实辛苦,我们特意在‘摘云阁’设了个包厢想谨表谢意,沈小姐如果没有别的……” “我不喜茶,沈先生也跟着我喝了许多年的白水。” 沈娇只是思维飘了一会儿,但自小就刻在骨子里的敏锐嗅觉却未曾放松,很快就大致猜到沈万径的用意,摩裟了下遗像边框,淡淡道:“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也是可以的。” 摘云阁是备受G市上流人士青睐的一动作楼,,要在那样的地方设包厢钱权缺一不可,沈万径和沈千珊必定是花了些功夫,但绝不可能是因为重视她。 而她手上现在有什么呢? 大抵是宾客所说的沈家大半家业,还有,沈先生公证财产的指定继承书。 “沈娇你别给脸不要脸!” 见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沈千珊也就毫无顾虑的破口大骂起来,“趁我们现在还和你好言好语说话的时候,赶紧把继承书交出来!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情妇,别的孩子还没懂事你就学会了爬男人的床,跟你说话简直都脏了我的口!”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其中的恶意也未加掩饰,可即便是这样,沈娇脸上的表情仍没有一丝变化。 “继承书?” 她声音微微拖长,分明是极其平淡冷然的语气,却不知为何愣是让人听出了些千回百转的嘲意,“沈先生的继承书全权由他本人的律师团代为保管,你们来找我要是什么道理?再者说了,过几天继承书就会进行公证,二位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沈万径和沈千珊俱是面色一滞。 他们怎么能不急于这一时?真要等几天后公证过了,那一切就为时已晚了。 继承书是在律师团那里没错,可也和在沈娇手上差不多,只因为他们大哥临终前交代过,想要提前或是私下查看继承书必须有沈娇或是他那个多年未见的亲生儿子两人之一在场,否则就只能等到在世人面前进行公证。 但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干等到那个时候! 那侄子到现在也没半点消息,估计是早些年失望,连带着沈家财产也不想要了,可沈娇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大哥的一切理所应当都该是他们继承! 想到这里,沈千珊越发急躁,见沈娇仍是一副沉着从容的模样,脑海里却猛地闪现出一个猜测,顿时瞪大了眼睛。 或者……已经把继承书原有的内容修改过了吧!? 沈千珊越想越有可能,红着眼睛上前两步狠狠掐住沈娇的手臂,“赶紧把继承书交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独占沈家的财产是不是!?” 沈娇一时不察被抓住,眉间顿蹙,刚要挣脱沈千珊就又加重了力道。 也不知她按到哪里,沈娇只觉被抓住的那只手臂一阵急促的酸麻,手指也跟着失去抓力。 遗像! 沈娇眼里极其短暂的闪过慌乱失措,便立刻反应过来收紧另一只手,准备夹携住遗像的边框,但遗像已经因为一角失去托力顺势倒了下去。 冰冷坚锐的边框有那么一瞬划过她的指腹。 清脆到刺耳的玻璃破裂声就盖过她脑海中的嗡鸣。 装裱在黑白遗像上面的玻璃瞬时龟裂破碎,一道道裂痕纵横交错集成蛛网似的纠结,让人看不清其后人的真容。 这是她有的,沈先生唯一的一张独照,沈娇异常冷静的想。 沈千珊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拉了一下,遗像就会这样摔碎。到底是她大哥的遗像,她心里有些愧疚不安,可看见沈娇苍白的脸,又莫名生出些扭曲的快意,刻意怒斥道:“沈娇,你怎么也不……” “啪!” 极其响亮的耳光声,在空寂的墓地里只停留了几秒就消散了。 沈千珊的表情还停滞在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那一刻,脸部肌肉却不可自制地微微抖动。 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又何时被人掌掴过耳光? 刚才沈万径是没料到一直没什么脑子的妹妹会说出那番话,却不曾想只是他一分神的功夫,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场面,当即厉声喝道:“沈娇!” 沈千珊像是这才从震惊和不敢置信中回过神,瞪圆了眼睛,捂住脸骂道:“你竟然敢打……”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娇又高高扬起了手,下意识往后瑟缩,可预想中的清脆声音却没有响起。 有人在沈娇身后半步距离握住了她的手。 那人比沈娇约摸高出一个多头,气息却喷薄在她裸露的脖颈,他在低头看她。 握在她腕间的那只手干燥且灼热,能明显感觉到虎口处覆着的茧子,和皮下蕴含着的亟待爆发的力量,那是一只纯然男性的手。 沈娇眼睫剧烈颤动一下,随后合上了眼睛,一个熟记于心的名字经她喉间辗转发紧几乎就要呼之欲出。 最后,她只是几不可闻的轻道:“沈少。” 那是,沈肆。 正文 第二章 不,我不叫沈娇 沈肆似乎只是为了阻止她那将要落下的一耳光,须臾间已经松了手。 可那灼热的温度却仿佛烙印一般透过皮表渗入骨肉,经久不散。 沈娇往侧边退了两步,才觉得萦绕在男人周身那种难以言表又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不会太至于影响到她,微敛了眼睫。 沈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沈先生一系尤甚。 遗像因为龟裂后的玻璃纹痕有些看不大清楚,但沈肆的确有一张与他父亲沈自横颇为神似的,英俊而又冷淡的脸,不是那种流于表面的端正五官,而是连骨子里都透出的冷硬气质,任谁看了都无法质疑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沈万径和沈千姗只怔愣疑惑了一会儿,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沈……”沈万径吞吐。 “二叔,我叫沈肆。”沈肆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已然被遗忘,“真是好久不见。 沈万径莫名心悸,只觉得这侄子喜怒不辩的模样像极了他大哥,好似有任何的心思想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沈万径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圈,才温声道:“的确许多年没见了,你是从部队请假回来的?可惜没能见到你父亲最后一面。” “有个任务在附近,才顺便过来溜一圈儿。” 沈肆穿着军靴的长腿将脚边一块碎玻璃踢远,视线顺着玻璃趔趄过的方向从不远处那方黑色的墓碑上扫过。 他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料峭如冬夜,沁出凛冽寒意,“那老头子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娇瞳孔不可遏制地一缩,猛地低下头,隐在阴影里的脸却是瞬间苍白到令人心惊的地步,刚才还残留在手腕上的温度顷刻间尽数褪去,只余冰寒。 沈万径和沈千姗却俱是一喜,险些控制不好表情,毕竟比起无名无分的沈娇,如果沈肆要争家产,先不说继承书如何,沈氏那些沈自横的旧部肯定会力拥他上位,那他们就真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沈万径喜过之后又转念一想,不如他们先跟沈肆联合起来把沈娇排外,等只剩他们三人了,那沈肆不想要的家产不就等于是他们了的么,不,应该说是他的。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猛一指向沈娇,“就是这个小贱人!如果不是她,大嫂不会一气之下出了车祸,你也不会和大哥反目!现在她竟然还想独占大哥一手建立的沈氏,沈肆,你真要看着她在沈家兴风作浪吗!?” 沈肆挑起一侧眉毛,这个表情让他看上去有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冰冷的距离感。 想起刚才瞥到的那一抹雪白,纤细而脆弱的,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脖颈,他微微眯了眯眼。他说:“哦,是吗?” 沈万径和沈千姗没想到他们废了这么半天口舌,只得了这么一个反应,一时有些愣住,刚要再开口。 沈肆又悠悠道:“那不如我跟她谈谈,让她乖一点?” 乖一点!? 沈万径惊疑不定的看向沈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个乖字放在这里怎么听怎么不合适,不,岂止是不合适,简直就是荒谬! 沈千姗看着沈娇未擦一点脂粉却仍然精致的脸,却是猛地睁大眼睛,该不会沈肆也和他父亲一样…… “沈……” 她刚要开口,沈万径却已经拉住她的手,先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会儿回家,咱们一家人也好聚聚。” “二哥!”沈千姗不忿,却在沈万径示意下去看沈肆。 沈肆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目光却锐利得令人发冷,那里仿佛深埋着携带血气的寒冰,即使外表再怎么玩世不恭,也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刃,亟待出鞘。 沈千姗不敢再言,恨恨的看了沈娇一眼才跟着沈万径离开,墓地里化作一片沉寂。 沈娇站在原地,只觉得空气好似都被抽薄了些。 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她太狠毒跋扈?会不会误解她和沈先生的关系?会不会觉得她真的想要夺取沈家的家业?会不会…… 思绪戛然而止,沈娇看到了地上的遗像,血液冷下来的同时,她眼里的慌乱无措也逐渐化为一滩死寂。 不能奢望贪度,不可以。 沈肆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半瘪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看着刚才和他拉开距离后便一直静止不动的少女缓缓蹲下身,将碎玻璃从遗像上一点点捡出来,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嘴唇微抿着,仔细又认真,甚至他还莫名咂摸出了点近乎虔诚的感觉。 呵,真把老头子当天了。 “真是一往情深。”沈肆低头抽了一口烟,说话时缭缭绕绕的青白色烟雾从口中溢出,遮住了他的表情,只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惜老头子对你还是不够好,临到头了也没给你个名分,让你这么受人唾弃。” “不,沈先生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沈娇平静得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沈肆侧眼望去,只见沈娇又换了只手去捡碎玻璃。 刚才她是用右手捡的,现在那只手的指缝里带了点血色,估计是被玻璃划得,但沈肆觉得她大概不是觉得疼,而是怕血滴到遗像上。 “轰!” 此时天际响起一声震耳的惊雷,银色的闪电瞬间照亮隐在灰暗里的少女。 即便是蹲着,她背脊还是挺得笔直,好像稍微弯曲一些都会折断些什么,那其实是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可放在她身上却又很融洽,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 只脸色却苍白无比,像极了已经被清理出来的黑白遗像上的那个人。 裹挟着烦躁的闷郁感觉从沈肆心里密密麻麻泛了出来,他最后猛吸了一口才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了火星,走到沈娇身边。 “沈娇?”他问。 娇,柔软可爱,娇宠惯养。老头子当真是十分喜欢她。 “不。”她答。 沈娇一生有三个名字。 第一个是她生父起的,预示她的出生便是错误。 第二个是沈先生起的,昭告她此后会娇宠一生。 而第三个,是她自己起的,谨以铭记她所犯下的罪孽,提醒她,莫要贪度奢望。 话音落下的同时,积蓄了一天的雨也终于下了起来,四周寂静,只听得见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而她又开口了,“不,我不叫沈娇。” 像是重申确认似的,她说了两个不,抬起头在层层雨幕中直直看着沈肆,“我叫姜错。” 那样的确定。 甚至有些难以形容的坚决。 饶是沈肆也略微怔愣了一下,他手里的资料不会出错,上面明明确确写得就是沈娇,可她语气又完全不似作假,而且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作假。 遗像被她牢牢抱在怀里,上面还有点用手弄不起来的玻璃碎碴簌簌往下掉,他手指动了动,又走近一步,问她:“住哪儿?” 正文 第三章 老子没了,儿子顶上? 所以说,她在G市是没有住的地方的。 沈先生在T市去世,她此番来就是为了将沈先生埋葬在故乡。 姜错说,“没有。” 于是沈肆带她去了G市近郊一处公寓,姜错猜大概是他的私人产业,因为公寓里的每一处摆设、每一块地板、甚至形状颜色都充充斥着沈肆独有的气息。 一进公寓丢下句“等会儿”就上了二楼的沈肆还没下来,此时电话响起,姜错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按下接听键。 “姜小姐,泰居已经把市郊那块地皮盘到手了。” “嗯,把下届商业洽谈会在G市举办的消息放出去,另外先寻摸几个不怕担人命的刺头,日后有用。”嗓子有些痒哑,姜错偏过头低声清咳了下,“利筑钢材那边谈的怎么样?” “初步谈妥投资金额1.7千万美金,下次会议在一周以后。” “再投1千万进去,等他们运转正常后一并抽出去。” “是。”易覃回答得毫不迟疑,又问:“您和沈少一起需要另安排用车和住所吗?” “……”姜错微蹙了眉,揉了揉眉心,“暂时先……安排着吧,你也找个地方住下,大概得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 湿冷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姜错挂断电话就打了个冷颤,然后便听到了客厅有下楼的声音,是沈肆。 倒不是因为脚步重,只是姜错自小听力就特别敏锐,相反沈肆每走一步都很轻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像是一只敏捷勇猛的猎豹暂时收起了利爪,似乎看上去十分温驯,但随时有可能跃起咬断你的喉咙。 姜错收起手机,下意识不想让沈肆知道她心机深沉地给人下圈套。 她打开厨房冰箱,里面不全是速食,还有一些新鲜食材。她拿了生姜和可乐出来。 沈肆拿着干净衣服下楼的时候没在客厅看到人,只看到一直被姜错视为珍宝牢牢抱在怀里的遗像躺在桌上,眼神略沉。 厨房里有轻微的动静,他循声走过去,就见姜错正在往一锅黑漆漆的液体里放切好的姜片。 “你在做什么?” “可乐姜汤。”姜错头也不回道:“喝了发汗,免得受寒感冒。” 辛辣的味道在碳酸饮料中散发蒸腾,侵入鼻腔勾起某些晦涩模糊的回忆,沈肆手指略微收紧,“把火关了。” 姜错睫毛颤了颤,看着一片切得过于薄而在滚沸的可乐里上下翻腾的姜片,很想说就快好了,能不能再等等,最后却只是沉默着关了火,转身。 沈肆就站在厨房的门框旁,高大挺立,背光的位置使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越发深刻。 每一看见沈肆,姜错就忍不住会想,世人都说时间会改变很多事,但她和沈肆,似乎都不在这很多事里面。 “在想什么?”瞥见姜错的眼神,沈肆声音低沉冰冷,他一步步走近,长臂缓而稳地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厨台,一字一句道:“看着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姜错不语。 沈肆也并非想要从她口中问出答案,错综的情绪在逐渐发酵升腾,让他急需找个缺口宣泄,他缓淡道:“我和老头子长得很像,你看着我的时候是在想他?老子没了儿子顶上,你是不是这样想?” 平铺直述的语气有时往往会比声嘶力竭更能戳伤心脏,姜错眼睫颤动得厉害,一句不是几乎就要从喉间冲出,又被她生生按了回去,咬紧唇闭上眼睛。 “不想看了?也是,再像也终究不一样。”沈肆抽回一只手,粗砺的指腹抵在姜错唇上,“不过你这张脸的确挺招男人喜欢的,难怪老头子当年能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扔下我和我妈带着你去了T市。” 姜错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沈肆眼里深不见底的冰寒。 他恨我,姜错绝望的想。 是了,他怎么会不恨她,虽然她不是造成沈夫人车祸的直接原因,但如果没有她,沈先生不会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放弃了在G市原有的一切带她去了异乡,沈夫人也不会因为误会而在去找沈先生的途中车祸身亡,沈肆更不会年幼离家独自生活多年。 “对不起……”梗在喉咙间的硬块酸涩到发痛,姜错嘶哑道,每个字的发音都仿佛带着剧痛撕裂的血气,“对不起……能不能原……” 姜错陡然顿住,只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她怎么还能无耻到想要他原谅她? 沈肆却已经敏锐地觉出她未说完的话,“想要我原谅你?”他说:“好,把你用在老头子身上的那套本事都使出来,只要我高兴了,就原谅你。” 刹那间姜错头脑一片空白。 然而在空白过后,在听到这样恶劣到近乎残忍的话之后,她竟然还认真的想了一下,如果沈肆高兴了,真的会原谅她吗? 但转瞬间,沈肆已经给出了答案,他往后退了两步,捻了捻手指,居高临下的眸子带着不假思索的厌恶,“还是算了,我有点洁癖。” 姜错苦笑,也逐渐失去意识。 正文 第四章 错错,帮爸爸选一个孩子 冰凉的阶梯上带着潮湿的黏着,昏暗的阴风擦过耳廓和冷汗淋淋的脖颈,仿佛夹杂着无数细碎惊恐的哭喊尖叫声,瞬间消失在了鬼影嶙峋的建筑墙角。 年幼的姜错坐在台阶上,大而无神的眼睛紧盯着每个过往的路人,嘴里喃喃道:“爸爸喜欢哥哥……不喜欢我……” “你怎么坐在这儿?” 姜错眨眨眼,像是缓冲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台阶下背光的地方,站了个穿着球衣的男孩。 “快下雨了看不到吗?” 姜错摇摇头,想了想又道:“爸爸喜欢哥哥……爸爸把哥哥压在身下……” 男孩疑惑地走上前,看了眼台阶,小大人似的皱着眉把她拉起来,教训道:“不冷吗?会感冒的,感冒了就要打针吃药还要喝难喝的姜汤。” 说着他露出个十分嫌弃的表情。 姜错被男孩拉起来后被乖乖站着,像是被输入了什么重复指令似的,又说道:“爸爸喜欢哥哥……” 男孩看上去也就十来岁,但比起只有六岁又长期营养不良的姜错却高大结实许多,大概是平时没见过姜错这样乖巧的小娃娃,他捏捏手里的小手,又小心翼翼戳戳姜错的脸,“你爸爸只喜欢你哥哥,不喜欢你,所以你生气就跑到外面来了?” 姜错大大的眼睛看着男孩,似乎是在努力理解他说的话,点了点头,略一顿,又摇了摇头。 男孩却以为是自己说对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包着黄色纸衣的糖果,递过去,“喏,这个是姜糖,可好吃了。” 小姜错迟疑了一会儿才拿了一颗最小的攥在手心,看得男孩一把捏住她的脸颊,“小爷我看着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他把手里的糖果一骨碌全塞进姜错手里,刚要说话就看见她脸上红通通的两个手指印,惊道:“怎么就红了!?”又去看她乌黑的眼睛,“咱大老爷们可不许哭鼻子啊!” 姜错想说自己不是大老爷们,话到嘴边了说的却还是那句,“爸爸喜欢哥哥……” 男孩眼睛眨也不眨地顶着姜错秀丽可爱的小脸,嘴里却不耐烦道:“他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喜……不是,那什么,我叫沈肆,你呢?” 沈肆…… 沈肆!? 画面骤然转换,不再是老旧房屋前的台阶上,而是游乐园门口,姜错被人牵着,那是个面容和她有六七分相似的男人,五官清俊文雅,神情却病态扭曲。 他看着游乐园里欢快笑着的孩子,眼里闪着令人作呕的兴奋的光,他说:“错错,选一个孩子,帮爸爸选一个。” “……啊!” 姜错猛然坐起,胸口剧烈起伏。 床头边开着一盏暖橘色的小台灯,她努力平缓呼吸,借着灯光刚要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就登时脸色一变,光着脚冲向床左侧的一扇门,确定是卫生间后对着马桶一阵干呕。 可她已经接近两天没进食了,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呕吐过程中姜错脑海里仍然不断闪现出那张令她胆寒害怕又无比憎恶的脸,她想尖叫:为什么你还不去死!从这个世界上!从我的记忆里! 但却连声嘶力竭的空余都没有,整个人都被强烈而浓重的情绪充斥着。 整整十多分钟她都处于极端乏力混乱的状态,等再也吐不出什么,才缓缓撑住洗手台站起来,一遍遍地用水漱口,镜子里她一双眼睛也不知是呕吐反应还是陷入噩梦仍未醒来,满是猩红。 不能继续在G市待下去了,否则她会疯。 姜错异常冷静的想,她像是灵魂和肉体都剥离开了一般审视自己,分析现状。 她对沈家的财产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之所以会和沈万径沈千姗死磕只因为那不是他们该肖想的,沈先生留下的一切都是沈肆的,一厘一毫都不能少。 沈先生和律师团商议继承书内容时她就在旁边,得知自己是第一继承顺位时她拒绝反对过,却被他一句沈肆有能力自己闯挡了回去。 她也曾尝试过修改其中内容,但很快就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沈先生的财产指定继承书在多个不同地区做过数次公证,参与公证过程的律师团队更多达数十人;这些人不一定都知道继承书里写了什么,但要修改条款或废除另做却绝对瞒不过他们。并且继承的财产不可自主转让。 这是一个对姜错绝对有利的不公平条款。 唯有一条,那就是如果第一顺位继承人三年内都没有继承遗产的想法,三年后遗产会自动转让给第二顺位继承人,以此类推。 而沈肆就是第二顺位继承人。 姜错无从得知为什么会有这一项条款,又为什么会是三年,但总算是有些可能了。 她可以立刻回T市,等三年过后遗产自动转让给沈肆,她也相信沈肆会把沈氏管理的很好甚至更好,但她不放心沈万径和沈千姗,那是沈肆的亲人。 她必须在离开这里之前杜绝后患,不仅要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地,更要让沈肆了解到他们的真面目。 姜错又捧了水拍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睛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常,只稍稍还有一点浅红色的血丝。 现在她需要说服沈肆,让她留在他身边半年……不,三个月就足够,后续她可以在T市进行操作。 窗外是暗沉的黑,姜错走出卫生间,视线略过落地窗时愣了一愣。她身上穿着的不是丧服,而是一件长至膝盖的T恤衫,显然是沈肆的。 她穿着沈肆的衣服。 肯定也是被沈肆抱到这里来的。 她扯了扯嘴角,早已融刻在血液里的笑容找不到一丝虚假勉强。 要有自知之明,姜错。 已是晚上九点,姜错推开房门,在公寓二楼的走廊上悄步行走,然后她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细微的光亮从那扇门的门缝里透出,在地板上形成个不规则的四边形。 姜错曲起食指在门上扣了两下,随后推门而入,彼时沈肆正侧身坐在桌后把玩一把精巧的短刀,刃面反射灯光沁起一片森寒,他一双眸子却不比那刃光温暖多少。 她说:“沈少,我想和你谈一谈。” 正文 第五章 是不是就连你也应该让我来继承? 沈肆循声看过去,只见姜错身前是明亮的光,身后是晦涩的暗,只要她稍进退一步,就能彻底遁入其中一方,可偏偏她在中间,暧昧模糊不清。 数小时前在他面前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那副表情已然不见,她又回到了墓地里一脸平静说着“沈先生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的那时候。 “过来。”他语气不明道。 姜错也不倔拧,走到桌前两三步距离停下,她看着沈肆,既没有居高临下也不会临深履薄,直接道:“我和沈先生没有任何不当关系。” 她和沈肆最初也最难以消除的隔阂,她没法说那一切和她无关,但至少能解开的结必须都解开,不然沈肆绝无可能让她留在身边。 沈肆看姜错一眼,又淡淡移开目光,他指腹抵在刀尖上,漆黑的眸子里是一片深渊。 他自然知道她和老头子没有任何不当关系。 只要是稍微了解相信沈自横为人的,就都知道他不可能对比自己小了三十多岁的女孩有什么别的想法。 何况当年她才多大?有十数岁吗?要是老头子真动了那种心思,反说不清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可知道是一回事,他母亲因此去世又是一回事,他其实是不愿意像刚才那样提起他母亲的,那就好像是在间接承认,她就是个善妒又不明事理的女人。 “你想谈的就是这个?”沈肆语气平淡。 姜错看着他沉静深刻的侧脸不由略微怔了一下,刚才沈肆的态度她还记忆犹新,现在却不知为何忽然转变。可不管怎么样,他没有表现出排斥总是好的。 “不,我想谈的是沈氏,沈家。” 沈肆不语,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个黑色物体扔到桌上,短刀灵巧一拨,清冷泠越的声音便在书房缓缓晕开,“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也是可以的……” 那是一个微型录音器。 姜错瞳孔几不可见地一缩,又很快恢复平静,沈肆已经关了录音笔,问:“在老头子遗像上也敢动手脚,真不怕他半夜来找你。” 他站起身,走到姜错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沈肆本来就个头极高,距离近了更是压迫感十足,他两指虚虚握着刀柄,用刀刃挑起姜错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准备用这个去对付谁?” 姜错不得不把目光看向对方。 男人一双眼睛幽黑深邃,目光却是锐利至极,仿佛能看进人的内心深底。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避不闪地对上那双眼睛,“我没有想对付谁,录音也只会给沈少您一个人听。”虽然她也可以将录音公诸于世,把舆论风向引到沈万径沈千姗欲夺遗产这方面,但也只能伤及到他们些许羽毛,伤不到根本。 “我想说的是,我对沈先生留下的家业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想法,那些从前是沈先生的。” 冰冷的刀刃就贴在她的脖颈,姜错却又往前走了一步,直直对上刀尖,沈肆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动,却听她语气沉静甚至像是在宣誓一般,一字一句道:“现在,该是您的。” 沈肆眼里的暗潮微微一滞,随即又加深了些。 这话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来说他都要去思量其真假性,但不知怎么的,由姜错嘴里道出他却是立刻就相信了,她的确是对那些没有任何想法的。 可相信之后,他脑子竟然又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老头子留下的那些家业都该由他来继承,那么她呢? “那你呢?” 姜错眉间微蹙,不明白沈肆这话的意思,刚要问就猛地一怔,只因那冰冷的刀刃缓缓滑到了她领口处。 沈肆的声音充斥着危险和暧昧,在她耳边氤氲开:“那么你,是不是也该由我继承?” 姜错瞳孔微微骤缩,像是突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就要后退,可沈肆却比她更快,转瞬间已经大掌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贴向自己的身体。 “沈少,放开——唔!” 这个吻太突然,毫无征兆。 这种情形也从不在姜错的预测之中。 沈肆的唇舌滚烫,灼灼的温度隔着皮表似乎都能一路烫进她的血液,随之流入四肢百骸,霸道又强势,姜错一怔过后已经反应过来,伸出双手要去推他,男人坚硬紧实的胸膛却半点不收这点抵抗的影响,反而随手将短刀甩向身后,稳稳插进书桌上。 姜错的后脑被沈肆一只大掌扣住,带着温热略有些粗重急促的呼吸就氤在她的脸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彼此接触到的部位也像是带有细小的电流瞬间蔓延至整个身体,令姜错有些慌神。 她忍不住睁开眼去看他,沈肆没有闭着眼,一双深黑幽邃的眸子只有她倒映其中的影子。 就好像再也容不下其它事物似的了…… 这是沈肆。 姜错握紧的冰凉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放松,唇舌间那点几不可察的抵抗也逐渐松开了力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沈肆动作逐渐柔缓了些,单手将姜错轻轻带起,一转身就放到了书桌上。 他的吻不断,一点点辗转捻摩着她不知何时已泛上水光的红唇,带着茧子的手也已然悄然滑T恤,抚摸着那细若凝脂的肌肤微凉,宽大的T恤衫在动作间已经从她小巧光洁的肩头滑落,露出小半边被黑色蕾丝遮住的浑圆雪白。 他眼色越发喑沉,吻缓缓往下落在那片禁忌之地,膝盖稍一用力顶进姜错细白的两腿间。 姜错唇间不禁发出细微的低吟声,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却越发在沈肆身上点了一把火似的,将他烧得浑身滚烫。 桌上的文件被尽数扫落在地,沈肆一把扯开皮带,手指探向那白嫩细长的黑暗沟壑……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沈肆动作顿听,看向已经被自己推到在桌上的女人,绯红的面颊,水光潋滟的眸子,微张着像在索吻的唇,无一不在表明她动了情。 而他自己呢? 沈肆闭了闭眼深呼口气,将皮带重新扣上,略一沉声道:“即便是遗产,我也得公证过了才好下手。” 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挺喜欢我的?” 正文 第六章 干脆殉情好了 沈肆的话仿若惊雷劈下,让姜错猛地回过神来。 原本情动的情绪也好似潮水般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初见的清冷肃穆,沈肆静静地看着她,暗自沉吟,这个女人…… 姜错微微起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卑不亢的抬眼看着沈肆,“沈少,接电话吧。” 这时候,沈肆才突然察觉手机的“叮铃铃”的声音竟然从未停止,他被影响了! 真是让人无法愉快的认知。 沈肆按下接听键,也没有避讳姜错,声音带着深寒之意,仿佛刚刚和姜错调情的并不是他。 姜错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果然,人要有自知之明。 “非要我立刻过去?”沈肆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姜错,无比低沉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明明只是斜倚着桌子的慵懒站姿,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庄重感,这也许就是军人的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吧? 姜错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沈肆却奇迹般的看懂了姜错的意思。 突然,沈肆眸色一沉,真是见鬼了,他干嘛要在意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人? “好。”沈肆冷静的应了一声,便挂断电话,居高临下的看着姜错,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过分倔强的女人,冷声说道,“我送你去酒店。”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但还没走两步,就感觉到袖子被人拉住了。 沈肆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之色,嘴角带着冷意的弧度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他没有开口,但是却相信姜错能明白他眼底深处的鄙夷。 因为,姜错微微僵硬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少,请允许我留下。”姜错强迫自己无视心底那渐渐蔓延开来的无力感,保持着镇定,轻声说道。 “凭什么?”沈肆冷笑一声,嘲讽的看着姜错,幽暗的眼眸却深不可见底,不带一丝感情,似乎只是带着一个名为“嘲讽”的面具罢了。 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深沉,从未消失过。 看着沈肆,姜错越发觉得见到了当初那个男人的影子,那个将她从万丈深渊中拯救出来的男人……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错不断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哪怕再次确认了沈肆恨她的事实,她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计划。 “沈少,沈先生的所有一切都应该是您的。在顺利拿到继承书,将遗产全部转让给您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姜错无比坚持,原本清冷漠然的眼眸沾染上了点点坚持,竟然耀眼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沈肆眼底深处的暗涌澎湃,沉默两秒,他便转身,留下冷淡的一句话,“随你。” 目送沈肆离去之后,姜错才好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滑落在地上,胃也开始一阵一阵的抽搐起来,那疼痛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脑海之中又涌现出刚刚可怕的梦境,那恶心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冲去厕所呕吐的时候,手机铃声救了她。 姜错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循着有些模糊的声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 这时候就应该庆幸她的听觉一直很敏锐,不然绝对没办法听到这救命的铃声。 “喂?”姜错虽然极力保持着冷静,可却难掩语气之中的疲惫和喑哑。 “姜小姐,您又做噩梦了?”易覃虽然在询问,可却无比笃定,似乎并不需要姜错的回答。 “我没事。”姜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比镇定的说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沈万径和沈千珊正请董事们吃饭,他们拼了命往您身上泼脏水,还拿沈先生遗像被砸毁的事情攻击您,说的非常难听……”易覃一顿,沉声问道,“请问,需要对付他们吗?” “录音笔不就是为了他们准备的吗?”姜错淡淡的说道。 易覃轻轻颔首,“明白。” 微微迟疑片刻,易覃忍不住开口说道,“姜小姐,保重身体。” “好……” 三个月,她就可以为沈肆扫平所有的障碍,之后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姜错…… 既然是错误,便让她做一些正确的事情再离开吧! 姜错下楼,打开冰箱,打算做一些东西让自己果腹,却没想到冰箱里没有什么可以用的食材。 G市是沈肆长期居住的地方,这座公寓里面有不少沈肆的私人物品,应该是他的居所。可这里却没有食材,难道他都不照顾自己的吗? 就算是长期在部队,却也会回家吧? 姜错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歉疚和亏欠,让她忍不住换好衣服,出门买食材去了。 因此,在沈肆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错在厨房里面忙碌的身影。 他不由得愣住了,站在玄关,连军靴都没有脱掉便直接走入了房间。 身穿便服的女人在厨房忙碌,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脸庞,清冷的轮廓也变得有了温度,莫名的出现了点点温馨。 这就是老头子看中的女人吗? 心,乱了…… “你回来了?”姜错一愣,回头看向沈肆,轻声言语的瞬间,眉眼之中似乎还有着点点柔和。 该死! 沈肆眸色变得越发暗沉,冷冷的看着姜错,“你如果真的那么想为男人服务,干脆殉情好了,老头子会想要你跟着去的。” 之后,也不顾姜错惨白好似白纸的脸,直接上楼休息去了。 姜错强忍住心中的疼痛,反复告诉自己,人贵自知,他是恨你的,你不是一直都清楚吗? 她不应该难过的,这都是她应当承受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错看着刚做好的菜,苦笑起来,“果然除了沈先生,没人愿意静下来陪我吃顿饭呢……” 要不真的“殉情”算了? 姜错苦中作乐的想着,就在她想要独自用餐的时候,却被一道黑影覆盖了。 她呆愣的抬头,便看见一身便服的沈肆走了下来,“沈少……?” 正文 第七章 如果我就是这样的人呢 姜错有些呆滞的看着沈肆冷酷刚硬的面容,不明白为什么沈肆会去而复返。 “不欢迎我?”沈肆挑眉,竟觉得眼前呆呆的女人顺眼多了,最起码,不再带着面具,像个正常的人了。 “不,我很欢迎。”姜错心中一暖,无力的四肢也恢复了力量,轻轻端起做好的最后一道菜,打算出去。 却不想一双修长好似青葱的手掌接过了餐盘,直接离开了厨房,动作那么的流畅,好似曾经发生了无数次。 实际上,姜错却不知道,沈肆完全是听到姜错说“果然除了沈先生,没人愿意静下来陪我吃顿饭呢……”这句话之后,才鬼使神差的换好衣服就下楼来陪她吃饭的。 沈肆自己不知道原因,也不打算让姜错知道。 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除了偶尔的咀嚼声和呼吸声,就再没有其他声响。但奇迹般的,气氛却并不清冷,还挺温馨的。 沈肆眉眼多了一抹冷意,放下筷子,将自己的餐具洗好收拾好,便一言不发的上楼了。 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姜错一眼,仿佛他的任务就只是吃完这顿饭而已。 姜错味同嚼蜡,机械的重复着吃饭的动作,洗了澡便迷迷糊糊的爬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唤醒姜错的是一缕金色的阳光,那暖暖的温度让姜错惬意的睁开双眼,她坐起身,神清气爽的窗外的艳阳天,心情也好了不少。 自从沈先生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睡过觉了。 也许是沈肆神似沈先生,所以莫名的给了她安全感吧? 又也许是因为心底的亏欠,让她无法对沈肆生出任何的不信任吧? 洗漱完毕,姜错穿回了自己参加丧礼的那一套衣服,神色清冷庄重的下楼,便看见沈肆已经坐在客厅看报纸了。 虽然一身便服,但是笔挺的背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只是远远看着也让人心甘情愿的折服。 果然是接受过军队洗礼的男人! “你还要看我多久?”沈肆冰冷的话语,拉回了姜错的神智。 哪怕沈肆从未看过她一眼,她也不由自主的毕恭毕敬,轻声说道,“抱歉,惊扰沈少了。” 沈肆总算施舍一般的看了姜错一眼,见她又恢复到昨天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不由得皱起眉头,语气也更加森冷,“你还想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我需要跟在沈少身边,陪伴您处理公司的事务。等到继承书顺利到达您的手里,我便立刻离开,再也不会打扰沈少的生活。”姜错不卑不亢的站在沈肆的五步开外,平视着这个威严不凡的男人。 她从未奢望过得到沈肆的原谅,也不曾想过得到救赎,只要将沈氏集团顺利的交给沈肆,也算是让她良心好过点的补偿了。 然而,沈肆却无比深沉的看着姜错,眉眼之中的复杂从未消退,那好似迷雾一般的眼神让姜错心悸。 似是而非的笑容,更是让她仿佛无所遁形。 这一点,沈肆像极了沈先生,无论所有的小心思,似乎都逃不过那一双尖锐深邃的眼睛。 姜错低下头,避开那锐利的眼神,继续游说,甚至语气中沾染着点点哀求,“沈少,只要您能顺利继承沈氏集团,您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沈肆皱眉,竟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看不透了。 这么机关算尽,只是为了让他继承老头子的遗产?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解释就是,姜错真的爱惨了沈自横! 这个认知让沈肆的心情更是烦躁,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冷漠,就好像是快要出鞘的利剑一样,整个人都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杀人于无形。 看着姜错那顺从的样子,沈肆忍不住开口嘲讽,“你果然是一往情深,也难怪老头子为了你抛下我和我妈。” “沈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沈少,您误会他了。”姜错咬住了下唇,心中一阵疼痛,想到沈先生那慈爱的眉眼,她就没忍住开口辩驳。 无论她受到怎么样的侮辱和谩骂,都没有关系。 但是,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不应该被如此对待,不能够有任何的污点。 然而,这句话却仿佛点燃了沈肆的怒火,他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向沈肆,距离不长,速度不快,但却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姜错的心上。 每一秒都在稀释她面前的空气,让她快要窒息了。 突然,一双布满茧子的手掌轻轻扣住她的下巴,不算怜惜的将她扯向前。 姜错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被直接吻住了唇畔,下意识的挣扎却败在沈肆幽冷的眼神之下。 那闪烁着寒光的眼睛仿佛在说,“这是你欠我的。” 姜错的心脏剧烈的颤抖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最终……她还是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承受着沈肆带着怒意的亲吻。 一吻过后,沈肆轻轻用额头抵住姜错的额头,残忍的勾起嘴角,“你想以什么身份跟在我身边三个月?情人怎么样?” 姜错脸色一白,随即摇头,“这样有损于您的声誉,我做您的助理就好。” 他的声誉? 那么,她的呢?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吗? 这个问题,沈肆并未问出口,因为他早已经知道答案了。 沈肆松开姜错,目光停在姜错的红唇上,那泛着潋滟水光的唇畔简直在对他进行无声的邀请。 突然,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可以为老头子做到什么程度。 沈肆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似乎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调笑般的说道,“商场之中,女助理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帮忙处理事务的吧?” “我相信沈少不是那种人。”姜错一愣,随即轻声开口,眼神无比笃定。 但沈肆却嘲笑一般的看着姜错,戏谑说道,“我如果就是这样的人呢?” 说着,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入姜错的衣服,摩挲着姜错腰间好似花瓣一般娇嫩的皮肤,极尽挑逗之能事,暧昧非常…… 正文 第八章 姜错你给我醒醒! 姜错一愣,似乎没想过沈肆真的会这么说。 她有些呆愣的看向沈肆,那刚硬的脸部轮廓、深邃的眼眸以及浑身幽冷的气息,这样给人强大压迫感的男人,会是一个好色之徒? 而且,他还要抢自己死去的父亲的“女人”? 莫非,这也是一种报复? “怎么?”沈肆看着姜错苍白的脸色,心中涌现出点点复杂,他很想知道,姜错到底会怎么选择。 “只要我做你的情人,你真的就让我待在你身边,一直到你顺利的继承沈氏集团吗?”姜错深呼吸后,强迫自己将内心的情绪全部都压制下去,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非要我继承沈氏集团?”沈肆皱眉,越发觉得眼前的姜错似乎被一团迷雾包围着,怎么也看不明白。 如果在老头子的葬礼上他没听错的话,沈千珊和沈万径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要姜错什么都不做,那么老头子所有的财产都是姜错的。 现在姜错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又能得到什么? “沈少,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好感,甚至深恶痛绝。但是,我真的希望沈先生的所有财产可以被最合适的人选继承。”姜错明白,沈肆根本不在乎沈自横的这些财产。 甚至可以说,他还有些厌恶沈自横用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打拼出来事业。 因为,正是这些事业,害的沈自横离开了家,离开了G市。 而沈自横离开G市,也是沈肆母亲出车祸的主要原因。 可是,只有沈肆才最有资格继承沈氏集团,沈千珊和沈万径心术不正,姜错决不允许这样的两个败类玷污了沈先生辛苦奋斗来的事业。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清冷肃穆的脸庞变得更加坚定,冷淡的说道,“沈少,您的二叔和姑母根本就没有资格掌权一切。而我,也一样如此。您才是最好的人选,我再次恳求您,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让我在您身边三个月。三个月就好……” 这还是第一次,姜错将自己挺得笔直的背脊弯了下来,让沈肆不由得愣住了。 沈肆原本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眸里闪烁着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姜错,难辨喜怒的脸色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就在姜错想着怎么才能更好的待在沈肆身边的时候,沈肆总算开口了,“好,就三个月。”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错,便松开了点点钳制,任由姜错退出他的怀抱。 那突如其来的空落感觉,让他心头一滞,又被影响了吗? “原本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受到沈千珊和沈万径的诋毁的影响,但是想不到,你的反击竟然来的如此迅速。姜错,我觉得有些小看你了。”沈肆漠然的看向姜错,神色不带一丝感情,语调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然而,这种隐藏在语气之中百转千回的嘲讽,却让人无论如何无法忽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错本身的愧疚和不安作祟,在沈肆冰冷的注视下,她竟然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她的攻击。 不同于沈千珊和沈万径费尽心机的诋毁,沈肆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击溃她的所有伪装。 从始至终,沈肆都是最像沈先生的那一个人,看起来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可那一双被雾气蒙住的眼睛,却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莫名的,姜错并不希望自己在商场上那些阴毒的手段被沈肆知晓,她害怕见到他嘲讽厌恶的眼神…… “抱歉,沈少,如果您不喜欢,我以后会注意,尽量不让您知道的。”姜错低着头,无比谦卑的说着。 并不是以后不再做了,而是以后尽量不让他知道……吗? 沈肆眼神一闪,嘴角的弧度变得更是高深莫测,“我该说,你不愧是老爷子亲手培养出来的女人吗?” 他原本还觉得奇怪,沈千珊和沈万径就算是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搓圆捏扁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肆才会在葬礼上看见姜错的瞬间,忍不住将她带走,甚至允许她进入自己的生活。 “你只有三个月,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沈肆无意于继续纠缠刚刚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问道。 姜错一见沈肆如此平静,瞬间就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期待的看着沈肆,语气之中有着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祈求,“沈少,可以和我去T市拿继承书吗?” “你真那么着急?”沈肆并未回答姜错,只是冷冷的问道。 “什么?”姜错一愣,显然没来得及跟上沈肆的脑回路,定睛一想,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没错,只有沈少真正掌控了沈氏集团,我才能真正的功成身退。” “呵,是吗?”沈肆冷笑一声,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尚未出鞘的利剑,那么现在就已经闪烁着锋芒等待进攻了。 他伸手轻轻扣住姜错的下巴,暗藏着宇宙星辰的眼眸闪烁着阴冷的嘲讽,“你功成身退之后,是打算去哪儿?” “我……”姜错一顿,脑子一片空白,无从回答。 突然,那个外貌清雅却神色扭曲的男人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带着狰狞笑音的声音不断传来,“错错,那个男孩是你帮爸爸选的哦~都.是.你.的.错!” 瞬间,姜错的身体便微微颤抖起来,手脚也开始冰凉一片,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好像随时都要晕倒一样。 沈肆眉头一皱,身为军人的敏感立刻就让他发现了姜错的异常,他扣着姜错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却依然无法唤回她的神智。 眼前的姜错,简直就像是个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而已。 这样的认知,让沈肆心惊肉跳,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这个二十出头的女人,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过去? 老头子又为什么为了她抛弃家庭? “姜错,你给我醒醒!” 好似惊雷一般的声音猛地将姜错炸醒,她猛地推开沈肆,捂住耳朵便往外冲…… 正文 第九章 沈少你没事吧? 沈肆反应不及,只能皱眉看着她冲出门去。 沉吟片刻,他还是忍不住追了出去,等到触碰到冰冷的雨水的时候,才猛地醒过神来。 真是见鬼了! 他的理智呢?! 正打算强逼着自己不要去理会这个失去理智的疯女人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的尖锐喇叭声音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沈肆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便一眼看见一辆小轿车速度极快的对着姜错冲过来了! 他眸色一闪,身为特种兵的身体远比脑子更加快速,在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冲到了姜错的面前,将她一把拉到身后。 耳畔还响着司机夹杂着雨声风声的谩骂,“特么的,真晦气,想死别来连累老子啊!” 然而,沈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便让司机想说的话全部都梗在了喉咙口,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也许是沈肆的眼神过分凌厉,司机只是悻悻的嘀咕几句,便驱车离开了。 绵绵雨丝倾泻而下,沈肆低头看向早已被雨水打湿姜错,似乎这女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一张象征性的苍白脸庞。 那微微颤动的躯体,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还是因为雨水太冷了。 原本就娇小的身体在沈肆的怀中,更加显得玲珑小巧。 “你一直这么神经质?”沈肆夹杂着雨声的声音传来,一点点飘进了姜错的耳朵里。 姜错呆愣的抬起眼眸,雨水进入眼眶,顺流而出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她眨巴一下眼睛,嘴唇开合,轻声道,“对不起,给沈少添麻烦了,我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吗?”沈肆淡淡的说着,也不等姜错回答,直接就拉着她离开了大街。 站在公寓门外,他却没急着进入,反而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姜错,似乎在等她彻底冷静下来。 姜错一愣,看着沈肆抱着胸、微微低敛眉目靠在墙边的模样,心神震荡,鬼使神差之间,她轻轻扯了扯沈肆的衣袖,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微微抬起,正好撞进沈肆低垂着的视线。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可他们都明白了。 没有一丝言语,姜错乖乖的跟在沈肆的身后,重回了公寓。 第二天,姜错起床的时候,觉得脑子很是沉重,似乎连思考都变得困难起来了,呼吸更是无比艰难。 果然,不能太任性,昨天淋雨生病了。 沈肆一眼便看出来姜错身体不适,但是却也在短短的几次相处中,明白了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倔强和固执。 他沉默的看着姜错给自己住着可乐姜茶,难得的是,明明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却依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直到姜错喝完姜茶,脸色有所好转之后,他才带着姜错坐上了汽车。 “沈少,您不需要和部队报告一下吗?”姜错自然很高兴可以尽快和沈肆去T市将继承书拿回来,但是,却不愿意打扰了沈肆原本的生活。 沈肆淡淡的扫了一眼姜错,轻声说道,“我的上司是老头子的旧友,再加上我原本就快要申请退伍了,没什么关系。” “抱歉……”姜错真诚的道歉,似乎自从知道沈肆的存在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有着说不完的对不起了。 沈肆静默不语,并未说话。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无比安静,如果不是车里几乎不可察觉的呼吸声音,根本难以想象车上竟然载了两个人。 突然,姜错接到了助理易覃的电话,“怎么了?” “姜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到达T市,我好派人迎接,准备相关事宜。”易覃毕恭毕敬的说着。 姜错扫了一眼驾驶座的沈肆,再看看外面的路标,便一五一十的将路况告诉易覃。 等到易覃应下后,姜错才挂断电话,看向沈肆,轻声说道,“沈少,您已经开车两个多小时了,不如在前面的休息站休息一下吧?” “不用。”沈肆言简意赅的说着,目不斜视的开着车。 姜错微微咬了咬下唇,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查看易覃发给她的一些继承书交接的文件资料。 只是,突然猛地刹车让她的手一抖,惯性往前,文件洒落在车内,很是狼藉。 姜错皱起眉头,看向车窗外面,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吓得姜错瞳眸猛地一缩。 竟然是连环车祸? 来不及思考,接连不断的两三次撞击便狠狠的冲撞而来,她只能反射性的扑到沈肆的身上,将他压在身下。 沈肆浑身一震,有些惊讶的看向姜错,正要将她推开,“你先顾着自己,我……” 声音戛然而止,沈肆前面的运送钢材的货车的绑货绳子竟然断了? 一根不算粗也不算细的钢材滑落下来,直接撞上了他们的挡风玻璃,虽然高材质的玻璃阻挡了一点冲撞力度,但沈肆依然可以明显感觉到姜错的身体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可是钢材啊,哪怕不算很粗,也足够对人造成伤害。 果然,他伸手一摸,便在姜错的后背上摸到了一片湿润,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身为前特种兵部队的一员,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没少过,这种味道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个蠢女人! 沈肆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姜错,换了一个更方便保护姜错的姿势,借着后背椅子的力量狠狠一踹,将有些失灵的车窗户给踢开,灵巧的抱着姜错,从缝隙里面猫着身子爬了出来。 这样的车祸是很严重的,他无心追究到底是故意还是巧合,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将这个一心想要救她的笨女人送到医院去。 沈肆紧紧抱着姜错,轻轻呼喊着姜错的名字,那温柔的语气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姜错,醒醒……你醒一醒……” 姜错嘴唇微微一动,双目痛苦的闭着,勉强可以听出好像是在说些什么,却又没有任何力气的样子。 沈肆赶紧低下头,将耳朵靠近姜错的嘴,这才听见让他无比震撼的一句话。 “沈少……你……没事……吧?” 正文 第十章 连环车祸 被自己怨恨了多年的人用生命保护的滋味,竟然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吗? 沈肆抱着姜错,看着她清冷中透露着苍白的面容,仿佛被人狠狠撞击了一下心脏,赶紧拿起手机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其实,这一点有些多余。 毕竟,在连环车祸这么大的事故发生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都是一同出发的。 可是,这时候他需要医护人员的回应,让他稍微安定一点。 挂断电话之后的等待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沈肆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和痛苦。 他的工作早就已经习惯面对各种伤亡,比姜错更加血腥的伤员他不是没有见过,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悸到痛苦的地步。 昏迷不醒的姜错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感,结合着刺目的猩红,给她增添了点点妖艳,只是,沈肆却厌恶这种平静到乖巧的姜错。 “你的清冷和倔强呢,姜错?”沈肆低下头,在姜错的耳畔低声呢喃。 姜错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自己似乎在云端游荡,耳畔隐隐约约响起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姜错……姜错……” 这个声音是,沈肆? 突然,姜错心中一凛,猛地睁开双眼,那刺目的光亮让她反射性的眯起眼睛,茫然的环顾四周,着急的找寻着什么似的。 “你在找我吗?”沈肆幽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刚硬的气息,似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充满着森冷的寒意。 然而,这种时候,姜错却觉得这样的声音非常的让人安心,她看向声音的来源,看见沈肆毫发无伤的样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 沈肆一眼便看出来姜错的表情变化,眼神一闪,上前一步,低头说道,“你为了保护我,竟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沈少是沈先生的儿子,是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在沈少成功接管沈氏集团之前,我一定鞠躬尽瘁。”姜错的心放下了,瞬间就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疯狂的叫嚣着,疼得连呼吸都很困难。 沈肆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睛看向姜错,虽然感觉还是很冷,却愣是让姜错觉得似乎有了点点温度。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哪怕送了命?”沈肆看着姜错带着点点亮光的星眸,语气之中竟然有几分不解。 “对。”姜错只觉得身体无比疼痛,脑子昏昏沉沉的,但是却还是无比坚定的吐出一个字之后才晕过去了。 沈肆站在病床前,看着姜错昏迷不醒的模样,心脏似乎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从小母亲早逝,他对父亲就无比痛恨,所以便一个人在部队的军官们的照顾下磕磕碰碰的长大,已经很久不懂被女人保护的滋味了。 现在他经过部队的训练和洗礼,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想要依赖别人的想法了。 但是,奈何姜错却轻易的闯进了他冰封起来的内心,如果不是一切都这么凑巧,他也许会觉得是有人故意设计好了的。 不,也许,这真的不是凑巧。 姜错愿意用生命保护沈自横的儿子,当然也同样有人希望沈自横的儿子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沈肆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原本他还不打算过分声张,但回头瞥一眼某个昏迷中还倔强的不肯喊痛的女人,他就觉得不查不行了。 他离开了病房,准备去走量打电话,以免打扰姜错休息。 可就在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姜错也立刻睁开了双眼,强忍着疼痛,给易覃打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下,便很快被易覃给接通了,同时,易覃担忧着急的声音也从手机那边传了出来,“姜小姐,您没事吧?” “你得到消息了?”姜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便偷偷留意病房外面的沈肆的动向,潜意识里不希望他知道她打算做的事情。 “是的,您和沈少出车祸的时候很快就传遍了G市,虽然消息是不知生死,但沈万径和沈千珊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脸上整天都带着笑。我有些担心,便查探一下,果然发现这起连环车祸和他们有关系。”易覃说着说着,语气之中也沾染着难以克制的愤怒,简直恨不得将这两个人渣挫骨扬灰。 作为兄妹,在大哥尸骨未寒的时候,便想方设法的希望害死大哥唯一的儿子,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姜错眸光一闪,也不生气,反而淡淡的安慰易覃,“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败类生气,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已经趁着沈千珊和沈万径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收集了他们派人制造车祸的证据,只要姜小姐想要有所动作,我立刻可以行动。”易覃眉目一冷,漠然的开口。 可姜错却不同意这么说,“我不想打草惊蛇,你暂且收好证据,我相信以后会有用的。” “是。”易覃跟在姜错身边很多年了,对于姜错的能力也是万分佩服,哪怕姜错是一个女人,他也不敢怠慢,态度十分恭敬。 突然,易覃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正在犹豫是否要告诉姜小姐。”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性格。”姜错淡淡的开口,微微喘了一口气,强压下满身的疼痛,“应当说的就说,不应当说的就不说,这点判断能力,我相信你是有的。” “好的。”易覃点点头,直言不讳的开口,“这一次您和沈少出车祸的消息的确是被传了出来,但是却被有心人阻拦了消息,隐瞒了您受伤在医院医治的消息。甚至,连沈少的消息也是一无所知,似乎有人不想要让沈千珊和沈万径知道一样……” 姜错一愣,也微微皱起眉头,帮忙隐瞒消息的人是想要保护他们吗? 毕竟,如果沈万径和沈千珊知道她和沈肆没死的话,肯定会再次派人杀害的。 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