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龙序引 楔子 有关一个人的记忆碎片往往会构建成你心里的一座城池,而你又像生存在那城池里的乞丐,破布烂衫。当城东的方向,升起了太阳,你认为那是她的化身;抬头天空上白云在流动,你认为那是她呼出来的雾气;无边的蓝天你认为是她染织的新衣;河水在流动,你认为那是她思念汇聚的泪沟…… 直到时间的兵将涌到城下,他们用火箭和云梯攻破了这梦幻的城堡,我作为一名乞丐,对这样的场面实在无能为力,时间吹响了它胜利的号角,像是对我们离别的催促。败了,城中逃的空无一人,我也向你做了最后的告别,从此,手里攥着那根苍老的木棍,拿着碗,四处流浪。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一章 收灵湖畔 三万年后重逢,你已经修炼成了人形,再也不是那只调皮的妖,不再扮作太阳,蓝天,白云和河水。此刻你眼睛如溪水一样清澈,皮肤如云朵的边缘一样流畅,身着一件拖地的蓝尾裙,随便念一个诀,就能生出和太阳同样的能量。唯独我已是荒丘上的一方孤魂,坟前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木质的墓碑上的称呼早已经腐朽。就这,还是一个比我混的还惨的小乞丐修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他快饿死的时候,我把自己辛辛苦苦挖来一整碗的野菜全都给了他。结果,很显然,他活了过来,我却饿死了。 就这样,他感念我这个前辈救了他,于是对我的后事大费心神,听说他花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用千年柳上的细条编成一张席,在我的身上洒满了白残花,最后选了一处山水,挖了个坐北朝南的坑,用黄土掩埋了我的身躯。 至于墓碑上的称呼,是我在饿死之前,用最后的气力写在旁边土地上的。蕙少爷,一个乞丐起了个这么风雅的称号,的确,和我的身份不相匹配。可是,我想这样,或许我还能闻得见这方圆百里蕙草的味道,那样,能够让我想得起你,不至于遗忘。 谁知道,后来我没有去地府里报道。 在一个月光清亮的夜晚,我的魂魄正准备去见孟婆。我一路浮游过极北之地,应许地,近蛮地等鸿蒙大陆北方及其西边诸地,终于到了昆仑山之北的收灵湖畔。此时,正值大寒时节,收灵湖的湖面结冰千里,奈何桥横跨其上,桥墩上的冰垂落成林,桥下方三个拱门被垂着的冰棱装饰的如同凝固着的水帘洞口。在收灵湖岸,奈何桥边的那片大林子前,有一间闪着灯火的屋子,与漫天的星光相映成趣。 我想这应该是孟婆的住所了,或者说是她的办公地点。我并不着急,于是在这片白花花的冰面上手舞足蹈起来,宛若仙境。我跳进收灵湖中,光洁的冰面差点让我摔了一跤,拾起自己灵魂的我一时忘了魂在何处,便用木棍的一头敲着陶碗,歌了一曲传说中这鸿蒙大地初成之时遗留下来的名曲《乘风破浪散》,传说此曲由仆人寂灭为歌颂虚无之主创生了鸿蒙而作。尽管此刻冷夜悄悄,无风无浪,但此曲大气磅礴,铿锵激昂的音节与收灵湖冰的静谧却有互补的效果,在这奈何桥下高歌一曲,甚是舒畅。其词曰: 漫漫宇之广宙兮,星河寥落 纚纚界之鸿蒙兮,虚无之主 ……… 当我尽情在湖面上长歌时,收灵湖岸边一个拄着拐杖的女人朝着我喊道:“收灵了,收灵了”。 我站在湖心,停下手里敲打的碗棍,朝着音波的来源望去,奈何桥的一端站着一个曼妙的身影,细细看去,她肩上的苍苍白发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身上穿着一套黑色贴身的高领衣,腰间扎着一条雪白色的衣带映照着她皎洁的面容,有几分一般女人没有的英气。 初次见面,我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孟婆”。当下决定亲身试验一下传说的真假——不喝孟婆汤,过不了奈何桥,到不了阎王殿——我要做的就是看看孟婆的法力。此刻,我已经走过了收灵湖直径的四分之三,这里离奈何桥对面只有百十米的距离。虽然我是一个凡人,但这么短的距离逃跑应该不成问题,当然,我并没有想逃跑,只是闲着玩玩,于是我没有听岸边女人的令声,自顾自地走向了奈何桥的另一端。 在我走出四五步之后,黑衣的女人再一次向我喊道:“来喝汤了,不然你是过不去这奈何桥的”。我偏不信这邪,于是,并未搭理她,继续着我的好奇一游。 在我快到达收灵湖的彼岸的时刻,孟婆的身姿陡然出现在我的左边。我距离上岸只有一步之遥,于是,我飞快踏出右脚,一脚踩在岸边干枯的荒草上,结果那些睡着的枯草齐刷刷地变成一把把利刃,钻出地面,我想赶紧跳过去,结果跳起的身体被一堵光影的墙反冲回来,落在这收灵湖的冰面上。从我身下砸出的冰坑来看,至少能得出两个观点,一是收灵湖的冰很厚,另一个便是这个女人还是有一套的。我站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还在强烈的疼痛中。此刻,我的棍和碗也被甩开了,没有这两样东西,我感觉我不是我了。所以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自己的两大家伙。然后我才有心思看眼前的孟婆,她虽然头发白了,但脸上的皮肤却很紧致,加上涂着暗红色的唇膏,哎,怎么总结,一句话——白了头发的妙龄女郎。她用看笑话的眼神盯着我看,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然后盯着我的脚说道:“蕙少爷,能先把你的另一只鞋穿上吗”。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脚真的很冷,我正准备去捡回来,结果,我的鞋从无到有地出现在我脚前。至少这一刻我很感谢孟婆,因为她迅速地结束了我木起来的尴尬。我刚穿上了鞋,感觉后背被人一推,刹那间我们一起出现在刚才看见的那座小木屋里。 屋内只有燃着的灯火和地面上的炭火,炭火烧的正旺,上面居然烤着一只兔子,或者野鸡,反正我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晚餐了。她问我:“你是先喝汤还是先烤火”。 我停顿了一下,居然还可以选择,那我当然选择烤火了,毕竟刚才在收灵湖上一闹,使我浑身冷飕飕的。但我出口的却是:“可以边喝汤边烤火吗?” 我看了一眼孟婆的表情,我的天,居然并没有生气。听人说一般公职人员都很懒,都怕麻烦,且脾气跟狗一样不好,说吠就吠。这一回,她又刷新了我的世界观。不过紧接着,我的感觉就变淡了。因为这黑衣服的女人提起手中的拐杖,哗地一下子,拐杖不见了,她手里端着一碗汤,应该就是孟婆汤了。她递给我:“蕙少爷,喝吧,坐下烤着火喝”于是我身后又多了一把木凳。我把自己手里的碗棍放在一旁,接过汤坐了下来。 孟婆在我对面也坐了下来,继续翻烤着她的兔子肉。这难道不是对我老丐的折磨吗,我喝汤,你吃肉。毕竟陌生人,于是我以温柔的语气说道:“你永久守着一座桥,难道不孤独吗?” 孟婆开口笑道:“一叶一菩提,一沙一世界,何况我有一座桥,每天会遇见很多有趣的灵魂,在灵魂的淡季,我还可以抽空去林子里转一转,冬天抓野兔,夏夜看星空”。 我微微一笑表示赞同,七十三岁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也是无语的笑。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好像真的比我乞丐的生活有趣的多,转一想,我也可以冬天抓野兔,夏天看星空。这么一来,众生的生活还是很平等的。我轻轻地说:“以我鼻子的经验,你的兔子肉应该熟了”。 然后静静地沉默了。 她很有善,撕了一根腿给我,这绝对是恩赐了,我的内心再一次感谢孟婆。我想估计她是看见我往肚子里空咽唾液时剧烈蠕动的喉结了。 就这样,我们共进了晚餐。吃完了一只肥大的兔子,没想到,孟婆居然喜欢吃兔子肉。是啊,厨师一般不爱吃自己做的菜,所以,孟婆不喜欢喝自己弄的汤。 炭火依旧,小屋依旧,孟婆依旧。只是我好像到时候走了,月正圆,收灵湖的冰正亮。孟婆带我走上奈何桥,她说:“蕙少爷,你可以走了”。我说:“能不能在给我一碗汤”说出口后,真是对自己的无耻醉了。 孟婆伸出手,又来了一碗。 我恭敬地对她说了一句感谢后,一饮而尽。 她说:“你现在可以从这里跳下去了”。 我疑惑不解,这样下去不是又得砸湖面一个坑吗?难道她因我分食了她的兔子,故意整我吗?哎,罢了,吃人嘴软,我二话没说就纵身一跃,从奈何桥头跳进了收灵湖。 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当我的脚接触到冰面的时候,冰开始融化,我也并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浑身充满热量。就这样,我和孟婆做了告别,我的身体渐渐正一寸寸沉入湖面。最后一刻来了一位仙风僧状的人物,阻止了我的新生,后来,我才发现,他并不是为了救我,或者说,他救我是有目的的。 他显然是驾云而来,手里也端着一个碗,不过和我手里的好像有一点差别,他的碗好像是金子打造的,我们显然不是一个阶级的人物。此时的我已经是一位七十三岁的大爷级人物,或者说老乞丐更适合我的情状形貌。 孟婆将我又救回了小木屋。我忽然感觉到又饿了,难道这就是乞丐的命,永远得饿着。 为此,我特意咨询了一下孟婆。才知道我是正常的,刚才吃饱的所有卡路里都消耗在化冰的事上了,于是,比来的时候还饿。虽然这次没有去成地府,但知道了两个个常识,一是人死后去的是收灵湖而不是过奈何桥。只有喝了孟婆汤,才能够化解收灵湖的冰;二是孟婆很美丽。 这老和尚与孟婆窃窃私语了一句,我看见孟婆对他点了点头,他回过头来,抓起我拄着乞丐棍的手便要起飞。我死活不肯,硬把他从离地三寸高的地方拽了回来。我争执道:“你是混哪里的,莫不是我们相识?”他答话:“这里不是你的归宿,随我去南海修炼” “啥,南海,我听说过南海神尼,可没听说过南海还有老和尚”我疑惑地看着他,这时候场面真是滑稽,脑补一下,我虽然是个凡人,但毕竟也七十几岁了,胡子自然也是白花花的在风中舞动。论胡子,那个老道人比我厉害不了多少;论头发,我满头乱发蓬蓬的,他头上是秃的。于是,我对他并没有几分敬畏。接着打趣说:“那南海神尼莫不是你这老和尚的妻,或者情人啥的”。 老和尚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一脸正经地端起一只手,说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而是羞红了脸颊。他赧然道:“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四海八荒里的神仙眷侣,远近闻名着了。只不过,后来,人间的小龙女死后,杨过思念成疾,那尼说她得去度化一下神雕侠,谁叫该死的黄蓉居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号。于是,她化作小龙女,度化杨过去了。自此,我便孤身一人了。不过,现在我可以收你为徒,你我师徒可以作伴。” 我惊讶地说道:“师徒作伴,南海荒丘,老和尚,莫非你是个断袖,使不得使不得”。 此时,孟婆还在一旁,老和尚眼色变了。快随我去修炼吧,你已在人间逗留太久,好会耍嘴皮子。 我并不开心,作为一名乞丐,难道我还要修炼吗,我又不是神。再说了,孟婆刚盛好的那晚**汤就在眼前,你可要知道,我是被饿死的,亲。于是我说:“孟婆再给我碗汤吧,我喝了汤,咱再走吧!” 老道人皱一皱眉说:“要是喝了孟婆汤不进收灵湖,你就真成了凡人或者还有可能灰飞烟灭” 傻瓜也听出来了,这话的意思是,我不是凡人,我不是凡人,我不是凡人,重要的话说三遍。与此同时,又多了一个常识,孟婆汤和收灵湖才是配套的服务,因为孟婆熬汤用的是收灵湖的水。只有收灵湖的冰能够化解孟婆汤的热值,不然你会被汤煮熟的。 这时,在一旁的孟婆恭敬地对我说:“凉夜王,还是快快随你师傅 南极仙人 去南海吧,那里保你有的吃 ” 凉夜王,这个称呼着实吓了我一跳。啥意思,漫漫长夜里的一只汪吗?疑惑充满了我肩上勉强扛着的脑子,转而一想,有的吃去去也是可以的。 于是,我们离了奈何桥,离了孟婆,驾着云往南海方向去了。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二章 妖灵重生 我紧拽着老和尚的衣袖,第一次在万万丈的高空中,这时候的我看着身边飞驰划过的白云,我就当是人间场里见过的棉花。除此之外,在万万丈的云端,我着实不敢盯着人间看。偶尔瞥一眼,人如天地间最小的蚂蚁,熙熙攘攘。 一朵白云上☁,秃头的和尚在泠风中架衣而伫,一手拨动着红木做成的念珠,另一只手里的金碗此刻已化作一柄錾刻着九条龙的铁杖。眼光炯炯有神,胡子随风飘扬。 而我,依旧是一身的破布烂衫,青灰色的长外套早已是捉襟见肘。一只手里还拿着端着有N多个缺口的陶碗,另一只攥着乞丐棍的手被老和尚的法力束缚着,紧紧地贴着他的左边衣袖。只是我因头发的缘故,在风中,比老和尚看上去还带劲。 老和尚凌风而立,合目自行,潇潇洒洒;再看看我,东摇西晃,尴尴尬尬,这一幕定格在许久。我们逆风而行,越过昆仑雪山,一路向着西偏南三十度的方向催云,终于看见海边郁郁葱葱的森林。 我逆着风张嘴问道:“大师,我们豆了吗?”没错,我没说错,是这风把我嘴里的到字纂改成了豆,真是秀逗了。 结果大师睁开眼,缓缓看了下正下方,回头对我说:“我们好像飞过了” 此时,我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地叫,再不进食,我想下辈子我连凡人都做不成,只能做一个饿死鬼。于是我不耐其烦地说“连个目的地都不能准确定位,真是路痴”。 老和尚听着我有气无力的抱怨,拿起手里的铁杖立在云朵的另一端,我们就这样唰地一下退了三百多里地,此刻正直南海旅游旺季,人如牛毛。 快落地的时候,我好奇地问老和尚:“你几岁了?” 老和尚说:“漫漫神鬼路,区区九万载” 我说:“那你怎么看上去还没有我老?” 眼前这个我传说中的师傅说:“那是我的心年轻,你的心已经老了一世,以后你要懂得用心修炼外貌”。 作为一名七十多岁的乞丐大爷,我懵懂地想:“难道想变年轻真的这么简单吗? 不一会儿,我们师徒二人抵达南海后,穿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奇怪的是,我感觉周边的人好像并没有发现我们。 师父的步速很快,我作为一个饿死的鬼,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跟上他。迫不得已我叫喊到:“和尚,和尚,你慢一点不可以吗,老丐我实在是跟不上了”。这一喊的确耗费尽我最后的一丝余气,但声音足够洪亮,至少能断定它能进入离我最近那个人的耳膜。可是,离我最近那个穿着三点式树叶的野女人也并没有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相反,我对这天然的比基尼却多看了两眼。 师父在前面听见我的喊声后,回过头面朝遗落在后面的我。他手里錾刻着九条龙的铁杖此刻又化作一个亮闪闪的金钵,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了我的问题——看不见我正常,因为我已经离了人间,可是,师父也一样,我就纳闷了。 前方五六步远处的老和尚说:“你是鬼,我是神,他们是人,阿弥陀佛”这时的他倒是有几分出家人的形状了。 噢,这么说,我们之间好像的确存在种族差异。我还没来得及细细追问,严重低血糖的我一头栽倒在这金灿灿的沙滩上,背部不得不忍受天空中烈日的光泽,对,我被接近四十度的高温沐浴了。与此同时,瞎了眼的这些野女人和男人以及他们爱情的结晶种——黑黝黝的小野人,毫无知觉地践踏着我的灵魂。试想一下,我饿的昏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抓着我的弯木棍棍和碗碗,多么敬业的一副形状———棍在右手指向前方,碗在左手向左,屁股朝天,两腿一直一弯就这样亲吻着岸沙。还不得不忍受人来人往的赤脚那九十度向下的正压力,苦逼啊,这样你也许就理解了我粗俗地把他们归类为野人的缘由了。此等境况,不到十秒我彻底失去了意识,但潜意识里我还在埋怨那个老和尚。 我醒过来已是后话了,这一觉居然睡了十年。忽然想起在人间很耳熟地一句话——十年不短不长,但人生有几个十年,但此刻苏醒的我或许已经不再是那个老乞丐了。 自从我一头栽倒在充满野人的——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我不得不改变这个称呼,是的,我被高告知了蛮族的概念——沙滩之后,我就对我重生的事件失去了知觉。只不过,我后来有了很多的朋友,他们给我讲述了这个繁杂的故事。 在我身体苏醒那天的下午,就从狼族少年莫哀的口中得知了我重生的经过。重生居然花掉了我十年的时间,这可比喝碗孟婆汤,跳进收灵湖中转生的时间长的多。尽管后来,我才明白十年只不过弹指一挥间,在我们妖族的生命旅程里,这点时间短暂的根本不值一提,人的生命长度大都不过是星空下的四万个重复的昼夜,可我们妖族的生命只要元灵不毁,便是漫漫广宇里不落的尘埃——永生不灭。 听莫哀说,师父将我带回来之后,先将我的灵魂封存进由绿海玄冰和收灵湖冰共同化制成的棺木中,这样足足封存一年,才消除我灵魂里剩余的孟婆残汤。 后来,师父又让荆宵找到我那具埋在大炎国的尸体,带回绿海,就这样,一具尸体,一具灵魂,双双摆在入云峰的玄冰洞里,师父命莫哀守护着我的尸魂。白日里用夜鸟的灵魄,晚上用火鸟的鲜血滴注进我的肉体。在师父的嘱咐下,夜鸟用她冰凉的灵魄防止我虚弱的灵魂被太阳的热光灼伤,火鸟用她炽热的鲜血温暖着我的躯体,在每一个冰冷的夜晚。还有我最忠诚的朋友,莫哀——那个狼族少年——守护着我,为此,在过去的八年时光里,他都没有吃上一口新鲜的肉。 于是,那苍老的躯体慢慢恢复了生机,周身干瘪的皮肤渐渐有了光泽,耷拉着的白眉逐渐收缩成我年轻时的模样,清毅分明——尽管我已记不清晰,但至少从手臂上的一方红印就能证明这的确是我——那将是我重生的前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八年时光,随着躯体的变化,我灵魂的外貌也跟着变了,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灵魂,一个充满着力量的灵魂。对此,我想我需要感谢师父,莫哀,夜鸟,以及荆宵和火鸟。感谢师父带我回到绿海森林,荆宵找回我的肉体,感谢夜鸟的灵魄,火鸟的颖血和莫哀的守护。我复活后的生命旅程足以证明他们对我的重要性,我们在后来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除了师父之外。 在我沉睡着的最后两年时间里,绿海森林东边八百里的的枳子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守护鸿蒙古卷的七大家族的头目正在皇宫的密档馆里议事,在第二天的清晨,有人进入档案馆的时候发现,其中六个在一夜间死亡,各个形状惨怖。只有其中一人不知所踪。所以,枳子城传言四起,都说一定是逃走的人想独占术道会的力量,故而,趁此机会,把其他六大家族一锅给端了。当然,这只是街头人的闲言片语,仔细一想,这说法纯属是鸡上没毛,闲的扯蛋。首先,假如逃跑者为了独占力量而设计构害六大家族,那么,在此后两年的时间里,他并没有什么显眼的行动,相反,他就想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其次,即使力量是最强大的家族的一个,但合六大家族之力,灭掉还是轻而易举的。后来,人们传的神乎其神,但始终没有人能够给出此案的合理解释。流言飞语,不胫而走,三人成虎,从此,一步步成了人们心中的悬案。 后来两年的时间里,躯体的形状恢复到了我十五岁的极佳状态,我的灵魂也越发有力量了,我的重生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合。只有将灵魂与躯体合一,我才能够复活。为此,师父闭关了两年时间。我潜意识里还留存着关于合魂的片段,或者说对那种感觉的记忆。如果,用一个词概括的话应该是涅槃。涅槃的痛苦在我的灵魂里留下了烙印,躺在玄冰棺里的我浑身肌肉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师父把灵魂强逼进我的身体的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翻腾着,冲击着我周身的每一寸血管。沉睡了十年之久,我体内的红细胞已经死亡,血液早已凝固成渣。此刻我才知道,夜鸟和火鸟的血除了可以调节昼夜的温度,将我的体温保持在恒温状态,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激活躯体内的红细胞——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应该叫做妖灵。 在我的灵魂和肉体融合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大的痛苦,痛苦的是我师父。老和尚对我顽固的灵魂动不动就失去控制,那段时间,入云峰的玄冰洞里经常听得见一条龙咆哮的声音,那声音惊悚极了,听了让人心里发寒。 就这样,师父不眠不休地挺了两年时光。顽固的我和我的灵魂终于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了。灵魂把肉体撑得饱满,肉体将灵魂合理地紧箍。 入云峰,玄冰洞,一条妖龙终于重生了。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三章 绿海森林 入云峰,玄冰洞,妖灵重生。 此刻,一条蓝色的小妖灵,在空中飞舞。 我那可爱的小妖灵绕在我还在沉睡中的周身,在这个冰冷漆黑的的玄冰洞里欢腾跳跃。 两张冰床,放着我灵魂的收灵冰制成的那张,此刻,已经空荡荡的,它保卫的妖灵已化作一抹绚烂的蓝采,在这个四周布满冰幔的洞里,四处冲撞的不亦乐乎,力量不大,不过偶尔会撞断一两根长长的冰柱,冰柱断裂发出一声声清脆的亮音,像是对我重生的庆祝。显然,它对这新生仿佛充满了喜悦。 师父挥了一下手里的龙杖,两张泛着荧光的冰床便消融了,顷刻之间,附着在玄冰洞的四壁,此后,收灵湖冰的蓝采为这苍白的玄冰洞添了一种异样的神秘,仿佛象征着某种生机。 失去冰川的支撑,我的身体就这样悬浮在玄冰洞的中央。 青蓝色的冰,红衣的老僧,悬空的少年,如同一幅庄严的拜师图。在此,说一句感谢师父,我想这世界,没有什么人比给你生命的人更重要,更值得感谢了,这是奉献者超越了个体本性里自私,才生发出的光芒。 此刻,我仿佛也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见我重生后的世界充满奇彩。 玄冰洞里,师父沉锁着的眉头,在看见那条空中戏耍着的妖灵,这个顽皮的妖灵的一刹那,舒展地如同晴空里的白云一般轻柔,也似山溪里流水般流畅。 师父盯着我的妖灵说:“莫再顽皮,快快去你主人的身体里,唤醒沉睡的少年吧。”此刻,他漆黑的眼光炯炯有神,像一盏古洞里的明灯,两只眼像找到猎物的苍鹰,犀利无比。 师父刚说完这句话,妖灵嗖地一下子,从我的额头滑入,稚嫩的如一条入江之鱼🐠。 它在我的身体里游动,溶解,把蓝色的团灵化作千滴蓝液,一处处蓝色的斑点在我身上闪闪发光,光线纤细笔直,冲击到玄冰洞的四壁上,反射,反射,形成一张蓝色的光网,渐渐消失,那一个个斑点融化成一滩滩蓝淤,最后随着我蓝色的血液流遍周身每一处关节,角落。直到,我的身体周身出现匀称的纯蓝氤氲。 冰冷的床,蓝色的灵,一具活了的尸,和一个灵力耗尽的老和尚。 “莫哀,快把你师弟抱到云中坞休息去吧” 洞外一头狂奔在树丛里的狼突然穿过入云峰的结界,飞入玄冰洞。 洞中出现一个剑眉星目,浑身傲气的少年,他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来自风中狂奔的狼衣,他深邃的眼神的确来自一头孤崖上啸弄苍穹的斑狼。 他以关切的语气想师父问道:“师父,你不要紧吧” “为师有点累,先把你师弟送到云中坞静养去吧。”说完此句话,老和尚盘身一坐,立地成佛。 莫哀怕打扰师父休息,于是,他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我的身体就朝着他的臂弯移动过去,他抱着我,走出洞口,一头风中狂奔的狼,背上驮着我,一跃跳上苍穹,攀岩在入云峰那黑色的巉岩上,他的爪子碰到石头的那一刻,像一柄柄弯曲的利刃,深深嵌入山峰的岩石里,直到入云峰的尽头,消失不见。 后来,终于到我醒来的那一天。重见天日,那一天所有的场景我依然历历在目。 那天清晨,日光透过简易的窗棂,照在床帘上。我的双眼受到光线的刺激,缓缓睁开。 这是一张木制的床,床前挂着镂空花纹的帘帐,透过浅红色的纱布可以看见,屋内还有桌椅板凳,犹似人间。我坐起来,一手拂过床前纱,将它挂进拢纱的铁钩中,下得床来,当我踩好鞋站起身后,这里的装饰,的确让我感觉犹似人间。 奇异的是,我感觉我浑身是真血真肉,不像死睡之前是轻飘飘的一丝游魂。但不爽的是,走路必须两脚踏地,不能像做鬼的时候,蹦蹦跳跳,游来游去。我向前两步走,的确还是那个感觉,在人间,我是个活人。妈蛋,我做鬼还没做够,就又变成了人,忽然内心里有一丝遗憾,毕竟还没见过阎王爷和判官长啥样,失了一份能上履历的资本。除此之外,还是惊诧,好好的我怎么又在人间,在我死睡之前,那老和尚不是说他是神仙吗?那我此刻应该在仙境啊! 罢了,桌子上有一盘不知其名的水果,应该是可以吃的——即使不可以吃,这一刻,身体喉结和唾液在蠢蠢欲动,出于前世长久的习性,老乞丐沉睡已久的破碎腔,都已经饥渴难耐。但现实情况是,我的肚子和胃都没有饥饿的感觉,但出于我还没有忘记我乞丐的本职,就扑了过去,确切说我是两脚蹦跶到桌前的,因为还留有做鬼那几日的惯性。然后,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像极了一只泼猴,撞进蟠桃园时的形状。只不过这习惯猴子使出来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是猴子的本性,我是因为饿,所以这样。原来,饿,不分物种,不分阶级。 我吃了一肚子水果,填饱了胃之后,开始对身处的世界充满好奇。于是,我推开门去,一脚踩下去。 我怎么会踩空了,难道我重新跳入了收灵湖吗?直到自由落体到下方空地。我的天,此刻两个感觉,除了屁股好痛,就是想杀了那个老和尚,这不是拿我当猴耍吗。 刚才运动初速度为零的那刻,我就闭上了双眼,只有无尽的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俯身脸朝下,好似在某处撞到一朵云彩上,才一个侧碰,身体翻滚着向下,身体在坠落,唯独鼻子此刻出于幸福当中,从闭着眼的那一刻起,这无尽空差里垂直分布着各种异香,我沉醉着,享受着。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相信了一件事,那个老和尚真的是神仙——因为我身处仙境。 麋鹿,狍子,熊,老虎,狮子,还有好几种我并不认识的物种,的确不是人间。即使是人间,也是一个迥异的人间。 眼前,苍松古柏无数,各种欹怪交错的植物,它们漆黑色的粗壮树干和硕大又繁茂的绿叶把整个入云峰的山麓都结成一张网。脚下的地方铺满着落叶🍂与树木的毛根,这是一张天然的毯子。旁边一个看不见源头的瀑布,垂下来的浪涛四射,这景象美不胜言。 当我想细细陈述这里的环境和一些奇怪的事物的时候,一声恐怖灵厉的尖叫声将我的视线成功吸引进这蔚蓝色的天空,继而被锁定。我抬起头的一瞬间,就被眼睛看见的的东西惊住了。有一只形状怪异,长着翅膀的东西从高空里垂直坠落,刚看见一个小东西,还没有一秒钟的时间,它便如庞然大物一般,遮住了我的全部视线,我的瞳孔快速放大,不是惊怕,一股强大的好奇心催促着我把瞳孔放大到极限。我的瞳孔里一只如鹰似凰的怪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它的翅梢占满我的整个眼球。 它迎上我面的瞬间,我甩起手手臂,用胳膊挡住我的眼睛。静静等待,久久凝固,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又睁开眼,心中疑问,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四处寻找,刚才那些我认识的东东都不见了。四下一片寂静,忽然,那怪物又凌空向我击来。我撒开双腿,使出叫花子要饭的劲,身体充满能量,向前方奔去。越过山川,越过溪流,我感觉我的速度超越了风,超越了一切。可此时,那个满身红毛的怪物却依旧在我的头顶上空盘旋,我不时看看头上,发现了一个事实,这怪物毕竟有翅膀,那一双挥动着的大翼,在高空里微微一动,便能生发出将我卷走的力量,这敌人我是灰心了,因为先天不足,妈蛋,我没有翅膀。 给我一双翅膀,我会狠狠将你击落。 心中如是想,脚下仍不肯服输,依旧狂奔,汗滴洒落,风将头发刮起来像向后射出的利箭,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 我不想就此死去,如果那样,重生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希望我化身成一只野狼,与这空中的怪物大战一场。这个仿佛要吃了我,又仿佛在玩我的东西,实在是折磨人。它已经来来回回折磨了许久,且刚才那次它的喙角里喷出一股邪火,虽然没有烧到我,但是,即使那火焰🔥离我还有百米多高,我却感觉到浑身被火烤的难受,这火焰蒸斥的空气中的氧气所剩无几,我莫名感到窒息。我忍受着火烤,继续狂奔,继续祈祷我化身成狼的愿望。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真的是梦想实现,我狂喜,因为在我的眼前百米的地方,一块巨石上,忽然跃出了一只狼,一只比空中怪物还凶狠的狼。它暗绿色的的眼神充满恐怖,它利爪如刃,仰起脖子,抖擞毛发,朝着空中那只东西深啸一声,这声音似狼又非狼,和我一起听过的狼叫声有很大差别。 我心中暗喜,你们俩咬斗最猛烈的时刻,就是我脱身之时。我感谢这头凶凶的狼,尽管形象可怕,但总归解决了空中怪物对我产生的威胁,如果它不出现,我迟早会背这恶鸟被火烧死。 我理想中凶狼与恶鸟的搏斗并没有出现。这只凶狠的狼的目光从高空转到我的身上,坚定恐怖。它的巨体随着脚步的移动,慢慢向我走来,同时,一股奇异的力量逼迫的我浑身不舒服,缓缓袭来却无比沉钝。 我好像明白了一件事,它刚才那一声似狂风的呼啸并非是为了保护我,而是在向恶鸟警示:这是我的猎物,你若是不识相离开,休怪我向你咆哮。 不到一秒钟,我感觉我又错了,因为,恶鸟依旧盘旋在上空,凶狼也在步步紧逼。就此情此境看来,它们那一番尖叫与咆哮,更像是一种结盟,一种恶势力的抱团。 我看看高空,再看看前方,即使跑不掉,也要赌一把。于是,我朝着右手九十度方向跑去,我想,这么大的怪物,转弯一定不怎么灵敏。 我狂奔去,再一次如风如电。 没跑多远,我又傻了眼,因为凶狼正抖弄着毛发,就在我眼前五十米处。转过眼,而那怪鸟在我后方的低空盘旋。是的,它们不需要多么灵敏的转弯,只需调转方向,轻轻一跃,就抵得上我这无知的挣扎。 此刻,我倒是不怎么慌张了,缓缓深呼吸几口,缓了缓体内奔腾的气息。从容不迫,向狼兄喊到:“喂,你是想吃我,还是想玩我”。转而向后空里的怪鸟续语到:“还有你这只喷火的恶鸟”。 这两位怪客可能是听了我带骂的言语,在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咆哮后,不约而同地朝我而来,一个狂奔中利爪下一刻会把我撕碎,另一个蓄积着的邪火会将我烤熟,那么,这的确是一顿美餐,即使有一点毫无疑问,我不可能填饱它们的巨胃。 我闭上双眼,等待生命的再一次终结。 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恶鸟的爪子已经勾住了我的衣领,凶狼的犬牙已经挨上了我的胸膛。 我是死了没有,天,连生死都不由人。 我的心咚咚直跳,那种五马分尸的疼痛却久久等待不到,于是,我鼓起勇气又一次睁开了眼。 假如能够重来一次,我会对我自己说,千万不要睁开眼,要睁也晚一点。 一张妖艳怪异的脸正在我眼前幻化,我们之间只有一纸厚的距离,我的衣领还被两只爪子紧紧抓着,那么,我确定,这是那只怪鸟的脸。 两个巨翼的中央夹着一张正在幻化中的脸,似人非人,似禽非禽,如果需要描述,这是一张人鸟的脸或许最适合了。因为,在我睁开眼的刹那,它已经有了人类的下巴和嘴唇𞛊,只不过眼睛还是一双鸟类的眼睛,或者说成是鸟类的近亲。它鸟状的睫毛里散发着红色的火焰,灼灼欲出,那一丝丝红色的火焰涌动在它湖水一般的眼球里,像是要煮沸这一汪眼泉。我被这奇异的一幕吸引住了,没有余心去看看那匹凶狼的变化。 当鼻子,眼睛以及头顶上的毛马上要变成一个我熟悉的模样的时候,它立马又变回原形,好像是在故意吓唬我。因为它在短时间内,变化了这么几回,鸟,人,这个鸟人的确达到了她的目的。我已经晕倒在她的爪下,浑身软的像一滩泉水,眼睛沉睡过去。 这时,一颗苍黑色的古树上传来一个声音,“师妹,好了,不然我们真的会把他吓死的。”说话间,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从树上跳下来,在离开树的瞬间,幻化成一匹狼,是刚才那只凶狼,也是驮着我在入云峰的巉岩上消失的那只善良的狼。在落地的一刻,站在这只还是人脸鸟身的怪鸟旁边时,又是人形,他的确在玄冰洞里那个问候师父,一身傲骨,三分狼意的少年。 我被怪鸟驮到一个水气缭绕的清泉边,它微微挥了一下翅膀,从泉里汲出一股水来,一部分落入嘴唇,一部分洒落额头。顿感清凉的我猛地一眨眼,眼前的场景和刚才那一幕的确不同。 这里,是绿海森林,妖族的乐园。 第一卷 龙序引 第四章 妖族三看客 七星池岸,斜阳落霞,夜幕初上。 我的额头上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应该是残留的七星池的池水。 听见一声狼叫,我在慌乱中醒来,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额头,一块红衣拂过我的胸膛。我才发现,此刻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 她眨了眨带着红魄的眼睛,对我说道:“你终于醒了,还以为刚才把你吓死了 ! 吓坏我了”她说话间拍了拍心口。 我立马站了起来,打量了眼前这个少女。她长长的头发散披在肩上,和一只鸟头部的毛理形状一样;一圈彩色的花朵围绕在她的前额,把黑发束拢着,两侧各有一小缕散在花朵的外面,垂下来像嫩绿的柳条。穿着红色的长裙,有一部分拖在茸茸的绿草之上,手如柔荑,臂似风中草茎。 此时,七星池的水面上闪烁着七个亮斑,那是天空中已隐约挂着的七颗繁星的倒影,其形状正好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次序位置都很像一个烟斗。 我正准备和红衣的少女攀谈几句,问问这是哪里?就在我刚要开口的时候,七星池对岸的横岭上忽然出现了两颗绿灯,缓缓移动,有一个庞然之物正朝这边走来,好像危险再一次降临。 我不必再询问,眼前总比回忆重要一些。 刚才的凶怖的巨狼再一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它从岭上奔跑下来,径直朝着我们而来。 我不知道此刻是逃,是躲还是停留原地。 最终,我选择静观其变,这也是我唯一的选择,因为刚才逃跑的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无益。 它像刚才那般再一次临逼在我的心中,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它的眼神不似刚才那么可怖,而是散发出友善的光芒。它慢慢地走到我的眼前,一息之间变成一位少年。身上的黑衣熠熠生辉,头上的打扮和刚才的红衣少女很像——头上也扎着一条巾纶,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是薄如蝉翼的昆仑白玉。 红衣少女对这头狼说道:“莫哀,我们是带少主去见师父,还是先一起去找夜灵沂玩。” “千裳,我们还是一起去找师父吧!” 就在此刻天空中飞来了一只蛮黑色羽毛的禽类,只有头部是纯白如雪,别有风韵。 它落地的一刹那,化作一位白衣少女站在我的面前,她的眼睛是漆黑的,深邃的像光年外看不见的黑洞,永远沉着冷静。 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看这些奇异荒诞的场景,对于他们这般幻化,我竟然没有一丝惊讶。 此刻萦绕在我心中的唯一问题——他们三个到底是敌是友? 七星池的水面上闪着一簇簇绿色的光芒, 我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它们,它们是灯笼鱼。 上一世在某一年的枳子节上,大家都在河岸放灯,唯有我们乞丐一族,当然是无灯可放于是只有沿岸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灯。 或许上天认为这对我们不公,于是给了我们一个更大的惊喜。 在我们追着大家放在七星河的河灯顺流而下,直到花灯熄灭的时候。七星河下游的河溪里居然还有奇怪的光芒闪耀着,我们这群乞丐放下手里的碗棍。接着我们慢慢的走进七星河里,河水冰凉。 当我们伸出手,慢慢地靠近这些发光的物体,悄悄地捉到一个,原来是一只会发光的鱼。还有会发光的鱼,于是,我们贫穷的眼界再一次得到了充实,闪烁出一种得到新知的喜悦。 当时站在我身边的二胖子——乞丐里唯一的胖子,忽然奇思怪想的说道:“既然这鱼会发光,在黑夜里拿着这么一条鱼,足以当灯来使。那么,我们可以发财了!”我们意见一致,于是,我们大伙捉了一夜。 直到我们同行一伙人的乞丐服都被装得满满,准备第二天拿到集市上去卖。 可是,贪心和利欲总是让人失去心智,我们在想着索取的时候并没有为它们的生命着想,没有给它们充足的水分,离开了七星河里水的灯笼鱼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死光了,而死后的灯笼鱼再也没有发光的能力了,只剩下一具具泛着鱼肚白的尸体。即使乞丐是世间最穷困的人,但上帝也没有为我们开启一扇窗户,或者走一次后门,众生在真理面前是平等的。 没想到在八百里之外的入云峰,居然会再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生物。是啊,这里是七星池枳子王城里的是七星河,它们有着相似的称呼,应该是相通的吧! 我看了一眼七星池的水景山林,这葱茏欲滴的森林,让人不觉心旷神怡,尽管我处于一方妖族之中,但我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因为事实证明我没有被吃掉,此刻我还好好的活着。 虽然这只突如其来的夜鸟并没有将我吓到,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幕中,我感觉自己的确被吓得半死了。 一只我并不曾见过且存在着怪异形象的小怪物趴在我的脚上,我感觉到如果他正在钻破我的鞋。于是我低下头看的时候,我被吓到了,我想说我的胆子真的很小,在当人的时候看见女人脱衣服,我就会被吓到,还好之前的身份,这种尴尬的事情并不多。 现在我在这个美妙而奇异的世界里,没有被凶狼,炎鸟,夜鸟这些怪物吓死,却真真被脚上这只尖嘴猴腮的,小脑袋上长着两只大耳——垂直向外各有一掌长,与他们的瘦小的身体的相比,这耳朵实在大的惊人。 我妈呀一声怪叫,不由自主地跑到那只狼兄弟的旁边。 紧接着地面上出来了一群这种小怪物,各个眼神猥琐,我不曾想到这么美妙的地方,居然会有这样怪异的东西,它抬起脑袋看着我的瞬间,我毛骨悚然,因为它那眼睛里闪着红紫色的异光。世间一切事物总是应该相衬一些的,红紫色的眼睛本来应该很美丽,但和它们这瘦骨嶙峋的身体,狎亵的眼睛,尖尖的嘴巴和短小的四肢组装在一起,的确是大煞风景。正如两颗明珠落在装满屎粪的坑,可惜死个人啊。 千裳,莫哀和夜灵三个人——权且这样称呼吧,毕竟他们三此刻是人的模样,如果未曾见过他们的原形,那么的确可以用人这个字来定义——不约而同地嘲笑起我来。 夜灵,我新见面的朋友说:“哎呦,原来我们的妖龙小少主是个胆小鬼。”一旁的莫哀极力掩盖住脸上的笑容,但我从他微微转到侧面的脸庞余廓里看得出他内心也是同样的想法,很显然,为了避免发出笑的声音,嘴巴此刻是张开的。 此刻我无暇顾忌他们三人的眼光,当我站在他们一起的时候,刚才可怕的一幕还在继续,地上一群团簇在一起,又行列分明,排列煞是整齐的小怪物嘴里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可能他们也在为我刚才的表现,议论纷纷。千裳为我解了围,冲着地上这群小怪物吼到:“这么晚了,你们不去干活,难道不怕我师父知道了惩罚吗?”听到千裳这样说,一群小怪物竟整整齐齐,军队朝着七星池的对岸跑去。 是的,这是我和妖族三看客第一次有记忆的见面。 星空灿烂,当这群小怪物离开之后,我终于平静了一下,接下来,是我们三个人的对话。 此刻,我的脑袋轰隆一下。这些小怪物走了,可是大怪物还在,别说三个,就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碾碎我脆弱的骨头并挫为灰烬。尽管,除了千裳, 我还不清楚莫哀和夜灵的妖力几何。 我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个,或者是一种哀求。 于是,我决定先发制人。请问“英俊的帅哥和二位美女,你们住哪里?” 千裳跑到我跟前眨着眼睛说:“没想到主人,居然这么可爱! 我当然住在天空里了”。 一下子不知道找什么话题,不过“主人” 这个称呼我已经听了两次了。我想既然他们这么称呼我,应该不是敌人了。 我疑惑不解地问他们:“你们为什么叫我主人了,显然,我只是一个重生的老乞丐啊。” 夜灵忽然开口说:“主人,怎么会是老乞丐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七星池里看看。” 站在夜灵身旁的莫哀也说:“主人可是比我们都年轻得多啊!” 什么?我年轻?我年轻吗? 七十几岁的大爷怎么能比得上眼前这几个妖族的少男少女。 我当然对玄冰洞里发生的时空乱事件毫不知情,虽然我是整个事件的当事人。 莫哀说:“主人,你在沉睡的时候,师父为你逆转了时光,千裳和夜灵她们俩个用自己的灵血为你实施了乱术,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以前我知道那些王侯将相的夫人或者女儿都会用一些来自却离国的奇异矿粉,涂在脸上,以葆青春。但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起死回生,外加时光倒流。也是,毕竟这里是妖族的领地,他们和人类还是有差异的。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可以,我曾经只是听说过,但经过这个下午,我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 于是,听他们这样一说,我很好奇现在的我是个什么模样。 我转过身,走向波光粼粼的七星池面。在岸边蹲坐下来,水面上倒映出来的景象着实吓了我一跳,一个重心不稳,身体翻落在后方草地。 这水里出现的哪里是人,明明是一只鹿。 他们三个看着我慌张失措的样子,竟然扑哧笑出了声 。 千裳又凑到我跟前,“主人不是鹿,你是妖龙,我们的老大!” 我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醒过来,终于可以明白一件事,世界上吓死自己的人只有一个,或者说鬼,那就是你自己。 我再看看身边这三位,哪里是妖,是妖的好像是我。和我一比,他们实在是太正常了。 此刻,千裳的红衣,夜灵的白裙,莫哀的黑袍子早已百分之百的掩盖了他们的身份。可我这一刻,只想说,请换回我老乞丐的身份吧。我不要时光乱,我要我那老老的时光,至少,那时,我不是这个怪物。 一头狼,两只怪鸟,还有我这个不知名的怪物。 我的心在疑惑,惆怅,惊慌中徘徊,他们三个却沉浸在看我这一刻新鲜反应的欢乐里。 七星池岸,叶落沙沙响,我的内心在震荡。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五章 枭魔殿 蓝色的眼魄,褚红色的头发,头顶上的怪异的树叉子。 我一时陷入对此惊异之状难解的慌乱中……身体依旧半躺在七星池岸的荒草中,瘫软着,疑惑着。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我茫惑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在了一起。紧接着我拾起身体,两只手趴在地上,或者说两只爪子抓着地面,以跪着的姿势小心翼翼的又一次凑到了七星池水面上。我鼓起勇气,把闭着的双眼睁开,再一次朝着池子里看去。如果刚才我看到的一幕是幻象,那么再一次出现在水中的倒影,足以让我确定这奇怪的面目是真实的,第二印象和第一印象一模一样,并没有出现我期望中的改变。那么,一切已成定局,我开始细细观看此刻的形状,以便对重生的自己有更加全面准确的认识,至少从感官上获得感性材料的认识。 此刻我的眼睛里闪现出一抹淡蓝色的魂魄,丝丝闪动。身上除了那件破布烂衫是我老乞丐的象征之外,其他的一切仿佛发生了变化。头发并不长,但足以遮掩住我的耳朵,其形状还是一幅蓬乱的样子,但发质丝滑清亮。只不过它的色泽已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回到了我年轻时的模样,是一种的浅浅的褚红色。鼻子依旧高挺,嘴唇还是那般轮廓分明。身上那件破烂的青色布衣,遮挡不住我的前襟,致使一片硬朗的胸膛倒映在月光下的水面,如同收灵湖上的冰色。眉毛被掩盖在这蓬状的褚红色下,看不清楚。 然后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说的重点,重点是我的前额左右两边各有一枝鹿角,直直向上。我轻轻地抬起左手,撩过前额上垂着的一缕红波,那两枝树叉子再一次完整清晰的进入我闪着蓝魄的眼睛,进而烙印在我重生的心里。像极了一颗苍老古树上面新长出来的分叉,于是,我把它们定义为树叉子。我一脸迷惑的问妖族三看客,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鹿? 他们三个人摇头道:“主人,你不是鹿,你头上的是龙角。”在我惊讶自己的变化时,妖族三看客站在一旁,也在细细打量着重生的我。虽然,在他们的心中,变化的不是外形,而是行为,是心理。 什么龙角什么鹿,此刻都一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长出这么奇怪的东西!怪不得在刚才的逃跑中总是感觉到头顶上有种特别的不舒服。有了这东西以后,我跑的时候没有习惯,重心不稳,差点几次摔倒在这个奇幻的森林里。 不过好处在于,我和另外三个怪物倒是相处的很愉快。大概是因为我们不存在物种隔离所带来的差异吧,毕竟,大家都不是人,而是妖。 可能是因为我太在意自己此刻的变化,忘记了外界的时间,所以,对大家普适的时间轮转的飞快。此刻绿海森林的夜空已经挂满了繁星。 七星池岸,我终于平复了心情。 莫哀对着我说:“我们去见我师父吧。” “是的,我也想去见见老和尚了”。 我忽然想起,醒来许久,还没有去拜见老和尚,去感谢他给我的重生,虽然还不知这重生将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遭遇。内心忽然生出一个小欣慰,老和尚是我从死亡之后,飘游到收灵湖,再到这入云峰,仅剩的没有出现妖相的人。 我收拾了一下刚才惊乱的面容,此刻,我和妖族三看客已经成了同道中人。 在冷静下来之后,我不得不面对一个小问题。就在我醒来的这个短暂的午后,或者傍晚时分,我已经多次听到他们三个叫我“主人”,这个恭敬的让我感觉到别扭的称呼。为了解决我的尴尬,我向他们提议道:“狼兄,千姐姐,灵姐姐,你们还是叫我……” 我停顿了,我无语了,一时不知道该讲什么。这一刻,我才发现一个悲哀的事情,我没有名字了啊!——在我重生之前我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那就是老乞丐,因为我的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种乞丐的气质,可是这一刻我醒来之后,我的碗和棍都不见了,外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老乞丐的称呼已经不再适合我了。 在我身旁的夜灵比较恭敬地说道:“主人,我们不叫你主人叫你什么呢?” 灵姐姐这句话倒是把我的思维彻底封住了。一般出家的人都有一个俗名,可是我忘记了在当乞丐之前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我的本名,我的俗名就这样被遗落在鸿蒙大陆的尘埃里,不知何时会被提起? 我忽然记起了孟婆在收灵湖畔,对我说的一句凉夜王,这代表什么含义,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我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沦落为乞丐,毕竟在茫茫鸿蒙界,大家都不屑于当乞丐,而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一定不乐于当乞丐。现在,他们说我是龙,我又认为自己是一只奇怪的鹿,总不能叫“龙鹿”吧。要不叫“鹿龙”,显然和“龙鹿”一样并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道:“那你们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你们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但是千万不能再叫我‘主人’这么拉远我们彼此间亲切感的称呼了。” 莫哀说:“主人说的对,毕竟现在看上去主人可是比我们都年轻了 。” 他们还是一口一个“主人”的叫着,我虚心任其入耳。 我笑着说:“可是你们叫我什么了,我还没想好,随便都可以。”依旧是狼兄,千姐姐,灵姐姐的叫他们。我始终相信,友善不会有错,尤其对着这些熟悉了的陌生的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复不定。所以,小心总归是好的。佛祖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我蹙着眉,挠了挠耳腮,忽然之间有了主意。既然是老和尚救了我,让我重生,那么,他如同我的再造父母,我的名字应该可以让他起。也许说不定用不着这么费心,他还有可能知道我的前程往事。 在我们对称呼的问题难以抉择,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立马去找老和尚。 多么奇妙的生命! 他们三个又化作原形,空中出现两只大鸟,一只羽毛如凰,浑身赤赤,眼睛里闪着喷勃欲出的红魄;另一只头上纯白如雪,周身黑的似五星的星空,眼睛里是幽幽的黑。还有那只可怖的狼,眼睛里闪烁着森森的绿光,站在我身边,高大宽阔的背脊与我的肩膀齐平,毛发紧紧挨着我的身体,我的手指被风吹动着的狼毛刺激的发痒。尤其当他回过头看我的瞬间,露出来的尖尖的狼牙,我的确还没有习惯。 还好,两只大鸟距我有四庹的距离,所以,我并没有看清她们妖形的细节。但我想一定也有我不能接受,还不能适应的地方。 我先对身边的狼说:“狼兄,我还是不叫习惯你刚才的样子。”于是狼又换回了人样。绕在高空中的千裳和夜灵说:“主人,这里离入云峰还有好一段距离,我们走着去吗?” 我对着她们俩喊到:“你们下来,我们走着去吧,我们一起看看这里的夜色”。 她们俩听了我的声音,极速飞向地面,等落地之时,已经是两具人形模样立在我的面前,脸色生花。 我们四个在绿海森林的迷魅夜色中,信步游走。一路上,我问了许多自己感到新奇的事物和生命。忽然想起刚才千裳训斥小怪物的场景,那些尖嘴猴腮,耳朵比脸还大的小动物是什么?好奇心涌上心头,便像千裳问道:“刚才那群扮着军队的小东西——小怪物三个字之所以没有说出口,是因为我有点心虚,我现在这个模样并不比它们正常的多——是什么?” 千裳向我解说道:“它们叫紫眼灵猴,是绿海岸上的顺风耳,万里外的风吹草动都躲不开它们一双长长大大的耳朵,这也是它们为什么有那样怪异的耳朵的缘由,也是虚无之主遗落的一丝神识”。 是啊,上帝给予的特长可不就是要你有所作为吗,长着大耳听力好一些也是应当的,可是动不动就万里,的确再一次刷新了我贫穷的的世界观。 上帝是谁,星光璀璨,我又有了新的疑问? 而这时,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过了好些个美丽夜景,譬如,月色下的苍天古柏,与七星池遥相回应的白云瀑布,还有一些奇怪的动物等等。很快便到了绿海森林西边的入云峰的山脚下了。他们三个正欲化身叼着我上入云峰的时候,左耳方向不远处一片半枯的草沙沙的响,七星池岸边的那一群小怪物,咦,小东西,他们叫什么来着,噢,紫眼灵猴,对对对,紫眼灵猴的军队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见面,他们的步子有些急乱,紫色的小眼球惶惶不安,但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跑到了我们的脚下。 一颗颗小脑袋九十度向上,看着我们四个。猥琐的小眼神再一次眨巴眨巴,我的确受不了这样微妙的的表情。 千裳对着它们说:“你们这些小顽皮,怎么又不听话,不去坚守自己的阵地,跑来入云峰做什么?” 只见,领头的小东西说道:“千姐姐,我们可是有要紧事才来向祖师父禀报的。” 我的脑袋嗡嗡一声响,面前好像有一千只蝴蝶飞过。头晕脑乱,只因那一句千姐姐。我的天,这样的话,我好像和这些小怪物,处在同一个阶级了,我内心是反抗的,但并没有说出声——说不定,我连它们都斗不过的。 当然这句话的重点也并不是这个,它们急匆匆地来找老和尚,会是什么事? 莫哀说道:“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师父正在修养生息,你们明天再来吧!” 在一旁的千裳说道: “我们正要带主人去拜见师父,你们有什么要紧事明天再来吧。” 领头的那个小东西“哼”地一声,“我们要向闲仙人禀报的事,你们可都没有能力管,要是耽误了,仙人问起罪来,可别赖在我们头上!” 千裳以挑衅的语气说道“哎哟哟,还涨能耐了,信不信我下回给你们做一点**糕吃。” 但见这群紫眼灵猴的军队一起摇晃起小脑袋,“千裳姐姐,我们可不要再吃那个鬼东西,要是误了事,仙人会打死我们的。” 其中另一个探着脑袋补充道:“还好他不能杀生,要不然上次就被你害死了。” 莫哀对我说,千裳最爱和这些小东西玩耍了,有一次这些小东西偷拿了千裳化妆的泽羽粉。等千裳向他们索要的时候,已经被他们擦在自己黢黑的粗毛上。于是,千裳气不过,就利用它们贪吃的弱点,加药配烤了一打**糕,结果它们偷吃后误了仙人交代的任务。被仙人罚跪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它们难道还有跪姿吗,这么一丁点腿。我听到罚跪二字不觉大笑而出。 莫哀说:“正因为腿短所以它们跪的格外难受” 我脑补了一下场景,一群小东西站又不是站,跪又不是跪的,一片叫苦声,实在是滑稽搞笑的不行。 听到千裳用**糕威胁它们,全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耳朵都快塌啦下去了。 领队那个说:“千裳姐姐,我们真的有正事,不得不打扰仙人了。” 虽然平日里妖族三看客经常那这些小东西逗趣,可是夜灵知道它们虽然不怎么起眼,但作为灏茫绿海的探听官,这绿海一方的安危都系在它们身上,它们总是能及时又准确无误地听取四周,远及苦海,西地海,哭海,以及云雾之地的一切异动音波。 夜灵说道:“你们是什么事,可以说给我们吗?我们可以代你向仙人说。再说,你们爬这么高的入云峰,得爬到什么时候。” 领头一个说道:“是去周国东边的云雾之地出事了。”说此话时,它们全都战战兢兢,仿佛跟吃了**糕一样。 莫哀说:“你确定是去周国东边的云雾之地” 紫眼灵猴们各个竖起耳朵,精神矍铄地用力点头。领头那个说:“莫哥哥,我们何曾在耳朵上出过错啊!” 此时,莫哀也像是被紫眼灵猴感染了一样,愁眉紧锁,有一秒沉思。然后自言自语说道:“难道真的是枭魔殿!” 枭魔殿…… 妖族三看客,无论是可以啃碎我骨头的莫哀,还是灵火的千裳,以及沉默的夜灵,在听到枭魔殿三个字的时候,同时陷入前所未有的忧愁中。 第一卷 龙序引 第六章 狼奔 入云峰下,浅夜时分,月光皎洁,树影婆娑。 在一棵古树的幽阴里,紫眼灵猴的军队还伫立在那里,我的好朋友莫哀,千裳和夜灵的脸上都还带着几分不安的神情。 只因为刚才听到这些顺风耳说道的“去周国东边的云雾之地有异动”他明确的记得那里是魔族的老巢。 莫哀的眉毛微微一蹙,对这些小东西说道:“既然你们有敌情要报知仙人师父,那就随我们一道上入云峰吧。” 领头的小东西对他的下属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面见仙人,报知了仙人敌情之后,再一起回七星池岸。”听完头领的话令之后,紫眼灵猴的军队再一次立正,个个身姿矫挺起来,像是准备去出征的兵士,一个个的聚精会神,一副执戈欲战的模样,中指上的指甲硬如刀锋。 紫眼灵猴的头领忽然朝我走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爬到了我的肩头,让我有些害怕,我侧着脸嗫嚅道:“喂,老弟,你怎么爬在了我的肩上?” 紫眼灵猴解释说:“虽然我跑路的速度很快,但是在这入云峰的陡峭悚岩上,我怎么可能,快快地爬上去了?军情紧急,耽误不得,我得趁着莫哥哥他们上去。 我有些不安,这些东西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恐惧,虽然它的语气很友好。我还是不想让它待在我的肩上,此时它在我的肩上蹦蹦跳跳的,耳朵边廓上的一缕长毛挠的我直缩脖子。 “对呀,你找莫哥哥去,你想搭他们的顺风车为什么跑到我的肩上呢?”我一脸疑惑地问道。 紫眼灵猴的回答是:“我站在你的身上莫哥哥,他就减少一点重量啦。”它说完这句话,紫色的圆眼睛滴溜溜眨个不停。 我们听到这个回答,在场的四个妖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我感叹道,多么可爱的小东西呀,忽然之间,我的心里就对它没有了刚才的嫌隙。于是我默认了它站在我身上就能减轻莫哀的重量的歪理,多么可爱的唯心主义,多么纯洁的猴子呀。 夜灵向我问道:“主人,你想坐什么坐骑,我们都可以带你飞呀。”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静默片刻。此刻千裳已化作一只炎鸟在空中盘旋。 在一旁站着的莫哀说道:“还是我带着主人吧,你和千裳最近需要修养元力。” 当莫哀切换到巨狼模式出现在我的身旁的一刻,我比较支持莫哥哥的主意。虽然妖族三看客在空中所占的体积差不多,但千裳和夜灵总归属于鸟禽,翅膀占了她们体积的很大比重。结果是,她们窄窄的的背脊看上去就不似莫哀那般有力量。莫哀化作狼的时候,象征着无穷的力量,浑身充满的遒劲。它宽阔的背脊,足以载着我和一个瘦弱小猴的重量在无尽的苍穹里奔腾。 莫哀站在夜风中,风吹过他的身体,仿佛都会被他吸纳,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笼罩在我的身边。 他化作狼,是绿海森林里的灵王;他披黑衣,则是人间英俊的郎。 按我的模样来说,这个怪模样也应该有一点不一样的能力。比如在这个时刻,可以不借助莫哀的力量自己飞上入云峰,或者,用自己勤劳的四肢爬到玄冰洞里。可是我私下跳了跳发现自己虽然一副怪模样,但没有丝毫的灵力。我的飞行技术离地面不过我半庹而已,且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不能停留,瞬间滑落,的确出现了这样的尴尬。 莫哥哥的身体如果不爬卧在地上,我连到狼兄背脊上的小事情都办不到,他此刻的身躯实在是健壮无比,后背梁宽阔如原,毛发像那平原上生长着的草,随风摆动。 莫哀的身躯伏地,只为我的无能。于是我揪住他后背上灰色的长毛,赶紧爬了上去。由于我的动作太快,小灵猴两腿不稳,一个趔趄落下了我的肩膀。一是好在它手快,抓住了莫哀的毛衣,二是莫哀平荡的后背接住不及它二百分之一的灵魂绰绰有余,它才不至于摔落在地。 紫眼灵猴站稳之后,又飞快的蹿上了我的肩膀。他埋怨了两句话,一句是:“你太坏了,爬的时候都不告诉我”另一句是:“你太笨了,连到莫哥哥的后背都这么费劲。”说这话的时候,它对我龇一了一下牙,裂了一下嘴,幸好它的嘴巴很小,不然这恐怖的一幕又会抵消我心里刚刚产生的好感。 一切准备停当,我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莫哀的奔霄。 千裳和夜灵早已经化作飞鸟,各自在夜空中长嘶一声,沿着峰形,向着苍穹,振荡双翅。呼呼的风声在我的耳边想起,如平静的海面突如其来的浪涛。 她们消失的很快,倏忽间,我们就看不清她们俩的身影了。 此时,莫哀转过他的脑袋,看了我们一眼,他柔顺的目光里透露出关怀的讯息。是的,他似乎在说“高空的旅行即将开始,朋友们,放松心情。” 狼兄一跃入苍穹,那一刻,云中千鸟尽羞颜。 入云峰的怪岩一幕幕印入我蓝色的眼睛里,进而烙印在心中。 莫哀的四爪抓过的地方,真真是踏铁留印,抓石有痕。 他的身躯狂奔在入云峰的险石上,头颅对着苍穹长啸。 不久,我们就超越了千裳和夜灵,把她们甩落在下方。 千裳和夜灵鸣了两声,耳朵里传来的是莫哥哥,等等我们,说此话的时候,她们的翅膀忽而猛拍了一下夜风,速度值直线上升。直到与我们平齐。 两鸟,一猴,一狼…… 我此刻还在语塞,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算做什么! 入云峰四周一片静谧,因了风和雾粒的刺激,我的眼睛开始发热。这感觉和跳下收灵湖的感觉一样,不过此刻,有丝丝蓝魄在我的眼睛里泛动。 逆风而上好一会儿,只不过地面上那颗高耸入云的古树还在,可见这古树的颀长,我忽然看见有一座木质的房子就悬挂在树梢。 我向左边的夜灵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房子。” 还没等夜灵回答,另一旁的千裳喘着粗气说道:“主人,这是云中坞,你沉睡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云中坞 我忽然记起我醒来的那个午后住的那见屋子,那个令我感觉犹似人间的屋子。 经过一个下午,我的确搞清楚了一件事,我是在人间,只不过来到了以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绿海在人们的心中是一片灏茫的大海,除了岸边的礁石,一望无际的水波还有偶尔的海鸥燕,我们再也看不见其它的任何东西。 从来没有人深入到绿海那烟波浩渺的远海之处,也就没有人知道这里居然还有森林,有入云峰,玄冰洞,还有创世之初的妖族生存在这里。 鸿蒙大陆的奥妙,的确还需要人们无限向前探索。 夜灵说“云中坞可以随使用它的人随处移动,既可以升上云霄,也可以落放于入云峰下,绿海之中,以及其深海地区。只要它的主人有足够的元力。” 原来这是一间可移动的空间站。 忽然感觉有一点一遗憾,要不然还可以驾驭着这神奇的房子周游海底世界。我想,那里不只有鱼,还有更值钱的砗磲,可以到枳子城交易。乞丐的财富梦再一次蠢蠢欲动,无法停止。 不知是夜灵能猜得到我的想法,还是能读的懂我的心思。她挥动着黑色的大羽向我说:“主人,你可以做到的。” 我于是又感到一阵惊讶。 此刻,夜灵离我很近,她的一双眼睛漆黑的像无底的深洞,我的确对此感到好奇。 我疑惑地向她问到:“我刚才是发出声音了吗?” 在我肩膀上的紫眼灵猴忽然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了吧,我们夜姐姐的灵力可以进入生命的意识层,通过生物体的脑子里神经末梢的刺激反应,来组织出生命本体此刻的所思所想。” 紫眼灵猴说完这一长串的具有生命理论的话之后,气喘吁吁的,小口被夜风吹的差点合不上了。看着滑稽的一幕,我不由自己的又笑了,张开的嘴哈哈哈大笑之后,差点被风吹的窒息,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回我被这小怪物又嘲笑了,但它不敢张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惹得除了我之外的狼鸟们的笑声在风中振荡,如晨钟声,如暮鼓声,响彻高空。 渐渐的,我看不见那间神奇的房子。我眼前的入云峰不似刚才那般,莫哀的爪子划过的地方是亮晶晶的冰幔,发出清脆的响声。 月如钩🌙。 我们登上了一块平滑的地方,虽有碎石满地,但满地皆是白嫩嫩的冰。我感觉到胸腔里一股闷气,可能是这里海拔太高,空气稀薄的缘故。 这时,千裳用嘴巴在羽毛里叼出一个黄色的药瓶,向我递过来一颗药丸💊,向我说道:“来来来,吃一丸敛气丹,等一下就会好了。” 我呼吸急促地接过丹药,二话没说就吞入肚里。顿时体内一股灵气游走各处,心脏肺室都顿感轻松,实在是灵药。 我对于此丹丸的药理甚感兴趣,于是问千裳,:“你怎么竟有这样神奇的药丸。” 夜灵说:“千裳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用绿海森林里的各种奇异药草,给自己配制一些养颜美肤丹。” 我被调皮的千裳逗乐了,妖还需要美容。 千裳说:“这药丸是用六叶草,茯苓芝和绿海玄冰调制的,炼制时外加上兰草,便还有一丝淡淡的香气。可以激活体内血液中的红细胞,加大对氧气的利用率,从而解决高地因空气稀薄而致使的呼吸不畅。” 灵猴听完,夸着说:“千姐姐就是牛掰。”它的后一句暴露了它的意图:“千姐姐,给我来两粒吧!” 我听完反抗到:“我才吃了一粒,你这么点体积要两粒,太贪心了吧” 紫眼灵猴不说话了,乖乖地吃了一粒不再言语。 莫哀奔上这清冷的高原站稳后,慢慢走着,在快到一个冰洞口的时候,我以为我需要下来,便好意告诉灵猴我们应该下去了。可是,面对着一个窄小的洞口,莫哀,千裳,和夜灵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在这苍白色的冰原上再一次奔跑起来,眼看着快撞到这巨大的山峰冰壁上。 当利冰快划破我的脸颊时,我下意识用手捂住双眼。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竟已经到了一个两边是蓝绿色冰壁的巷道里。 这里是我重生的地方,玄冰洞。 我看见一个老僧盘坐在洞中。 忽然,我的眼前一个黑影闪过……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七章 蒙面盗 玄冰洞里,一鸟,一僧,一盗正在打斗中。 有一个黑影在我的视线里闪过,它的速度快的惊人,最后形成了一个长长的黑带。仿佛是我眼睛能够保留更长一段刚刚出现在眼睛里的东西,所以才会把快速闪过的身影连接成一条光带——后来,在我去枳子城后碰见的却离国将军冰九离告诉我,这是超人类型视觉暂留技巧,眼睛可以保留很长一段时间内看见的景象,并以连续的方式可以在自己视野里播放。至于原因,他说不出来,但我想是因为重生的缘故,以前从来没有这种现象出现过,换句话说,可能是体内那条蓝色的妖灵赋予我的能力。那个创造出的黑色身影在泛蓝泛绿的玄冰洞里形成一道狭长的光带,在放慢速度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是一个人类。 当然,在这个人形进入我的视线不足1/10秒的时候,绿海森林里又一只大鸟出现了。 一只长着金黄色羽翼的大鸟正在扑面而来,与那个蒙面的盗——这么称呼,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用一块三角形的黑色面巾把脸蒙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当然,凭这么一点还不确定他是一个贼。但他的手里正提着一个布袋,从那东西上发出一种石头碰撞的声音。显然,那只金色的大鸟是想抢回来那个布袋,而那布袋属于老和尚,也就是我们一派。所以称呼他为盗——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它用金黄色的翅刃博击着这个黑衣人,从它的举动来看,应该是想抢蒙面人手中的那个布袋。但结果是每一次当它的翅刃承到达蒙面人的头部,咽喉,手臂,腿部或者腹部等要害部位的的时候,蒙面人及时,准确地闪开了。 那个蒙面人看见我们四个——莫哀,夜灵,千裳和我,那只在我肩膀上的眨着眼睛的小猴,我认为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在这么激烈的打斗场面中,没有人的眼睛,或者心思会停留在一个不足一掌宽的小怪物身上。我也不想把自己计算在内,但毫无任何方法把我的身躯变成那只小猴一样。于是在他们三个不化作妖形的时候,在空间的占有量上,我是和他们等价的。或许,在外形上,我似乎比他们三个还有力量,因为额头上直直向上的小树叉给我不一样的怪异,而怪异总给人一种不平凡的印象——出现在洞里的时候,仿佛感到此刻他自己一个人已经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于是,眼睛打量了一下玄冰洞的四周,我想他是在寻找自己可以逃跑的路线。 事实是我认为在这群充满异能的妖面前,我豪无力量。 但我又不能列举出反驳我是妖这个观点的证据。不过在敌人的眼光看到我时所表现出的惊异来说,我为自己能够给敌人一点点的威慑力而感到满足。 他在扫视完四周后,立马做出了选择,沿着玄冰洞的另一端的出口逃走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如游丝般虚弱的声音,我听得出来,那是师傅的声音。 师父说:“莫哀,快去帮你师弟!” 于是,莫哀化作一匹凶狼,朝着那个黑影离去的地方奔去。 荆宵,莫哀一起去追那个逃走的蒙面盗贼了。当他们的身躯消失在玄冰洞里的时候,这个刚才热闹非凡的空间砉然变得安静下来,安静的可以听得清师父那孱弱的气息。 此刻,洞中只剩下静静坐着的老和尚,千裳,夜灵,我和小灵猴。 师父睁开微微合着的双目,他的眼睛看见我的瞬间,眼神里露出一阵欣慰的柔光。那矍铄的光芒似乎是因我的重生,也许也是因为我此刻的怪模样带来的搞笑效果。在我心里,后面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所占的比例几乎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因为我的确想不出来前一种选择对于他有什么意义。 夜灵好像感觉到了老和尚的虚弱无力,向前向老和尚揖拜了一番,说道:“师父,我们的主人已经醒了。” 老和尚抬起一只手朝我挥了挥,意思是让我离得近一点。 于是,我和千裳也走到了师老和尚的面前,学着夜灵做了叫了一声师父——我想在我重生之前,我可以凭借自己满头蓬乱的的头发和花白飘逸的胡须,毫无顾忌地叫他一声老和尚。但是,此时的境况,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苍老,疲软的僧人,我的确无法再一次打趣。况且,是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让我贫穷的眼界在短短一个下午里,见识了很多奇幻有趣的事情。为此,我理当深表感谢之意,一声师父还不足以表达此刻我对他的敬意。 当我的一声师父回响在玄冰洞中稀薄的空气中时,我叫了师父的老僧却对我说道:“凉王,你不能这么称呼老衲,折煞老衲了”,他凝思片刻,紧接着说道:“但也无妨毕竟你已经不记得往生里经历过的风云了,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 我有很多疑问,我还想细细和师父聊一聊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千裳对师父说道:“师父,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随着千裳的这一句以疑问,我们所有人,还有那个小猴的思想全都集中在了刚刚发生在洞里的搏斗。 师父说道:“不清楚,他是为了盗取记忆石而来的,怪我此时无力还击,但愿莫哀和荆宵能把他夺回来。” 师父说完这句话之后,刚闭上的嘴角处泛出一缕淡淡的血丝,渐渐的涌动成流,从嘴角流过苍青色的下巴,顺着白色的胡须滴落在胸前白色的僧衣和红色的袈裟上,落在白色僧衣上的部分,顷刻间,衍印成一朵鲜艳的血花。 “师父,你没事吧”夜灵,千裳和我一起跑到师父身边跪了下来,扶住了他快要向前倾倒的身体。 紫眼灵猴也跳下了我的肩膀,也在一侧拽了拽师父的衣袖,小小的猴嘴里穿出一句声音:“仙人,仙人,你没事吧?”满是担心与疑问。 我们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一个个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 师父安慰我们说:“不碍事,只是刚才和蒙面人打斗的时候,受了一点内伤,气息不顺罢了。” 说这话时,他抓着我的手臂慢慢坐直了身体,我从他苍老的手上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份强硬的力量,一种强硬背后的虚弱也闪现而过。 千裳说:“小泼猴,你不是说有要事向师父禀报吗?” 紫眼灵猴跳到师父的腿根前,站直了身板说道:“仙人,我和同伴在七星池岸边听到了一种很怪异的声音。但不知是对方好像气息弱的缘故还是以强大的力量故意形成干扰,我们都没有听清楚对方谈话的内容。但从断断续续的发声中,我们听到了‘六魅’两个字,并且对声音的来源经过严密的定位后,我们确定那是来自双头河东南方向,去周国东边的云雾之地。” 小灵猴详尽地陈述完微型军队所获取到的情报的所有细节后,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侯师父的吩咐。 听完紫眼灵猴的陈述,师父以一种冷静的语气说道:“双头河东南,去周国东边,或许是魔君一族开始趁乱觉醒了。” 此时,莫哀和荆宵回来了。 荆宵变成人的时候,穿着一件长袄,外罩着一件金黄色的短褂,上面绣着一只凤鸟的图案。眼神似鹰一般决绝果断,又似鸳鸟一般清澈如水。 他们俩一脸的沮丧,显然是失败了。 荆宵说:“师父,我们一路追踪蒙面盗,在进入长夹道之后,他突然消失了,我没有办法,莫哥哥也没有办法,于是我们俩就只能回来了。” 莫哀也是垂着头,一脸失意的样子:“奇怪,到了长夹道之后,连我也闻不到那个人的气息,真是难以想象出他到底是谁。” 师父安慰他们俩说:“既然逃走了,就该是你们以后的造化。” 夜灵说:“能够登上这有四万天程的入云峰,进得了玄冰洞的人,功力肯定不差。但能伤得了师父,抵得过荆宵和莫哀的人七海五陆里并不多见,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时候,师父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魔君一族?” 他凝聚眼神,再一次以柔和的语气问紫眼灵猴:“小猴子,你们听清楚‘六魅’两个字了吗?” 紫眼灵猴说道:“仙人,这两个字我们听的很清楚,绝对不会错。要是错了,我们情愿被仙人罚跪。” 我疑惑着为什么紫眼灵猴提到‘六妹’两个字,师傅就会想到魔族,魔族是什么,六妹不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吗?一连串的好奇涌上心头,我怀着满腹疑问向师父问道:“师父,六妹是谁?” 师父此刻有几分疲累,不过一旁的千裳对解答我的问题充满了热情。 千裳的解答对师父来说是一种欣慰,我刚才以为师傅没事,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我否定。因为师父的额头上出现了微小的汗珠。用以往人的经验来说,在玄冰洞这种常年恒温在零下四十度的地方,一般人不但不会出汗,而且待不了多长时间。我身上的寒衣也在瑟瑟发抖,只不过这会子没时间去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被冻结成冰。 正当千裳准备为我解答我的疑问之时,师父忽然之间昏倒了,他苍老的身躯扑倒在了我的怀中。 蒙面盗是谁? 六妹又是谁? 魔君一族是什么鬼? 师父昏倒之后,一切疑问都暂时性的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刚才十斤的好奇心,忽然之间被师父的昏倒驱除尽了,此刻在场的我们满心都是对师父的担忧。 空气中传来一句异口同声的“师父”…… 第一卷 龙序引 第八章 六魅魔君 师父就这样倒在了我的面前,此刻看着怀里虚弱的老僧人,我们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扶着师父的荆宵说道:“师父这些日子里,身体已经够虚弱了,加上刚才在我进来之前,他和蒙面人的打斗,消耗了太多的真气。所以现在才会五脏受损,口吐鲜血的。” 莫哀说:“还是先把师父送到云中坞里静养些日子,再寻思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我从荆宵的言语里知道,师父一定是因我的重生耗费了大把的精力,所以才会斗不过蒙面人。 毫无力量的我不知此刻能够做些什么。 灵猴也在焦虑之中,说道:“莫哥哥,仙人不会有事的吧?”它那疑惑的小眼神里布满着不安的阴霾。 莫哀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小家伙说道:“你要向师父说的事情说了吗?” 紫眼灵猴说道:“刚才已经向仙人禀报过了。” “既然师傅已经知道了,那你还是先回七星池继续**七海五陆的情况,不要让魔族趁乱侵入绿海。”莫哀对小猴说道。 小灵猴听后说道:“也是,我们是应该提高警惕了。”于是向千裳提了个小要求:“ 千裳姐姐,可不可以送我下去。 ” 千裳俯下身去对灵猴伸出一只手臂说道:“上来吧。” 紫眼灵猴一跃跳上了千裳的手掌,顺着她弯曲的手臂爬上肩头。 千裳起身对我们说道:“莫哥哥,那你们把师父送到云中坞去,记得把云中坞降到山麓处,师父现在的情况不能在高寒地带待着了。” 莫哀答道:“知道了” 千裳转过身,向着我们来时洞口走了几步之后,就化成一只空中的赤鸟扇动着翅膀飞走了。渺小的紫眼灵猴就这样消失在千裳那巨大的翅膀上。 此时,师父在莫哀的怀中。 莫哀对着夜灵说:“夜灵,你去把云中坞落到山麓上去吧,朝着七星池的一边或许更适合师父的休息。” 莫哀把云中坞的挪动任务交给了夜灵,又对荆宵嘱咐道:“荆宵,你把主人带下山崖,到云中坞找我们。” 荆宵说道:“好的” 说完任务之后的莫哀和夜灵一同出了洞口,洞里只剩下荆宵和我。 我开口问荆宵:“师父的伤不会有什么大碍吧?”心中一阵短暂的唏嘘,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的重生感谢师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荆宵说道:“说不定,刚才那个蒙面人的确术道高深,我和莫哥哥都不是他的对手。都怪我回来的晚了,才让师父遭受了他的攻击。” 我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安慰他道:“只希望师父能平安。”这话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一样,在心中久久洄荡。 荆宵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蒙面人,要是师父身体健康,一定能收拾得了那个蒙面盗。” 我的确也这么认为,单凭他在御风而行的时候,那稳如磐石一般的气息,他能凭借一缕气息就能将我紧紧束缚在他的周围,并且是万万天程的高空之中。 荆宵对着我说:“还好,主人你醒过来了,这是一件令我们大家都高兴的事情。” 我又尴尬的无言以对,面对着这群奇幻美丽的妖族,我除了外形是个妖,再也没有一点力量能够在他们危难之时帮助他们了。 荆宵接着微笑着对我说道:“主人,你是坐在背上,还是我叼着你下去。” 我想了想还是坐着吧,被叼的感觉应该不怎么样。于是向他恭敬又勉强地说道:“我想坐着比较好,能够看看云中坞的情况。” 于是,荆宵化为金黄色的悍鸟,我们再一次掠过入云峰的无限风景,只不过心中压着对师父病情的一堆担忧凝聚成的石头。 我坐在荆宵的鸟背上,两旁是它如刃一般的翅膀。它的翅膀在空中扇动的时候,吱吱作响,如是机械一般转动的声音。耳边风声四起,呼呼作响,就连身上的破烂布衫都被风鼓胀成一个饱满的蓬袋。 在莫哀驮着我上入云峰的时候,我的心被一种喜悦占满,因为自己将要以人魂合一的,充满着生机的肉体去拜见师父了。但此刻,下峰时,刚才那点重生的喜悦和好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刻,我们不知道师父会怎么样,感觉自己的无奈,只有在心中默默祈祷。求上苍保佑师父能够好起来,所能做的只有信奉客观唯心主义。天下如果有道,有神灵,希望他们能保护师父度过难关。念在他是一个好人好僧的份上,请对他分赐一点好生之德。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在怦怦直跳,那是荆宵在空气中如闪电般的降落速度造成的。还好,我在上入云峰时吃了一颗千裳给的敛气丹,不然,我想我真的会因为无法正常呼吸而再一次去见孟婆。 好在,荆宵在自己闪电般落下的同时,没有忘记背上还有个我,于是,我总是能感觉到一股来自于它背脊的吸引力,将我紧紧引附在它的脊背上。毋庸置疑,是这种奇异的力量将我的下落加速度成倍的增大,避免了我被一个人遗留在这万万天程的高空中慢慢自由落体,在最后接触地面的一刻被摔成一个肉饼,或者粉身碎骨。 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确保自己的心脏不会被那些进入口腔,继而顺着喉管进入身体里的微小尘埃击碎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把嘴巴张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然后迸出了一个问题:“六妹……魔君……是……什么……关系?”声音虚弱的连我都听不清楚。之所以能够陈述,是因为我心中存在这样的疑问。 异常艰难,当我准备放弃提出问题的时候,从空气中传来一声清晰明亮的声音,应该是我问题的答案——“六魅是磨魔族里的一种称呼。” 即使在这万万天程的高空里,这声音依旧清冽,像是从一间静谧的古刹禅房里传出来的木鱼声,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我茫然四顾,回神过来,才觉察到这声音来自身边的金黄色的神鸟。 荆宵就是那个木鱼的主人,它的确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鸟,它敏锐的听觉以及视觉便是最显而易得的证明。 我既然能够听得清荆宵的声音——不是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而是荆宵的功劳,那么,我的疑问就可以趁着这丁点儿的空闲得到解答。于是我张着小缝的嘴巴再一次对抗着强劲的风力开口说道:“魔族……是……什么……鬼?” 此时,荆宵的翅刃划过入云峰旁大树的枝丫,那一段细小的木头——它的直径,我想应该和以前见过的四五十年的老柳树的直径差不多。只不过在那颗大树和荆宵的身躯比起来,才显得那么柔弱,这种微小来自于参照物的比较——便出现了一处光滑的断面,断掉的枝头渐渐被甩到了我们之上,星空之下。 同时,我怀着一颗十斤的好奇心抬头向上看,眼睛里看见了美丽的一幕。刚刚那截断掉的木枝在黑色的星空下燃起一团猛烈的焰火,野火昭彰,由明亮渐渐变得幽淡,渐渐离我们远去,消失在无边的星空里,这一幕美丽又神秘。 大风中,荆宵敏感的耳朵听见我的问题后。此刻,又在为我解答了。尽管对于当时的我,这答案有一丝诡异——至少对于一个做了一世的乞丐的我来说,是这样的。 大风中,星空下,荆宵的声音再一次充满我的耳膜心胸,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六魅对应的是魔族里的君位一级,它是魔族里武力等级的象征,一种魔力的代表,魔族一般是按照魔术能力的高低划分为六个段位,依次是‘君,侯,圣,保,尉,卒’,而六魅是君位一级的称呼。魔族跟一般人类,妖族,精灵,妖兽,蛮族修炼之法不同,他们只有最低一阶的卒是一个个体,卒以上的魔阶以六为进阶之数,六卒合身即为尉,六尉合身即为保,六保为圣,六圣为侯,六侯为君,魔君即为魔族的最高统治者。魔君也还有等级,除了他们的统治者在君位,还有魔族里面的部分修术者,他们的魔力也达到了君位,为了从中区分出魔族的最高统治者,其它到达君位的人都是以算数加魅字称呼的。比如,三个君合身叫三魅,六个君合身就叫六魅。至于他们的魔君至少有千魅之身以上的修为了。” 空中的荆宵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 就在他还准备继续为我解答疑惑的时候,我们的眼前又出现了奇幻的一幕。 在入云峰七星池一侧的山麓上,有一间正在变形中的房子。它的周围有千万道的白色光线,一道道宛如天空中流星雨停留的轨迹,阡陌交错,形成一个八棱锥体形的结界。 一眨眼的功夫,荆宵的身躯已经落到了地面上。当我从他坚硬如钢铁一般的脊背上跳下来之后,荆宵也就化成了清逸的少年与我同在。我们的脚踏在潜荟葱茏的幽幽大地之上,一起走向了那七星池岸上方的空中楼阁。 此刻,我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那座房子正是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间,是啊,此刻我相信了世间有可以随心所欲变化的房子。此屋有着高高翘起屋檐,门上有着三个方阁子,上面写着‘云中坞’三个黑色的行书大字。刚刚上面灰黄色的茅草正在一点一点的蜕变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材质,犹如燃烧过的木炭一般,却异常坚硬。 夜灵正在上空牵引着光线形成的八棱锥上方的一个顶点,一束凌厉的白光被她攥在手里,房子正在随她凌空向上移动,她的手停留在一颗古树的枝丫上。随手一挽,就将光束的一头挂在那古树的梢头。 夜灵飘逸的身姿,在夜空中缓缓下落。犹如一尾洁白的羽毛,从树梢滑落直到地面。 当她着地的时候,围绕在云中坞周围的那流星轨迹般的光束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在七星池的上空一件赤裸裸的房间,毫无支撑的空悬着,不似人间。 夜灵走到我们身边,说道:“莫哀已经在房子里照顾师父了,我们一起去吧。” 此时千裳也跑了过来。 我们一行人准备去房子里看望师父,但是,这悬空的房子对于我这样没有术力的怪物来说又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显然,我无法飞上云中坞,哎,想去哪里都得麻烦别人,内心忽然生出一点点惆怅。 于是,我不得不为长久考虑,天天麻烦别人一定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尽管,在前一世我做了一生的乞丐,但在自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绝不会伸手。所以,要想对我还有一点优点可言的话,那就是抓兔子,野鸡的本事不低于专业的猎户。但至于上一世我为什么做了乞丐,我却丝毫没有一点意识。 刚才一双翅刃斩断古树树枝的一幕还停留在我的眼前,那平滑的断面仿佛似产自却离国的机床拉出来的一般。我想对于荆宵来说,从山麓到云中坞这么点距离,修一条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我腆着脸向荆宵说道:“宵兄弟——如果莫哀我能够叫一声莫哥哥的话,那么,荆宵则是不能叫哥哥的,因为他看上去比我现在的磨模样青春的多,也潇洒的多。所以,我只能叫他一声宵兄弟——为了以后出行不麻烦你们,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到那里铺一条小道。”我说话的时候用手指了指七星池岸边山麓到空中的房子。 “嗨,简单,主人你说需要什么样的桥,我照办。不止我,这里莫哥哥,千裳,夜灵都能做这点事”荆宵的声音总是带着一股暖意,流淌过这入云峰的广阔山麓,充满了整个绿海森林,以及我的内心。 我开心地说道:“你只需要劈断旁边古树上的树枝,然后从中间划开,平滑的一面朝上搭在上面就可以了。” 听完了我对于心中理想的桥的描述,荆宵化作飞鸟,一声鸣叫,冲上星空。 我们抬头一看,只见它那金黄色的翅刃掠过古树的一根枝丫,显然,它为了不让树木像刚才那样起火,克制着自己的速度。只见,天空中瞬间落下一段木头,渐渐变得粗大。临近我们的时候,看得清这木头的直径约有半庹。 木头离我们越来越近,荆宵忽然向着地面俯冲下来。两只张开的鸟足宛如钢爪,一下子就深深嵌入了木头,紧紧抓着,稳稳停落。 然后一根粗木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荆宵接着用爪子在上面划了一道,如金刚石划在玻璃上面一样,木头便伴着清脆的声音裂开了。当它抓起木头抛在空中,用扇动着的翅膀一拍,两根半圆形的木条光洁面朝上——和我脑子里想象的形状一模一样——出现在黑色房子的门口,直直通到我的脚下。 荆宵跑到我身边说道:“主人满意吗,是不是这样。” 我开心地说道:“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接着我踏在上面试了一下,哎,又出现了尴尬的另一幕。光面太滑,我滑倒了,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废柴。就在我快要摔倒的一瞬间,千裳扶住了我说道:“主人,小心一点”。 我站起来之后真是有点害羞了,还说道:“没事没事,摔不痛。” 荆宵显然不知怎么才好,它已经出色的完成了造桥,然而好像又再为自己考虑不周而有一丝自责。 我赶忙说:“哎,都是这只破鞋惹的祸。” 聪明的荆宵有一次挥动了两下翅膀,一段段一庹长的木头纷纷落下,宛如梨花雨。接着他把这些木头又划为两半,短木光面朝下附着在刚才的长桥之上,就这样一截一截横排在那上面,形成一台台阶梯。这一次,黑色又粗糙的树皮所提供的摩擦力应该足够阻止得了我的无能了。 荆宵回过头笑着说:“主人,你试试吧,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略带几分调皮地耸了耸肩膀,那还是鸟翅的肩膀异常可爱。 望着,眼前这美丽的黑色长桥,我想不知师父怎么样了? 星空之下,池水之上,月光铺满这黑色的长桥,我满怀感激之心蹑足而上,一阶又一阶,直到云中坞的门前…… 第一卷 龙序引 第九章 古刹来客 我终于行使了一回双腿的权利,漫步登上黑色的梯桥,走到云中坞的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启了。如果不是看见了房子里坐在床榻前的莫哀,和床上躺着的师父,如果不是我亲自一步一步走到这门口,自己亲手推开的门,如果不是荆宵,夜灵和千裳都在我的身边,我会毫不犹豫地退出门去。 眼前的房子哪里还是我下午醒来时的模样,除了那一帘床榻前吊着的镂空花纹的粉红色系的床帐还是下午时的款式,再也找不到一点,一丁点原先的东西了。 眼前仿佛是一间缩小版的绿海森林,有七星池,有古树,有各种各样的植物。 我好像进入了一座梦幻的森林,天空上依旧繁星闪烁,地面上依旧河水流淌。这一切仿佛梦境一般,是幻影,还是真实,一时间傻傻呆呆分不清楚。 最奇异的不是这些外界看见过得七星池,参天的古柏,流淌的溪水,头上的星空,脚下茸茸的绿草的地毯等下午出现在眼中的物质,而是这里的时空。时间上,外面已进入深夜,繁星已经谢幕,而这屋内依旧是繁星闪耀的浅夜,星星初登黑夜的荧屏;空间上,这里从外界来看,还是下午醒来时的大小,可是从屋内看,明明是一方广阔的天地,原来不过五六平方庹的空间变成了小小的绿海森林。显然,这里的一切又是妖族“乱”与“结”的成果。 我初次踏上这么天然的地毯,仿佛夏天走在厚软的雪地上,冬天又走在热烫的沙漠里,说不出的新奇,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以至于原本跟在我后面的荆宵,夜灵和千裳等不及我的节奏,超过我的前面,去瞧矮榻上的师父了。这才扭回了我的注意力,提高了自己的步速。的确,在这阔大的房子里,从门口到床榻是一段不小的距离。 莫哀刚刚扶着师父躺下,然后从一旁的洗手架上取下毛巾,在在小小七星池的岸边蹲下来,将毛巾淘洗一番,轻轻敷在师父的额头上了。 千裳不安地说道:“莫哥哥,师父不会有事吧?” 莫哀此时一脸的忧郁地说:“估计是熬不过去了” 荆宵接着话茬说道:“哎,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蒙面盗呢?”他的脸上也是锁着眉,皱着眼睛 。 夜灵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跟师父救主人一样,再把师父救回来?” 我此时忽然觉悟到既然我在死去后都能够获得重生,那么此刻还有气息浮动的师父一定能够再次充满力量,他一定会有站起来的一天,我内心是如此期许的。 我们一圈人围在师父的床榻前,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师父。 我建议道:“师父是怎么救活我的,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照葫芦画瓢,试一下子!” 荆宵说道:“这个很难,几乎不可能了,为了让主人你的妖灵起死回生,师父用他自己元灵的力量激活了你的妖灵,付出的代价是他所有的修为都将散尽。并且,主要‘乱’术无法逆转,任你修为多么高深。”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极其忐忑,极其的不安。原来师父是用自己的命 换取了我的重生,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自责,最让人心痛的是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弥补由我带给师父的伤害。 莫哀看了一眼荆宵,示意他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事情的原委。 荆宵看了看我脸上此刻布满的忧愁,满脸那沉厚的如同钢铁打铸出来的褶皱与眼睛里的不知所措的茫惑,弄得荆宵也有几分尴尬。可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就在我们围在师父的床前不知所措的时候,木榻上的师父徐徐睁开了那垂朽的双目。他的声音还很清晰,只不过身体没有力气坐起来。他慢慢试着抬起虚弱的双手,刚才洁白袖子染上的血花很是明亮,在云中坞的星空下显得神秘而娇艳。 我们看到师父醒过来的刹那间,脸上都充满了喜悦,眼神仿佛找到了目标猎物俯冲而下的苍鹰,也和孤岛上生存千年的野人终于等到了熟人桨来的船只一样的兴奋。 千裳跑到师父的跟前说道:“师父,你想吃些什么?千裳去给你做!” 师父好像很习惯千裳这样的口吻,于是说道:“师父想和一碗你平日里最拿手的六芝汤。” 千裳听完之后向师父说:“好的,千裳这就去给师父熬”她将师父虚弱如浮萍的手轻轻放在了白色的薄褥上,就走到屋子里七星池源的旁边。 她伸出手臂一挥,从那颗古树上掉落了几根枝杈,她拾好了柴火堆起一个小灶,从口里吐出一丝火苗点燃这堆还穿着绿色的外衣的木头,一股潮湿的白雾随着火苗一起升腾而出,可那火势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的蓬勃,木柴噼啪作响。 千裳衣袖一挥便架好了一口银白色的小锅,又从七星池里舀来一碗池水倒入银白色的小锅,然后走向小屋的深处,去森林里找那些珍贵的六芝了。 师父忽然开口叫我也去帮千裳找食材,我不思其解,本来还想在床榻前感谢师父,照顾一下病倒的师父,可是,师父显然是想让我离开片刻,所以,我紧跟了千裳而去。 云中坞里的迷你版绿海森林对于我来说并不比刚才经历过的真实世界狭小。我伸出手能碰到清凉滑嫩的水,结实坚硬的毛榉树,青青秾厚的草地,紫白色的花朵,还有一两只停驻在花间的蜜蜂,如果有能力,我甚至相信可以触摸到真实的星空,那一颗颗曾经遥远神秘的星此刻正在我的不远处流动交错……云中坞里的世界是多么真实,我却感到身处梦幻之境,只是因为我的思想还不能接受这奇妙的真实。 没多远,我和千裳就看不见师父了。我百无聊赖,于是向千裳请教道:“千姐姐,六芝粥是一种怎么样的粥?”我想师父爱喝一定很好喝,我也想趁此机会向千裳讨教一番,说不定将来的岁月里有机会煮给师父喝。 当我们走到一颗百年枯木的跟前,我身边的千裳用手提了提红色的裙子,弯下身去采一颗叶肉泛着赤褐色光泽,有云纹,下面呈现淡黄色,有细孔的瑞草。当她把圆形菌盖的芝类植物拿在手里的时候,向我解释道:“咯,这个是紫芝,又叫木芝,对人活血化瘀,凝集意气有很大的功效。六芝分别是指青芝,赤芝,黄芝,白芝,黑芝,紫芝。” 一边向我解释,一边四处观察,我们走了没几步,她就把手里的紫芝递给我,飞上了一颗枯桦树又摘下一朵形如马蹄状,肉质呈白色的芝类。对我解释这是白芝,一般只生长于海拔3200米之上的高寒地带,还好,绿海森林的气候复杂多变,什么奇珍异草都能找到地方落籽成芽。 一般除了绿海森林地带,人类只有到药王峰才能见到这些东西。她对这些药草显然有着先天性的热爱,说起来滔滔不绝,我在一路上也长了不少知识。 就在我和千裳找六芝的时候,师父在对莫哀,夜灵和荆宵交付着任务,或者说托付吧。他希望他的妖族徒弟能够在今后的乱世里保我的周全,也希望莫哀和荆宵承担起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寻找仁善的新王,平定即将纷乱浑浊,分崩离析的鸿蒙大陆。 当我们找齐六芝,将其放入银白色的小锅里寻,沸腾着的池水把六种颜色的灵芝煮的软糯清香,千裳向其中加入了我不知名的佐料。 她说:“可惜师父只吃素,要不然其中加上山鸡肉,那才美味啦!” 我质疑道:“师父,不吃素,那作为师父的徒弟怎么知道山鸡肉的美味?你难道不用跟师父清养佛性吗?” 千裳一面用勺子搅动着即将出锅的美味素汤,一面回答我说:“我们四个在绿海森林生存了数百年了,师父是二十年前到的这里,当时莫哥哥,夜姐姐,荆宵和我吸收了绿海森林里蕴藏的天地精华,刚刚幻化成人形,经常会遭到来自绿林蛮,长角蛮等蛮族和猛兽的欺负。我们虽然是妖,却不知道如何驾驭自己的能力,是师父用他的智慧和修为引导我们,并在玄冰洞里年复一年的教我们一些传说中上古的法术,我们才有了今天这样不错的修为。所以我们就一直叫他师父,但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僧人。所以,我们都是不用守戒的。”她说完就起了锅,六色的灵芝汤果然令人垂涎三尺。 我端着一个羊脂白玉磨制成的碗,碗里汤汁白润,六芝杂艳,小心翼翼地走到师父的床前。师父这时候依旧无法拾起身来,于是,夜灵接过我手中的玉碗,用勺子搅动了一下,一勺一勺的送入师父干瘪的嘴唇里。 吃了几口,师父说:“好了,我吃饱了”于是夜灵用手巾擦了擦师父的嘴巴周围,就将碗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 可能是六芝的功效,师父好像精神了很多。在夜灵的挽扶下,他勉强坐了起来,双腿掉在床沿上,两手扶着床梆子。 我们都站在他的身边,他开口说道:“师父这一生都在守护着鸿蒙记忆石,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被人盗走了,天公不作美,或许是鸿蒙定数,鸿蒙大陆的劫数难逃啊!”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我们都对师父的话一知半解,鸿蒙记忆石是什么东西,它有什特殊的意义要师父老人家甘愿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守护呢? 师父接着讲道:“二十年前,我还是枳子城外灵隐古刹的主持。在一次七大家族召开术道会之后,大炎家主到灵隐古刹来寻我。 那一天早晨,雪雾弥漫。 寺里的小童在打扫山门前的积雪时,一位身披黑色貂裘的来客向小童打问道,这里可是灵隐古刹? 小童一手停了扫帚,另一手作如来状,微鞠一身藏青色的僧服说道:‘是灵隐古刹,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来客接着说道:‘弥一法师是不是在这里?’弥一正是我在枳子城外,灵隐古刹修行时的法号。 寺童知道来人是来找我,于是领他穿过空寂的寺院,经过落满白雪的铜制香炉,静寂的古刹里只有檐角处风铃被雪风吹弄的‘叮叮’作响。 来客自称是七大家族的大炎家主,说是天下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劫难,要托我保管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说着,便从裘袍里掏出一个檀木匣子,匣子上有阴刻的龙纹。在我们谈话之时,从那匣子里散发出间歇性的红光,穿透木匣子,直直吸引我的目光。 那一天,我和古刹里的来客聊了许久,他最后把那个发着红光的匣子留给了我。托付我好生看管。不料,当天夜里他留给我的那个匣子就引来了一场不幸。 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古刹里那几个跟随我修行的僧人全部被杀,寺院里除了我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午夜里,我听见几声惨叫之后醒了过来,有人正在用一把弯刀勾动着我寝堂的门闩。 我拾起身来的时候,凶手用刀架着寺童,已经闯进我的寝堂里时。他逼我交出方匣子,我受人所托,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寺童在我的眼前被杀,那藏青色的僧服上沾满了寺童的鲜血,在清冷的雪夜里,甚是凄凉。 那个凶手脸上带着狐狸图案的银白色面具,在寺童死后的一场打斗中,我试图摘下他的面具,却没有成功。凶手最后被我打伤了左肩,仓皇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