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看过烤全羊吗 这样的季节竟然晨雾迷茫,更不寻常的是……雾霾中,一座小院落前的院墙木桩上,竟然坐着一个略胖却矮小的身影。 大约六十来岁,发须花白。 坐者寂静无声,头微微底垂,他的沉默和这半座边沿城市的孤独溶为一体,晨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院落里的那只狗,汪汪的低嚎了几声。 “老王头死了……老王头死了……。”几声惊骇的大叫像一只无形的手,撕开这潮湿的早晨。 …… 小院前的曲径小道上,我背着双肩包,纤瘦有至的身子略有些疲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刚从某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下夜班,累了一整晚,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精神头有些萎靡不正。 “咯……咯………。”一阵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喘息声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正在无精打采走着的我受到干扰,满心不悦的皱了下眉头,这种声音我虽然从小到大听到过无数次,可每一次,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每次听到这种弊闷的喘息声时,我知道,一个新生的鬼魂又诞生了。 抬起眼睛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老王头家院子里,只见老王头的鬼魂正站在那里抑头望着自己的房子,满脸困惑,只有白眼球的眼珠里往下掉着血泪。 再一看木桩做成的院墙上,老王头的尸体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棵松花木桩从他的屁眼里穿进去,这么粗的木桩,只需二十公分,此人定肠穿肚烂,必死无疑。 “好狠的心。”我皱眉轻轻飘出一句,没想到声音却引来了老王头鬼魂的注意,那对只有白眼珠的眼珠子蓦地回头看向我。 我连忙垂下眼睑,只当没有看到,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走,如果——抱玉楼也算是家的话。 …… 看过烤全羊吗,整只羊穿在一根粗大的木棍上,两端架个叉子,慢慢的旋转着,慢慢的烤,只到颜色变成金黄,香喷喷的油滋滋往外冒。 民国1911年某一天,在抱玉楼里,就曾经这样烤过,而且一烤就是一个月。 做烧烤的是一群被困在山中好几个月的草莽军阀,但被烤的不是羊,而是抱玉楼里的一屋子温香软玉。 先从最丑的开始,然后是头牌,再到老鸨红姐。 一个个被脱光了洗净,穿在木棍上,草莽们坐在旁边满嘴冒油的狂吃,一边搂着还有幸活着的姑娘恶狠狠威胁:“不听话,老子明天就把你烤来吃。” 自此,这里便成了一片最阴秽之地,那些吃了一个月烤人的军阀自然也没有落得好下场,据说最后一天,他们每一个都莫明其妙的被架到了烤架上。 慢慢旋转的肉叉,飘忽不定的女人尖笑声在四周响起来……。 …… 凡事种种,可想而知,这抱玉楼里的冤魂究竟有多少?数不胜数,相传在日本侵华的日子里,一个小分队曾经看到抱玉楼在夜晚灯火辉煌,绝美女子站在楼牌上向他们招手。 纤纤玉手一招,魂便被勾去了一半,于是这队日本兵欢天喜地的进去,却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这样的地方,阴气这么重的地方,偏偏师傅在悄然临走之前,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就只有四字:“踪寻抱玉。” 正文 第二章;抱玉楼租客 我就是冲着这四个字,硬是找到了这个城市,还租住进了抱玉楼里。 师傅是我的一切,要是没有师傅二十年前从一个疯女人手里抢过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就没有今天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的我。 可是来了半年,也住在抱玉楼里住了半年,还是一点都没有查到师傅的下落。 包玉楼一直未拆迁,传言官员迷信,一直不敢动这里分毫,闲着又可惜,便由这个区干部商量过后把这里往外出租,可这么秽气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敢租? 所以这四合楼试的三层小楼,只住了区区几个人,一楼东侧小屋住着一位年过七十,房屋被拆迁的李婆婆。 李婆婆原本也不想来,可是因为房屋被拆,政府‘关爱’让她暂时居住,就只能将就着住了,再者,全家上下也就她一个,不住,找谁说理去? 一楼西侧住着一对老夫少妻,丈夫五十来岁,她二十来岁的媳妇叫他老顺,老顺的职业是走街窜巷收头发和猪毛,想想,但凡有点其他本事的,谁会干这样的营生,每天起早贪黑的,风里来雨里去,赚的也就那么一点点钱。 老顺的媳妇叫刘小美,二十七八岁,长相水灵,可惜,天生就是个睁眼瞎,一个人再美,眼睛却是干瘪瘪的往下陷,便少了八分的灵气。 老顺家两口子的楼上,住着一位大学二年级学生,名叫杨凡,年纪和我相差不多,平时里沉默寡言,从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都是低头进低头出的,瘦高个儿,脸色苍白。 这会儿我回到抱玉楼进小院大门的时候,恰好和杨凡擦肩而过,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大概是忙着赶回学校。 相互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一个,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半年,漠视是杨凡表达情感的唯一方式。 此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小院楼顶已被朝阳辉洒一半,李婆婆正蹲在南院角落的水龙头前洗脸。 我礼貌的朝她叫了一声:“婆婆早。” “哎,下班了?”婆婆停下擦脸的动作,慈祥一笑。 “是啊,下班了。”我边应边上楼,我的房间就在李婆婆楼上那一屋,一楼阴气更重,并不适合我这种天生就命格属阴的人住。 推开门,拿了一包泡面,打开电磁炉正要烧水煮面,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咯咯’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在心里嘀咕一声,左侧的身旁有一股莫名的凉气在靠近,我条件反射的侧过脸去一看,差点和老王头那张翻着一双白眼珠,流着血泪的脸撞在一起。 靠,心里一缩,虽然从小就能看到这种东西,可是,每一个鬼魂出现的形态并不一样,所以每次见到,未勉还是会吓一跳。 但至少没有像电影里的那些小女生似的尖叫哭泣,要么回头就往男人怀里钻,相比起那些我的胆子已经是淡定了。 心里一吓之后,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撕开面袋口,把面片往烧着水的锅里放。 不能让老王头看出自己能看到他,否则的话,这纠缠得无休无止的。 老王头一直站在电磁炉旁边,甚至还凑近了去看锅里的面,眼看着那行血泪就要掉进锅里,我不动声色的把锅子往一边移了移。 然后假装挥虫子似的往左侧挥了挥手,老王头到底还是新魂,此时见我这一挥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被穿过,而是条件反射的往后缩了几步。 称着这短短的时间,我连忙加大火力把面再煮上,放好调味包,然后端着小锅来到小小的餐桌前坐下,才挑了一口面含在嘴里,房门便‘呯’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正文 第三章:介绍下这位道兄 来人名叫郑悦道,是这个区的小片警,小时候和我在一个村子长大,当时,村里所有的人都害怕和不敢接近我们师徒两,只有郑悦道不管死活非要跟我在一块玩儿,就为这事儿,从小到大一直没少挨他那不识几个字的爹打。 他年长我两岁,长大后上了警察大学,最后被莫名其妙分配到这个城市,这个小片区当片警。 那天一听说我要来这所城市里,还是在他‘管辖’范围内的抱玉楼租房子住,郑悦道兴奋了好几天,我人还没有来,他就帮我把小屋租好,一切收拾妥当了。 之后这半年里,自然没少出现在抱玉楼。 此时大清早就火急火燎的赶来,肯定没好事儿,我咀着嘴里的面条,眼睛都不抬,能进我小屋的人除了此人还会是谁,懒懒丢一句:“道兄,能不能有点礼貌,每次来都不敲门,要是姑娘我正在换衣服怎么办?” “嘻嘻……每次听到你叫我道兄都好刺激,这让我感觉我跟你们师徒两就是一路人。”郑悦道好看的脸上划开明郎笑意,一边坐到我身边,一边挑眉加一句:“就你那身板,小时候该看不该看的全看了,有什么好怕的?” “流氓!”我翻了记白眼,继续吃自己的面。 “哎,漫君,我跟你说个事儿。”郑悦道不再乎我骂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 “我不想听。”我端起小锅转了个方向狼吞虎咽的吃着,老王头的鬼魂就近在咫尺的看着我吃面,他那一脸的血泪和这对白眼球多少还是有点倒味口的。 郑悦道‘啧’了一下嘴;“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吃相,这么好看一姑娘,吃起来就跟饿了几百年似的。”说完想到自己刚刚要说的正题,接着说:“你知道吗,老王头死了。” “扑哧”一下,我嘴里的面差点全部喷了出来。 同时,老王头的白眼珠立刻转向了郑悦道,那厢自然不知道受害人的魂魄就在这里,还慢慢腾腾向他靠近中 ,他继续说:“可惨了,被人顶在院墙围栏木桩上,整个屁股都烂了,肠子血肉模糊的流了一地。” 话题一转:“咝,我靠,怎么有点冷?” 当然会冷,此时的老王头正近近的凑在郑悦道旁边,从一个人嘴里听到自己死得这么离奇,老王头的脸色正在渐渐起着变化,一团黑雾似的东西在他头顶上慢慢飞抑起来。 那就是所谓的怨气,要是郑悦道被老王头的怨气缠,那他可得倒霉很久很久很久……。 电光火石间,我在老王头的怨气就要笼罩郑悦道的头顶之前,连忙不动声色的拿了一张师傅留下的符纸捏成一小团,然后猛然拍了郑悦道额头上一巴掌。 “啊……。”郑悦道被拍得条件反射的一张嘴巴,我便称机把那粒符纸扔进了他喉咙里。 “哇……。”闭上嘴巴的郑悦道拼命伸长脖子才咽下去,不满的抱怨:“你给我吃了什么呀,要是催||情药我可不干啊。” “就你吃你就吃,这是我今天给你准备的早点。”我淡淡一笑,看着吞下灵符的郑悦道浑身散发出一层微光,老王头的魂魄立刻敬让三分,躲得远远的。 那也就是为了保护郑悦道,否则的话,若是自己,我是不会轻易用到这种灵符的,因为这符咒虽然可以保护自己,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会伤了鬼魂的魂魄,人家跟自己无冤无仇,死已经很惨了,再伤他就没意思了。 郑悦道看着继续吃面的我,这才迟钝的恍然明白过来:“难道这里有?” 说话间眼睛四周打量了一下,啥也看不出来,一切如初啊。 “别废话,你不是要查案吗,还不快点走?”我踹了他鞋子上一脚。 这下郑悦道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从小一块儿长在,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连忙站起来:“好,我走了,你保重。” 真的就一溜烟拉开门跑了,虽然这种事情他也从小就听我讲,可是真要面对,挺怕怕,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嘛,有凡人之心,很正常。 我苦笑一下,站起来去洗好用过的锅碗,累了一晚上,准备睡个大大的懒觉,今天晚上还得夜班呢。 正文 第四章:招待鬼魂 可是突然发觉就算躺下去了也不得安生,老王头的鬼魂在那儿转呀转的,特别对我的电饭锅情有独钟。 原来他这是饿了呀,我晕……做为一个新魂来说,迷茫期都没过,尽想着吃,真是一只没有前途的鬼。 我无奈的翻身坐起来,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他老在那里晃悠,我也睡不踏实。 我打开小储柜拿出一只小碗来,再去电饭锅里夹了点昨天的剩饭放在碗里,然后倒了点水在里面搅拌一下,再拿双筷子出来,对着老王头‘当当’的敲了三下碗边,而后把碗放在地上,筷子整整齐齐的放在碗上,转身走开。 等我走到床边回头看,老王头已经趴在那儿唏里哗啦开吃了。 虽然,在普通人的眼里,那碗还是碗,饭还是饭,纹丝不动,但在我眼里,老王头吃得挺香。 这我就放心了,我倒头往床上一躺,困意袭来。 ……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一团黑影,前一秒钟脑子里有这种想法,下一秒钟,我伸手便在床边小柜上随手抄起一样东西拍了过去。 ‘咣当’一声响。 “哎哟哎哟,余漫君,你这个女汗子,你这是要毁了小爷的脸啊?” 一阵哀嚎,现在我终于全都清醒过来了,我看看手里的电饭锅盖,再看看坐在床边上捂着脸要死不活和郑悦道,不满的翻了记白眼:“活该,谁让你又来?” “哎,我说姐儿,什么叫又来,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太阳都快偏西了。” 我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看看郑悦道的脸,微红……一大片。 “好了,找我什么事儿快说。”我把电饭锅盖放下,下床去扭了把毛巾给郑悦道:“你不是要去查案吗,怎么那么有闲情?” 郑悦道把毛巾接过去捂脸上说:“我今天真是在查案,早晨从你这里走出去以后,就接到上级的命令,就我在这附近调查走防,这不,我怕你还在睡,所以把你放到最后一家来调查,可谁知道,竟然……竟然被你拍了一锅盖。” “好了,为了表示歉意,我认真接受你调查,行了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话说回来,那一锅盖出手太重,确实够他疼,只不过我一直忍着没笑出来而已,否则的话,他会称机敲我竹杠。 说话间打量了一下这一眼看得到头的小屋,王老头的魂魄不见了。 郑悦道捂了下脸,这才拿出工作本开始一本正经的寻问我:“名字。” “余漫君。” “年龄?” “二十。” “性别?” 我拍了他头上一巴掌。 “好了好了,说说你今天早晨从老王头家门口走过的时候,都看见了些啥?”郑悦道拿我没办法,只能跳题。 “我眼睛近视,所以什么也没看见就走过来了。”我说。 郑悦道两眼一瞪:“好啊余漫君,竟然敢给假口供,我要向上级举报你。” “好吧。”我耸耸肩,叹了口气:“我今天早上从老王头家经过的时候,看到他的鬼魂在那里转悠,他的尸体就坐在院墙上,后来,他的鬼魂还跟着我回了家,我为了表示欢迎,还给他做了顿饭。” 我指了指还放在地上的水饭碗给郑悦道看,这厮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你……。” “你什么你?你不是要真口供吗,快记下来啊?”我幸灾乐祸看着郑悦道。 这份口供要是送上去,他这小区片警怕是当不成了,少说也得被冠个神经病的名头。 “算了,还是用前面那份吧。”一会儿后,郑悦道泄气的把写了几个字的纸张给撕了。 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郑悦道却贼兮兮的四处打量着:“漫君,你说,他真的在这儿?” “今天早上是在,可是现在没了,估计走了吧。”我下床把那个饭碗收起来,洗了洗放进小柜子里。 回头看着郑悦道一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走吧,我们去吃火锅。” “好啊好啊,谁请?”郑悦道眉眼散开,拉开他招牌示的笑容。 “这还用说。当然是……你请。”我翻了记白眼。 “呃……这女人真的,不管大小,都是一攥货,你说你余漫君,从小到大都是我请,你又那么能吃,我觉得我就养了一能吃还会见鬼的宠物,我……。” 郑悦道的唠叨被我回头一瞪眼给噎住,然后抬了抬手:“算了,最多你答应我少吃点。” 正文 第五章:要变历鬼了 下楼后,看到老顺已经从外面收头发回来了,小三轮单车就放在院内,他正在那里忙忙碌碌的翻弄着车上几只干瘪的蛇皮带,看来,今天的收获不多。 坐在三轮车不远处的刘小美膝头上放着一束整齐且很长的黑发,一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一边嘴里‘啧啧’有声:“这么好的头发,也舍得剪,真可惜。” 那头发的确很长,大约有一米左右,这么长的头发说实话很少见到,就算偶尔见到有人这样留着走在大街上,我本人觉得视觉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此时太阳已偏西,刘小美坐的那片地方已经一片昏暗,她抬着干瘪的眼睛和拿着那一束发在抚摸的样子,说不来的阴森可怖。 郑悦道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道:“快走。” “咦,是漫君吗?”刘小美却很敏锐的听到了我们,要不怎么说眼瞎的人,耳朵都很灵。 我只能应她:“哎,刘姐姐,是我。” “你们这是要出门那,漫君,你快过来看看,今天老顺收的一束头发,可好了。”说着,刘小美把转脸向我们,一双手把那束头发高高的举起来给我们看。 我尴尬的:“啊,是很好。”却不走过去,给郑悦道使了个眼色,快走啊,那头发和王老头的魂魄有得一拼,我最不喜欢这种东西了。 郑悦道收到信息,连忙笑嘻嘻的:“刘姐姐,我们还有急事儿,你自己慢慢看吧,改明儿见面我们再看。” 说完撒腿就走,老顺一直面无表情的在那里收拾蛇皮带子,擦他的小三轮单车,我们走了几步,只听身后阴沉沉一句:“死婆娘,头发有什么好看的,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 走出抱玉楼十米远后,郑悦道才做了个抚额的动作:“我靠,这楼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阴阳怪气的,也就是你,要是我的话,我宁愿睡大街。” 我笑笑:“住的啊,都是些有故事的人。而且我得明确的告诉你一点,那里住的不是几个人这么简单,那里住着的,是全世界,各种人群的代表。” “切……。”郑悦道不屑的翻了下眼珠子:“我……。” 郑悦道的后半句话被我及时一掌拍在肩膀上拍没了,老王头的小院离我们抱玉楼不远,这说话间就到了,而且,我看到老王头的魂魄此时就站在院子里,他的头顶上,飘着一片浓浓的黑气。 我吓一跳,是因为老王头的怨气更浓得厚了,现在的他比起早晨跟我回家那会儿,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凌厉之气。 看样子,他正在转化,再不想想法子,恐怕就要转化为历鬼了。 “怎……怎么了?”郑悦道见我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有诧异之色,他也紧张起来,而且只到这会儿,这小片警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走到老王头家门口了。 老王头听到动静,缓慢呆滞的一点点转过身来,白眼珠在变化,渐渐的由白变红,一双红艳欲滴的眼睛好像快要喷出火来。 “没什么,走吧。”我拉着郑悦道的袖子,此地不可久留,如果他再被老王头靠近,我怕那符咒也保不了他。 谁知我最后一个字刚落音,郑悦道这厮竟然抬腿就想跑,跑什么,能跑得过鬼吗? 我反应极快的一把拉住他,正色道:“别慌,慢慢走,就跟平时那样。” 正文 第六章:麻辣烫 “平……平时怎样?”郑悦道声音颤抖,亏他还是一警察,这会儿吓得连走路都不会走了。 我只好把手往他掖下一抄,半扶半托的:“走。” 刚走了两步,‘咻’的一下,老王头竟然秒飘到了我们面前,我心里暗自吃惊,连转移速度也快了不少,再不是那个慢腾腾转悠的灵魂了。 郑悦道看不见还好,我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红眼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着老王头头顶上的黑气就快要吞噬郑悦道身上的符咒微光,我连忙褪下脖子上师傅给的护身珠玉往他脖子上一挂。 这一挂,郑悦道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好在他还没忘了我,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示意他别出声,轻轻一句:“没事儿。” 说话间两个人抬脚就穿过了老王头的身体,我靠了,好冷,就连挂着玉珠的郑悦道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别回头,走。”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匆匆往前走,只到走到小南街上,我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幸好没有跟来。 郑悦道脸色苍白:“漫君,刚刚那一阵发冷是不是?” “别问那么多,这种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伸手跟他要玉珠:“快还给我,我现在浑身冰凉得利害。” 等我戴好玉珠,麻辣烫的老板娘马翠枝在那儿冲着我们叫:“漫君,小郑,你们还是老样子吗?” 要不怎么说地方小就是熟人多呢,我才来了半年,这一条小街上的人几乎都熟悉了。 马翠枝家的麻辣味儿十足,够劲道,是我和郑悦道隔三差五都要来光顾一次的地方。 此时我们应了马翠枝一声,她笑呵呵转身让服务员准备去了。 …… “喂,道兄,这案子,你们有点眉目了没有?”麻辣烫强烈的味觉冲突在我舌尖上跳动,我想我以后离开了这个地方,最会怀念起来的,应该就是马翠枝家的麻辣烫了吧。 郑悦道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扔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且有得等,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结果来。” “不能等啊。”我看了看四周,这才捂嘴小声跟他说:“再查不出真相,老王头要变。” 变什么就不用再多说了,他从小耳闻目染,也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郑悦道愣在那儿:“我靠,这是要逼死个人呀?”又沮丧的叹了口气:“可我一个小片警能帮上什么,这案子是由市里的警察局接的,我们这郊区小片警,最多也就是个胁查。” 他说的也没错,一个小片警能干嘛?有心无力。 “算了,吃麻辣烫,不关我们事,快吃。”我给郑悦道夹了一筷子肉。 话说完,我突然觉得不对劲儿起来,有人在看着我们。 谁? 我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就连那种东西也没有。 奇怪,平时这麻辣烫里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吗,今天怎么就我和郑悦道这一桌,再者,不管怎么样,在这种地方,一两个路过的阴灵还是可以看到的,为什么今天啥也看不到,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儿——干净。 对,太干净了,麻辣烫店里,干净得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正文 第七章:麻辣烫直接往嘴里倒 就连一直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娘马翠枝也破天荒的不见了,我心悸的连忙转头一看街外,寂静无声,除了一阵阴风吹过飘动的几片落叶,没有任何活物。 而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觉更不寻常的东西就在我身边,郑悦道一直在那里吃,他吃得很快,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刚刚还在说话的他,此时只晓得埋头在那个麻辣烫锅上面,不停的夹菜,也不凉一下,直接就往嘴里送。 我讶然的叫他:“道兄……。” 他没有抬头,‘嗯’了一字儿,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边筷子翻飞。 “郑悦道,快别吃了。”我吓得连忙去拉他的手,他竟然很大力,很愤怒的推开我,就在这一瞬间,郑悦道的眼睛里有红光一闪而过。 我吓得条件反射的缩手,看着越吃越快,嘴里涨膨膨还往里塞菜的郑悦道,心里大骇,不知觉间,他竟然着了道了。 连忙拿下脖子里的玉珠往他脖子上挂,一边猛地夺过他手里的筷子一扔:“别吃了,快跟我回去。” 没想到被我夺了筷子的郑悦道竟然面目狰狞的怒视着我,抬手一把将脖子里的玉珠扯下来扔到地上,而后转身,双手一抄,端起那锅滚烫的麻辣就往嘴里倒。 “啊……。”我吓得尖叫,太恐怖了,眼看着那麻辣烫的汤水往下倒,郑悦道自己脸上的肉也跟着被烫得脱皮,瞬间皮开肉绽,可他好像一点都不知道疼似的,还在那里张着嘴大口的喝麻辣汤。 我吓得一连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手从裤袋里掏出符咒,刚想要扔过去,一只冷凉的手从身后蓦地抓住我的手腕,剌骨的寒冷只入心脏。 “咯咯……。”沉重的压抑声在耳边响起来,我倏地回头,老王头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和我近在咫尺。 我惊得尖叫一声,整个人全身细胞都为之一振。 …… “喂,漫君,搞什么,快点走啊。”郑悦道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我刚刚被王老头吓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听猛然睁开眼睛。 奇怪,我竟然就站在自己的小屋里,郑悦道也好端端的站在旁边匪夷所思的看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在麻辣烫吗? 我用力的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没错,是在我的小屋里,郑悦道的脸还那样,皮肤光洁,眼睛还是眼睛,嘴巴也没有被麻辣烫烫得没有下嘴唇。 可是刚刚那感觉之真实,让我此时一点都分不清哪一个场景才是真的了? 我忍不住伸手出去捧着郑悦道的脸看了又看,有体温,是他本人没错。 “喂,你再这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小心我揍你哦,人家可是青春美男,碰一碰得负责任。”不明所以的郑悦道挑眉挥开我的手。 我长吁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把包都背好了。 “走呀,不是说去吃麻辣烫吗?说走又站在那里发呆”郑悦道抱怨着拉了我一下。 想想刚刚的经历,我胃里一阵泛恶,沮丧的把包包拿下放到床上:“算了,本小姐做面给你吃,吃好后,我们有事做。” 正文 第八章:童年阴影 郑悦道也不多问,反正一向都是我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仗着比我大两岁,时刻拿出大哥哥的胸怀让着我。 不过这胸怀,只到吃完挂面我说出今晚要做的事后,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想开溜:“得,你爱怎么疯你自己疯去,恕我不奉陪。” “好啊!”我看着他打开一半的房门,悠悠丢出一句:“反正天这么黑,你回所里得经过老王头家院子面前,你去吧,别回头叫我送。” “喂,你……。”郑悦道僵在门口,气得炸毛的回头看着我。 他害怕这些东西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画画这方面从小就天赋异禀,所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当我告诉郑悦道我所看到的东西时,他很好奇,问我长啥样? 我词少形容不上来,抬起笔就画给他看。 而且还习惯性的,每见一次都画,画他们在干嘛,在人的旁边是什么样子,什么形态。 只到有一天,郑悦道哭着对我说:“求你,别画了,我不想看。”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郑悦道的童年阴影,竟然在自己稚嫩的小手下一挥造就。 现在看着站在门口不敢走又不想留下的郑悦道,我心里淡淡飘过一丝内疚,看我小时候把他给弄的,就算当了警察又怎样,还不是走没灯的路时得我送。 “喂,快点啊,完事了我送你回去。”我瞪了他一眼,最讨厌磨磨蹭蹭。 郑悦道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舍得放开门把,苦着脸走到我面前,嘴里抱怨道:“现在说送为时太早,不知道办完事儿,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我不理他,拿出师傅留给我的朱砂倒了些在碗里,再兑上少许水,然后用毛笔沾了一下:“别动。” 郑悦道在我的威迫下不得不闭上眼睛,乖乖的任我在他额头上画了一个符咒。 画完后我很满意,但至于管不管用,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因为画符咒除了画得准确以外,还得和画符人的功力深浅有关。 所以就我这功力,我只能再出门以前,把师傅给我的各种符咒都装进了一个小斜挎包里。 “行不行啊,你不是自己去找死拉我当垫背吧?”出门后郑悦道还在挣扎要不要去。 “闭嘴。”我轻声喝止他。 我们下楼的时候,小院里一片漆黑,可是唯有老顺家的房门是打开的,桔黄的灯光泄出院子里一个小方块,而门内,刘小美正在那里满脸怜惜的抚摸着一束又黑又长的头发。 “你……。”郑悦道不知道此时的我心里正在倒吸凉气,刘小美摸头发的样子,跟我今天那一游神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的这个‘你’字,立刻引起起了刘小美的注意。 刘小美抬着干瘪的眼睛转问我们问:“咦,是漫君吗?漫君,你快来看,老顺今天收了束发头,可好了!” 我去,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我只觉得头发阵阵发麻,连忙拉着郑悦道的手:“快走,别理她。” 正文 第九章:肩膀上的人头 “我靠。”郑悦道说了一句,反拉着我的手,快步跑出抱玉楼后,他的声音都变了调:“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也就是你,要是我的话,我宁愿睡大街。” 他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都出了一层白毛汗,别说刘小美的话跟我那莫明其妙的一愣之时见的场景一个模样,就连郑悦道现在的话也跟那时候一样。 我条件反射的一下子甩开郑悦道的手。 “干嘛?”黑暗中,郑悦道问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连忙拿出包里的电筒往他脸上一照。 幸好,脸还是那模样,眼珠子还没有变红。 “照什么啊,不会是刚刚那一拉手小心脏呯呯乱跳了吧?” “别瞎咧咧,快走吧。”我推了他一下,让他走前面。 …… 走到老王头家门口郑悦道又打退堂鼓了,这厮说什么也不进去,说在外面帮我放哨,让我自己进去查。 “那你别后悔。”我转身就走,老王头家的小院子门口拉了一条黄色的警界线,这种东西,也就是对明白人管点用,对我这种惴着明白装糊涂的,它就一装饰品。 我弯腰越过警界线,在要走进老王头家屋里之前,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 数了没到五下,郑悦道嚎叫着追来了:“妈呀漫君,等等,我怕。” “后悔了吧?”我拿电筒再次照了照他,这小子长得人高马大,长相帅身材好,就是怕黑。 我正打算好好打击一下这小片警,谁知道,却瞬间惊骇得哑口无言。 我这一照,除了看到郑悦道一张惊慌失措的俊脸之后,还看到他的肩膀旁边多了个人头,眼珠赤红,浮肿的脸上满是怒色,这会儿,正翻动着红通通的眼睛和我对视着。 老王头……他竟然可以离郑悦道这么近,可见我那个符画得有多失败。 此时的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冒然而来了,可是事到如今,只能不退反进,否则的话,这里可是老王头的地盘,人在那儿死,那儿就是他力量最强的地方,如果我和郑悦道此时都害怕的要跑,让老王头看出我们能看得见他,后果不堪想像。 “喂,漫君,你干嘛?”郑悦道见我怔忡在那儿,小声问道。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我强装镇定的把电筒光线从他脸上移开,拉了他一下:“你在我前面走。” 吱呀一声,老王头的房门被走在前面的郑悦道轻轻推开,我拿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示意他进去。 郑悦道现在真有点惨不忍睹,老王头一直跟着他,有时候,还趴在他背上。 我靠……害我都不敢把电筒光线往他那边照了,幸好他不知道,否则得把胆汁都给吓出来。 我们在屋里转了一圈,仔细的寻找着线索。 老王头的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家电除了一台小电视机以外,就只有一个矮小的洗衣机。 而我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老王头的死因,然后把他给收伏。 当然,把握是一点都没有的,但我还是必须得拼上一把。 因为我不会无端端幻看到郑悦道吃麻辣锅的样子,我不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可再拖下去,老王头指不定过了今晚就会变。 我拿定注意,现在先收了他再说。 说做就做,我从包里拿出三只红蜡烛排成一排点在屋中央的地上,然后拿出师傅留下的符布往蜡烛前一铺。 “你要干嘛?”这会儿光线亮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郑悦道激变的脸色,也难怪,我是骗他说来找点线索,然后让他拿去立功的,如果我跟他说来此的目的是收伏老王头的魂魄,我相信他郑悦道打死也不会来。 而此时,郑悦道身后的老王头似乎觉查到了危险,他放开郑悦道,慢慢的向我飘过来,鬼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敌意。 正文 第十章:夜空里的冷笑声 我心里一紧,连忙把其他用具全都掏了出来,不知行不行,反正现在只能是放手一搏了。 郑悦道并不知道老王头的魂魄已经飘到我跟前满眼怒火的看着我,他在那边四处张望着,然后焦急的催促我道:“快把你的那些家伙都收起来,快点的。” “晚了。”我的回答让他绝望。 而且这绝望,也很快淹没了我,我手里的招魂铃还没摇呢,地上的符布竟然动了动,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悬在半空。 “……”郑悦道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抬头看着那块在空中一动不动的符布。 而我,连忙被迫开始念咒,我受师傅所授,学的是道家,本来在这一切开始之前,要请祖师之类的才可以,可是眼看事情迫在眉睫,只能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管不了那么多的后果就是,我咒出来的咒呤不管用,那符布还飘在空中不说,连地上的所有必需品都飘起来了。 老王头的双眼红得似血似火,他的戾气更加强烈。 ‘当’的一声,连老王头小灶台上的菜刀和剔骨刀也飘起来了,而且,正慢慢的向我们靠拢。 “妈呀。”郑悦道吓得尖叫着跑到我瘦弱的背后,声音打着颤道:“漫……漫君,快……快走。” “恐怕是走不掉了。”我手心里全是汗,慌忙摇着招魂铃念念有词。 那刀,一点点的离我们越来越近。 摇了一会儿,我见招魂铃也不管用,只能豁出去了破口大骂:“老王头,你快给我住手,你虽枉死,可也不能伤及无辜,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乖乖听话,到我的招魂袋里来,我会请最好的法师给你超渡,我……。” “哧……。”突然响起一声冷笑打断了我。 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很清晰,很随意。 这声音自然不是老王头发出来的,因为老王头此时正怒目相向,我和剑拨弓张的对峙着,而且这么严肃的时候,如果他突然这么一笑,那不是比他是鬼这事儿还恐怖? 我回头看了眼吓得脸色苍白的郑悦道:“刚刚是不是你在笑?” “没……没有啊。”郑悦道满脸真诚,一秒钟后又吓得缩到了我背后。 算了,也许是我一时听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接着开导老王头,老王头蓦地发出一声怪叫,那些缓慢飘着的刀,突然用秒杀的速度向我和郑悦道飞来。 完了。 我在心里哀叫一声,因为我即不会武功,又不能让开,若是让开,那郑悦道岂不是得当回人肉挡剪牌。 而且时间也就是一秒钟而已,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刀尖已对上了我的黑眼仁。 冰凉,塞光剌目……在这种时刻,任我再淡定也受不了这刺激了。 “啊……。”我尖叫一声,然后我身后的郑悦道也跟着我尖叫了起来,而且那声音,有过之而无不极。 “啊……啊……。” 我闭着眼睛尖叫了一会儿,大概两秒钟的时间,然后觉得自己好像没受伤,刀尖也没刺进眼仁里。 我还是我,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大呼小叫,怎么回事? 睁开眼睛一看,那几把刀竟然像凝固了似的,就在我眼睛前一公分处,静静的停留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