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9.偕老(二)   她手持玉如意在喜娘和女官婢女的扶持下坐上花轿,屏息听着外面喜气的吹打声,心中慌乱跳动。   “吉时已到,起轿!”   八名侍官抬起红围彩轿,轿身晃荡几下,随之四平八稳。铜锣开道,伴随吹拉弹唱朝承亲王府而去。街道两侧跪着很多百姓,恭喜声从未间断。   蓝轩寒被自己兄弟簇拥等在府外。乐声渐近,遥遥望去依稀可以看到迎亲的仪仗队从转角拐入街巷,随后是骑马侍卫、女官随从,冷水芸乘坐的花轿被他们拥护在中间。入目一片大喜之色,他忍俊不禁,实在难以掩饰此时此刻的兴奋,终是娶到她。   花轿抬至蓝轩寒身前稳当的落地,仪仗队散去。喜娘撩起轿帘,却不搀扶冷水芸出来。   五爷在他身侧推上一把,顺带递了眼色,有些拾乐意味。蓝轩寒在难得的大好日子里,没有找不愉快的习惯。便顺了兄弟意思,亲身上前搀扶自己的新娘下轿。   大门口摆了火盆,是寻常百姓娶亲的习俗,所谓去秽,新娘需从上面跨过去。   “抬脚,当心些。”蓝轩寒扶着她小声在耳边提醒。穿过前院进入正堂,墙当正一个大红囍字,两侧燃着红烛点了红灯笼。   拜过天地,饮下合卺酒,冷水芸在喜娘的陪同下进入婚房。   承亲王府四处张灯结彩,大摆喜宴数十桌。兄弟几个除了远在江南国分身乏术的老六还有两个年幼的以外其余可都到齐了,贺礼一份赛过一份。   “我怎么听说六弟和弟妹送来的贺礼别具一番心意呢?”二爷当下打趣道。景仁帝的几个儿子各有所长,均是出类拔萃。按理来说该是谁也不服谁,偏偏除去偶尔的小争吵外也算和和睦睦兄友弟恭。尽心为父皇分忧,竭力辅佐太子,鞠躬尽瘁毫无怨言。谁说天家没有父子亲情没有兄弟情谊?   “二哥休要提了。”蓝轩寒想到那份贺礼就头疼,亏了他的好弟弟奇思妙想。他不是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对冷水芸情至意尽,而是感慨这份贺礼的独到之处,别具匠心。   老二听他说得甚是无奈也就不再多问。“来二哥敬你!”   “弟弟不敢,二哥请。”蓝轩寒举杯回敬,仰脖一口闷下,不作犹豫。   “爷,妾身可否能去陪陪妹妹。”太子妃冷水芝起身,她本身不太喜欢喧闹,清静惯了。自己成婚时芸儿始终在新房陪她,如今颠倒了自个也想去陪孤单的妹妹。   蓝轩莫颔首同意,“也好。”   “有劳大嫂陪芸儿说说话。”蓝轩寒道谢,作为谢礼手中满酒的杯子一下子空去,一丝清酒留在唇角,霎是潇洒。   冷水芝在婢女的陪同下从席间离去。身后朝臣新一番的敬酒祝贺。   冷水芸闲来无事把玩着手中玉如意,察觉门被推开,抬眼去看笑了起来。“芸儿猜的没错,姐姐果然来了。”   “你们都退下吧。”冷水芝屏退屋中其他人,在她身旁坐了。“都是成婚的人了,怎么还改不了这小孩毛病。”话语是有些数落的意思可是语气充满宠溺。   两人闲话家常,不免牢骚两句,冷水芸用心听着。毕竟姐姐嫁入皇家多年,见识规矩都比她懂得多,处事也谨慎。   说话间外面的喜宴也散去,蓝轩寒在其余皇子的簇拥下进入婚房,而且他们没有离去的意思。“各位好哥哥好弟弟,今日看在我当新郎官的面子上,放过吧。”   冷水芝站到自己夫君身边,瞧他平日很少有表情的面孔上也有笑意,估计三爷是逃不过这一关了。   “这可不行,老六大婚的时候被你拦下没有闹得尽兴,你该想到今日怎能轻易放过你?”大伙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嘴脸。   蓝轩寒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外在还牵扯冷水芸,一位美娇娘。   二爷凑到冷水芸面前,语气酸溜溜的喊一声,“弟妹。”   冷水芸着即福身行礼,“二爷。”   他听后大失所望,明显在说你没救了。“不对不对。”蓝轩寒在后面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告诉她喊二哥。冷水芸恍然大悟,再次福了身,娇滴滴的喊了声“二哥、二嫂。”   这一声将他喊美了,像是在云间飘飘的。二王妃也是温柔的笑着伴在二爷身侧,从腕子退下翠玉镯子扯了她的手过来套上。“听闻六弟妹给你准备了份大礼,都怪二嫂提前没有准备,如今也只好临时唐突,弟妹不要见怪。”   “怎么会,芸儿谢过二嫂。”   二王妃做了榜样又说了六王妃同样送了礼,其余的几位王妃也不好意思不送,都忙着从身上找出值钱的玩意送了出来。   又闹上很久,在太子爷喊停后才作罢。   深夜一室旖旎散去,蓝轩寒把她搂在怀中,“你倒是收获颇多。”   冷水芸埋在他怀中不发表言论,充耳不闻他的调侃。蓝轩寒也不追究,手臂收紧,“睡吧,明还要入宫请安。”   “嗯。”女子娇羞轻吟。   一生,区区不过数十载,愿得一人白首不相离,乃愿。   一世,与何人共渡,不过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属盼。   珍惜眼前人,莫做后悔事,怕只怕人生长恨水长东,皆空念。既心愿达成,又何必杞人忧天,落得悔恨终生。   是如今她舍去自由嫁你为妻,你能给的除去满腔溺爱还有什么。明知她不需要任何承诺,却仍然想要让她知道,“蓝轩寒今生今世只由你一人相伴。”   “好。”相信自己,也相信他,足矣。“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相约相守,不过是行到水穷坐看云起,赏遍繁花落尽,细水长流烟花璀璨。 上卷:若生情 01.二女初长成   (引子)   已年过三十的冷儒涯,虽是本朝第一大将军,皇帝殊封之人,然而至今膝下却无人承欢。冷夫人也甚是烦忧。为此冷夫人招韩、玉二人为冷将军妾室,愿其留后。   无奈,冷将军甚爱其妻。   时间如东流水,晃眼间已入秋,冷夫人日渐消瘦,寝食难安,偶有翻心恶吐之感,特请御医诊治,御医诊过之后,面露喜色,称夫人有喜。   第二年夏,莲花盛开之时。艳阳天下,婴孩初降,孪生姊妹,起名水芝、水芸。 皇帝闻讯同喜,赐雪玉墨玉莲。念道,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此二莲称为,并蒂。   1.转眼一年后,又是一个莲花盛开之季,今日的冷府很是热闹,为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两位活泼可爱的女娃。   全府的人都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两位小姐出降人间时的情景,艳阳高照,荷花绽放,是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两个婴儿初次破涕的哭声,响亮滔天,初次不问世事的笑容,花儿也不愿与其争艳。初睁的双眸,漆黑如子夜,闪动着莹莹的水雾。两个皱皱的女婴,煞是可爱。   今日两位小姐已满周岁,昔日那两个皱皱的女婴不复再现,反之两个白白胖胖的如精致雕刻出来的瓷娃娃,雪嫩白皙。   按例的冷将军和夫人让两位小姐抓周,冷水芝、冷水芸两位小姐被放于桌面之上,四周还摆放了文房四宝、书、胭脂、珠花、刺绣、糕点、铜板等等很多,冷水芝一歪头,傻傻的笑了,然后扭着屁股爬了过去,伸手抓过书,左右翻看,有模有样。   “恭喜将军、夫人,水芝小姐长大后便是一名才女。”   “说的好,赏了。”   冷水芸似乎不明白何事。看了看同日出生的姐姐,又瞅了眼桌上,貌似没有可以吸引她的东西,转身向娘亲爬去,冷夫人笑着抱起女儿,轻轻地低语哄劝着,“芸儿,去看看,挑样自己喜欢的。”   此时将军皱了皱眉头,疑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嵌入红宝石的匕首放在桌上。   被娘亲抱在怀里的女婴听见动静,回头凝视着新添入的东西,伸出粉嫩的小手指着,张开小嘴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奋力挣脱了娘亲的怀抱,手脚并用着爬到匕首旁,慢慢的笑了。原先还在下雨的天放晴了,还未绽的花儿也放了。   莲池之中长亭之内,一女孩身着鹅黄长衫,长发披于肩,眉如墨画,肌肤如雪,剔透玲珑,精致如天工巧夺,她立于亭内,凝视池中的莲花,眉目含笑,口中轻唱,“菡萏呀半开,蜂蝶呀不许轻来,绿水呀相伴,清净呀不染尘埃”。   这样的一个雪玉娃娃便是五年前出生在冷府的二小姐——冷水芸。   亭外烟雨朦胧,虽已是进入夏季,但由于阴雨的缘故,天还是阴寒的。   “芸儿,小心受了寒。”   冷水芸移目望向水榭,此时水榭之上有一个粉衣娃娃,容貌像极了亭内的小娃娃。粉衣娃娃看着自己的妹妹穿的单薄,不由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秋儿,去把二小姐接过来,她真是欠打。”   “让姐姐担心了,可为什么要打芸儿,人家又没有犯错。”是的粉衣娃娃便是冷水芸的同胞姐姐——冷水芝。   两姐妹,一在水榭之上,一在长亭之内,隔着细小朦胧的烟雨,相视而笑,笑面如花,花也为之羞愧。   冷水芸见秋儿撑伞过来接自己,就随她走出长亭,到了水榭之上。   冷水芝等她过来,对她说,“哼,还敢顶嘴,不怕我去告诉父母,看他们怎么治你。”   “芸儿好怕。”冷水芸一缩瘦小身子,装出很害怕的样子。   “你这丫头。”   俩人开始打打闹闹起来,这个年龄确实是天真可爱、活泼好动的。   冷水芸在和姐姐打闹的过程中,突然以袖掩面,低声咳嗽起来。片刻之后咳声未止反倒急促了。   “哎,叫你不听话,还是着了凉,进屋吧。”冷水芝叹道,妹妹的病又犯了。   冷水芸,天生疾病,寻访名医终无药可医,五年来病情愈演愈烈。在她周岁之时,冷府曾来过一位算命道人,他对将军说过,其府二小姐天性属寒,亦更加畏寒,她的前世为一块千年寒冰墨玉,因受罚被贬人世,现其降于冷府,乃不得其所,但如在十岁之年可遇一位老者,愿收其为徒,望将军放之,如未遇,小姐便折于十一生辰之时。   这五年来,冷夫人一直祈祷,希望女儿可以平安度过这一生。   “芸儿,来把药吃了。”冷水芸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掉,可爱的小脸因药汤的苦涩团在一起。喝过药后的她吃了一颗秋儿送到嘴边的蜜饯,甜甜的味道冲散了苦苦的药味。她冲着娘亲一笑,苍白的小脸让娘亲心酸了。   冷夫人将她的被往身上拽拽,又抚了她的发。“芸儿长的真是好看,大了,一定是最美的姑娘。”   “那是一定的,因为娘长的美啊,女儿像娘吗。”冷水芸嘻嘻嘻的笑着。   “这丫头,好了,药吃过了,就再休息一下。”   “娘,芸儿想下去活动活动,身子躺得都发僵了。”水芸嘟起小嘴,伸了懒腰,活络了下胳膊,黑亮的双眸望向了自己的娘亲,冷夫人现下心更酸了,却也无奈的点了头。   冷水芸看见娘亲点了头,兴奋的下了床,穿上外衣,拉了秋儿的手就像外跑,“秋儿,去书房吧。”   “等等,小姐,再穿件衣服。”秋儿转身从柜子中拿了件披风,把冷水芸结结实实的裹了起来。   “秋儿!”冷水芸见自己被裹得像个包子,不奈的抗议着。   “小姐,还是暖些的好。”秋儿又帮水芸紧了衣衫,理了乱发。   “算了,随你吧。”最后水芸只得无奈的道了一声,似含无限不满。  上卷:若生情 02.收徒   一位白衣老者驻足在冷府门口,环顾之后举步向前叩响了朱红门上的赤铜门环,应声开门的是一位看门家丁,他瞧见是一位老人家,恭敬地问,“老人家,有何事?”   老人端详片刻后道出了来此的原委,自家老婆子是一位大夫,听说府上有一位小姐犯有寒疾,想试着为其医病,便让老头子来寻。   家丁听了便立即向府内通报,通报之后将军立刻道快请,然后派了总管去接老人进府,老人等在门口由总管带了进来。   将军已经叫人去准备了茶水,见老人进来后向其施予一礼,老者未拦未躲泰然接受。冷将军请了老人上座,让人送了茶水过来,“老人家,请喝口茶,先歇一会。”   老人端起茶杯,将热茶喝尽,道“令嫒是否有寒疾缠于身,可否让老夫为其号脉。”   当年道长之说让冷将军牢牢铭记在心,是如今这位老人已经出现,便想也未想立刻将其引入内室。   “小、小姐!”冷水芸的贴身婢女秋儿慌张的跑进屋,连气都没有喘匀,急急的说道。   “何事竟叫你如此惊慌?”此时的冷水芸一身白衣长衫松垮的系着,发以缎带束着,虽说已经十岁,但脸上仍旧带着童稚的笑,责问着自己的婢女。   “将、将军和夫人带着一个老头过来了。”   “秋儿,无礼了,什么叫老头?”话落水芸又咳了起来。   这时冷将军和夫人带着老者已入了室内,夫人闻得女儿咳嗽,赶紧上前照看。   “娘,我没事。就是说话急了,不碍的。”   冷水芸观察着随父母进来的老人,只见他身材发胖,,肚子微隆,墨发斑白,面带笑意,和蔼可亲。老人双手背后,打量着自己。冷水芸被人这样看着倒也不生气,反倒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位爷爷好像故事里的太白星君。”   “芸儿。”冷将军轻叱女儿,后又向老者道歉,“小女不懂规矩,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孩子计较。”   “好,好,不错。”老人围着冷水芸转了几圈,先执起她的手腕号脉,然后点点头,随后捏了捏她几处的骨骼,还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手缕着白须富态的笑了起来,像似寻到了极好的宝贝。   “小女的病?”冷夫人见老人半天没有说到正题,不由焦急得很。   冷水芸听母亲这样问,便也知道此人是父母寻来为她看病的。自自己懂事以来,她就记得父母为她请过好多大夫,也喝过好多药,可都不见好转,如今父母没有放弃,那她也就不能放弃,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自己好起来,无论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因为她不想要再让父母担心害怕。   “令嫒的病,我这个老头子保证自己的老婆子可以将她治好,但前提有一个,那就是你们愿意我将她带走,施与治疗。”   “这……”冷将军想起那个道人说的话,如在十岁之年可遇一位老者,愿收其为徒,望将军放之。“还是问问芸儿的意思吧?”   老人听了也明白做父母的心,手指冷水芸问道,“你可愿拜老夫为师,随我离家。”   冷水芸眼珠一转,望了望父母,便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瘦小的身影一袭白衣缓缓跪下。她知道自己只要有一丝希望,无论多艰难,也是要试的,现在只是要拜一个师父,离家一段时日而已,她这样想着,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为了父母,要做。   老者一笑,他看的出眼前这个女孩子下了多大的决心,多么的坚强。   “老人家先去休息吧。”冷将军派人将老人送到客房歇息。   “芸儿,到为父书房来,秋儿去请水芝小姐,夫人也一道来吧。”   冷府冷将军书房之内,冷水芝听了父亲所说的话,震惊之余就是满满的伤心。   “爹爹,您当真让妹妹随那老人去吗?”冷水芝面微白,眼泛泪光。   “是,这样也许芸儿的病就可痊愈。”冷将军怎么可能不伤心,自己的女儿如今要离开他的身边,就算再伤心,作为一家人的支柱,再难过泪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爹叫我们来何事?”冷水芸问道。   “是这样,爹叫你们来是要给你们看样东西。”他说完从书柜抽屉之内取出一镶金落锁匣子,用钥匙打开,拿出一黑白玉雕之物。“此玉乃你们出生之后,陛下御赐的。”   轻轻一掰,玉一分为二,“此玉是一支并蒂莲花,为父现将雪玉给予水芝,水芸得墨玉。你们记住,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这对玉莲称之并蒂,望你二人好生保管,不得弃之、丢之。”   “女儿省得。”冷水芝、冷水芸分别接过雪玉墨玉莲,细细看去,一朵精美莲花绽放在手心,爱不释手。   “无论分开多久,无论日后有什么事将你们分隔,都要记住,你们是姐妹,一生一世都要相亲相爱,互相搀扶。”   冷夫人上前一手抱住一个女儿,低声呢喃着。   次日,冷水芸离府,冷将军、冷夫人、冷水芝及其婢女家丁都在府门口为他们最喜爱的二小姐送行。   “芸儿,今后远在他处不要让爹娘挂心,一切皆小心为上。”冷将军上前做着最后的嘱咐,女儿自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真不知过得惯不惯往后的粗茶淡饭日子。   “女儿知道。”冷水芸笑了笑,可却不是真的发自内心。一个刚刚十岁的女孩就要离开家,独自生活,就算再坚强,她毕竟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小姐求您带秋儿去吧,也好有人照应。”   “秋儿,我是去医病,不是去逍遥,要你何用?你还是留下替我照顾爹娘和姐姐,可好?”   “好。”秋儿知道小姐放不下家中的人,也就放弃随着去,转而答应了。   “妹妹,我……”冷水芝泪划过脸颊,用帕拭去。   “姐姐哭什么,妹妹又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呸呸呸,乌鸦嘴。我等你回来。”   “哈哈。好啊,我们来拉勾。”冷水芸笑着和姐姐拉钩,然后又道,“芸儿走了。”   冷水芸说完转身登上父母备好的马车,与师父就这般的离开了。   家门口的娘亲泪撒心底低低呜咽,双胞姐姐以袖掩面轻轻啜泣。车中的冷水芸撩帘回望,家门越离越远,心中不觉绞痛难当,泪也就落了下来。   “可曾后悔,如悔了,便下车回去吧。”老者淡道。   “不曾的,师父。”   “是什么,让你一个十岁女孩下这样的决心。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其他女孩都还在被父母宠爱着,可你如今往后却要一个人。”老人问着眼前哭泣的冷水芸。   “我还有师父,不是吗?”冷水芸抬起头,梨花带泪的小脸上绽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哈哈,说的没错,今后你还有我和你师娘,来照顾。”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离京城很远吗?”   “要说远便是很远,要说近也是很近的,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   “芸儿不明白。”冷水芸撅起小嘴,表现得很不满。   “往后就明白了。”   “哦,那好吧,芸儿等就是了。那师父,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   “回家。”老人只给出两个字的答案。  上卷:若生情 03.莲坳   行了五日,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蓝朝京城东部的巅峰,老者所说的家好似就在这个山内,当冷水芸师徒二人来到巅峰之顶的满月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皓月当空,星辰寥寥,身边云朵飘摇,微风轻拂,冷水芸觉得自己身在人间幻境。   “芸儿,我们今夜便露宿于此,明日再继续前行。”老者说完便在亭中躺下休息了。   冷水芸看着已经睡下的师父,觉得颇为无奈,她起身走到师父旁边,伸出两个手指拽了拽他全白的胡须,老人不安的动了一下,转身继续睡。   冷水芸心中不由疑惑,这是什么功夫,睡得可真快啊。   回身坐在石凳上,望向远方叠嶂层峦的山峰,在漆黑的夜幕下矗立着参天的巍然,她的心同样随着变得浩瀚了。掩袖又低咳了两声,抬头看天赫然发现月亮已满,她好后悔没有在家中多呆上几天,过完这最后一个十五满月。   “芸儿,起身了。”   “师父?”迷蒙中的一声呼唤,冷水芸睁开了双眸,清晨初醒还带着八分朦胧的眼睛似那迷雾中的一颗灿星。令她费解的是自己居然可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睡冰冷石板,曾以为自己只适合那暖玉高床,山珍海味的,并不适合冰冷石板还有那粗茶淡饭。   “芸儿,抓紧为师,我们回家去了。”冷水芸虽不知什么事,但还是听了师父的话,抱紧老人之后,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的师父竟带着她从这山顶之上,纵身向那万丈深崖中跳了下去。   冷水芸不知这短暂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自己浑身发抖,急速穿过云层往下坠去,耳边是呼啸着的狂风,和鸟儿惊慌的叫声。   悬崖之下,他们掉进了一个暖池,冷水芸钻出水面,池周雾气环绕,此深渊之下的山坳中竟是有屋有井有亭有池有田,有花草树木,有鱼虫鸟兽。   “老婆子,老头子我回来了,你要的人也一并带回来了。”老者抬声向茅屋喊道。   “死老头,你发哪门子疯,还要带着小丫头一起发,冻坏了可如何是好?”随着声音的传出,从茅屋内出来一位坐在轮椅上,身穿着浅紫色妇人装,发鬓斑白的老妇人,亲如邻家婆婆。   “夫人莫怪,老头子知错了。”   “丫头,过来给婆婆看看……呀真是好看……丫头叫什么名字?”   “冷水芸,师父我叫她芸儿。”老者得意的道。   “谁问你了?还师父,年纪都那么一大把了,真不害臊。”老妇手指老人鼻尖笑骂着,回头冲冷水芸说,“丫头,来,叫声师奶听听。”   “师奶,芸儿给您请安了。”冷水芸乖乖开口,稚嫩的童音带着十分甜意,爱听得很。   老人却在一旁捶胸顿足,可无人理他,只好无奈的消了声。   老人就是当年曾叱诧过江湖人称“月君”的武林英雄,其夫人则是有“莲仙”称号的旷世神医。   冷水芸自打到了莲坳,就每天医病学艺。清晨她要到老妇那里浸泡药浴,上午则可习字读书琴棋诗画,下午午睡过后则要跟着老者学习武艺,夜晚还要到暖池泡浴。一天三次进药,一天三次练武,周而复始,到都充实。   闲了冷水芸则立于莲亭之内,仰望水中莲。莲多为白色,偶有粉、黄、橙之色伴在其中。也偶而会抚上一首《采莲曲》,“菡萏呀半开,蜂蝶呀不许轻来,绿水呀相伴,清净呀不染尘埃”。   莲坳中的莲池在一高坡之上,必须从亭内仰头而望。自己据师父说,此池在他和夫人到来前便是有了的,他二人便是往池中注了水植了莲,未再做他事。   冷水芸又有时端坐在满月井畔望天空月,满天星。冷水芸从未在山中看过夜晚的天空,这山坳之中的天只有一爿。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原来竟是这等感觉。”她轻轻的说道。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又一个五年,冷水芸的寒疾已然痊愈,武功更可说年轻有为了,也就不用再提她的诗文琴艺女红了。   她突然很怀念自己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在第二天,师父就和师娘打了起来,为的是冷水芸的时间安排。   冷水芸回忆着。   她一早起身出了房间就见师父和师娘站在门外,似是等了很久,冷水芸问道,“师父、师娘一大早的有事吗?”   “芸儿,先吃早饭。”师娘温柔的拉起她的小手,轻轻的抚摸着。   “不行,先说好了再吃。”老人好似很生气。   “你别吓着芸儿,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这样。”师娘斥责着,然后又对她说,“来推师娘去吃饭,咱不管这个死老头。”   “哦。”她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也蛮好奇,可还是不敢问。   吃过饭,冷水芸看着师父、师娘还在争吵,这时她已经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事情了,为的是她一天的时间安排,因为事情太多,师娘要求她每天都要医病、泡浴、休息,师父要求她要练武、读书,还要留给她自己一些时间做喜欢的事。   “芸儿清晨要随我练武,那时空气清新,利于身体。”老人怒吼。   “不行,早晨是浸泡药浴的最佳时期,不能错过。”师娘反道。   “听我的。”   “不行,听我的。”   冷水芸实在看不过去,大声呵斥,“够了。”   她见师父、师娘不再争吵赶紧又到,“芸儿知道您二老都是为我好,所以芸儿可以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先锻炼,然后再到师娘那里去泡浴,好不好?”   “要不就听她的。”   “就是辛苦了你自己。”   “芸儿还年轻,没问题的。”   就这样冷水芸的时间安排还是自己定下来的。   “一个月后便是武林群英会,为师也被邀请了,芸儿随为师出山吧,你也该见见什么是真正的武林江湖了。”   “芸儿?”师娘见冷水芸出神,不由得唤道。   “啊,什么事?”冷水芸回神后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这丫头,想什么了?你师父叫你随他出去参加武林群英会。”   “哦,我再想刚刚来的时候,一晃眼都五年了,好快。”   “是啊,都不舍得你走了。”师娘拉了她的手。   自打冷水芸来到莲坳,师娘就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知书达理,聪慧伶俐,如今要离开,她也知道她自是不会回来的,还就真有些舍不得。   “准备准备,我们走吧。”老人说着。   “是,师父。”   出山时的冷水芸娥眉长敛,朱唇紧抿,脸色微白,长发束于脑后,颈间戴的则是当年父亲给她的墨玉莲,身着了一件鹅黄长衫,腰系了玲珑锦带,以莲花坠饰垂于腰侧。一副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却携带三分紧张之感,掩盖了女孩家应有的温婉娇羞。  上卷:若生情 04.舞兮   “凌浠,凌公子?”西面紫衣公子疑惑的问道。   “阁下难道是寒三少?”东面青衣公子拳微抱执于胸前,笑容温和漠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紫衣公子头微点,“凌公子大名在下早已耳熟能详,今日有幸得见,真乃一大快事。”   “哪里,凌某对阁下才是久仰已久,今日得见,不如把酒长谈,凌某做东,不知三少可给面子?”   “凌公子客气,请。”   “三少,请。”   西面年轻公子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一件紫色箭袖锦袍,腰束白璧玲珑带,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副英俊潇洒之姿。而东面公子玉冠束发,玉钗挽起,身着了青色宽袍,腰围青玉镶宝带,身材修长,浅笑挂于白玉般的俊脸上,温和而又儒雅。   店小二远远望之,便见两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哥朝这边走来,待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位竟是武城世家的公子凌浠,可另一位又是谁呢,小二充满了这个疑问。   “小二,楼上靠窗处可还有位置?”凌浠前脚迈进门槛,圆润的声音也随之流淌了出来。   “有的,二位公子楼上请。”店小二白布肩上一搭,先行领路去了。   寒三少随小二步入大堂时,便见一白衣墨发的女子在为百姓医病,手指了方向问小二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不妨说说。”   “回公子的话,此女是一名游医,前天才进的城,昨天便在咱这畔缘楼租场行医了。她自称是神医“莲仙”的门徒,可就咱所知这神医隐匿江湖快三十年,这位任小姐才不过二十左右,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相不相信,看了这些求医的百姓便可知了。”凌浠侧目看去,“看这女子身边有很多伤病的百姓,此人又朴素的很,素衣木钗,竟连脂粉都未施,行医时目光专注,极其认真,用药也颇为精准,看来有一身好的医术并未骗人。”   “三少,我们上楼吧。”这时谁都没有看到,凌公子脸微绷,面苍白了一瞬。也未看到那位游医眼轻轻合起,再张开,掩饰了一丝失望。   “凌公子,寒三今日有幸敬您一杯。”寒三少刚执起酒杯说完话,酒水还未入口便闻,“小女子任绝,不知是否有幸可见二位公子一面?”   “原来是楼下的任姑娘,快请进。”任绝挑了门帘进入里间,首先朝凌浠微微一笑,便又向二人伏了伏身,凌浠面色一顿,却听任绝向寒三说道,“家师曾向小女提过三少,说三少为人秉直,见义勇为,乃真英雄,不像某人毁之誓言,忘恩负义。如今小女子有一事相求,不知三少是否愿意帮忙?”   “任小姐有事相求乃寒某荣幸之至,如有能力出手相助便将尽其全力。”寒三少看向任绝道出此话后,头便转向了窗外,看那街市行人,看那车水马龙的繁华鼎盛,人和气贵的盛世昌平。   “绝的请求便是请三少出手助小女杀了凌公子。”   “哦?”寒三将目光收回,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淡声一笑,看向凌浠。凌浠此时端的是心平气和,唇带浅笑,眼神泰然。   寒三少冲他问道,“凌公子,如何,现今有人让我帮她杀了你,你说,我该帮谁,又或是谁也不帮?还有姑娘总要给寒某一理由吧?”   “好,说出来,也不怕三少笑话,凌公子曾有一次受伤,得小女子出手相救,时间过了一月后,公子伤势见好,可我们又互生爱恋,公子许了小女一生幸福,之后却一走了之,再无音讯。走之前甚至未告诉小女,更别提什么理由了。”任绝一滴清泪流过脸颊,眸看着凌浠,含着的是无限爱慕,和那深深的痛苦。   “那看来是凌兄真的伤了姑娘的心。寒某了解了,凌兄还想说什么吗?”   凌浠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任绝梨花带泪的小脸,眼神澄清竟无一丝隐瞒的神情,“绝,我爹娘已为我选了亲事。”   任绝身子明显一颤,泪落得更凶了,头摇了又摇,唇一再的抖,“浠,我知道这是你的借口,也许他人看不出来,可你瞒不过我,浠为何你要离开我?”   任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凌浠,似乎要从他的身上寻出一丝的破绽,来坚定自己的信念——他在骗她。   可最终凌浠的一句话让她彻底死了心,灭了最后的意志“绝,对不起。”   任绝无话可说,只得掉头跑开了。   “师父,我们到哪里了?”十五岁的冷水芸尤带一丝好奇,这一路她和师父行了近十日,看多了千山,见多了万水,遇多了武林高人,或对师父恭敬有加,或对师父憎恨已久。   冷水芸在师父的*迫和强烈要求下,为自己取了一个化名——舞兮。师父说什么为了方便隐瞒她的身份。   “这里啊,这里就是江湖有名的武城。八大武林世家,最强的便是那凌家,兴盛了八代,依旧未败。算算凌家公子配我们芸儿刚好。”   “师父……”冷水芸一嗔,老者还以为是徒儿害羞,可万万没想到,“师父让徒儿改了名,为何还要叫芸儿?”   “啊……哈哈……”   师徒二人走在街上,老者为少者介绍着武城,“武城,以武成名。有的是八大世家、武林各派,这次武林群英会便是在武城东南方的武山山脚举行,武林群英会说好听为以武会友,不好听则是争盟主之位,号令武林。四十年前为师就是在这里一举成了名,打遍了天下无敌手。”   “师父……”舞兮明白师父的用心,刚要言语,又听得师父开口,“舞儿,这便是武城最有名的畔缘楼,听说啊,这里的饭菜是一等一的好,看来咱的午饭是有了着落喽。”   “哎……”舞兮淡淡地叹了口气,又不好拨了师父的兴致,只能上前问了店小二,“小二,可还有位置?”   “呦,客官,对不起您了,如今这武林群英会召开在即,各路英雄好汉都聚在了这武城,您看这客都已满了。”小儿上前解释,“要不您再等会儿?”   舞兮还未说话就被一个白影给撞了,撞了她的女孩哭的是伤心欲绝。   这就是任绝,她慌忙擦拭了泪水,道着抱歉,可这泪就像擦拭不净一般。   “绝儿?”一直未语的老者开了口,“这是谁惹了我的好徒弟?不要哭了,有为师在,谁也不能欺负咱的绝儿了。”   “三位,不要站在这里了,任姑娘带老先生进去吧,我给您叫点吃的。”畔缘楼的老掌柜出来劝道,刚刚发生的事他都看到了,他看着也难受。   进了大堂,坐在任绝行医用的桌子处,舞兮随手要了几样小菜,然后就不再开口了,任绝也不再哭了,惊奇的询问老者,“师父为何会在此,难道也是为这群英会才来的?”   “是啊,不过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带你这师妹见识一下这万千世界。”老者手指身旁,这时任绝才发现自己撞上的少女竟是这般的美貌,长发半挽半披,白玉莲花簪斜插入髻,着了件鹅黄罗裙,最为显眼的却是那颈窝处的墨玉莲花,称得是脱俗出尘。   “绝儿,这是你的师妹舞兮,舞儿来见过师姐。”   “师姐。”   “师妹,刚刚多有得罪。”   之后老者把两人的情形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好让二姐妹知道彼此一个大概,日后好亲密一些儿。 上卷:若生情 05.凌家   老者、舞兮、任绝三人都安静地吃饭,不时的两三言语,大都关于饭菜好不好吃,没再提到任绝的伤心处,也并不说太多的话。   待他们吃饱喝足后,楼上的寒三少他们二人也已用过了餐食走下楼来。任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凌浠,却因他下来后连看都未看自己一眼,而又有些伤感。   反倒是寒三上前,一行礼,“任姑娘,寒某因还有私事,就先行告辞了,姑娘此时到这武城想必也要去武山一看,那我们便在武林群英会上有缘再见。”   任绝微一撇嘴,似笑更像是哭,悠悠然的回了一个字,“好。”   寒三少见了任绝回应,本想就此离开,可就这么一转身,不经意以余光瞥到,一着了鹅黄衣裳的少女。   舞兮此时见一男子朝他们走来,又见他同师姐说了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在男子转身想要离开之际,抬头看去,可是没想到,他也在用余光看着自己。   她忍住羞涩,他敛起诧异。   他以一笑敬之,她以一笑回之。   离了那畔缘楼,他们师徒又到了对面的五福客栈(这名太别扭了,还好似在哪听过,算了大家凑合看)。   在客栈的上房里,舞兮可怜状的对师父说,“师父,徒儿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万一以后遇见土匪强盗,难道要我赤手空拳去肉搏不成?还不如现在,到外面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武器,可好?”   “哎,也好。反正这武城有的是武器铺子,为师带你去看看,有没有顺手的。”   达成协议之后,师徒三人一同到了街上,挨家的逛,可是没有一件看上眼的。   “师父您说说,怎么就没有呢?”舞兮不满意的嘟着嘴,不停地抱怨。   “这不是还没完吗,来来前面还有一家,咱进去看看。”老人心想,还不是你眼光高,压根看不上低等货。然后手指着前面一家店铺,拉了徒儿进去。   再次进了一家武器行,舞兮来回看着,猛然停下脚步,倒吸了口凉气,双手缓缓从一架子上取了一把折扇,“师父,您看?”   “不错,好东西。”这把折扇通体白色,扇骨雕了莲花,展开后扇面也是些许青荷白莲。   “姑娘好眼力,这扇是牙骨莲扇,扇骨为牙骨,牙则是南边湿热地段稀有的象牙为材料雕了莲花图样而成的,质地硬朗。那扇面则是由多层薄宣粘合的,并不易破损。丹青莲花图则是由大名鼎鼎的冷儒涯冷将军所绘,不多见的。如姑娘习武,就正配了。”   “是啊,冷将军亲笔绘制,还有小印呢。”舞兮拿着此扇,收起惊异,面带了一丝浅笑,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带了些复杂。“这扇子还可以当做兵器?”   “是啊,你若喜欢,师父便教你怎么用这折扇制敌,运用的好,也可像剑般一下封喉致命。”   舞兮一听师父这么说,就向老板问了价钱,又觉得贵了些,娥眉淡淡一皱。   老板见她是真的喜欢,也高兴,便又便宜了些。舞兮这次听了,觉得还算合理,眉又舒展开来,随后也就付了银子。   出了店铺,舞兮兴奋的把玩着扇子,任绝不由问道,“师妹,不觉还是贵了些吗?”   在任绝看来,一武器要么就平凡得很,也就不值了钱。要么就天下知是一名器,那便就是天价。可这把扇子看来平凡却贵的出奇,那就是不合算了。   “物有所值。”舞兮简简单单以四字回了师姐的问题,手指一捻,折扇便在手中展了开来,“师姐,你看。此扇并不像男子用的那般宽大,甚至可说是为小巧,这丹青又是出于蓝朝第一武将,冷儒涯之手,便不再平凡了。往后又在我手中,也就是更不会平凡了。是吧,师父?”   “哈哈,舞兮自然不会平凡的。”   “谢师父吉言。”   再之后,三人随便又逛了许久。   女孩子总还是喜欢首饰的,舞兮和任绝又逛了几家首饰店,挑选了几样饰品买了下来。后来本还想要逛的,可被她们师父拦了下来,拉回去练武了。   正当舞兮师徒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掌柜对他们说,凌家老爷派了两名家丁来寻老先生,正在后面候着呢。   老人先叫舞兮和任绝回房休息,自己到后院去见客。   到了后院见了两名家丁,才知他们是奉命来传凌老爷的话。他们老爷说,闻得月君前辈到了武城,若有不嫌弃,可否到府上暂住,同等武林群英会。   老人一听,当下哈哈的笑了起来,脸都开了花,心想可以省了三人的食宿费,为何不去,也就答应了。叫了舞兮与任绝下来,说了大概意思,凌家家主凌凡天相邀叫我们去他府上同等群英会,你们去收拾了东西过来,莫要让人家等久了。   收拾好了三人的衣物,紧跟着上了马车,穿了四五条街道后,停在了凌家府门口。凌府府门口两侧立的是石狮一对威武,朱红漆门上是铜兽门环。   看门小厮由里面打开府门,师徒三人跟着那两名家丁进了府门,直着穿了花架便是厅堂,右后方是花园。   凌家家主早已等候在厅内,见了老者恭敬地行了礼。   “月前辈,凌某恭候多时,可算等了您来。”   “哈哈,凌家主客气,怪就怪了徒儿磨蹭,才慢了些。”   舞兮和任绝在接到师父的眼神后,上前行礼。   “凌老爷。”舞兮抱拳弯身,目含笑,面含笑,明如九天之上的骄阳。   “凌老爷。”任绝微一伏身,目带了一丝迷茫,仿如进了无边沙漠,迷失方向。   ……   出了畔缘楼的寒三和凌浠,两人实在是无事可做,又一同来到武城另一知名地方——斗武场。   “这便是武城的斗武场,果然是不可小觑,高手云集啊。”寒三赞道。   “哪里,其实是武林群英会召开在即,各地好汉汇集到了武城,这斗武场才显得格外热闹。”   “哈哈,凌兄可在这斗武场上斗过武?”   “五年前斗过,后来一直就没在斗。”   “为何?”寒三笑着扭头问道。   凌浠无奈着说,“因为没有对手。”他说完却见寒三笑得猖狂,“三少,浠哪里说错了吗?”   “不是,只是刚才寒三已经隐约猜到,没有敢说而已。”   “哦?三少为何会猜到。”这时换到凌浠好奇。   “因为我和凌兄有过同样遭遇。比武场上难逢对手。”寒三一叹。   “原来如此。”凌浠一点头,表示赞同。“三少有没有兴趣,上场过两招。”   “凌兄若是和在下一起的话,那么寒三不会推辞,若是和他们,那还是算了吧。”   凌浠听了,淡淡一笑,“三少敢不敢和浠约定,武林群英会中咱们一同战到最后,在结束之时来一场棋逢对手该有的比试,如何?”   “好。”寒三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之后他们二人分道扬镳,这时他们谁也不知道,武林群英会上会发生何事。  上卷:若生情 06.婚事   凌浠告别了寒三之后,回到自己家中。刚进门就被告知,府中来了客人,爹爹让自己赶紧来正厅见客。   他到了正厅门前,收起了愁绪,转而换了一张和善含笑的脸,“父亲,听说来了贵客。”   进了门,看到一位老人和自己的父亲坐在上座,便知道这就是下人口中的贵客。然后见右侧边还有两位姑娘坐着,本想看一眼,不料正巧其中的一位抬起了脸,这一看两人皆是愣住。   任绝听到声音,抬起低垂的头,正巧看见凌浠踏进屋来,向自己这边看,他脸上本来带了温和的笑容,可见到自己后却有些惊慌。   这时凌老爷开口,“浠儿,过来见过月老前辈和两位姑娘。”   凌浠听后,上前两手抱拳一作揖,端的是英俊潇洒,温和儒雅。“月老前辈,二位姑娘好。”   就在他弯身下去后脸色又是一变,他从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家中见到任绝,那个他曾爱过的,却又夺了他妹妹性命的女人。   那年凌浠和自己的母亲、妹妹在回家的道上遇到土匪,他在和贼人打斗的时候身受重伤,得一女子相救,那救了他的人便是任绝。她在为他调理伤病的时候显露了女子的温柔贤惠。   凌浠大概调理了小一个月后便痊愈了,可他们也不会想到他们竟会产生爱恋。直到她说出自己的杀家仇人竟是他的父亲,直到她说出自己二十天前杀了凌家女儿,他的妹妹的时候,他要崩溃了。然后他疯了般的逃离了她的身边。还好他未告诉他,他的姓氏身份。   这几年来,他真的想过再次见到她后的情景,他不知到自己该要如何面对她。   “凌公子。”任绝伏了伏身,语气说不出的难过,悲伤。   任绝还记得当时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下,可在当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她想坚强,却发现泪水根本止不住,她想忘记,却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他。她感觉得到,他不会主动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这几年她天涯海角的寻找,却如同大海捞针,她恨自己为何当时不问他的姓名。   其实任绝也不知道找到了后要怎样,她只是很想问,问他究竟还要不要自己,是否还记得那时两人一起住过的茅草房,那时的快乐,可现在面对着他,终究还是问不出口的。她害怕他告诉自己,他不要她了,那时就真的不能挽回了,那段快乐、缘分也将覆之一炬了。   舞兮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师姐和凌公子,若有所思。看着他们的表情都是一般的痛苦,凌公子进门时的笑不见了,师姐的眉皱了结。舞兮猜他们两人一定有过很深的渊源。   “浠儿,还记得父亲和你提过的婚事吗?”凌老爷问道。   “记得。”   “哈哈,我和你母亲说的就是这位姑娘,那日你母亲去拜见莲仙见到了这位姑娘,她甚得你母亲的喜欢,回来已跟为父说过,今日见了为父也喜欢的紧,你觉得呢?”凌老爷伸手指着舞兮,欣喜的说着。   凌浠这时才看向舞兮,她着了一件鹅黄罗衫,貌美如花,可还是不如……哎,又想哪里去了,俗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自己的情人在哪?   “孩儿听父亲的。”   凌老爷这么一听更是高兴,赶忙问舞兮,“姑娘觉得我家浠儿,如何?”   舞兮一听,简直觉得郁闷,“回凌老爷,公子长得一表人才。”   她又见凌老爷想要再次开口,匆忙又道,“可是常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小女子无法自己做主,还请凌老爷体谅。”   舞兮此时心想,我傻了,才会在师姐和他中间插上一脚。   “哈哈,此话有理,老夫糊涂啊。”   这件事情算告一段落,舞兮师徒三人留在凌府住下。   蓝朝三十五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清晨,空气清新,秋高气爽,黄菊盛开,百里飘香。舞兮早早起床,练习着师父教给自己的那套扇法。扇子在手中展开合上,随手旋转翻转,抛出收回,由扇子带出来的风苍劲有力。   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陈静的清晨,打断了舞兮。   “姑娘,起了。”凌浠今日穿了玄色锦袍,笑容依旧。   “是,入秋后清早空气甚好,出来透透气。”舞兮收回扇子,同凌浠一样带了一丝笑意。   “姑娘为何拒绝你我的亲事?”   “公子,舞已经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在浠看来,姑娘只是推脱,不是吗?”   “也许是的,其实啊,每个人都会推脱很多事,公子不也是吗?”   凌浠一听,哈哈一笑,“姑娘说的是。”   ……   任绝知道师妹有晨练的习惯,今天赶早起来,本想和舞兮聊聊天,可谁知一开门就见凌浠和她有说有笑。由于离的远了些,便没有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却见到两人说的欢畅。   过了一会,任绝见凌浠走后,从屋内出来,“师妹。”   “师姐啊,有事吗?”舞兮看着师姐,任绝的眉还是团在一起的,也许很难舒展开了,看起来更是憔悴。   “我想……”任绝淡淡地叹口气,止了声音。她不知该怎么办是好,难道要问,你们刚才说了什么,难道要直接告诉她,你不得和他成婚。   “师姐,想知道的是我和凌公子刚说了什么吧?”   任绝一听,诧异的抬起头瞪了舞兮一会儿,稍后点点头,默认了。   “师姐,不必在意,这桩婚事,舞定不会接受。再者身在异地的父母家人,也不会允的,姐姐放了心就是了。”   “舞,谢了。”任绝没在追问,虽说和这个师妹认识没多久,可自己就是觉得她很正直。   “师姐,舞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什么事?”   “说来唐突,也愿我多嘴,师姐和凌公子有什么事,为何不说开了呢?”   “我……你还是别问了的好。”   九九重阳节的晚上,凌府摆了家宴,花架下摆满了金灿灿的菊花,任绝和舞兮也都插了茱萸。   桌子之上摆的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玉露琼浆。除了这些还有重阳糕,菊花酒。   吃饭的时候,舞兮就很不开心,看着凌浠一家人其乐融融,再想想自己远在他乡,就觉得有些凄凉。随后她吃了糕,饮了酒,便退了席间,孤身一人来到花架之下。   “九月九日眺山川,归心归望积风烟,他乡共酌金花酒,万里同悲鸿雁天。”(卢照邻)   舞兮手捧了一株菊花,凑近鼻尖嗅了嗅,“金风飘菊蕊,玉露泣萸枝”。   秋风卷了残花香,秋水凉了她的心。   “想家了?”   “师父,舞离家已五年,自是想了的,还望师父答应徒儿有时间可回家一探。”   “为师知道的,你说了也当应了,你就去吧。”老者手抚胡须,拍拍舞兮的头,“舞儿,你记住,师父已经老了,长江后浪必要推翻前浪,江湖啊从现在开始就要是你们晚辈的了,你要在江湖争杀抢夺,还是施药救人,都是你的事,与为师无关了。不过现在还要告你一件事,人在江湖,万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师父,您和师母当初施恩于我,如今徒儿竟是如此不孝。”没说完舞兮的泪簌簌落了来,话也带了哽咽,双膝一弯跪了下来,随后又是三个响头,表了对师父的谢意和敬意。   “哎,你啊。” 上卷:若生情 07.武林群英会(一)   蓝朝三十五年九月初十,武山山脚。   武山,曾经有一个很是凄美的传说流传至今。   武山之上住着一对恩爱夫妻,丈夫乃武林豪杰,妻子有这花容月貌。然,一天的清晨,夫妻二人发现自家门前躺了一位重伤的少女。这位少女娇小可爱,一瞥一语都带着一股羞怯,她对男子产了情生了爱。却不曾想自己会遭到拒绝,只因她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狐,她拥着太多的自信。被拒绝后,她痛彻心扉,对自己心爱之人施了法术,可不曾想,他宁可自刎,也要守护自己对爱妻的情,犹存一气之时他说,吾一生一世只爱吾妻。赶来的妻子只听见丈夫的话,她感激之余用自己的命殉了丈夫对她的情。而那白狐,她仿佛真的明白,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   武山山顶终年迷雾缭绕,相传,是白狐将夫妻二人的尸身葬在了这山顶,并以法术为障,守护着这对恩爱夫妻,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错。   更相传,有爱的情侣,到了这武山将会受到这对夫妻的祝福,恩爱百年。   武林群英会由八大世家,四大派轮换着举行。这届便是由八大世家之一的孟家主持的。   孟家总管高声道:“武林明山派掌门及其弟子到!”   孟家家主紧接迎身上前:“明山掌门,孟某有失远迎。”   “孟家主客气。”   “武林世家花家家主及令公子到!”   “孟伯伯,身体可好?”   “好好,花兄,令侄,里面请。”   “武林世家公孙家家主及令公子到!”   “公孙兄里请,上茶。”   “孟兄您忙。”   “武林祁派掌门及弟子到!”   ……   “各位同道中人快里面请。”孟家上下,招待着贵宾。   “武林世家凌家家主及公子到!”   “孟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凌家家主拍了拍孟家主的肩膀,以示友好。   “哎呀,凌兄,孟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孟家主面带了笑。   “这……这不是月老前辈么,晚辈没想到您真的会来。”孟家主,抬眼看见月君老前辈,先是一愣,而后又赶紧问候。   “呵呵,孟家主说笑了,不是您给老夫发的请柬么?”   今日武山上空,薄薄轻云,不足以蔽日,暖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穿过茂密的树海,照在地面的只是斑驳点点。   会场两边,山峦重叠,流水潺潺。溪水泛泛淌过石间,撞上岩石,水花飞溅,为四周镀上一层晶莹斑斓。   微风送爽,轻拂垂柳,枝条轻轻摇曳,蝶儿留恋花间,浅香飘摇,迷醉世人。   舞兮和任绝缓缓穿过树林,走过小桥。她欣赏着秋日的美丽景色,抬手抚过柳条,俯身浅闻花香,披散的的长发和蜂蝶乱舞。   寒三远远的看到舞兮,只觉得她好似融合进了这绝美的景致里。他带着随意的笑容上前招呼,“呵呵,姑娘昨夜睡的可好?”   可他也不知,自己认为优雅的微笑,在她的眼里变成了轻浮,随和的感觉也变成*,“嗯,还不错。谢三少惦记。”   舞兮表面上微笑,心下却直咧嘴,这个寒三,来的真不是时候,偏偏打搅了别人的兴致。   “寒三少。”   “哦,是任姑娘啊,咱可还真算是有缘。”寒三嘻嘻哈哈的说着。   果然轻浮,舞兮心里肯定的想。   “师姐,师父在那边,我们过去吧。”她决定躲开寒三,省得他碍自己的眼。   “三少,我们先过去了。”   “两位姑娘请便。”   舞兮和任绝离开寒三,径直来到师父身旁。   “孟家主。”任绝,舞兮,同时出声问候。   “好好,凌兄咱真是老了,看看这下一代的武林豪杰啊。”   武山山脚,汇集了各路武林同道英雄,人头攒动。此次武林大会,老一代英雄都会退出比武场,为的就是把历练的机会留给下一代。则很多年轻人都在摩拳擦掌,为了给自己给家族挣一道光,扬了名。   “舞儿,这武林分八大世家,即是凌家,孟家,花家,公孙家,段家,商家,岳家,梁家;四大门派便是明山派,祁派,寒陌派,深派。可记清了?”   “是,师父,舞儿记清了。”   孟管家在自家家主耳边低语了一会,孟家主听完朝着月老前辈问道:“月前辈,您看?”   “孟家主,这武林大会此次不是由孟家当家么?怎么问起我这糟老头了。”   孟家主闻言,眉头淡淡一拢,起身道:“各位,各位同道,欢迎远道而来。孟某感激不尽。大家既然到此,请秉承切磋武艺,共同为武林的宗旨来进行比试,请不要有伤人性命的想法,那好,在下现在宣布武林群英会开始……”   随之,台下众人齐呼,好好。   突闻一道清亮女声传来:“且慢,凤宫凤依拜访各位同道豪杰。”   擂台之上旗杆之巅,头挽灵蛇髻,斜插紫晶凤头钗,着了紫色劲衣,肘缚银缠臂,半面遮纱,足蹬黑色长靴,好一妖惑女子,这就是凤宫凤依。   “这人是谁?”舞兮自言自语,却不想被身旁之人听见。   “这就是凤宫宫主——凤依。凤宫被武林称之为邪派,那她这个宫主,自然就是他人口中的妖女。”   “你也这么认为?”舞兮听了寒三的话,心里不爽。   “怎么可能。”   众英雄好汉,正道中人,因她的到来,啐声不止,“妖女还不快快滚下去。”   “你一妖女,竟敢与我们称同道人,好不要脸。”   “请众位安静。请问凤宫宫主,您可有请帖?”孟家家主起身上前。   不待凤依答话,只闻月君道了一句,来便是客。   “月前辈,您是否上场指点一二?”   “老了,打不动了。”   “那……”   “派我的小徒儿上场吧,也好叫她见识见识,搓搓她的锐气。”   “师父,舞儿定是不会叫您失望的。”   “尽力就好。”   故因参加比武大会的人数太多,主办方只好靠抽签分组,每组取前三进入明日的比赛。第三日,则是第二日的头名进行角逐,分出冠亚。   一时间刀光剑起,所有英雄都为了名为了利展开了比拼。   舞兮站在高高的擂台之上,着了白衣,长发飘扬,身子轻盈飘逸仿若人间精灵。台下见了舞兮,开始起哄“人家是小女人,你可别下重手……哈哈。”   “那是那是。”对面之人见她是一个弱小女子,便没把她当回事,提剑劈来。舞兮则往左一闪,轻松避开,同时抬手,以手刀劈在那人的颈间。   “哼,这就是大叔轻敌的后果。”她拍了拍袖子,等着下面的对手。   寒三站在擂台上看着舞兮将那个粗犷大汉打倒,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   “喂,你在看哪里,你的对手可是我。”寒三的对手不满的怒道,抬腿向寒三踢来。   他躲过花家公子踢过来的腿,刚才的笑容还在,一指点了花家公子的笑穴,后果可想而知。“花兄,人过于自傲可不好。”   凌浠看着自己的对手,慢慢的摇了摇头,剑未出鞘,便将那个耍三脚猫功夫的对手震下擂台。   凤依本来忘记了刚才那些人的讽刺,可面前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你这个妖女,今日我就算违规,也要将你杀死。”   “可笑。”凤依轻蔑的笑着,鞭子出手紧紧勒住对手的颈项,道,“你输了。”   一天的比试下来,舞兮其实并未觉得很累,可是看着再次跑到自己身边的寒三,突然觉得身心疲惫。   “姑娘,好厉害,居然一下就把那个大汉给撂倒了。”   “公子,舞并不觉得你是在夸奖我。”   “姑娘,你看出来了。”   舞兮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第一日,舞兮,寒三少,凤依,凌浠,轻松过关。 上卷:若生情 08.武林群英会(二)   武林群英会,第二日,蓝朝三十五年九月十一。   今日的比武更加激烈。   所有人看着八个擂台,二十四名高手对决。眼花缭乱。   舞兮衣袖一旋,玉手之中多了一把白色牙骨莲扇,扇面未展,十招之内就将少年成名的岳家公子打下台去。   台下之人连连唏嘘,惊叹不止,他们在想如在擂台上的是自己是否可以撑过这十招。   寒三少泰然自若,敌不动己不动,最后明山派大弟子定力不足率先出手,自然他就败了志气。   秋风微拂,树枝微摇,花瓣随落。可所有人就跟看不到听不到一般,眼睛直直的看着擂台上的比武。   凌浠的剑仍在鞘,那士气内力早已压了众人。台上之人竟当场吐血。   台下看者连大气都不敢喘,心口已觉发闷。   凤依衣袂一起一落间,鞭挥洒自如,轻松得胜。   台下众人又得扪心自问,自己何时才能有这般的武功。   今日比武结束之时,角逐了前八人。   这八人是明山派弟子易天明、公孙家家公子公孙志、祁派弟子祁海、段家公子段林、凤宫宫主凤仪、凌家公子凌浠、寒三少及舞兮。   “武林真是人才辈出啊,看看这几个晚辈,长江后浪推前浪。”   “是啊。”   “凌兄我们老了,是该让位了。凌公子少年成才啊。”言下之意,你儿子比你强。   “哈哈,浠就是吾家的骄傲。”凌家家主得意得很,眉宇间带了笑意。   “舞儿,明日的比武不要尽了全力,保留一分实力,便藏一丝锋芒,少惹一份灾祸,也就多一些平安,明白吗?”老者在深夜嘱咐着徒儿。   “徒儿省得。”   “公子,明日之后,是否回家?”寒三少的仆从这样问向自己的主人。   “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浠儿,明日一切当小心,不要太过逞强,勿伤自己。”父亲叮咛着儿子。   “是的,爹。”   “宫主,有何吩咐,奴婢谨遵。”凤宫宫女听从主人命令。   “胜,看来不那么简单,那三人不弱啊。”   夜已深了,四个院子的人无眠。   昨日的那八位,如今已鹤立人群之中,貌似在与身边之人闲谈,细细观去却发现他们的眼眸遥望着自己后一轮决斗的对手,有的眼神笃定,有的偏偏含了一丝慌张。   今日只有一个擂台,铜锣敲响之后,那便是风起云涌。   舞兮、凤仪、寒三、凌浠,四人遥遥相望,心中不由同时下了一个结论,他是挡了自己路的敌人,需除之而后快。   擂台之上,舞兮白衣轻扬,衣袖一翻,玉手一旋,扇面便随之展开,轻轻一摇,微风拂面;紫衣的凤仪,长臂挥起只听哧的一声,地面留下一道深深鞭痕。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不知是谁先收的招,身影闪动,扇面翻转,长鞭飞腾,你来我往,都不愿落后对方一分一毫。   台下看众被震慑,叹她们年纪轻轻却身怀绝世武功。只听一位公子道,闻得天下第一美人有倾国倾城之容颜,那在下到想问这白衣如仙的女子和那魅如妖的凤宫宫主,竟要排在第几了?   就在所有人为她们的容貌和武功倾倒时,她们却突然分开,白衣上一片鲜红,紫衣唇角一丝血迹,舞兮被鞭伤及右肩,凤仪伤及经脉。两人立在原地相视而笑。眼里星光闪动,更添了一分防备,一分忌惮。   她们二人下去调息,随后两位年轻公子战得不分上下。擂台之上,风驰电掣,擂台之下惊叹连连。寒三面带一丝随意,出手轻快,掌风霹雳;凌浠唇留一许笑,剑舞游龙,气劈落叶。   就在大伙看入神时,猛然听到剑石飞舞中细微一声,不打了。随之两道身影退开来,稳稳地站住,再头也不回的步下擂台。   众人不知究竟发生何事,那最为出众的四位年轻人,全都退出比武,让那明明败了的明山派掌门坐了盟主之位。   “舞儿,疼吗?”   “师父,不疼的。”舞兮蹙眉,任由师姐为她包扎伤口,甚好未伤及筋骨。   群英会一结束,四人聚在一起。   “武山有一个传说,寒某有些兴趣一探,不知各位可愿意同去?”   “九月二十日,武山山顶,寒某一定到。”   “好,九月二十日,浠也一定到。”   “凤仪记住了。”   “舞必然前往。”   之后武林中有段传言,那四位年轻人相约九月二十日武山山顶会面。   舞兮手执牙骨莲扇,站在武山山脚仰首眺望遥远山顶,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白茫一片。她在幻想,山顶有一座亭子,像巅峰一般美若人间绝境,夜晚皓月当空,繁星闪烁,微风拂过衣袂,吹乱长发。   她手一抖,收了扇,抬脚向前走去。在岔道遇见位年轻公子,修长身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近了舞兮微俯身,轻道,“寒三少,也是去山顶?”   “是,寒某可有幸与姑娘同行?”   “三少相邀,舞兮当然不会拂了面的。”   “姑娘,请。”虽说寒三让了舞兮先行,他却没落下半步,两人并肩而行。时而走时而停,时而说时而笑,欣赏山间景致。当到半山腰,雾气浓了许多,三仗外雾气缭绕。   “舞姑娘?”寒三原地环顾并未发现舞兮的踪迹,心下一阵慌张。   “在的。”听到呼声,她寻过来,“三少,雾气太浓。”   “姑娘可否把手借在下一用。”   舞兮虽是疑惑,可还是把手臂伸到寒三面前。见他扯下发带将两人的手腕绑紧,当下她只是了解的微笑。“姑娘跟在在下身后。”他从身旁的树木上折了枝条,在前方探路。   舞兮跟在身后,看着前面男子长发披肩,身形修长,在向下看那绑在一起的手,她不明为何自己的脸发烧,心跳也快了许多。   当他们到达山顶,雾倒是全部散尽,两人上山浪费太多时,现在已是日落,夕阳缓缓坠落,晚霞似火。他们又往前方走了一段路,在杂草丛中屹立着一棵参天松柏,松柏后有洞穴,侧有一土丘及其一块石碑,年年的风沙模糊了碑体上的字迹。却也应了那个传说。   “三少,雾散了。”舞兮示意寒三,雾既然已散,手是否可以松了。   他一笑伸手解了带子,重新束起墨发。   当两人行到亭下时,早已有人在此等候,凌浠坐于亭内吹箫,凤仪立于峭壁遥望远方。他们寻着脚步声转头看来,发现是舞兮和寒三一起到来。   “凤宫主,凌兄。”   “不曾想舞姑娘是和三少一起上的山。”凌浠放下箫步出亭内,微一叹气,“姑娘终究是不会应了和凌某的亲事。”   舞兮摇头,反问道,“公子和师姐有什么误会吗?”   “她同你说的?”   “不,我自己猜的。”   “其实同你师姐,并没有什么误会,只是有些事是在下没有想开。”   “凤仪带了些酒水来,咱们不如到亭内,把酒长谈。”   就这样,九月二十日的夜晚,皓月当空,在这充满神秘传说的武山山顶,没有那只白狐,却有四位年轻人,对酒当歌,挥剑起舞,笑谈天下奇闻轶事,直到深夜。   循着那北斗星的光芒,下山。   转日清晨,当地人看到他们从山中下来,并且听到他们相约五年之后武林群英会,再相见。   舞兮回到凌家,简单的收拾过行李,便向师父及凌家家主告别。   “师父,舞儿今日便回家,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望您老好好保重身体,并替舞儿向师母请罪,有朝一日舞儿定会回莲坳,看望她老人家。”   “去吧,五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师父,保重。”   舞兮走出凌府,跨上备好的马匹,轻声一嚇,双腿一夹,马便抬脚前奔,扬长而去。 上卷:若生情 09.同路   寒三少离了武城,和小厮驾着马车慢慢悠悠行了也就那么百来里路,一匹骏马从身侧疾驰而过,马上之人一身白衣,待看清了不就是那舞兮么。   “姑娘!”   只见前面的人儿,拉紧缰绳,轻嚇一声吁。舞兮四下看看并无其他女子,那是在叫我喽?调转马头,只见寒三坐在马车上,手摇马鞭,好一副逍遥自在。   “三少,真是惬意的紧。”   “那是,敢问姑娘,比武时受的伤可否严重,怎不好生休息,这是急着去哪?”寒三自车上下来,前走了两步,立于马前直视着那如雪般动人的少女。   “嘻,三少也会关心人呐?”她语出嬉笑,不答反问。   “姑娘说的是,在下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啊,怜香惜玉还是明白些许的。”寒三露出一脸痞子样,斜靠在舞兮马侧,斜睨着她,只见她侧脸如画,煞是好看。   “姑娘还未回答在下呢,这是要去哪里?”   舞兮侧头,寒三发如墨,面如玉,心下一悸,喃喃道,“真好看。”   “什么?”   她这才惊觉失口,心下懊恼,赶紧又道,“上京。”   “哦?在下也是上京呢,真巧,姑娘要不介意,与寒三同行乘车可好?”   “这?”   “姑娘还有伤,骑马太过劳累,还是马车舒适些。”寒三说完,看向舞兮,只见她若有若无的点点头。   想想寒三平时穿衣打扮,奢侈,真是奢侈,我堂堂将军之女,也没有这般吃穿用度。宽敞的马车内,中间摆放一个见方小桌,两面铺着共四个锦缎坐垫,几样常吃糕点和一壶酒摆在桌上。   “姑娘随意。”说完寒三为自己倒了杯酒,自啄自饮起来。   舞兮看寒三这般随意,便不再拘谨,身子向后靠住,起手捏了一块桂花糕。嗯好吃,入口即化。她喜欢吃糕点,尤其是桂花糕。一块吃罢又拿了一块,刚要入口,似乎听得寒三问她是否家住京城,她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一道上的吃与住,都安排好了,随着寒三,她则是毫不费心,困了睡,饿了吃。回京也就是八日的路程,他俩人走走停停,见到好景便要玩上一番,有热闹也要凑上一凑,这耽误来耽误去,竟是行了小半个月。   舞兮可无奈了,本是想尽早回去,这倒好。可是看寒三那逍遥样,其实这样也不错。   告别了寒三,舞兮来到自家后墙,本想翻墙而入的她,灵光一闪,噙着笑,向自家府邸正门走去。   “大小姐。”守门侍卫看见舞兮,惊愕之余不忘行礼。   “嗯,侍卫大哥辛苦了。”舞兮大摇大摆进府。侍卫心想,大小姐是何时出的府?   “菡萏呀半开,蜂蝶呀不许轻来,绿水呀相伴,清净呀不染尘埃。溪间,采莲,水珠滑走过荷钱。拍紧,拍轻,桨声应答着歌声。藕心呀丝长,羞涩呀水底深藏;不见呀蚕茧,丝多呀蛹裹中央?溪头,采藕,女郎要采又夷犹。波沉,波升,波上抑扬着歌声。(注1)”秋儿路过,听得歌声,不禁想起二小姐,这是二小姐最爱唱的歌。嗯?这是谁在唱?秋儿诧异着开始小跑,转弯到了水榭,只见一着鹅黄女衫的少女站在亭内,她看不见正脸,却好似刚才才想过的那个人。   “秋儿,是谁在唱歌?”同样是闻着歌声寻过来的冷府大小姐冷水芝,再看见秋儿后问道。   “大……大小姐,那是?”秋儿哆哆嗦嗦手指向亭子,激动道。   “芸儿。”水芝见那女子缓缓回头,有着与自己同样的面容,轻呼出声。   她回首,如原来一样,自己在亭内,姐姐在水榭,遥遥相望。与以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姐姐在哭。   “姐姐,芸儿回来了。”她道出那个数年不曾吐过的名字。足轻点,飞出亭子,凌波踏水而来。   “妹妹。”冷水芝跑了过去,两人相拥,低声哭泣。   冷水芝牵着她的手,带到池子东面的阁楼,“这是你走后父亲命人才修的。”   “莲阁。”推开门,里面是环形楼梯,直通二层。冷水芸扶着把手,在姐姐的带领下缓缓来到二层,正对楼梯口的是一莲花状水池,池中种植的是那罕见的并蒂莲花,花朵娇如九天之上的仙女。环顾四周围墙,雕了那采莲图,雕工细腻,图案清晰。阳光透过镂空木雕门窗,射在阁内,斑驳却依旧明亮。   冷水芸扶着池边缓缓坐下,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沉默着,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妹妹,父母今日都出门了,要到晌午才能回来。”水芝打破沉默,搀起水芸,“给姐姐讲讲你在这五年中发生的事儿吧。”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这五年,每日都在吃药,练武,读书习字,单调得很。倒不如说说姐姐,毕竟一直在这城内啊。”其实她想说的是一直在父母身边啊。   “妹妹,姐姐身在闺房,哪有什么好玩的。其实倒不如和你一同去外面闯荡,还落个逍遥自在。”   “父母,还好吗?”冷水芸问向姐姐,看她轻轻点头。   “好,就是娘老会想起你,不由伤心。”冷水芝拭去眼角泪迹,展颜一笑,“你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   冷水芸也一笑,又听姐姐道,“今日父亲上完朝,就是和娘一同去寺庙给你求个平安,谁想到你这就回来了,他们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姐姐见妹妹回来,就不开心吗?”   “说什么呢!哎呀!我真是,明明知道妹妹车马劳顿,还拉着你说话。”   水芸听了哈哈大笑,喘气间顿道,“哈哈,芸儿……芸儿骗你的,哈哈……姐姐,我不累,哈哈。”   “你回来就知道消遣姐姐,是不是欠打?”   “姐姐就饶了小妹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哈哈……”   ————————————————————————————注1:采莲曲(朱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