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1,开始 兰香坊,京城最大的销金窝,男人的温柔乡,此刻院子外头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里头有一间屋子却是漆黑一片,许晗伸出手指,摸到一个下巴。 棱角分明,线条利落,皮肤却细腻光洁,仔细摸着,下巴上有些许的胡茬子。 这样的人应该是帅气的,却跑来兰香坊,可真是可惜了。 她来兰香坊是要找个人拿东西,给当年在砾门关白帝谷一仗,惨败的骠骑大将军霍铮一门洗清冤屈。 她是许晗,不过瓤早就换成了霍家十一娘。 当年霍家十三人出征,最终只得她一人生还,归来之时,霍家被冠上好大喜功,致使霍家军大败的名头。 家里女眷接受不了,自尽而亡,只余她一人。 没想到,在她快要查清楚当年暗害霍家一门的小人时,竟被一碗治风寒药给送入黄泉。 她又重生在镇北王世子许晗的身上。 虽然说是世子,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这三年,她按着前世的足迹,继续追查霍家冤情, 今日她要找的这个人身上有一封很重要的信,只要找到这封信,她就能为霍家平反。 没想到她进来的时候是坦坦荡荡,转眼功夫就陷入到这样的困境中。 刚刚她在楼道上远远的看到一个熟人,正当她想要转身离开回自己屋子躲避时,她的手臂被一股大力扯过。 她下意识想大叫,却不想嘴也被人从身后捂住了。 然后她就被人拉进这间漆黑的屋子里,接着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许晗想要回击,但身子仿佛被烙铁给箍住一般,她张嘴就咬在那紧紧捂着自己的手。 那人闷哼一声却不松开。 四周一片漆黑,这男子只是抓着她不动,她从惊慌中慢慢冷静下来。 这个人应该不是杀手,否则,早就不容她想这么多,再次入了黄泉。 他的呼吸粗重,身子滚烫,但没有闻到血腥味,要么是病了,要么是中了什么药。 只要这人不是绝世高手,她都不会怕。 于是她恶作剧般的反手去摸身后的人,一边摸一边捏着嗓子说: “兄台,在下来这是为了寻欢,咱们这样有些不合适吧?” 她带着笑意道,“不过,要是你愿意,在下倒是和你也……嘿嘿” 男子肌肉陡然一僵,手一松。 “滚……” 薄唇轻启,声音沙哑,仿佛被人摁住喉咙,但听起来冷硬如刀。 她眉头皱起,是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不过那人的声音更加的悦耳就是。 许晗只当没听见,借着外头的幽光,想看清楚男子的脸,不过只看到鼻子又直又挺,那样的完美,简直没天理。 她可不会好心的认为刚刚男子将她拉进来是知道她有难才出手的。 全部章节 2,可人儿 如果是从前,大约许晗还会和男子再纠缠一下,不过今日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她纤长的玉指在他胸口轻轻一拂,懒洋洋地道,“知道了。” 男子因为她的动作,身子绷的和炮仗一样,只要一点火星就会炸了。 许晗扬唇轻笑一声,在他爆炸之前轻巧的顺着丝丝光线到了窗前,推开半边窗,她用袖子掩着面,回过头去,见男子还隐在黑暗中。 她转身利落地跳上窗,离开前,手朝后摇了摇,隐约带着笑意。 男子胸脯起伏了一下,身上寒意迸发。 这时门被推开,有光亮照进来,“主上,隔壁已经打点好,现在过去吗?” 男子努力的将身体里的热潮给压下去,声音沙哑的道:“去倒两杯冷茶过来。” 此前他误入房间,不小心吸入一点迷情香,也不知怎么的,透过门框见到刚刚那个浪荡子,觉得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这才失控之下将那人拉了进来,果然,是他想多了。 男子的想法许晗不知道,她正蹲在窗外的大树上。 她发现要找的人正在斜对面的那间屋子里,里头传来阵阵欢歌笑语。 屋子里,有个男子正被花枝招展的花娘们围着,一脸的享受,唇边一位姑娘纤纤玉手执着酒盏喂他酒吃。 在霍家出事后,她查到有一名兵部主事也意外死亡,而今日她要找的是主事的仆人,他身上有一封主事留下的密函,和霍家案子有关。 她蹙了蹙眉,盯着那个仆人看了许久,心头盘算着该用什么身份去见他,顺便说服他将密函交出来。 毕竟,她如今是镇北王府世子,不是霍家十一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想了许久,终于拿定主意,正要从大树上跳到窗边,忽然觉得不对。 那个仆人的身材矮小,人也瘦弱,可里头那个被众女环绕的男子身形高大,人也健壮。 她心头一惊,难道说她找错人了? 可是,她是画了画像给许勉的,不可能会找错人。 她四处张望了下,再往上一点,有一处枝丫伸到窗边,爬上去就能看清屋内的情形。 她小心翼翼憋着劲,努力不让枝丫大幅度摇晃,以免惊到里头的人。 里头的情形着实让她心头狂跳。 屋内除了花娘,被围绕的男子,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她要找的仆人,不过他此刻匍匐在地上,形容狼狈。 他的前头站着一个披着黑披风的男子,头上戴着帽兜,看不清脸。 屋内灯火辉煌,可落在他身上,只觉沉寂,他声音沙哑,透过花娘们娇柔的声音传到许晗的耳里, “……除了信,你家老爷还与你说了什么?” 许晗凛然,他也要那封信吗? 他是谁? 她伸了伸脖子,想要看清楚那黑披风男子的脸,只看到高挺的鼻梁,她砸了砸舌,怎今日碰到的男子都完美的没天理? 那封信,知道的人没几个,又几乎都死了,是霍家的仇敌吗? 霍家人的尸骨都快烂了,竟然还有人不放过吗? 许晗平息等待了一会,并未听到那仆人的回答。再看过去,屋子里,那仆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的脸死灰一般,从嘴角到衣领一片污血…… 全部章节 3,仆人 竟然,死了! 许晗紧紧的捏着拳头,看来那黑披风男人已经拿到信,问不出什么就杀人灭口了。 里头,黑披风男子转过身,倚在窗边,背着光,看不清脸,“处置一下。” 那个被花娘围着的男人颔首,越过众花娘,轻轻地走过去,手脚利落地取出准备之物,将室内布置一番。 黑披风男子在窗边站着,刚要转身,突然,树枝‘哗啦’一动。 他身后那正在布置的男子连忙过来,同时拔刀,定睛一看,却听见那树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喵’。 里头的两人都愣了一下,只是一只猫! 再看那树上仿佛窜下一道黑影。 拔刀男子将刀插回刀鞘,道,“爷,已经布置好了,那些花娘也都是咱们的人。” 黑披风男子‘唔’了一声,转身而去。 许晗蹲在树上,一动不动,心头再如何的懊恼,也只能看着他们离去。 原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如今情势大变,又要重头再来一次吗? 屋子里的两人走后,许晗小心的往下爬,还未曾进入屋内,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这满院的繁华, “……来人!走水了……快来人!” 许晗一惊,转头张望,有明亮的火光照出,滚滚浓烟,眼看就要烧到许勉在的那间屋子。 许晗皱眉,许勉那里,万一没走脱,出事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她趁着外头一片慌乱,爬进屋子,没想到原本半开的窗,竟然被关上了。 这个许勉! 她用力推开,浓烟已经往这边窜,她捂住口鼻,在室内看了一圈,没看到许勉的身影,看来已经逃走了。 她低头将自己身上的衣襟弄乱,半敞着,发髻也弄歪,慌慌张张打开门出去,口中大声的呼叫, “狗剩……狗剩……” 楼上的人群不断的往下涌,大家都想要快点逃命,不需要你动脚,人群就能推着你往下走。 她努力的控制着脚下,一脸慌张,四处张望, “狗剩……你丫的死哪里去了,你把爷的衣裳穿走了……” 人群推着她到了楼下,相对安全的地方,大家都松了口气,边上有人见他这样,没好气道, “你这人,这个时候能有命逃下来已经不错了,还管什么衣衫,你这算好的,你看看他们……” 他努努嘴,许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过一眼,就转过头去不想看。 好些客人衣衫不整,甚至有拿着棉被裹着重要部位的,要是身材好也罢了,可都是些满肚肥肠的猥琐男人。 她尴尬的笑了笑。 “小兄弟,赶紧走吧,这里走水,要控制不住,就会连累到其他的院子,到时必然引来官府的人,被他们看到可不好……” 许晗惊慌的点点头,很上道的垂着头正要走,没想到边上刚刚和她说话的人又拉住她的衣袖, “小兄弟看起来很面熟,你……是不是镇北王……世子?” 说着就要过来扳她的脸,许晗眼角余光看到自己手上有黑灰,赶紧在脸上抹了抹,也不等那人过来扳,转过脸去,嘿嘿一笑, “镇北王世子也和我一样风流倜傥吗?”她摆出一个看起来很潇洒的姿势。 那人看了眼,摇摇头,正巧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窜了过来,抱住许晗就哭, “少爷,少爷,你真是吓死小的了,刚刚以为你在屋子里没出来,回家小的怎么和太太交代啊。” 许勉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上都是被黑烟给熏的。 许晗拍了抱住他的人一下,“你才吓死爷了,逃的比兔子还快,要不是爷机灵,你就等着回去被打死吧。” 说完,朝那人尴尬的笑了笑, “下人不禁事,吓成这样,见笑了……” 那人看了主仆两眼,说了句认错人了,就匆匆走了。 见人走了,许晗将人推开,“没事就好,赶紧回家吧,这火看起来一时半会灭不了,等会官府的人来了被看到就不好了。” 许勉连连点头,主仆俩朝胡同外而去。 “世子,你的事办成了吗?小的还要继续打探那人的消息吗?也不知道他刚刚有没有逃出来……”许勉忐忑的问道。 许晗叹了口气,逃出来?这场火就是因为他而起的,而心中的疑惑只能日后再慢慢解了。 “世子,你的腰带呢?”许勉忽然叫了起来。 许晗被他叫的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她今日扎的是一条深蓝色的腰带,刚刚在树上不得已装猫叫,还将腰带取下来团着当做是猫儿扔了下去。 扔出去的时候想着一会再捡回来,没想到碰到走水,担心许勉,也没顾上了。 那条腰带是母妃花了很多心思做给她的,她颇为喜欢,现在折回去拿已经不太可能。 幸亏上头的花样她还记得,只能自己偷偷的绣一条瞒过母妃就是了。 当初霍家十一娘可是上马能杀敌,下马女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叮嘱许勉,“你记住了,腰带好好的在家里,没丢,知道吗?” 许勉想回嘴,又不敢,到时候不管是丫头整理东西还是王妃问起来,世子到哪里去拿条一模一样的出来? 主仆俩匆匆的出了胡同,到了大街拐角处,上了马车,往王府回去。 …… 兰香坊火光冲天,惹的京兆尹,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去了,京城的某一处宅子里,有人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进了屋子,里头一个男子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单衣松松披在身上,发际水润黑亮。 “主上,这是从兰香坊后院大树下找到的,刚刚我们看到的果然不是猫。” 男子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衣带系好,拿起属下手中的腰带,仔细的翻看了一下,无论是料子还有上头的绣花无一不精致,不是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的,更不是外头绣庄售卖的。 他将腰带放到腰间轻轻的闻了闻,眉头皱起,上头并无男子体味,反而带着一股特别的幽香。 他想起在黑屋子里调戏他的那个浪荡子,仿佛也是带着这样的香。 他咬了咬牙,又将腰带在自己腰间比了比,才不过自己腰围的一半,看来是个纤瘦细弱的,倒是和那个浪荡子有的比。 他捻了捻手,仿佛指上残留着那个浪荡子的触感,随后从屏风上取了外衣披上,径直挑帘去了书房,将那腰带放到一个匣子里,然后道, “这料子是今年御贡的,你去内务府查查,都赏赐了哪些人家。” 全部章节 4,走水 兰香坊的大火惊了整个京城,第二日,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据五城兵马司贴出的告示上说,那火是一位酒客喝醉酒和人起了争执碰翻油灯所致,偏偏兰香坊为了营造气氛,到处都挂着帐幔,这样一来,火苗窜的很快,想要救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许晗坐在茶楼里一言不发的听那些茶客七嘴八舌议论的好不热闹。 茶客们说什么的都有,许晗听了一会,叫来小二,付了银钱,起身离开。 到了楼下,许勉从外头进来,俯在她耳边道, “世子,我去兰香坊后院看了,兰香坊大半个院子都烧光了,就是那院子里的大树也被烧的只剩粗壮的树杈……” 许晗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清晨醒来,想了想,还是派许勉去兰香坊看看,那条腰带会不会在,从前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她的喵叫,还有那道黑影,并不能取信屋子里的主仆。 毕竟,能够让她三年都没察觉的人,必定不是个简单的。 如果是被兰香坊的大火给烧了还好说,如果是被那主仆给拿走了…… 她蹙了蹙眉头,一时竟也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 明日是她去金吾卫当值的日子,兰香坊的情况,他可以问问那些同僚。 按照昨日夜里,那黑披风男子的做派,兰香坊背后定然是有猫腻的。 或许等她去金吾卫当值的时候,可以问问同僚,兰香坊的背景。 快近黄昏时,他带着许勉回到镇北王府,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下人正在往里头搬东西。 门房见到她,迎了上来,“世子爷,您回来啦。” 许晗将手中的缰绳扔给门房,道了声谢,问道,“这是谁的行礼?” 门房恭声道,“是大少夫人的,还带着娘家妹妹回来了。” 她点点头,从腰间摸下来一个荷包,随手丢过去,道,“我也不知有多少,天冷,大家都辛苦了,拿去分了吧。” 她边说边往里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公平些啊,可不许和上次那样打起来。” “否则,下次可就没有了。” 门房得了赏赐,脸上堆满了笑容,嘿嘿一乐,“不会,不会,小的一定让他们注意。” 门房口中的大少夫人是许晗嫡亲大嫂,大哥三年前病逝后,大嫂就时常回娘家散心。 镇北王妃也怕她在府里触景生情,就随她去了。 许晗回院子换了身衣衫,才转去正院给镇北王妃徐氏请安。 刚到正院外,就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传来,廊下站着的小丫头连忙掀帘进去禀报, “世子来了。” 许晗抬脚进了屋子,又进了左边的安息室。 她贵为世子,却不得镇北王的喜欢,但母妃徐氏却是视他如宝,见她进来,连忙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坐。 许晗先给王妃请安,又给右手边一位看起来三分病态,七分柔弱的年轻妇人请安。 这妇人就是许晗的大嫂邵氏,邵氏柔柔的叫了声三弟,又拉过身边的一位少女和许晗说道, “这次清雅也跟着我过来,你俩打小一起长大,三弟可要时时照应她。” 许晗微微垂目,往后退了半步,她是王府世子,邵姑娘是闺阁女子,一外一内,怎么照应? 大嫂一门心思想着,再让一位邵家姑娘嫁进王府大门,可她不想,也不能娶。 那边镇北王妃就沉下脸来,她已和长媳说过很多次,邵家姑娘很好,但并不适合晗儿,可长媳仿佛没听到一般,执拗的将这位妹妹带在身边。 她将手上的茶碗‘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想让晗儿怎么照应?” 邵氏身子抖了一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交握着,一脸的惊恐。 她身后的邵清雅小脸憋的通红,缩在后头更是不敢吭声。 镇北王妃满心不悦,这几年,只要她说一句重话,长媳就摆出这幅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哆哆嗦嗦的神情。 许晗眉头微蹙,不想大嫂刚回来,就闹的不越快,于是摸摸肚子,“母亲,我饿了,让人摆饭吧。” 在正院用过饭后,许晗没再多留,连消食茶都没喝,就告辞离开了。 在外面走了一日,一身的风尘,回到院子,许晗让丫鬟备水沐浴。 浴室里,一时间热气蒸腾。 “都下去。”许晗进了浴室,对丫鬟们吩咐道。 两个丫鬟对这样的吩咐习以为常,纷纷退出去。 许晗走到浴桶边上,宽去外衣,里衣,下裤,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和腿,还有缠在胸前一圈圈的白绫。 “呼……”当解开白绫,她如脱去枷锁般的长呼出一口气,哗啦一声,进了浴桶里,水漫了出来。 她将头埋进水里,过了一会,热腾腾的水中钻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和半截白皙的颈背。 全部章节 5,九珍糕 刚回来的那日,许晗的大嫂被王妃训斥了两句,倒也安分了两天。 不过几日,她就时不时的在王府的各处地方偶遇邵清雅,让她哭笑不得。 只能尽量减少在府内走动,不当值的时候,要么在院子里看书,要么在外头查找霍家案子的线索。 这日,从外头归府,本想去王妃那里请安的,听说大嫂也在,她想了想,她先去前院书房给镇北王请安。 他要不是王妃所出的‘嫡次子’,在大哥病世之后,这世子之位就要成为府中其他人的囊中之物了。 王爷看不上他,可早晚请安一日不落,必要的礼节他自不可少。 她在书房台阶下站了片刻,就有里头小厮满面为难地出来回话说,王爷传话,请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给她请安。 许晗扬起唇角,哼了一声,不见她,她就走。 在回院子的拐角处,他竟然碰到了据说在母妃那里请安的邵氏。 幸好,她身边带着的不是邵清雅,而是自己的侄女盈姐儿。 “大嫂。”她上前行了一礼。 “三弟。”邵氏看起来很意外,拍了拍边上女儿的手,让她喊人。 许晗朝盈姐儿笑了笑,见她手上拿着糕饼在吃,弯腰了她说了几句话,又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啾啾。 盈姐儿歪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吃自己的糕点。 邵氏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 “三弟,刚从外面回来?这是白侧妃那里送来的糕点,前儿听说你侄女随口说了一句想吃九珍糕。 白侧妃这几天就真的打发人每天买两碟回来,听说这样一碟都要好几十两银子,买来的,全都送过来了。” 许晗想皱眉,皱到一半怕对面多思的大嫂不高兴,于是又赶紧舒开。 九珍糕,他当然知道,这是临江仙最有名的糕点,因为里头有九样珍贵的材料,这才叫九珍糕。 一般人是很难买到的,可白侧妃连买了几日,还全都给侄女,这分明就是惯着孩子。 大哥独独留下这样一丝血脉,真要被这样娇惯着长大,到时候被捧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面沉如水, “大嫂,这不是对她好,若这样娇生惯养长大……” 说了一半,她停了下来,果然,邵氏的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你大哥就留下这么一点血脉,谁能忍心让她受委屈,不过就是几碟子九珍糕,难不成府上还吃不起了。 再说,那是白侧妃一番心意,我总不能拒绝……” 许晗眉头拧了起来,说来说去,不过是这几句,难怪母亲曾说过要将侄女接过去教养,但都被大嫂给拒绝了。 到底大哥去世了,母亲虽然不喜欢大嫂,但还是怜惜她的,提了两次,见大嫂不肯,就放下了。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才行。 而且,白侧妃那一脉和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大嫂应该很清楚,如今却对她赞不绝口的。 她和邵氏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走了,到底是‘叔嫂’,时间长了,被人说闲话。 全部章节 6,玉佩 镇北王府,校场。 十二月的清晨,天蒙蒙亮,朝阳初升,许晗同以往一样早起练武,朝晖模糊了她的身影,在她身上团上一层光晕,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身上与其他男子不一样的气质。 练了一套拳后,许晗就收手,回了院子洗漱换衣。 作为王府的世子,她这样的勋贵世家子弟,不用考科举,更不用和那些武将们一样考武举,而是直接进了勋贵子弟的聚集地金吾卫,每三日当值一次。 今日轮到她当值,她去了正院陪着徐氏用过早膳,就匆匆去了皇城。 她到了当值的地方,那些勋贵子弟已经聚在一起说话。 十七八岁的男子聚集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还是姑娘家家。 “听说皇上想要将掌上明珠下嫁给陈阁老府上的大公子陈修彦,不过被拒绝了。” “对了,听说这位陈修彦当年和京城鼎鼎有名的男人婆霍晗有过婚约?”边上有人随口问道。 原本正要推门进去的许晗手顿了顿,站在门边。 里头有人迟疑的道, “陈大公子和霍家定亲?你听谁说的,虽然说陈阁老和骠骑大将军是至交好友,但是,我记得曾经有人问过陈大公子,他可是说过自己未曾婚配的。” “你们说霍晗是男人婆,不过我倒是很佩服她,以女儿之身,武艺比我等男儿还要好,又能上战场,虽然喜欢做男装打扮,可长的还是很清丽的。 别的女子舞枪弄棒很粗鲁,可她却不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那些沽名钓誉的才女还要好。 这世间能有几人和她一样呢?” “如果陈修彦真的和霍晗有过婚约,现在霍晗死了,想来应该会很难过吧,从他高中探花后,可就没见过他人了。” 边上有人嗤笑起来,笑声里头带着几分嘲讽, “听闻陈大公子和骠骑大将军府的三公子是好友,当初大将军府背上那样的名声,也没见他出言反驳,反而是无声无息的考了个探花出来。 这人,可见是个凉薄的。” 许晗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头那些勋贵子弟闲聊。 陈修彦凉薄不凉薄她不知道,可她以为她是了解陈修彦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当年父亲酒后和陈阁老定下婚约,她没觉得不好。 两家是世交,两人青梅竹马,对方是个自己熟悉的人,许晗也觉得嫁给陈修彦那样的人很不错。 从知道两人有婚约后,她尽量和婶娘们学女红针线,厨房灶头,管家理事,就是希望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做好陈家的宗妇。 她也知道陈修彦很好,文思敏捷,七步成诗,但其实,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附庸风雅,诗文典籍。 也许口上说的是之乎者也,其实心里正在呐喊狗屁倒灶的事情。 她知道很多他不为外人道的习惯,喜好,等等。 只是,今日才发现,她以为足够了解的陈修彦,竟然从来没在人前承认他有未婚妻! 门吱呀打开,许晗抬起头,就见同僚提着裤子,准备出门,看到许晗站在门口发愣,推开她,口中着急忙慌的道, “许晗,你来了,人有三急,别挡道。” 许晗侧过身子,让他出去。 只是同僚走了两步,腰间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东平,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身子也僵住了,不过还是叫住了同僚。 于东平被她给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跺着脚道, “许世子,你是想让我尿裤子吗?这样吓我?”他头也不回的匆匆往净房奔去,步伐凌乱。 许晗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站在门口,等着于东平如厕后回来。 没一会,于东平一脸舒爽的走过来,见许晗还站在门口没进去,诧异道, “你怎还站在这里?外头冷风呼呼的吹,小心被风吹走了。”同僚沉重的手臂搭到她看似很瘦弱的肩膀上。 许晗长的很是高挑,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倒也能撑得住同僚的重量。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于东平腰间的玉佩给摘过来。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羊脂玉佩,摸在手里温润光滑,上头刻着的是蝙蝠纹,玉是好玉,可雕工却不太好。 许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上头翅膀缺了点的蝙蝠,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哪里来的?”她咬了咬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全部章节 7,母爱 于东平是开国永安侯府世子,出身武将世家,性子大咧咧的,自然是没注意到许晗的异样。 他眨了眨眼,有些莫名,为何许晗会问他玉佩哪里来的。 许晗拨开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缓缓地将那玉佩握在手里,近乎冷静的问道,“这玉虽然是好玉,不过雕工太差。你怎么会看上的?” 于东平闻言,有些气恼地道, “说到这个,气死我了,这是我昨日去赌坊,有个男子输光了,用来当做赌姿抵给我的。” 赌坊?男子? 这块玉佩,是初学雕工的七叔所刻,后来给了三哥的女儿宓儿,她被汤药毒杀之前,还在宓儿的脖颈上看到它。 一想到这几年她一直在寻找宓儿的下落而不得,许晗心头酸酸涩涩的。 不知道宓儿现在在哪里?是否吃饱穿暖,还是和她一样,命丧黄泉? 她曾经偷偷的去过一次霍家老宅,那里如今一片荒芜。 这块玉佩又是怎么到一个男子的身上的?还是个赌鬼! 于东平有些奇怪的打量着许晗,双手环胸, “你怎么了?你要喜欢这块玉佩,送与你就是了,雕工确实不怎么好,我会戴出来也是气不过。” “昨日可是我第一次去赌坊,赢了那样多钱,最后只得了这块玉佩……” 许晗正想着事情,根本就没听到于东平说什么。 “东平兄,你还记得那输钱男子的样子吗?”许晗打断他的话。 于东平皱着眉头,道,“不过是个赌鬼,我哪里记得那样多,许世子,你不会是想去找那人帮我要回银钱吧?” 他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 他的大掌在她的肩膀上用力一拍,“同僚都说你清冷孤高,没想到你竟这样的热心。” 许晗抽了抽嘴角,永安侯也算的上是只老狐狸了,没想到于东平竟如此的单……纯。 她没有反驳于东平,就让他以为自己是想帮他要回银子好了。 “是的,东平兄,还请你仔细回忆一下,说不定那人还真被我找到呢。金吾卫总不能白呆是不是。” 于东平不由得笑了起来,努力回忆那人的样貌,他说一点,许晗就记在脑海里,准备回去绘了画像,交给许勉去找。 于东平最后拍拍自己的胸膛,豪气干云地道, “晗弟,谢谢你,要不回来也没关系,一个赌鬼,我就没指望过他能有钱。” “不过,你这样的仗义,哥哥也不能没有表示,可惜兰香坊被火烧了,否则就请你去兰香坊喝酒听小曲了。” 许晗根本来不及沉溺在得到宓儿消息的震惊中,她挤出一抹笑容,看向于东平,旁敲侧击的和他说起兰香坊的事情。 宓儿要找,兰香坊的古怪也要查,霍家的仇更要报。 她没有多少时间用来悲伤。 当值三日,一晃而过。 一回到王府,就在半道上碰到正院的丫鬟,见到她,好像见到救星一般,冲上来, “世子,您可回来了。” “娘娘如今在正院生气呢,您去看看吧。” 许晗闻言,一边走一边问她发生什么事情。 母亲徐氏的性子一向开朗,除了镇北王要换了她的世子之位这样的大事能让她动气,其余几乎没有。 难道说镇北王又去了正院和母亲说要换世子的事情? “今日王妃心血来潮去大少夫人院子里看盈姐儿,没多会,就气冲冲的回正院了,一直气到如今……” 许晗真的是不愿意听到和这位以悲风伤月为生的大嫂那边的事情,看来母亲又是为了盈姐儿的事情和大嫂置气了。 到了正院,里头果然静悄悄的,丫鬟们站在廊下,见她来,一个个都仿佛活了过来,纷纷上前给她请安。 她掀了帘子进去,就见徐氏正独自坐在榻上,一脸的暮气沉沉,浑身萦绕着悲伤。 “娘……”许晗坐在她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低低的叫了一声。 “当年我怎么也不肯你父亲去邵家下聘,他非要去,你大哥要活着,过的也是糟心的日子……” 徐氏没有看她,只是偏着头幽幽的说道。 许晗将头靠在徐氏的肩头上,“大哥要活着,也许大嫂就不会这样了。” 徐氏冷笑了一声,如果大儿还在,她早八百年就让儿子将这个女人休了。 她心头愤恨, “你说,盈姐儿今年都已经六岁了,她一直眼睛盯着盈姐儿,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吃个花生都得切成碎末,说是怕整个儿吃下去呛着,说能呛死人。” “她怎么不把芝麻也拍碎了给盈姐儿吃?” “盈姐儿要在院子里玩,她说这样的天能冻死人,那吃饭也能噎死人,还要不要吃了?” “她这是想把盈姐儿养成个废物点心吗?往后怎么嫁人?怎么过日子?” 越说,徐氏越是发愁,愁的够呛。 许晗一个劲的点头,她不喜欢这位大嫂,九成以上就是因为盈姐儿,这样的母爱简直太可怕了,比砒霜还毒。 全部章节 8,相约 徐王妃从前愿意忍让邵氏,不过是因为她是儿子的遗孀,同为女人,她怜悯自己的儿媳。 可怜悯是怜悯,一旦儿媳头发不灵清伤害到了自己的孙女,那她就不会继续忍让下去。 “母亲,难道邵夫人就没和大嫂谈过吗?”许晗问道。 徐王妃拍拍胸口, “邵氏不怎么样,可邵夫人倒是个好的,她说了不只一遍,说轻了,你大嫂装听不见,说重了,你大嫂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说她可怜,成亲没多久就守寡,只有盈姐儿这么点血脉,盈姐儿就是她的命根子,恨不能用自己的血肉去喂盈姐儿。 说这样了,大家还挑剔她,算什么道理? 倒把邵夫人给气了仰倒。” “后来邵夫人是真怕咱们家把你大嫂怎么样,就想着说把盈姐儿送到我这里来,然后偶尔接盈姐儿去邵家小住。” 许晗拍拍手,“那不是好事吗?邵夫人确实想的很开。” 徐王妃磨了磨牙,“对我们来说是好的,可对你大嫂那就不好,她说,不能让盈姐儿离开她身边,她只要没看到盈姐儿,这天就要榻了!” 许晗听得目瞪口呆,所以这也就是为何这几年大嫂时常带着盈姐儿回邵家小住的原因了…… 只是可怜了盈姐儿,要在这样心理有些怪异的母亲身边生活下去。 徐王妃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在许晗这里说了一通,气也就顺了,当即道, “晗儿,这事你不要管,就当做不知道,我等下就让身边的人去将盈姐儿抱过来,邵氏要病,要死随她去。” 邵氏就和牛皮糖一样,胶黏粘牙,也许利落一点的处置方式会更好一点,更何况,邵家也是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是个什么德性的。 不过,她拉住徐王妃, “母亲,派人去抱盈姐儿的时候,记得温和一些,孩子毕竟还小。” 徐王妃嗔了她一眼,“你放心,那是我的孙女,我还能对她怎么样?” 许晗笑了笑,想到大嫂好几次都说到白侧妃, “母亲,白氏那边最近和大嫂好像搅和在一起,几十两一碟的九珍糕连买了几天。” 徐王妃冷了脸色,她向来很少说别人的不是,这会说话却是带了些嘲讽, “虽然你娘早就不和那些侧妃侍妾的置气,不过,内宅还是在我的掌控下的,既然白氏愿意孝敬我的孙女,那总不好拒绝是不是。” 这分明有点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的意味了。 平日里极少发脾气的人真正发起脾气来反而令人更为忌惮。 所以当徐王妃冷着一张脸,让人去邵氏那里将盈姐儿接过来时,没人拦一拦,那些丫鬟婆子个个都恨不能自己存在感能降低些。 许晗早就被打发回了院子,徐王妃是不会让她插手这些事情的。 于东平说要请许晗去喝酒听小曲,竟当真让人送了帖子过来,地点则是重建后的兰香坊。 前两日,她问了一些关于兰香坊的事情,没想到于东平就将聚会放在这里。 许晗若有所思。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她没有骑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走停停,到得兰香坊的楼下,就听到楼上有人朝底下高呼, “晗弟。” 许晗还没抬头,就有个细碎的小东西同时朝他扔过来,她机警地躲过,凝神一看,竟是颗花生落在地上。 再抬头,二楼窗前有两个同僚正朝他招手,其中一个就是于东平。 她好脾气的笑了笑,进门上楼去。 “晗弟,你来的忒慢了些。”于东平见他上楼来,靠在门边等她,有些嫌弃,之后又招呼兰香坊的小厮, “去,将你们这里漂亮的姑娘请几个过来,给我晗弟挑一挑。” 许晗只觉得脑门有些一抽一抽地疼,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不过,有些底线不能碰触就不能碰触。 眼看着小厮就要应下,她赶紧出声阻拦道, “东平兄,喝喝酒还是可以的,姑娘就算了,再说,那里头不是已经有了歌舞了。” 于东平微微地笑,眉头一挑,揽着她的肩头就进了房去。 一个大大的雅间,里头有几个是她认识的同僚,其余的就不认识了。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最中间那张华贵的贵妃榻上,斜倚着的年轻男子。 华服金冠,身形袖长,侧躺在榻上,看起来十分的风流。 男子左手支着自己的下颔,无论眉目还是轮廓,都精致完美,最妙的则是他左眼下方挂着一颗泪痣。 这样的长相,加上这颗痣,半分都不会让人觉得男子阴柔。 此时他正用食指点在自己的唇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中间歌姬们的表演。 而他的榻前,则趴着一只再寻常不过的柴犬…… 那犬虽趴着,头也未抬,可许晗知道,它其实正半眯着眼四处打量,仿佛有什么危险来临,它就会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 “那是承恩公府世子,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于东平拍拍她的肩膀。 原本一直乖顺的趴在榻前的柴犬,见到有人过来,懒懒的抬起头看了看。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本慵懒的柴犬,忽然朝于东平和许晗扑了过去,确切来说,是朝许晗扑过去。 全部章节 9,狗都不喜欢 柴犬扑过来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所以根本没人可以阻止。 于东平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拉着许晗急忙后退。 可是那柴犬就是冲他们过来的,只几息功夫,就到了他们跟前。 “旺财,回来。” 原本侧躺的承恩公世子翻身坐起,仿似含情的眼眸一沉,让他精致完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锋利。 旺财却好似根本没听到,继续朝许晗那边而去,双眼紧紧盯着许晗脚上的云纹鞋,最后前爪搭了上去。 许晗在旺财扑过来的那一瞬间眼露惊惧,被于东平拉着后退几步,之后慢慢冷静下来。 她已经死过一次,所以面对死亡时比任何人都要坦然。 她反手将于东平轻轻的一推,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并不是因为她多么的善良,想要舍己救人,不过是她感觉这柴犬不会伤害她。 果然,她推开于东平后,旺财动作慢下来,随后趴在她的身前。 承恩公世子见旺财不听他的,依然冲许晗扑过去,双眼看似懒懒的扫过雅间内的人,抬手示意他们都闭嘴。 “旺财很乖的,你不伤害它,它也不会咬你的。” 承恩公世子慢慢的站起身,慢慢走过去,清冽的声音满是安抚。 许晗闻言看了眼承恩公世子,她微微弯下身子,看向旺财,有些不确定的将手攥成拳,伸到旺财的鼻子前。 另一只手摸向它的头。 旺财在她的拳头上闻了闻,乖巧的趴在她的鞋前,微微眯着眼,表现的很惬意。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晗的动作,就连承恩公世子也不由的眯了眯眼。 这是旺财第一次做出这样攻击人的行为,也是第一次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样亲昵。 “旺财,你好。”许晗轻抚着旺财的头,蹲下身子笑着和它打招呼。 旺财亲热地用头蹭着许晗的手,从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咕噜声。 心大被推开的于东平这会已经回过神来,朝承恩公世子嚷嚷道, “阿徴,要是别人的狗我早就一脚踹飞了……” “不过,旺财不是对旁人都一屑不顾吗?怎会和晗弟亲近?” “晗弟,你真行,阿徴这只狗可和他一样鼻孔看人的,你好有面子。” 承恩公世子霍徴弹了弹衣袖,看向于东平的目光十分怜悯,凉凉地道, “人有喜恶爱憎,动物自然也有,东平,你该反省反省为何狗都不喜欢你。” 原本以为占了上风的于东平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碎成碎片,呆愣愣的看着霍徴。 原本在和旺财互动的许晗看着于东平那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清咳一声, “东平兄,也许我和旺财有缘,这个,你不必羡慕计较。” 她不说还好,一说于东平更是气恼,不甘心的想要去摸一摸旺财的头。 他的手还没伸过去,旺财龇牙咧嘴的朝他叫了一声,把于东平给吓的跳起来。 雅间里的人轰然一笑,气氛顿时松了下来。 霍徴弯弯唇角,走到旺财身边,弯下腰,拍了拍旺财, “回家了。” 旺财恋恋不舍的站起来,舔了舔许晗的手。 许晗觉得有些痒痒的,又在旺财头上摸了摸,“我们下次再见,旺财。” 于东平见状,叫道, “阿徴,你走了这些花娘的心也跟着走了,没意思。” 那些花娘眼睛仿佛粘在霍徴的身上,里头满是化不开的浓情,恨不能和旺财一样,贴身跟随着他。 霍徴漫不经心的挥挥手,带着旺财出去了。 “晗弟,你没事吧,你是不知道……那不过是只土狗,可傲娇了……”于东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许晗笑着摇头,“没事,刚刚它不过是打个招呼,旺财很可爱。” 于东平一脸见鬼的表情,霍徴的东西是能用可爱来形容的吗? 此刻,许晗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想和于东平解释为何旺财喜欢她。 都说狗是最忠心,也是很有灵性的动物。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容易被皮相所惑,而这只忠心且有灵性的狗却能隔了这么多年还认出她来。 尽管,她已经换了一幅皮囊。 没错,旺财从前是她养的狗,就连名字都没改过。 只是为何会到霍徴的手里? 全部章节 10,还记得她吗? 许晗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一人一狗消失在门外,她方才闭了闭眼。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论是吃酒的客人还是兰香坊的花娘,均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许晗。 要说京城里谁不能惹,承恩公世子萧徴排第一位。 别看这位爷长的一幅风流倜傥的样子,可最是蛮横霸道,等闲人不敢惹。 他的姑母是正明帝的宠妃,执掌后宫多年,祖母是淑阳长公主,正明帝最为敬重的长姐。 正明帝对萧徴那也是宠爱有加,就是宫里的皇子,在他面前都得退让三分。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刚刚那条叫旺财的狗,就是萧徴的逆鳞。 去年冬日,三皇子妃想要摸一摸它,被旺财咬下一块皮肉,萧徴更是一怒之下将三皇子妃踢到了池塘里。 虽然说三皇子妃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一大堆,很快就将人捞了上来,但三皇子妃也遭了大罪,肚子里两个月的胎儿差点流了。 三皇子到正明帝面前去哭诉,要治罪萧徴。 好在三皇子妃肚子里的胎儿在太医的诊治下保住了,最后正明帝只罚了萧徴一个闭门思过。 半个月不到,萧徴带着旺财又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三皇子面前了。 只因除夕宫宴,皇亲国戚都要参加。 刚才旺财扑向许晗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情势来了个大逆转,而且萧徴还没有发脾气。 大家怎么能不议论纷纷。 许晗对这些视若无睹,只是和于东平坐在一边喝酒。 那边萧徴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是好奇地看着旺财。 “主子,小的们也是天天给旺财肉吃,也没见它给我们一个正眼,今日对许世子倒另眼相看了。” 萧徴靠在马车上,袖长的手指捏了捏旺财的耳朵,旺财在他手上舔了舔,乖巧的蹲在他的脚边。 他仿佛想起什么,勾了勾嘴角, “它不是只对我一人亲近。” 他弯下身子,像刚刚许晗那样轻轻地抚摸着旺财的头, “它曾经对另外一个人也这样亲近的,名字还是那人取的,旺财,你还记得她,对吗?” 旺财在他手上蹭了蹭,又舔了舔他的手,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萧徴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嗯,我也还记得她。” 侍卫还记得旺财是三年前冬天来到世子身边的,很长一段时间,世子变得很沉寂,从前最爱的美酒美人也不喜欢了。 这两年才渐渐的又开始爱上享乐,只是再也没有夜夜笙歌的时候。 他的眸光闪烁,想要再问,见萧徴闭上眼,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萧徴忽而懒懒一笑,似乎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风流倜傥的世子, “于东平怎么和镇北王世子这样要好了?金吾卫这样好玩?” 他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也去玩玩呢?旺财,你说呢?” 他在旺财的头上弹了弹,旺财‘嗷呜’了一声,一跃而起,蹲到角落里去了。 …… 许晗在兰香坊和于东平喝了两盅酒就停了下来,大约于东平也知道她不怎么来这样的风月场所,见她好歹喝了,也就没再劝。 两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说着闲话,戌时三刻才回到王府,才刚到王府门口,就被管家给堵住了。 “世子,王爷让老奴在此等您,让您回来也就去书房找他。” 管家苦着脸站在门口吹了半响冷风,这两父子打擂台,倒霉的只是下人。 许晗也不为难管家,径直去了书房找镇北王。 镇北王这个父亲,一向是没事不会找她的,或者说想要找人训斥一番了,才会想到她。 书房里,镇北王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看起来道谷清风,坐在书桌前,许晗进来后,冷冷地瞪了许晗一眼, “你还知道回来?” 许晗并不畏惧,不疾不徐地躬身行礼,道, “是,孩儿下次会注意,早些归家。” 镇北王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脸上越发的冷肃, “你年纪轻轻,那风月场所以后少涉足,镇北王府屹立这么多年,可不要毁在你的手里。” 许晗再次躬身,诚恳地道, “要不是永安侯世子相邀,孩儿也是不踏足那些地方的,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下次会注意的。” 镇北王如鲠在喉,想要抓起手中的东西砸向他,看看是砚台,真怕砸坏了,到时候徐氏那里又要闹翻天。 他挥挥手,厌弃的道, “你滚去祠堂里向祖宗们请罪,镇北王可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什么时候祖宗原谅你了,你再起来。” 许晗朝他拱手行礼,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不是她不辩解,而是这个时候,如果和镇北王争辩,只会是更加激烈的惩罚,甚至会将母亲也牵连进来。 其实镇北王从前也喜欢过她的,只是在封她为世子后的第二年,忽然就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