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百块都不给我 慢调的英文歌曲在白水市一家高级餐厅的上空盘旋,细细听来,有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 沈宁,二十二岁,白水市女警学校大四学生。 她一身校服,扎着清新的马尾辫,脚下穿着黑白相间的球鞋,整个人都和餐厅的格调很是突兀。 口袋里还剩十六块零钱,虽说只点了杯柠檬汁,但这家餐厅的标价实在令人有点喘不过气。 沈宁环视四周,只有隔壁桌上有人。 她不过是随意的看他一眼,目光却有点移不开了。 橙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笔挺而静默。修长干净的手指触在瓷白的咖啡杯底盘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衬衣的袖口那,半只圆形表盘闪出低调的光线。他侧脸的轮廓异常完美,每一处线条都仿似被顶级雕刻大师精心勾勒过。 许是他感觉到有人注视,突然偏过头来,一双孤傲冷清的眸扫向了她。 沈宁的目光和男人的碰撞到一起,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脱口而出,声音有点抖,“先……先生,请问能借我点钱吗?” 男人没有多少反应,目光像是打量般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片刻,他极缓的溢出句,“抱歉,我没钱。” 这个人的声音宛如大提琴般低沉迷魅。 她先是因他过分好听的声音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沈宁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最终缓缓站起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男人敲打咖啡杯底盘的动作一滞。 沈宁嗓音清洌,“我手机没电了,出来太急钱包又没带。这样,我把手机赊给你,你给我留个电话,到时候我再拿钱来赎。可以吗?” 沈宁等的人没来,这个时间点餐厅又没有别的客人可以求助,眼前的男人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 身为一名女警学校的学生,要是因为没钱被餐厅扣压,传回学校去可太丢人了。 男人缄默不语,抬手,喝了口咖啡。 沈宁心下一急,伸手扯住他西装的袖子轻轻一晃,“可以吗?就一百,我一定会还给你。” 他低头,不动声色的拿开她的手,重复了遍刚刚的话,“抱歉,我没钱。” 沈宁猛地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长相出众衣着体面的男人竟然这么小气。 她脸很快涨红,实在不想继续自添没趣,只能起身重新坐回了原位。 檀木质地桌上的柠檬汁只剩下薄薄一层,她要是再留下去…… 偏生只背得出寝室的电话,可这个时间段寝室里不可能有人在,就算是借手机打过去也似乎没用。 两条细长的眉越拧越紧,她是真心泛了难。 大概过了五分钟,沈宁身边多了道身影。头顶像被什么东西拂过,动作极快。 猛一抬头,沈宁撞进双宛如深潭的眼睛里。 “拿这个赊。”男人薄唇轻掀,声音淡如薄雾。 沈宁反射般摸了下头,发夹不见了。 再看过去时,英伟挺括的身影已经从转角消失。 沈宁脑袋嗡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懵。 她忽然起身往出口奔去,可侍应生却不合时宜冒出来说道,“小姐,刚刚隔壁桌的先生帮您签单了。一会您不用买单。如果还要点什么也能算那位先生的账。” 沈宁瞪大眼睛,目光悄然落向出口的地方。 签单? 原来他说没钱的意思是没现金,可他为什么连解释都不屑? 手机他不要,拿走的竟是一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发夹!还不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沈宁紧皱眉心问了句,“他是谁?” 侍应生的眼神避退,整张脸都顿时一僵。 沈宁见这表情心里越发好奇,又问了一遍,“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正文 第2章 黑夜的恐惧 侍应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不管是什么原因,‘一百块’的姓名年龄和职业通通都成了不解之谜。 沈宁带着疑惑,若有所思地回到寝室。 天色黑下来,她躺在床上,微不可闻的呢喃,“连名字都不知道,钱还是等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还吧。” 晚上熄灯时间过后,沈宁和其他室友都一块早早睡去。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一阵霸道嚣张的气息朝她袭来,将她的唇封住,带着贪婪和随意的味道。 有一只手竟然正在撩着上衣,唇与唇之间的接触也异常真实。 床榻上柔软的不同于寝室被褥的质感和空气中漂浮的淡淡香味,都仿佛在拉扯着她的神智。 直到唇上的掠夺感渐渐消失,抚触的感觉缓缓游移到了脸上。 沈宁猛地瞪大眼睛,视线中一片漆黑,只有脸颊上的那只粗粝的手还在轻轻柔柔的迂回着她的颊线,而后移到了锁骨的位置。 手脚竟都被束缚的死死的,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物品,正在被人拨弄。 一股彻底的凉意从脚底窜了起来。 她反射般想要坐起来,可根本就不可能。 “你是什么人?你,你要做什么?”沈宁感觉到声音都透着慌乱。 耳畔久久都没有得到什么回答,只有深沉的呼吸声有条不紊的落下。 这种无声的恐惧真的可以把人逼死,这个人的手却并不那么安分,一直在她锁骨上轻轻滑动,最后落至沈宁极度敏感的耳垂。 “你说话!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她强装镇定,嗓音却显然提高了几分。 身上的人回应她的却是低低的,像是嘲弄般的笑,噙着一股子岑冷。 风打进来,撩动着窗帘,一丝快速挤进来又快速消失的月光,让沈宁有一瞬间看到了这个人的轮廓。 脸颊的线条棱角分明,肩膀很宽,衣服的线条很挺括,应该是西装。 带着近乎魔鬼般的温度的手离开了她的耳垂,一把将她的上衣掀起! “不,不要!”沈宁骨子里的倔强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活了二十二年,她连男人的唇都没有碰过,难道今天就注定逃不过了吗?要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给…… 恐惧像是被煮开的沸水,到了真正的顶点。 “先生,不管你是谁,求你,求你放过我。”她的声音染上了卑微,甚至是颤抖。 黑暗中的男人仍旧没有回答她的兴趣,她的脖子忽而被男人有力的大手狠狠扼住!带着一股子陌生危险的力量。 沈宁感觉呼吸都成了奢侈,更让人忍受不了的是,腹部正被他另一只大手的指尖轻轻打着圈。 她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恐惧和屈辱。 就要这样被掐死了吗?一丝气流都没办法穿过脖子,她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 就在她真的以为要死了的时候,颈边却是一松! 双腿忽然被男人的膝盖分开,沈宁能想象到他现在的姿势,应该是单膝跪着像豹子捕获猎物的前一秒的样子。 她凄惨的笑了笑,“看来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会放过我了。” 回应她的,是讳莫如深的低笑。 下一秒,疼痛好似蔓延过沈宁全身。 可这股疼痛不是来自女人特有的地方,而是来源于腹部。 怎么,怎么会是消音枪! 沈宁的瞳孔瞬间放大,原来这个人,要的,是她的命! 为什么呢? “小宁!”黑暗中,熟悉的声线陡然传来,她的脑中忽然天昏地暗! “姐,姐姐?”一幕幕画面如电影剪辑般飞速闪过。 她惊叫了一声,“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淡淡的月光透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来,纳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寝室,朦胧照亮着寝室的一切,却给了她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可笑的是眼眶中的泪水,浑身的汗水以及刚刚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竟是个梦,而已? 正文 第3章 神秘教官 短暂的假期就在这个“一百块”跟一直循环往复的噩梦缠绕间悄然过去了。 眼下迎接她的是毕业前的一轮警训。 刑侦班四十多个女生都校服笔挺的站在操场上等待教官过来。 其实每一年都有警训,沈宁是侦察班的,体能训练向来强度很大。 至于教官,每一年过来的都不同,这次肯定也是新面孔。 站在沈宁身边的室友杜小翼压低声音嘀咕了句,“不知道今年来的教官长的好不好看,往年可都失望了,不是歪瓜就特码裂枣。” 杜小翼睡在沈宁的上铺,从开学第一天就结成了好友,在大学的四年,沈宁也只交了她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沈宁忍不住笑出来,快速敛了唇边弧度淡淡回了句,“小翼,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你到时候可以慢慢找。” 她和杜小翼的交谈即便很轻,还是被一向较真又严谨的班导发现了。 “谁在说话?严肃点!警校是玩的地方?”似男子般刚烈的女音几乎可以震破人的耳膜。 她俩抖了抖,消停了。 十分钟后,一辆改装过的防爆越野车驶进校门,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车身渐近,也不知怎么的,沈宁的心莫名抽了一下。 “车停了呢,一个月警训期也不短,这次千万要是个养眼的,看看都好。”杜小翼好像全然忘记了刚刚班导的训斥,和念咒语似的一直碎碎念着。 沈宁看过去,正好车门打开,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突然间操场上四十多个女生全愣住了。 眼前一脸青春痘的男人就是今年负责警训的教官?那磕碜程度,恐怕得回炉改造几回才能救得过来。 沉默过后,低低的哀怨交错纵横的钻进沈宁耳朵里,就连班导都控制不住聒噪的场面。 男人不以为意,站姿英挺地介绍道,“同学们好,我是张远,是你们今年的……” 张远话都还没说完,似暴风般卷起的重低音由远极近,地上的尘烟哗的一下四散开来。 沈宁和其他同学都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原来是马力超过40匹,最大时速超过45公里的重机发出的声音。 重机朝停车场急驶而去,似闪电般一溜烟就不见了。 张远这才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我是你们今年的助教。刚刚从你们眼前‘嗖’一下‘飞过’的就是你们今年的教官于深然。” 张远的话一说完,现场顿时死寂。大伙都被惊得说不出话,这股子静谧少说也持续了十分钟。 于深然!今年的教官竟是于深然! 关于他的传闻一向不绝于耳。有人说他浪荡不羁,脾气暴躁。也有人说他英俊偏执,作风严谨。更有小道消息称于深然的父亲是某行业的金融巨鳄,公司在英美法韩都设有办事处。 年仅二十八岁就身为顶级破案专家的于深然,却一直低调的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唯一一次上过某杂志的专访,也只限于文字报道。 可对沈宁来说,即便过了整整四年,即便从没见过于深然的庐山真面目,这个名字却是心里一根拔不出来的刺…… 人群之中,她冷冷的抬起眼,专注的看着那辆车的方向,眼神却是变幻莫测。 正文 第4章 男人的气场 强烈的悲怆尽数涌进沈宁眼底,怒意猛地窜上心口,她脚步一迈,快速走到张远面前。 班里同学全都一愣,猜不出沈宁要干什么? 大学四年,沈宁应该算是十分没存在感的一个,往常上课连主动提问都没有过。 今儿个是见鬼了? 沈宁全然不顾周围目光,脚步在张远面前停下。 她抬手看了眼表,“张远助教,于深然身为教官难道不该遵守时间观念么?通知我们和教官见面的时间是早上9点,现在已经是8点59分50秒,还有10秒他就迟……” “十秒,似乎足够了。”一声淡泊的,似乎熟悉的男音从沈宁背后响起,陡然将她未尽的语声打断! 沈宁缓缓回头,睫毛狠狠一颤。 一米八三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英俊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好似结冰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与臃肿款警服完全不同的黑色夹克将他逼人的气场完全体现。 沈宁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就是‘一百块先生’ 刻进脑中四年的名字,幻想过无数次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有了具体的模板。 沈宁的情绪很复杂,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攥起裤子的布料隐隐摩擦着。 炽烈的阳光霸道强势,沈宁额前的细汗顺着平滑光洁的皮肤流淌下来。 她死死盯着于深然,一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满溢着越来越浓的怒火。 于深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但并未多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没回答,最后还是班导代替她说了句,“于教官,她叫沈宁。” 于深然看向沈宁,修长指节戳向列队,“站回去!” 忽然间她身后响起低低的笑声,她知道这些笑声来源于何处。 刑侦班一共46个女生,可除了杜小翼,其余的44人她都全没太多交集。 一时冲动跳出来主动挑衅,不曾想这会却和光屁股拉磨似的,丢人得一塌糊涂。 奇耻大辱,没有之一。 沈宁将目光从于深然冷漠的脸上移开,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站位。 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到十米的距离,好像走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沈宁刚站定,杜小翼就冲她使了个眼神。 四年的默契让沈宁很轻易就看懂了室友的意思,杜小翼十有八九就是在问刚刚闹的到底是哪一出。 沈宁若有所思的摇头,下一秒她就盯向列队最前方那道好似黑色乔木般挺拔硬朗的身躯。 于深然沉稳有力的开口,“我是你们今年的教官于深然,我身边这位是助教张远。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负责刑侦班的警训课程。” “报告。”有个女生红着脸开口。 于深然眼眸微眯,冷厉开口,“讲。” “于教官会住校吗?” “为了方便训练,这一个月我都会住在警校。”于深然看了下手表,“先解散。” “解散?不训练了?”很多人异口同声的惊问。 这么热的天,体能训练是女生极度反感的,就因为教官是于深然,大伙好像都挺热情高涨。 于深然冷漠的眸扫过沈宁愤怒的神色,随后很快移开,简单干脆的答了两个字,“夜训。” 正文 第5章 对你特殊照顾? 他没有多作停留,和张远说了几句话就脚步沉稳的往校长处的大楼走去。 沈宁的目光始终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于深然的背影在一颗大槐树的后头完全消失,视线才偏离了那个方向。 她转头就看见杜小翼盘着手挑着眉,一脸八卦的样子,“坦白从宽,赶紧给我交代交代刚刚怎么回事?居然胆大包天质疑教官的时间观念,你平时从来不这样的,今儿个反常的有点过了。” 沈宁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引起注意吗?这年头想博眼球,真当是什么伎俩都使的出来。一个平时闷声不吭的人今天倒是抢戏的很。” 沈宁和杜小翼循着声音看去,看到的只有三三两两的背影了。 “不知道谁嘴那么欠抽,小宁你甭理。”杜小翼见她反常的厉害,不敢再追问什么。 晚饭之后,沈宁的心越来越烦躁,干脆在学校后头一处废弃凉亭里静静坐着欣赏日落。 她出神的厉害,丝毫没有注意到凉亭边上一处低矮的平台上坐了很久的身影。 咕咚-- 有东西在扑腾河水。 她反射般望了过去,一条鲜活的鱼正被鱼线拉起,台阶处钓鱼的人不是别人,是于深然。 她狠狠愣了一下,身子紧跟着窜起。 于深然将鱼放进鱼护,又在钓钩上重新放上鱼饵扔进河里,目光十分专注。 残阳的光倾泻在他身上,空气中还隐约浮动着野花的香气。 他的侧影修长静默,风打过来,黑色发尾在微风下轻轻摇摆,显得有些飘逸。 于深然只是坐在那,冷漠威严的气质依旧不减。 沈宁摸了下口袋,从皮夹里抽出张百元大钞,脚步轻缓的走向他。 她纤细的胳膊越过男人的肩窝,“那个,钱还你。” 又是一阵风打来,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男香,沈宁分辨不出这是高价香水的尾调还是单纯是洗衣液的香气,反正就是很好闻。 于深然看了眼纸币,没有接,嗓音低沉的开口,“不必了。” 说完,他似乎没有再钓鱼的兴致,起身收着工具。 “为什么?”沈宁眉心轻拧。 于深然收拾完东西从她身边擦过,“我对利益的平等交换向来有强迫症。发夹我弄丢了,钱我不会收。”说完,他脚步顿下来,头微微一偏,“沈宁同学,今天你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愤怒,除了那次餐厅,我们应该没有交集过。我很好奇,你的愤怒从何而来?” 沈宁望进男人一双深不可测的眸里,她心虚的将头偏开回了句,“这是我的事。” 于深然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头语气不咸不淡,“夜训不许迟到。” 他走了没几步,沈宁喊住她,“于教官。” 于深然回头,眸光冰冷却夹着常人没有的凌厉,“什么事?” 沈宁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那股子愤怒仇视的眼光再度跑了出来,“学校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我不想让别的同学知道于教官来学校之前我们见过面。还有,训练的时候请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于深然不动声色的盯她一会,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轻扯唇角,“不过是一面之缘,你觉得我会在训练中对你特殊照顾?” 撂下这句话,于深然就转身阔步离开。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夜训命令一直没下来。 到了晚上九点,管寝室的老师过来通知睡觉时间到,把灯也熄了。大家都觉得今晚的夜训肯定是取消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宁寝室里的室友一个个进入梦乡,只有沈宁异常清醒。 于深然下午还强调过夜训不许迟到,照理说不会有取消的可能。 她隐隐觉得今晚肯定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正文 第6章 立刻执行 黑漆漆的环境中,沈宁望着天花板出神。她狠狠皱着眉头,心湖彻底被搅乱。 就这么出神了很久,她才耐不住滚滚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三十分钟后,寝室的门被推开。 一声尖锐短暂的起床哨在寝室里扬起,六个女孩全都跳了起来。 寝室老师手中的电筒晃动,“刑侦班的其他寝室也已经通知了,现在是11点30分,10分钟后集合,于教官要开始夜训。” 有人抱怨道,“钱老师,这是警校又不是部队,怎么还玩这一套?十分钟哪够啊?” 老师叹了口气,“现在把你们长距离跋涉时用的背包拿出来,被子毯子和生活用品都放进去。” 杜小翼声音有些急了,“不会是负重跑吧,这简直要命啊。钱老师,给我们透个底吧,我这心怎么就慌那么厉害呢?” “听说不是负重跑,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老师借着电光又看了下手表,“现在还有八分钟,抓紧!” 沈宁没说话,室友们抱怨的时候沈宁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拿起牙刷牙杯和手电筒进了洗手间洗漱。 十五分钟后,她第一个走出寝室,且她的背包也是最重的。 就在刚刚她洗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她的被褥全浇湿了,是那种全部充水的湿。 寝室的灯是总开关控制的,开灯肯定会影响其他楼层的同学,所以刚刚沈宁她们都是摸黑行动。 问杜小翼被子的事是谁干的,杜小翼也说没注意。 正出着神,沈宁的肩膀被杜小翼拍了下,“想什么呢?操场集合,我们全都迟到了,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快走。” 沈宁点了下头,和杜小翼一起快步来到操场。 路灯下的于深然身躯挺拔似乔木,黑色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幽深黑沉的眼眸里甚至溢出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与疏离。 “全员集合完毕,所耗时间超过规定时间九分钟。” 于深然的声音平静的像一滩水,可沈宁却感觉到一股彻底的凉意从脚底窜起。 “报……报告。”杜小翼举手,平时风风火火的她这会声音挺抖。 于深然负手而立,“报告无效,我不听逃避责任的解释。全员十五个负重蹲起,立刻执行!” 操场上的女生都开始互相看看,并没有照做。 “二十个。”于深然不疾不徐又开了口。 沈宁什么话都没说,双手抱头,嘴里开始默念数字,其他人见状,也只得接二连三的照做。 “1,2,3,4,……20。” 二十个负重蹲起之后,所有人都大口大口喘着气,特别是沈宁。 平时体能训练她成绩就不太行,这跟身体素质有很大的关系。她身材削薄,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只有九十斤不到,看上去就像株柔弱的小草,掐都能掐断的那一类。 她是第一个带头做负重蹲起的,却是最后一个完成的,且不说原本就有的体能差距,刚刚第十下蹲起的时候沈宁肩膀扭伤了,这会动一下都疼。 于深然的眸光早就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身上,很久都没有移开,以至于沈宁刚刚站稳就落入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男人修长双腿迈开,一步步走到沈宁面前。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把沈宁逼的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他低头,指着刚刚她站的位置,“背包里放了什么?” 正文 第7章 沉稳有力的怀抱 沈宁微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觉地上有一大块明显的湿印。 她微咬了下唇,有些犯倔的回了句,“没什么。” 于深然长臂伸了过去,摸摸她背包的最上面和最下面,一触就走,静默修长的身影却在她面前停滞了一小会。 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的关系,沈宁觉得于深然好似洞穿了一切,但偏偏又没有任何表态。 他转身走到列队最前面,进入今晚的正题,“训练之前,我想问问有没有人猜到我通知你们背包的原因?” “该不会是负重跑?”杜小翼问。 于深然否定,“不是负重跑。” 又有人说,“难道是负重障碍物跨越?” 他摇头。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挂满了疑惑,只有沈宁的面色是相对沉静的。 几秒过后,沈宁清洌的声音扬起,“负重夜间射击。” 于深然听了之后,喉结轻轻一滚。 负重夜间射击在这所警校没有人这么执行过,她为什么会猜到? 一个之前明明不认识的人,无形中却好似对他的行事风格过分了解。 “说理由。”于深然的语调陡然严苛。 沈宁垂在裤子两侧的手隐隐捏着布料,一语不发,眼睛却死死盯着男人。 她感觉得到周围有很多人都看向了自己,她纹丝不动,过了很久才回了句,“是于教官让大家猜的,我碰碰运气。” 于深然显然不信这个答案,黑眸轻眯泛起考量。 正在这时,张远助教匆匆跑过来对于深然说,“于教官,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带她们过去。” 于深然微微点头,冲张远甩了个眼色让他把这帮人带过去。 沈宁走在最后一个,背包已经没再滴水,但校服的背面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多少有点狼狈。 于深然静静的跟,和队伍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到了射击场大家都惊到了,视线中二十个靶位,靶位前十五米的位置划了白色新线。 事情已经很明显,这次夜训的内容还真是负重夜间射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沈宁,包括于深然。 他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其实已经到达一个顶点,但碍于他深沉的性子,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波动。 张远按照站位首先找了二十个人进行第一批的射击训练。 沈宁不在名单之内,等于说她至少要等到第二批。 她的背包原本就比一般人重,双肩的承重时间是最吃亏的。 64式手枪,警校标配,重一斤多,时速30发每分钟。于深然说5发35环及格,可因为负重的关系,双肩的平衡不好把控,难度加大,时间上的耗费也久。 第一批人完成之后,真正及格的不到十人。 张远看了眼闷声不吭的于深然,等待指示。 现场有点死寂,谁都不晓得于深然会怎么对待不及格的人。一个上来就用二十个负重蹲起作为见面礼的教官,实在让人有点摸不透心思。 于深然面色淡泊,手一摆,“第一队人原路返回,可以去休息了!” 和之前大家迟到时的赏罚分明不同,这次于深然没有具体说不及格人员的处理方案,任何责罚和言语训斥都没有,而是让她们去休息。 杜小翼轻轻扯了下沈宁的衣袖,眉眼弯弯,压低声音说,“小宁,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于教官太帅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男神的感觉。我敢打赌,他只是看着冷。” 沈宁的牙关轻轻一咬,没有回答。 按照队伍顺序,沈宁没有轮到第二批,她知道这不是于深然故意安排的,可她的肩膀因为扭伤和负重,这时候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沈宁咬牙忍下来,终于第二批射击人员离开。 轮到第三批的时候只有最后六人,夜色深浓似墨染,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30分,也就是说从沈宁肩膀扭伤负重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 沈宁的面色惨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像针毡般冒着,每往前迈一步都显得很艰难。 于深然捕捉到这个细节,深刻的浓眉浅蹙。 沈宁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离滑线处不远的地方,她眼皮一合,失去知觉的往后倒。 于深然快步上前伸出长臂,沈宁整个人都落入个沉稳有力的怀抱里。 正文 第8章 梦中索吻 沈宁的腰柔软纤细,于深然的眉一皱,低头凝向了怀中女人。 “沈宁,沈宁。”于深然低声唤了两次她的名字,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火速将她背包卸下后拦腰把人抱起。 张远在他身后喊,“于教官,这里交给我,一会你处理完不用再过来了。” 于深然没有应声,夜色下高大伟岸的身影,脚步迈得比较急躁。 他抱着沈宁火速来到医务室,医生检查完毕拉开蓝布帘子。 于深然迅速走过去,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沈宁,随后将目光移向医生,“情况怎么样?” “她有低烧现象,肩关节也有挫伤。我给她输液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肩膀大概是什么时候伤的?新伤还是旧伤?”于深然很想知道她在训练前就受伤,还是做蹲起的时候受伤却不动声色的硬撑了两个小时。 医生想了想答道,“新伤。从肿胀程度看肯定是今天伤的,受伤时间绝对在八个小时内。” 八个小时,范围太大了。 于深然皱眉,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大可亲自给她检查,一定比警校的校医精准得多,可曾修过一段时间法医专业的他检查的都是死者,活人…… 一丝微弱的气流从于深然鼻腔里淌出来,他轻浅开口,“这里我守着就行。” “成,我去休息了。夜里啊就爱犯困,年纪大咯。” 于深然点头,医生脱下白大褂走上医务室的阁楼。 月光如水,似银子般从窗外泻进来,与头顶的白炽灯相融,静静打落在沈宁的脸上。 于深然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一直在思索来学校后发生的事。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白天公然挑衅,又在晚上隐忍较劲? 她的背包,她的眼神,还有她准确说出夜训内容,这一切通通令他费解。 于深然两片薄薄的唇轻抿,从兜里掏出电话给张远发了条信息。 大概十分钟后,短信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死死盯向了床上的女人。 张远的短信里提到,打开沈宁的背包后发现她的被褥全都湿了,据说沈宁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学生,朋友极少,也不喜欢出风头。 那么,她的突然反常和仇视感必定有原因。 于深然眸色深幽,仔细看她的五官。 单眼皮,眼梢很长,鼻子和嘴都小小的,脸型不是典型的瓜子脸,下巴只有一点点尖,但整张脸拼凑到一块看着倒是挺舒服的。 他很肯定那次餐厅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修长干净的手在床的边缘敲击着,他大概思索了两分钟,有些坐不住的走到窗口站了一会。 大号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变浅,最后一滴落进管中,于深然帮她拔了针头,指腹按压了小会,血液不再淌出才松开。 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差不多也该彻底放亮了,于深然弯腰帮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昏睡中的沈宁一把紧握他的手,含糊不清呢喃,“青……青。” “亲亲?”于深然淡泊的轻扯唇角,冰凉又好看的弧度扬起片刻又很快隐去。 正文 第9章 寝室命案 于深然的手轻轻从她掌心抽离,转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沈宁猛地惊坐而起。 又做梦了。 自从进警校开始,这个梦沈宁算不清做了多少回。每一回都定格在同一个画面,且每一回都会让她惊醒。 四年前,送回沈家一具女尸,太阳穴被枪子凿出了个大窟窿,血液染红了整条白色的连衣裙,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触目惊心。 缓过了神,她环视四周,眼神有点呆滞。 仔细回想了下,她记得轮到自己射击训练的时候眼睛一黑……然后呢? 她低呢,“是我昏倒了,被送来这里?” 沈宁看向窗外,天应该快亮了。 她揉着肩膀下床,瞧见医务室没人就关上门回到寝室,这时候正好是凌晨四点。 管寝室的老师正在打瞌睡,沈宁脚步很轻的回到六楼寝室,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像是血的味道。 沈宁借着窗外薄薄的光亮一看,双脚立刻像是被钉子钉住。 地上似乎躺着个人。 沈宁用力甩了甩脑袋,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是光线太暗所以产生了些物理上的光影错觉? 她心湖动荡一步步走过去,身子蹲下来一看,她瞪大眼睛彻底惊呆了。 地上真的躺着一个人,是她的室友陆青青,并且已经死了。 陆青青的脖子处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泊中还有把小刀。 正在这时,一道手电的光打在地上后落到沈宁脸上,紧跟着她耳畔响起个尖锐而恐惧的声音传来,“啊——杀人了!” 她被突然的声音弄的一惊,一屁股跌在血泊里,手一撑,很快全都沾了血。 沈宁慌神的站起,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声音很轻却又很抖,“不,不是我。我,我进来的时候青青就已经这样了。” “沈宁……沈宁,你杀人了!”陡然被提高的声音惊动了寝室里的其他人。 索索落落一阵掀被子的声音,哈欠连连的声音七零八碎的响起。 “什么杀人啊?” “困死人了。” “大清早谁搞恶作剧?脑袋进了屎?忘了咱们都几点才睡的呀?” 杜小翼也醒了,闭着眼睛很不耐烦的坐起来骂道,“谁他妈又做梦?” “沈宁……杀人了!”一个慌乱的声音传进杜小翼耳中。 杜小翼听清了,心底发怵睡意全无,摸起枕边的手电就那么一照。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衣服斑驳、双手沾满鲜血不停摆手的沈宁。 “啊——”好几道惊叫一同响起,乱成了一锅粥。 沈宁的脸色煞白,声音越来越抖,“箫云,不,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她突然又有点语塞,寝室内是没有监控的,只有走廊和寝室大门口有。 她意识到这会就是有一百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楚。 箫云利索的从上铺跳下来,一把抓住沈宁的头发,发疯了似的扯着,“沈宁,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你怎么可以杀青青?“ 沈宁的心狂跳不止,顾不得头皮传来的疼痛,“箫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请你相信我。” 正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已经有机灵的跑出去寝室通知管寝室的老师。 杜小翼一把拉住箫云的胳膊甩开,紧跟着就挡在了沈宁面前,“你放开她,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咋能随便诬赖人,说话要讲证据。平白无故的,沈宁干嘛要害青青?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挺难过的。” 箫云噙着眼泪,“证据?难过?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杜小翼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箫婊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箫云咬牙切齿,“早上沈宁想出风头吸引教官注意,是青青在背后说了些难听的话,我知道你们听见了。还有沈宁的被子,青青只是在沈宁的被子上浇了点水,至于这么极端的杀死青青吗?青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宁愣了下,“你是说我的被子被浇湿是陆青青做的?” 箫云吼道,“你还装!” 沈宁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有用。除了杜小翼之外,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她与其他室友都和陌生人没多大区别。 眼看箫云蹲下身要扑向死掉了的陆青青,沈宁突然大吼了一嗓子,“不许破坏现场!” 这句极具威力的话仿佛凝结住了空气,整整半分钟,寝室鸦雀无声。 管寝室的钱老师匆匆赶来,往地上看了一眼,脸白的像纸。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领导,还把出事寝室里的人都驱赶到了门口。 没多久,六楼转角赫然出现于深然高大挺拔的身影。哒哒的脚步声异常镇定沉稳。 正文 第10章 把手给我 杜小翼激动的说,“小宁,于教官是破案高手,他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沈宁偏头看了眼杜小翼,没有说话。 渐渐逼近的身躯散出一种震慑天下的王者气息,当他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她的心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于深然淡泊的黑眸凝了沈宁一小会,随后扭头对管寝室的老师说,“你们在门口等着。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出校门。” 他的语调很平稳,却有力。 杜小翼上前一步,情急之下伸手扯住于深然的手臂,“于教官,你一定要查清楚,沈宁不可能杀人。” 男人低头,不动声色剥开了杜小翼的手。 箫云一脸愤怒,伸手指着沈宁,“我醒来想上厕所,一开手电就看见沈宁蹲在青青身前,地上好多血,陆青青脖子上被割开一个大口子,不是她还会是谁?” “致命伤应该是脖子上那道,搞不好是自杀呢?”杜小翼反驳。 沈宁垂着眸,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双手和衣服上都沾着斑驳的血迹,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似的缄默不语。 于深然看了眼沈宁,突然厉喝,“够了!都闭嘴!” 说完,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双专用手套推门而入。 大伙都望进门去,可砰的一声,门关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堵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楼梯其他寝室的人也接二连三围了过来,不一会整个走廊都显得闹哄哄的。管寝室的老师完全控制不住场面。 低碎的议论声一波接着一波的传进沈宁的耳中,白眼更是不用说。 啪的一声,沈宁感觉到脸上一疼。 箫云的耳刮子甩的又快又狠,沈宁感觉脸都麻了。 “你怎么打人啊?疯子啊。”杜小翼一把将沈宁扯到自个儿身后。 箫云刚想说话,寝室的门突然开了。 于深然一眼就看见沈宁侧脸上的五个指印,鹰眸微微一凌。 箫云迎上去,声音明显温和下来,“于教官,怎么样了?” 于深然脚步一迈越过箫云,对老师说,“这间寝室先封锁,给她们安排一间另外的寝室暂住。这里等等会有人过来处理。”话末,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陡然一侧,“沈宁,跟我过来。” 沈宁眉心紧皱,缓步跟在于深然身后出了寝室楼。 于深然带她去了学校配给他的私人办公室。 沈宁的目光环视四周,心里一阵唏嘘。 这间办公室以前是给法学课老师的,沈宁一周前还来过,但现在看起来这里却十分陌生。 视线所到之处全都一尘不染,特别是办公桌,物品与物品间的距离似乎都像尺子专门测量过,特别的整齐。 于深然洗完手后坐在办公椅上,身后正好是扇很大的窗户。 他的脸逆着光,沈宁一时间有点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色,不由发了愣。 “为什么不说话?”低醇男音倏然扬起。 沈宁的心咚的一下,轻声回了句,“我,我没有杀人。” “坐。”他命令道。 沈宁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刚抬头就望进于深然漆黑的眼睛里。 他左手一伸,淡淡道,“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