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终结的开始   清晨,空气中微微带着青草的清香,夹带着春日的生机。   白墨躺在泛着生机的草坪上,身体被巨大的疼痛感占据,耳边回荡着刺耳的刹车声,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看向蔚蓝如洗天空,微微吐出一口气。   天上干净的没有一朵云彩,而她身下鲜血渐渐汇聚着将草地染红,如同彼岸花妖艳奢靡。   世界有一刹那的安静。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夹杂着有人焦急的声音:“120吗,这里有人出车祸了,情况很严重!地址是……”   吵杂、哭闹、急切……所有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并没有入了白墨的耳朵。   她用尽所有力气微微张嘴,似乎是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却只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啪”的摔碎在染了血的泥土中。   白墨忽然觉得很累。   如果相恋三年的男友都能出轨,如果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成了笑话,如果连温亦涵都选择离开她,这世界也没她所留恋的了。   那么……就这样吧。   隐隐传来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白墨轻轻的闭上眼,睡着了。   “不行了,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么年轻就死了,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那司机还是酒驾,把这姑娘生生从人行道撞进了草坪里,真缺德!”   “哎。”   人们感慨了几句各自散去,大家都知道,现场在几天之内就会被处理干净,血迹也被彻底清理,所有的一切就像不曾发生过。   等到关注度散去,人们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某明星恋爱的八卦,而家长们也不再用这件事警告自己的孩子过马路时要小心,它就会失去价值,被封存进档案成了无数交通案件中的一起,成为终将被所有人遗忘的意外。   此刻,a市。   春日。   晨光正好。   ……   依旧是早上。   天空下起了霏霏细雨,一辆加长林肯循着雨声缓缓驶入墓园,车轮安静无声,阴沉的天空也更显寂静。   车停稳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副驾驶出来,撑好伞恭敬的拉开后方车门:“少爷,到了。”   车内闭着眼睛的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流光溢彩却透漏着疏离淡漠。   他顿了一下,起身下车,管家见状立刻将伞挪到男子头顶,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挡开。   “少爷?”管家犹豫了下,“这雨虽然不大,但您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全,如果淋雨恐怕……”   “没事。”冷淡的语调响起,男子没有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雨珠,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块墓碑,“谦伯,你在这里等我。”   “可是……”   谦伯没来得及说完,面前之人就已冒着雨向那墓碑走去。   “哎。”谦伯看着那冷寂的背影,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世人都希望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在富贵豪门,可是谁又晓得这门后的悲凉呢?   他做纳兰家的管家已经十多年了,亲眼见识了豪门的笑里藏刀,那里的人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也有凡人触及不到的阴暗肮脏。   所谓的骨头至亲,在那里不过是用来博弈的筹码。   “小姐,少爷现在的性子越来越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别让他活得这么累了。”谦伯说完后遥望了一眼站在墓碑前的那个身影,重新钻回车里。   雨滴密集的落在纳兰锦寰鸦色的长发上,他静默的站在墓碑之前,看着黑白照片上笑容绚烂的少女,眼中的冷漠如冰融化,露出些许柔软和悲伤。 正文 第二章 墓园相遇   “锦悠……”他蹲下身子,用额头抵住墓碑,声音低得如同呜咽。   当初她也不过几岁大的年纪,每次闯了祸都躲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叫一声“哥哥”,他再硬的心也会软下来。   谁成想毫无准备就天人相隔。   纳兰锦寰缓缓抬头,扣着墓碑的手指泛着白色。   上苍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悲伤,雷声轰鸣,雨水越发密集,乌云压的透不过气来。   “锦悠……”纳兰锦寰的胸口像是压了千斤重的巨石,却又痛的难以呼吸,随时都要爆炸。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纳兰锦寰本能的转过头去,脸上的悲伤瞬间化为凛冽,“谁!”   一声厉呵,气温又低了几度,可四周风雨飘荡,不见人影。   纳兰锦寰眯了眯眼,唇边染上一抹冷意:“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滚出来!”   这里是私家公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他为了和锦悠单独待会儿,今日一早就安排管家暂时封锁这一片区域,没想到还是有人混了进来。   难道是家族人不死心,害死锦悠还不够,现在又派了人来要他的命?   纳兰锦寰想到妹妹的死,眼底血色浮现,起身挡在墓碑前,右手伸进口袋握住了一个冰冷的物什。   眼见对方还不肯出来,他耐心彻底告罄,正准备动手,却见忽的一下从草丛里钻出个女子。   她身上穿的单薄的衬衫被泥巴染脏,黑漆漆的紧贴在身上,脸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此刻被雨水弄花,瞧着跟鬼一样,根本看不清容貌。   那女子也看见纳兰锦寰,“啊”了一声,满脸惊慌。   这是在哪儿?   白墨心头不断涌现这这个问题,紧张的攥紧双手。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草地里,身上都是泥巴,刚钻出草丛,一个男子就撞入她的视线。   好俊美的男人。   她自问已经过了范花痴的年纪,可不由得看直了眼。   他的五官像是上苍最用心的作品,雕琢的恰到好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被零碎的发丝遮挡更显深邃,面颊上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弧度,薄薄的唇此刻抿着,显出一丝薄凉来。   白墨看了许久,直到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凌厉,才慌乱的撇开目光。   天空阴沉沉的,周围接连的墓碑和一张张黑白色的照片,透出一股子诡异来,让她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墓园?   “我……我在哪里……”白墨不敢相信心头的猜测,着急的开口,一出声却愣在那儿。   这不是她的声音!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她微微颤颤的看向双手,入目的是一双小巧白皙的手,却绝不是自己的手!   发生了什么?   白墨的身体僵硬,只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她这会儿的头疼的厉害,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有尖利的刹车声回荡在脑子里,再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她的手怎么了?   声音怎么了?   温亦涵呢?   一连串的问题涌了上来。 正文 第三章 不是杀手   白墨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大,拼命去想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越是着急大脑就越混沌,怎么都想不起来。   只隐约记得今天她好像是想给温亦涵一个惊喜,就偷偷去了他家找他,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一阵针扎般疼痛传来,白墨痛苦的弓下身子,回忆也就此断开。   纳兰锦寰在几步之外上下打量她,看着这女子跟疯子一样自言自语,一会儿呆呆的看着双手,一会儿又抱着头颤抖。   不是杀手。   纳兰锦寰想到这一点,身上的杀气微微收敛,看向白墨的目光却越发厌恶。   大清早天都没亮,这女人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偏僻的墓地,精神瞧着也不太稳定,应该是昨晚嗑药嗑high了。   现在不少人寻求刺激,就喜欢在墓地教堂等地方嗑药,纳兰锦寰对这种行为不屑一顾,被她这么一搅和也没了祭拜的心情,当下转身打算回车上。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怯弱的声音。   “我……我是谁?”   白墨一开口就有些后悔。   她虽然惊慌,也看得出这男人浑身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息,还有刚才隐约的杀气,她都感受到了,贸然开口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纳兰锦寰没有理会她的询问,似是压根没听见她说话,脚步都没停的径直回到车里。   管家谦伯早早举着伞站在车外等候,看纳兰锦寰过来立刻打开车门,等他坐进去后俯身说道:“少爷,我这就让人去将那女人赶出墓园,不让她再来这儿打扰小姐。”   纳兰锦寰没有说话,透过车窗看向那个白色身影。   外面的风雨越发肆虐,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像个迷茫无助的孩子,可不知为何,那瘦弱的双肩却平白透出一股子倔强。   一瞬间,纳兰锦寰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明媚倔强的脸,撒娇的喊着他哥哥,那张脸渐渐和大雨中这个落魄的身影重合起来……   纳兰锦寰猛地闭眼,将这个想法狠狠压下。   怎么会觉得锦悠和这个女人像,他是疯了么?   这个跟鬼一样嗑药的女人如何跟锦悠相提并论!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就挥之不去,那个大雨中身影越发的碍眼,纳兰锦寰皱了皱眉头,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谦伯:“去把这个给她。”   谦伯一愣,没想到自己得到这么个命令,但多年来管家的职业素养让他什么都没问,从纳兰锦寰手中接过外套朝着墓碑走去。   ……   白墨看着那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人没有理会自己径直上了车,不由苦笑一声,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失望。   虽说不用面对那么个冰山,但问路的人也没了。   心情略微平复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夏衣,这会儿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简直是透心凉。   刚才被一连串的意外震惊,都没顾得上冷,现在回过神冻得牙关都在打颤,她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不然真要冻死在这里。 正文 第四章 X墓园   白墨扶着墓碑吃力的的从泥土中走出来,正好一阵冷风吹过,冻得她嘴唇都泛起青色。   忽然,一个黑色的外套出现在她面前,白墨惊讶的顺着手臂朝上看去,只见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头发微微泛着白,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   谦伯将外套递到白墨面前,颔首示意道:“这是我家少爷给您的。”他语气虽然恭敬,但还是有股子冷淡透露出来,显然是不满意眼前这女人惊扰了少爷的祭拜。   白墨愣了一下,盯了那黑色外套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少爷”,恐怕就是方才那个冷冷的男子。   “不用……”白墨本想拒绝,可一开口声音都在哆嗦。   “我们少爷送出的东西不会收回,您若是不要,就扔了吧。”谦伯不急不缓的说完,将外套放在白墨旁边的墓碑上就转头离开。   白墨看着他回到车上,看着车子滑行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目光收回到衣服上,她犹豫片刻,将那外套打开披在肩上。   就像一道魔法的屏障,瞬间屏蔽了外界的寒冷。   白墨捏了捏衣服的手感,她虽不识货,也知道这衣服怕是不便宜,心里后悔没留下个联系方式,回去之后把衣服洗干净也好换给人家。   纳兰锦寰的外套很长,她身材娇小,下衣摆几乎要拖在地上,倒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不过眼下白墨也顾不得这些,大概将衣服拢了拢,迈开步伐朝外走去。   这墓园是真的很大。   白墨感觉自己走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连忙跑上去询问。   那工作人员看见白墨也吓了一跳,看见她脸上骇人的妆容,磕磕巴巴道:“姑娘……这里……这里是X墓园啊。”大清晨的忽然看见化妆成这样的女人,还以为是鬼跑出来了。   X墓园,这地方白墨倒是听过的。   a市最贵的墓地,寸土寸金,旁人想都不敢想。   幸好还在a市。   白墨松了口气,咬了咬唇对那个工作人员说道:“阿姨,你有没有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她醒来之后身边没有手机,没有钱,这会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温亦涵打电话。   那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看着白墨一小姑娘冷的瑟瑟发抖,心里也有些同情:“行,不过我们工作的时候不让带手机,你跟我回值班室用那里的座机打,你看行不行?”   “嗯。”白墨感激的应了下来,“给您添麻烦了。”   保洁阿姨的办公室倒是离这儿不远,她进屋后倒了杯热水递给白墨:“姑娘,我看你也冻着了,先喝杯热水暖和一下,电话就在桌子上你自己打,我还要去工作,每天墓园正式开放前要把前一晚的垃圾清扫干净,就不陪你了。”   白墨自然是再三感谢,保洁阿姨一走,白墨就等不及的拿起电话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正文 第五章 她死了?   “喂,亦涵。”电话刚一接通,白墨就急切的说道,“我是白墨,我在X墓园你快来接我,现在……”   “够了!”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怒吼声打断,电流似乎都染上对方的怒气,震得白墨耳朵生疼,可见主人的愤怒。   “亦涵……”白墨不知所措的喊了一声。   两人交往这么多年,她从没见温亦涵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从来都没有。   电话那边的人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中不难听出怒火:“这位小姐,我女朋友已经去世了,不管你是谁,请对逝者多些尊重,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说完电话就断了。   白墨心中震惊,不懂他为什么会说那句“我女朋友已经去世了”。   她不是在这儿吗?亦涵为什么这么说?   着急的拿着听筒又拨了过去,发现温亦涵已经将她拉黑了。   白墨着急的不行,一肚子疑问没法跟他说,忽然想到大学时的好友邵佳琦,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谁啊!”   慵懒的声音一听就没睡醒,却充斥着满满的火药味儿。   “佳琦,我是白墨。”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她不敢再说自己在墓园,“你能不能去一趟温家,帮我找下亦涵,就说我找他有急事,让他打这个座机。”   白墨急急忙忙的说完,电话那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这个请求听起来就很荒谬,哪有人一大清早打电话让好友去自己男朋友那儿的?   正想解释,电话那头的邵佳琦已经爆发般的破口大骂:“你这人是有病吧!白墨已经死了,你TM是神经啊!”   这声音中有恼怒,还有隐约的恐惧。   可白墨来不及品味邵佳琦异常的语气,大脑在听见这句话后“嗡”的一声,僵在了那里。   死了?   白墨手脚冰凉,脑袋也有微微的眩晕,喉咙却自己有意识般的问道:“什么……我……怎么死的?”她本想问“我怎么会死”,但说出的话也不受她的控制。   “一个礼拜前出车祸,被个酒驾的人撞死了,今儿正好是她的头七!这么说你满意了吗?”邵佳琦说的飞快,声音尖利刺耳,“冤有头债有主,撞死她的人又不是我,别来找我!”   电话被再次挂断。   白墨茫然的抬头,双眼没有一点儿焦距,内心最后期盼着这只是个玩笑,是个误会,但一个更清晰的声音告诉她,温亦涵和邵佳琦不会同时开这种玩笑。   他们在说什么!   头七!   白墨只觉得这两个字像是一句诅咒,让她的头忽然痛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拿起水杯想喝口水,纷繁凌乱的画面却在这时涌了上来。   卡车……   尖叫声……   蓝天……   鲜血……   记忆渐渐回溯,结局可怕的让人宁愿以为是场梦。   “不可能……”白墨喃喃自语,一转头正好看见墙上的镜子里倒影出一张惊愕的脸,脸上是浓浓的烟熏妆,将本来面貌都遮挡住,可还是能看出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正文 第六章 前尘往事   这不是她。   白墨看着镜子里女孩,镜子里的女孩看着她。   “啪!”   玻璃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   已经是上午十点,喧嚣的市区大街上,白墨漫无目的的走着,心中一片荒凉,路过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个穿着男士衣服的女生,但白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有理会。   她都想起来了。   她叫白墨,是个不知道父母的弃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考上了a市数一数二的大学W大,还有了男友温亦涵。生活从那时才有了色彩。   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在外人看来也是男才女貌,是大学里知名的校对。   温亦涵是个特别贴心的男生,冬天的时候早早买了早饭,带着暖手宝在楼下等白墨,连宿管阿姨都经常打趣他俩。   如果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一直对自己的家庭讳莫如深,就算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也绝口不提,白墨以为他父母感情不好,后来就再没追问过。   直到大四,温亦涵才告诉白墨,原来他是a市温家的私生子,眼下即将被接回温家。   白墨知道这个消息后止不住的担心,就怕那种地方环境太过复杂,温亦涵应付不了,也怕两个人本来平静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可温亦涵打定主意要回去,白墨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结果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温亦涵的父亲温颂是a市的成功人士,自然看不上白墨孤女的身份,公开表示不会承认她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明着暗着逼儿子和她分手。   但温亦涵特别坚定,跟白墨保证说一定不会辜负她。   于是她信了。   所以后来,a市疯传温家准备和萧家联姻,温亦涵和萧家大小姐萧安宁出双入对,白墨视而不见;   后来,邵佳琦给她看温亦涵和萧安宁携手参加时装秀的照片,照片中的两人亲密的凑在一起宛若最亲密的情侣时,白墨视而不见;   再后来,有两个多月见不到温亦涵,她疯狂的想念他,他却一直说自己没时间。   于是那天她偷偷跑到温家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正看见他跟萧安宁“激战”正酣,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身躯、妖媚的呻yín声……像一把刀将她割的四分五裂。   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彻底敲碎了她的蜗牛壳,逼得她去面对那个血淋淋的现实。   温亦涵出轨了。   白墨失魂落魄的从温家跑出来,大脑空荡荡的一片,过马路的时候只听见急刹车的声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辆卡车撞飞。   再次醒来就附身到一个陌生女孩的身上,躺在墓地的某个角落。   真是讽刺啊。   白墨不知不觉走到公园,失神的坐到长椅上。   其实她死了也是一件好事吧。   温颂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孤女,没父没母没身份,跟在亦涵身边只会拖累了他,让他左右为难。   而萧安宁是萧家的掌上明珠,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对亦涵帮助甚大,她若是识趣,早该离开了。 正文 第七章 凶巴巴的少年   是她一直放不了手,不舍得他俩之间的感情,如今这样,也算成全了吧。   白墨想着,将头埋在掌心,哭了。   ……   不晓得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她四肢僵硬的要命,揉了下眼睛坐直身体,正想起身就听见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咕”声,这才想起从早上醒来她就一直没吃过东西。   这具身体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墓园,身上也一分钱都没有,还是那个保洁阿姨回来后看白墨可怜,打了热水让她洗干净脸,又给了她些钱让她打车离开。   白墨一开始怎么都不肯要,最后是阿姨不容分说的塞给她,说大不了等她回家之后再托人还钱。   白墨心里苦笑,心想这钱一时半会怕是还不了了。   她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工作也没办法找,没得吃没得住,跟流浪汉没区别。   难不成以后都要打黑工?   白墨肚子饿的厉害,准备起身去市中心看看有没有日结的零工,先赚了今天的糊口钱再说。   刚走了十几米远就被一个人从侧面撞了下,她身体虚弱的很,直接被撞到在地,那人连声对不起都没说就跑了。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白墨吃力的站起来,正拍着身上的土,手腕却被人一把握住,抬头的刹那心底“呀”了一声。   今日是怎么了,看见的男生一个比一个好看。   这男生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标准的丹凤眼,五官不像是亚洲人的扁平,倒有些欧洲贵族的棱角,右耳上打了个紫色的耳钉,闪动着桀骜的光。   不同于早上那个男人的冷峻,眼前这少年眉眼间尚有几分属于男生的青涩,却也挡不住此刻眼底的怒火。   “拿出来!”   少年瞪着她,语气恶劣。   “拿……什么?”   白墨经过这一整天的巨变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困惑的问他。   “还有什么,被你偷走的东西!那老头子让你从我这儿偷走的!”少年也着急了,用力摇晃她的手。   白墨好久没吃东西了,被他这一晃只觉得天旋地转,拼了命的掰他手指:“你先放开我,我没拿你的东西!”   就像是为了打脸一般,话音刚落就从她衣服口袋里掉出一个东西,少年眼疾手快的从地上捡起来,眯起眼睛看她:“还说不是你?那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白墨头晕眼花,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个小本子,瞧着竟像是护照。   少年看着眼前的“罪证”,火气更大,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胆子挺大啊,偷东西不说还敢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谎!”   再次摔倒在地,剧烈的痛感从膝盖上传来,她的脑袋却清醒了些。   方才撞倒她的那人,好像在她的口袋里塞了东西,恐怕就是那时候被陷害了。   白墨没了解释了力气,那少年尤不解气,正想再说什么,却敏锐的听到脚步声临近,恶狠狠的说道:“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的飞机走不了,一定让你好看,到时候老头子都护不了你!” 正文 第八章 容姨   话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白墨缓了好久,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站起来,踉跄的往外走去。   公园临近马路,白墨自从车祸之后就留下阴影,尽可能的靠里走着,饶是如此一辆车猛地停在她面前时,白墨背后的毛孔还是竖了起来,本能的退后两步。   “小姐?”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打扮优雅的女人匆忙跑下车,一把抓着白墨的手带着哭腔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我都找了你一天了!你一声不吭的就从医院跑出去,我以为……我以为你又要……”   说着眼眶就红了。   白墨不知如何开口,气氛一下僵了下来。   那女人啜泣了半晌抬头,见白墨面无表情,彻底崩溃的大哭起来:“小姐,你才十七岁,有多想不开才要自杀!你就听容姨一句劝,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喜欢的男生,别再做傻事了行吗?”   说道最后语气中已是满满的哀求。   她现在这身体是自杀的,所以才会出现在墓园?   白墨满心震惊。   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自杀?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若这身体是自杀之后被埋在墓园,眼前的女人不会说“找了一早上”,显然她自杀却没有死;   可她没死的话又为何会出现的墓园??   白墨一头雾水,看着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深吸一口气,假装平静的说:“容……容姨,你别哭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容姨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她。   白墨心虚的很,生怕被看出什么不妥来,没想到容姨忽然抓住她的手,欣喜若狂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恩。”白墨不忍打破容姨的期待,硬着头皮点头。   她这会儿不能解释,还是先应下来的好。   “那……那他呢?”容姨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你还喜欢他吗?”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就像怕刺激到她。   白墨从小就是孤儿,从来没有年长之人用这样担忧的目光看着她,真的就像自家长辈。   当下心里一暖,温声说道:“经历一场生死之后就看开了,也放下了。”   看容姨的意思,原主应该是为情所困。   容姨见她说的真诚,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也放回肚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容姨翻来覆去的说着,放松下来才注意到白墨那件极不合身衣服,惊讶道,“小姐怎么穿着一件男装?”   “别人给的。”白墨想起早上看见的那双淡漠的眸子,静静说道。   容姨心里还有困惑,但看见自家小姐终于放下了执着那么久,甚至为之自杀的男人,就也不愿再纠结这些小事刺激白墨的情绪,拉着她坐进车里。   车子也是加长的,里面的温度调的刚刚好,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白墨摸了下身下的真皮座椅,忽然意识到这身体的主人可能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这次你出事,本家那边都来人问了,应该是老爷子派来的。”容姨轻声说道。 正文 第九章 回家   “嗯。”白墨不敢多说,就淡淡的应了下。   容姨看她兴致不高,连忙绕开话题:“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身子调养好了容姨陪你去国外散散心,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雅典么,咱们抽空去了。”   一路上白墨没有说话,倒是容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车子就这样一路开到富人区,停在了一幢超级豪华的别墅前,从屋里呼呼啦啦涌出好些个佣人,半弯腰四十五度,井然有序的恭候着。   白墨看着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心跳的飞快,倒是容姨一脸见怪不怪,拉着她一路往里走:“我回来的时候都安排好了,厨房给你煮了些清淡的粥,你先去洗澡,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白墨听她这么说,还奇怪这身体不是刚自杀吗,现在连医院都不用回?   这想法刚冒出个头,就看到等候的人中有个医生模样的人,瞬间恍然大悟--这家人有家庭医生,脱离了危险就不需要再去医院了,有啥问题医生解决。   面对这样的安排白墨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在容姨的陪伴下回到二楼自己的卧室,倒是容姨瞧着她一脸乖顺,心中怜惜更甚。   小姐长大之后性格越来越叛逆,脾气也很暴躁,这样的柔软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生在这样的家庭,又摊上那么个父亲,其中的难处外人也不明白。   真希望是如她自己所说,历经生死之后看开了吧。   容姨看着她进屋,在门外幽幽叹了口气:“我的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一场自杀的后续风波,只怕才刚刚开始呢。   ……   白墨将自己泡在大大的浴缸里,疲惫的靠在一个角落,满脑子都在想以后要怎么办。   这身体的主人是消失一时,还是永远消失?   要是一时也就罢了,自己就当在原主回来之前替活几天,要是永远消失,她难道真要用这女孩子的身份活下去?那不是鸠占鹊巢么。   要不然和容姨说明事实,然后离开。   可容姨会相信吗?   这么荒诞的事儿,若不是亲身经历,白墨自己都不相信,别到最后吓到容姨,将她当成自杀不成受了刺激。   白墨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在浴缸中泡了很久,正发着呆,浴室中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容姨在电话那头小心的询问:“小姐,粥都要凉了,还是先出来吃点东西吧。”   白墨忽然想到这身体刚自杀过,容姨应该是怕她想不开,就擦干净身体回到卧室。   容姨见她出来不由松了口气,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子上:“你先吃点东西,等下让张医生进来看看。”   容姨顾念着她大病初愈,不敢弄大鱼大肉,饭菜颇为清淡,不过这也正和白墨的心意。   “不用了再麻烦了。”白墨尝了一口粥,入口香浓,“我感觉还好,就是有点困,吃完东西想要睡一觉。”她这会儿除了有些饿,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想来身体的问题也和原主一起消失了。 正文 第十章 叶夏伊   “那好,你就好好休息。”容姨见她精神还算不错,就没勉强,等白墨吃完后将餐盘收走,轻轻关上了门。   周围重归寂静。   卧室极大,分为外间和里间,细节上处处透着奢华,但华丽之下却也透着一股子冷清。   她缓缓走到镜子前,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陌生而清秀的脸,精致的瓜子脸,挺秀的鼻梁,瞧着不过十六七岁。   白墨有些诧异,镜子里的少女也瞪圆了眼睛,眸子漆黑明亮,盈盈如许,肌肤吹弹可破,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也能看出晶莹如玉的肌底来,即便未施粉黛,也足够摄人心魄。   这也太小了些。   虽然猜到这身体会很年轻,也没料到还是个未成年人,看样子还在上高中。   白墨无奈的摇头,重新打量这房间。   房间的布置是带了金属风的冷色调,处处透着冷硬而锐利,看的白墨很不习惯。   白墨慢慢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上面的学生证,证件上少女的面庞跟她此刻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年少的眉宇间多了些白墨不曾有过的叛逆。   “叶夏伊。”她一字一句念出了这个名字。   白墨念着这名字,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同病相怜来。   她是因为看见温亦涵的出轨,心神大乱之下被车撞死,叶夏伊生在富贵人家,拥有她不敢想象的一切,却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人生那么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白墨看着照片上女孩倔强的眉眼,有些遗憾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需要借用你身体一下。”   她还有些未完成的心愿,刚好可以借叶夏伊的身体做完。   照片上女孩眼眸明亮依旧,白墨,或者说叶夏伊的唇角弯了弯,将照片轻轻放了回去,径直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今天注定会失眠,没想到脑袋几乎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   叶夏伊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睛后有一刻恍惚,怔怔的盯着房顶看了几秒,才想起来她如今是在别人家,别人身体里,过着别人的生活。   叶夏伊生怕容姨担心,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居家服套上,梳洗一番就下了楼。   容姨正在楼梯那儿犹豫着,看她下来就立刻迎了上去:“醒了?我还想要不要上楼去叫你,这几天吃饭还要正点,不然身体恢复的慢。”   说着就拉叶夏伊走到餐桌旁坐下,自己则动手开始布菜。   佣人们井然有序的端上一道又一道精致的饭菜,容姨有条不紊的摆放着。   叶夏伊从没被人这么伺候过,有些局促道:“容姨,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就要起身,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容姨摁了回来,后者嗔怪的说道:“快坐着,你哪儿干过这些。”   汗。   叶夏伊嘴角抽动不敢再说话。   看来这大小姐原来真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啊,就是不知道容姨是什么身份。   其实昨天俩人回家的时候她就很好奇,家里其他佣人对容姨都毕恭毕敬的,再说容姨自己气质出众,举止优雅贵气,应该不是下人,可瞧着也不像家里的长辈。